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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八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阳木

    “搬家。”余月红怄不过,“这地方没脸待了。”

    “晚了!前进村的房子早分完。再说这都已经熬到年边,再熬半年就能搬去李家坪,这时候你突然说搬家我上哪给你找房子去?”

    邓科长三两口喝光面汤,撂下碗,嘴一抹,戴上帽子手套,出门上班去了。

    “看看你爸,他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去上班。人家踩在头上这么欺负他怎么他就不知道生气!”

    “妈了个逼!”邓心武忽冒出句,“他们就是看我爸爸好说话就专欺负他。”

    “你什么时候学起骂脏话了?”余月红尖声喊道。

    “这是口头禅,我们班女生都经常挂嘴上。”邓心武扣着书包带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别人我管不着,不许你再说。我们家就没说脏话的。”

    邓心武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我哥也说,我听他说过。他说妈了个巴子,这跟妈了个逼一个意思。”

    余月红又开始揉胸口。

    “别听他瞎说。”邓光明穿上大衣,系上围巾,下巴朝余月红面前的面碗一点,“再不吃面条驼了。”

    “吃什么吃,我死了算了!”

    托白云冰箱的福,厂里效益好起来,职工口袋里子弹(钱)充实,自然也就舍得吃穿。江有春进来的那几匹布很快售罄,加之年前本就是销售旺季,屠八妹接手小合作社以来总算扭亏为盈。她又打发江有春去市里进布,姜姐再次主动帮她联系到便车,江有春去后还将建新他们几个给顺道捎了回来。

    建新在市里学习一月回来,给人的感觉她整个人气质都有所提升,大家都说这去市里学习一趟就是不一样。其实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人的心理在作崇罢了。

    镇上和县城的人去市里打个转,回来就觉得开了眼界,不仅自己觉得高人一等特光荣,别人看你也觉得你由内而外散发着万丈光芒。

    市里的人去省里,省里的人去北京,北京的人出趟国,回来都精神焕发。以致让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过两天新鲜劲一过,就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

    以上这些话是余月红说的,有邻居故意当着她面夸建新,她心里气不过,也不再像旧日一般摆高姿态,当下就很不屑的做了番发表。最后还来了句总结报告,说建新是马屎皮面光肚里一包糠。

    “随便她怎么说。”余月红的话传到屠八妹耳里后,屠八妹扒拉着算盘边盘账边对何婶说,“反正怄的气的人不是我。以前她想说别人闲话还要装上一装,现在装都不不装了,直接就说出口,这只能说明她气急败坏。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越生气我就越高兴,路过她家门口我还要踮脚尖走路,我气死她。”

    “我早说过,这男往低娶女往高嫁,最正常不过。我要是她我肠子都该悔断。三丫头多俊一人?这不管正式工还是集体工吃的可不都是商品粮。如今三丫头跟了厂长家的她不只剩眼气的份?”

    “这话暂时可不敢往外乱说,在我跟前说说就打止。”屠八妹告诉何婶,“我瞧建新对毛四杰不上心,他俩能不能走到一块还两说。咱们可不能学余月红,没影的事就瞎唱,到时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子,白白让人笑话。”

    “怎么,三丫头还看不上毛家小伙?天老爷,那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不管她,先冷眼瞧着吧。总之对外缄口,不然他俩最后没走到一块的话,人家只会说厂长家的公子没瞧上我们平民百姓家的丫头。”屠八妹说着把算盘推到江有春面前,“刨去所有开支外这月净盈利六百三十九块五毛钱,你对对账,看对得上不。”

    一旁的何婶听说净赚六百多,两眼珠子鼓得都快打落。

    江有春数完钱,说:“没错,一分不多,一分少。婶,你再数数。”

    屠八妹刚接过钱还没开数呢,几个拿公文包的县里来的干部就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大闹

    “这几位是县政府办的工作人员。”陪同前来的镇领导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给屠八妹做着介绍。

    看他们几位脸色屠八妹就知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为首的一个工作人员从上衣兜里换出工作证亮了一下后,目光从店里三个人面上扫过,沉声问:“谁是顾建新?”

    “顾建新是我家老三,我女儿。”屠八妹腰不自然地挺了挺,“找她什么事?”

    “问题大了。有人反映,名义上这合作社是你女儿承包的,可实际上却又转手租贷给他人,从中牟利。这是欺骗组织,欺骗政府。”工作人员说这话时眼睛犀利地看了江有春一眼。

    “这、这这不干/我家有春的事啊……”何婶吓坏了,她颤巍巍地指着屠八妹,“同志,这主意可都是她拿的,是她让我们这么干的呀!”

    “阿娘!”江有春低喝一声。

    “这谁放的屁?”屠八妹一下炸毛,她最知道如何对付公家人,当下就放开嗓子嚷嚷上了,“我女儿包下合作社那会她还没进大集体呢,后来她去大集体上班,我这当妈的来帮她经营打理犯了哪条王法?合约里也没说不许我这当妈的帮着经营啊?这是哪个短命死的背后告黑状,不得好死!”

    屠八妹对着店门外就破口大骂:“挨枪子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家就不怕遭报应被雷劈啊……”

    “有事说事,你撒什么泼?这是撒泼能解决的事?”另一工作人员怒声喝道。

    屠八妹理直气壮给他吼了回去:“那对不住,你们又是组织又是政府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禁不住。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我替我女儿看个店你们就这样吓唬我,我没被你们吓得抽猪婆疯(癫痫)就是好的了。”

    镇领导是知道屠八妹的,怕她胡来不知轻重到时祸及到自己头上,忙陪笑说几个工作人员说道:“我想当中一定有误会,她确实是顾建新的母亲。家中八个孩子,情况也特殊。”

    “是县上让她生八个的?生了八个就可以胡来?”

    “你说什么呢?”屠八妹胸一挺,“我和我男人当年可是响应人多力量大的号召,你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当年的号召是错的?我们不该响应?”

    她咄咄逼人,气势如虹,工作人员竟让她逼退两步,一时被她这话给拿住,做声不得。

    镇领导见状转移话题,指向江有春,“这是谁?”

    “这是我侄,这个是她妈,我小女儿认了他妈做干妈,我们两家是干亲。怎么,镇上的店乡下人不能来?那钱上还印着工农兵大团结呢!”

    “你这都哪跟哪?怎么跟你就扯不清?”为首的工作人员被她一通胡搅蛮缠弄得有点头疼,不耐之色已在眉宇间显山露水,“你就说这合作社到底有没有私自转包给别人从中牟利吧!”

    “没有。”屠八妹回得很干脆,“你们既是来调查的就满大街去打听啊,看是谁一天到晚守在这店里……”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为首的工作人员丢下这话后掉头走了,镇领导和另几个也跟着走了。

    “他、他婶儿……”何婶一脸羞愧,“你别见怪,我、我现在心还‘咚咚’直跳……我的个老天爷,我几时见过这阵仗?还以为他们要把有春拖去关、关起来……”

    屠八妹目光扫过她,不冷不热地说:“关键时刻才看得出一个人的人心,我要说我对你方才的话不在意,你信不?你信我都不信。”

    何婶做势欲哭,两眼不住的看向江有春。

    “婶……”江有春觉得自己没资格替他阿娘之前的行为羞愧,因为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在那种情形下,身为一个男人他竟不敢站出来,眼睁睁看着屠八妹一个妇道人家在前面挡刀。他懊恼得要命,喊声“婶”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低了头,只知一味搓着手。

    “算了,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我多少也能理解你们。”屠八妹说:“只是这从今往后,不管什么困难咱们得抱成团,不能自己人先踩自己人,乱了方寸。”

    “是咧是咧……”何婶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今儿是我糊涂,猪油蒙了心。”

    屠八妹重新把钱数一道,数完她拿给江有春六百一十九块七毛五分钱,“这钱你先拿着,明天豆腐房盘完账我再给你补四百,你拿去先把借村里人的钱给还上,让人家也过个好年。这六百多块里有三百块是我的,加上明天四百,你总共就欠着我七百块。你在豆腐房做事我每月还是按以前说好的工钱开给你,这七百块往后每月就从合作社赚的钱里扣还,你同意不?”

    “别的我都听婶的,只是我在豆腐房不用管我工作。”

    何婶悄悄使眼色给江有春,江有春只做没看见。

    屠八妹说:“一码归一码,婶信得过你,也绝不亏待你。咱凭良心办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不偷不抢没什么好怕的,从前怎样往后还怎样,你每天豆腐房收工后就过来帮忙。”

    “他婶啊。”何婶带有一点立功之心问道:“你说会是谁背后捅咱两家刀子?”

    “那谁知道。这世上有红眼病的人多了去。”

    这事屠八妹确实拿不准,她一开始心里怀疑包下大合作社的那两口子,同行是冤家,人家眼气她抢走不少生意背不住就暗地里使坏。但当晚打烊回到工农村她又怀疑上余月红。

    余月红站在自家屋门口好像是在喊邓心武回家吃饭,见屠八妹过来,她立即转身回屋。屠八妹又怀疑上余月红,怀疑她心虚才看见自己就躲。这要搁以前她不一定会怀疑余月红,可如今余月红有点神经质,令她不得不怀疑。

    屠八妹到家后就把下午的事说给建新听,并告诉她自己怀疑是余月红告的黑状。建新听后不顾屠八妹的劝阻,立即跑去把邓光明叫了出来。邓光明回去就问余月红是不是她干的好事?

    邓科长也以质疑的眼神看向余月红。

    余月红气坏了,指着他两父子,“是,就是我干的,我这就去亲口告诉她们,就是我余月红干的!”

    屠八妹一家在吃饭,余月红跟阵风似的冲进去时,建新捧着碗饭站在桌边正在说余月红坏话。余月红冲过去,抡圆手臂就甩了建新一巴掌。

    第一百零二章 年三十、包饺子

    余月红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建新半边脸立时凸显出几个红指印,嘴角也被打出血,一碗饭倒扣在脚上把大脚趾盖又给砸了。建新当然不能打回去,她只能捂着脸愤怒的大喊:“妈!“

    屠八妹被她一喊,这才如梦初醒。虽然她平时脾气上来了打起女儿们毫不手软,常常手中拿着什么就用什么打,爱民小时候就被她用铁火钳把后脑勺打破过,流了不少血,也是从那之后才变得有些自闭。但自己养的自己打,岂容别人白白打了去?更何况建新还是得她疼爱的女儿,当下她将碗筷往桌上一顿,“嗷嗷”叫着扑向余月红。

    一旁的爱民横身一插,夹在屠八妹和余月红中间,结果两头不讨好。屠八妹气她挡了自己的路,揪着她头发就往后一扯;余月红以为她护母,在屠八妹伸出手的同时也出招,又给了爱民一巴掌,力道丝毫不比扇建新那掌轻。

    邓科长和邓光明跟着赶过来时她俩已撕成一团,余月红今天的气势有点吓人,老五立功心发上前帮着屠八妹打她,让她一脚踹飞。老五跌倒时碰翻墙角几个酸菜坛子,酸水淌了一地。

    隔着几栋房子远,去给别人还毛衣花样书的顾拥军就听见顾西声嘶力竭的哭喊。她掉头匆匆往家赶,走到公用水管前看见余月红在屋前屋后邻居的围观下,被邓家父子一边一个拽扯着从她家出来。

    余月红披头散发,不依不饶叫骂着,往日清高的知识分子形象已荡然无存。顾拥军紧步几步,刚赶上屠八妹从家冲出来,她扑上去要再撕打余月红,让顾拥军一把给抱住。

    屠八妹扬颈怒骂余月红,且很会当着大家面抓重点,“你凭什么打我家建新?你有什么资格打她?还跑到县里告黑状,建新包下的店我这当妈的替她经营碍着你哪根筋了?你不得好死!你迟早归天打五雷轰!”

    “就是我告的你拿我怎么样?你家那小****我见她一次打一次……”余月红气昏头竟当众爆起粗口,爆出粗口后她竟觉胸口无比畅快,似乎不爆粗口不足以发泄她心中的愤慨。

    这粗口爆出头句想刹车都刹不住,什么小猖妇、小贱货等等难听的字眼都自然而然从她嘴里飙出。

    围观邻居大多面上露出了然之色,屠八妹和余月红的对骂坐实了建新蹬掉邓光明,而余月红气不过跑去告黑状的事实。

    “你清醒点,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邓科长顶着关公脸怒斥余月红,手上不觉加了力道,余月红被他父子扯到后门口,她拼命把着门框不肯进去,嘴里骂声不绝。

    “你们谁再敢拦着我我就一头碰死!”

    余月红被邓科长推进门后她返身要去拔门栓,邓科长把着不让,她就用头撞邓科长,用手照着他头脸又抓又挠,势如疯癫。

    混乱不堪中,忽然“啪”的一声响,刹那间,一切静止下来。




屠八妹分节阅读47
    邓科长茫然看着自己的右手,当他意识到方才自己扇了余月红耳光后,“小红……”他颤声喊出她的小名,这声小红距离他上回这么喊她中间足足隔了十八年。

    他下意识地朝她伸出双手。

    她“嗷”的一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身子往门板上一贴,缓缓滑落在地,直哭得天昏地暗。

    建新也在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摔了镜子跺脚大哭,“我不管,明天我不去上班,我没法见人了……”

    屠八妹让爱民去她单位给她请了三天假,第四天脸消肿看不出挨打痕迹她才肯别别扭扭去上班。

    转眼到了年三十。

    屠八妹一家围着桌子在包饺子,桌边炭盆里火燃得正旺,火苗似蹿上了老五、老六的脸庞,两人兴奋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老五用手掌压着切好的面团,喜气洋洋地说:“要是天天是年三十就好了。”

    老五和老六负责把面团压扁,屠八妹负责揉面,顾拥军和爱民负责擀饺子皮,建新和春芳负责包饺子。

    “嗯真香啊”老六凑近装馅子的碗,深深吸了口气发出感叹。

    春芳捏着饺子边看眼建新,笑盈盈地问她,“你还记得咱家上回包饺子的时候不,当时妈还怀着老七,我负责干老五和老六现在干的活,爸抱着你坐在他腿上手把手的教你包饺子,可你总也包不好。”

    建新说:“当然记得,你说我那会怎么那么笨,这包饺子也不难嘛,你看我现在包的这个,多好看?”

    她用手掌托起饺子伸到春芳面前,“怎么样,比你包的好看吧?可惜爸看不到我包的饺子……”

    建新的话勾起屠八妹的伤心过往,她男人走的那天早上突然说想吃饺子,她当时还骂了他男人,两口子被开除工作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吃饺子。她男人跟她争了几句后,生气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谁能想到站着走出去的人过会竟躺着被人抬回来。

    每每想到男人是饿着肚子上的路,屠八妹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男人入殓前她包了几个饺子拼命往男人嘴里塞,抱着男人冰冷的身子哭晕过去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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