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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嫡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醋

    到了内宫禁地,宁珞弃轿步行,她原本就不擅长辨识方向,这皇宫中处处游廊亭台,跟那迷宫似的,幸得跟着田公公一路驾轻就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巍峨壮美的宫殿前,却不是从前她来过的御书房。

    “这是陛下居住的乾宁宫,陛下大病后身体虚弱,尚不能案牍劳形,紧急的政务便是拿到这里的暖阁来处理的。”田公公解释道。

    宁珞怔了一下,想起她曾在景昀面前旁敲侧击了好几回,问他有没有进宫单独觐见过陛下,旁的事情景昀都很淡然从容,唯有这件事情一提起来他便沉默不语。

    盛和帝除了得胜回朝那日在金殿上得盛和帝亲自封赏嘉奖之外,这一阵子的政事都是杨彦在代为处置,只有这两天才在朝堂上露了面,也并未单独召见过景昀。

    景昀面上虽然不说,可宁珞明白他心忧不已,却到底放不下面子来关切,毕竟从前他斩钉截铁地说过,对盛和帝从今往后,只有君臣之谊,不敢有父子之念。

    但愿此次盛和帝召见自己,是为父子之间的破冰递上了一个台阶。

    想到这里,宁珞小心翼翼地问:“陛下的病……全好了吗?”

    “夫人自己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田公公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站在门前,宁珞有些心神不宁,听着田公公禀告了一声,过了片刻,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

    宁珞深吸了一口气,挑帘而入,只见这暖阁敞亮通透,阳光从窗棂中洒落在地板上,盛和帝坐在龙案前,手执狼毫,正在批阅奏折,只是此时天气暖和,他还披着一件狐毛大氅,看上去有些畏寒。

    宁珞跪下见礼,盛和帝放下笔来,瞧着她的眼神温和:“起来吧,过来让朕瞧瞧。”

    宁珞依言站了起来,走到盛和帝身旁垂首而立,只觉得那道目光凌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良久,才听到他的轻笑声:“珞儿,怎么见朕如此拘谨?这些日子在西北担惊受怕的,辛苦你了。”

    宁珞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盛和帝,语声轻快:“景大哥运筹帷幄,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是吗?”盛和帝淡淡地道。

    宁珞心里有些打鼓,也不知道盛和帝在西北有没有眼线,知不知道她曾经失踪过数月的事情。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盛和帝的语声愈发温和:“来,和朕说说他在西北的事情吧,他的战报里都是别人的丰功伟绩,他自己的寥寥无几,让朕想知道都无从着手。”




小嫡妻分节阅读96
    这个话题显然十分安全,早前景铮早就缠着宁珞说过一遍了,宁珞便挑着有趣地说了起来,从一开始的肃清西戎暴民,到破釜沉舟奇袭北周军解围;从星夜援驰阜马城,到一刀劈下北周大将鲁翼……有的是她亲眼所见,有的是景昀转述,她说得眉飞色舞,眼中满满跳动的都是骄傲的光芒。

    “和北周在古焦决一死战时,景大哥被人偷袭,虽然重创了那鲁翼,后背被砍了这么长一刀,流了好多血……”宁珞比划着。

    盛和帝的眼神一紧,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宁珞大吃一惊,她和景铮说的时候爱吊小孩儿胃口,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景铮那会儿都快要扑上来了,一脸紧张地追问后面到底怎么了,这下好,在圣上面前也有些忘形了。

    “陛陛下……没事……很快就好了……”她有点着慌,想去拍盛和帝的后背却又不敢,只好手忙脚乱地拿起了旁边的茶水往圣上嘴边送去,“陛下快润润喉咙……”

    盛和帝接了过来,嘟噜噜地喝了一大口,这才止住了咳嗽,门外田公公闻声疾步走了进来,从一个小瓷瓶中取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来,盛和帝接了过来,和着茶水吞服了下去。

    鼻翼间一股浓郁的甜香味袭来,宁珞还待再看,田公公已经将瓷瓶盖好了。药丸下肚,盛和帝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来,脸色已经一切如常。

    宁珞暗自心惊,呐呐地道:“陛下的病还没有全好吗?”

    “好了,”盛和帝神情自若地道,“润喉丸罢了。”说着,他板下脸来沉声道,“珞儿,你可知罪?”

    宁珞回过神来,立刻在他身旁跪了下来:“臣妇知罪。”

    盛和帝看着她缓缓地道:“你倒是认罪认得快,说说,哪里做错了?”

    “陛下留给我的奇兵,我并没有按陛下嘱托用在护卫景大哥的安危上,”宁珞脆声道,“只是陛下,景大哥说了,若是他要靠这样苟延残喘回到京师,他活着也好比是死了一般,我和景大哥感同身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若是景大哥不在了,我必不能独活,也谈不上和陛下覆命了,便斗胆犯下了这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她的声音朗朗,仿如珠落玉盘,一脸慨然,盛和帝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若是让昀儿知道我这样折腾他媳妇,是不是又得恨上我几分?”

    宁珞站了起来,呐呐地道:“陛下……其实……”她忽然下定了决心,郑重地开口道,“其实景大哥心里很在意你,知道陛下病重的那一天,他整晚都没有睡好,回京后数次都想找机会单独觐见陛下,却因为以前对陛下无状迟迟不敢入宫,陛下,景大哥不会甜言蜜语,可他的心一片赤诚,掺不得半点虚假,他的心里,早已对陛下有了孺慕之思、敬仰之情。”

    盛和帝怔住了,眼中露出激动之色,双手不自觉地按紧了桌面,瘦削的手背青筋暴起。

    宁珞一时冲动,说出后又有点后悔,呐呐地道:“陛下,是臣妇逾矩了,适才的胡说八道,陛下就当没听见吧。”

    “怕昀儿骂你吗?”盛和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打趣着道。

    “才不会呢,”宁珞略带羞涩地道,“景大哥对我很好。”

    “如此佳人,若是昀儿敢暴殄天珍,朕也不答应啊,”盛和帝笑着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怅然之色,“你们俩这样,朕便放心了许多。时候不早了,朕便不多打搅你了,你去赴宴吧。”

    宁珞应了一声“是”,见盛和帝面有疲色,不由得担忧地道:“陛下保重龙体。”

    盛和帝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宁珞便躬身退了出去。

    田公公要随侍御前,便安排了另一个御前内侍送宁珞去毓仁宫。一路上,宁珞仔细回想了一遍今日御前的对答,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懊悔自己说得太多了。

    许是她被景昀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把盛和帝当成了景昀的另一个父亲,却忘了他是帝心莫测的一国之君。

    杨彦为什么能在暗杀他们后还安然无恙?

    尤、赵两家倒台后接下来谁是世家中的出头鸟?

    盛和帝对景昀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

    这一个个问题忽然便冒了出来,让宁珞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穿过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不一会儿便到了东六宫的毓仁宫,宫门口看起来已经很热闹了,有大宫女在门前指引,将一众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名门贵妇往里请去。此次宫宴并未太过大张旗鼓,徐淑妃只请了各府的当家主母和有诰命的命妇,就连宁珞的母亲秦湘兰都没资格受邀。

    宁珞停下了脚步,四叶见机替她整理了一下仪容,不由得有些遗憾:“夫人,你也不多戴些头面首饰的,不够珠光宝气。”

    她后退一步打量了两眼,却又高兴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夫人也比她们好看。”

    的确,宁珞今日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只是她今日穿着一身梨花白云锦八片裙,裙片上闪光碧色丝线绣着绿叶,裙摆一扬,那绿叶在阳光下跳动着光芒,和那碧玉簪子相得益彰,雅致而脱俗,就好比画意中的留白,惹人遐思。

    忽然,四叶的眼神一凛,整个人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骤然警惕了起来。

    宁珞怔了怔,倏地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贵妇人,华衣珠钗,明艳逼人,正冲着她笑得灿烂:“宁妹妹,别来无恙否?”

    作者有话要说:  恶心人的来了……

    第113章

    这宫宴会和赵黛云狭路相逢,宁珞心中早有准备,只是今日见了,她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赵黛云的容色依然艳丽,眉目依然飞扬跋扈,显然,赵家的倒台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的小腹在百褶裙下微微隆起,显然是已经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身旁的婢女搀扶着她,一脸的小心翼翼,而她也矜持傲然地站在那里,一双美目挑衅地看着宁珞。

    宁珞定了定神,转身朝她行了一礼,淡淡地道:“瑞王妃风采尤甚从前,令人叹服。”

    赵黛云这才仔细看清了宁珞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原以为在西北呆了这么长时间,风沙烈日,严寒酷暑,这宁珞的肌肤说不得被摧残得不成样了,却没想到,眼前的宁珞依然白皙娇嫩,和从前在京中的青涩相比,眉目间倒是更添了几分已婚妇人的旖旎之色。

    只是她哪里肯善罢甘休?这些年她绞尽脑汁,只为在杨彦身边站稳一席之地,宁珞倒好,就连西北的风沙、北周的战乱都还是好像没有影响她分毫……她心中咬牙,缓步朝着宁珞走了过去,笑着道:“我听说你生了个女儿?恭喜啊,给定云侯添了个千金。”

    这是在嘲笑她没生出儿子来吗?

    宁珞笑了笑,柔声道:“是啊,景大哥喜欢得紧,每日抱着都不肯撒手。倒是王妃你要抓把紧,一举得男才好,府上的侍妾夫人只怕都替王妃着急呢,这一等就是两年多。”

    赵黛云的脸色一变,冷冷地道:“都已经是一只下不出蛋来的母鸡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宁珞的心一抽,几乎想要朝着她抡上一巴掌:宁萱被她害成这幅模样,她居然还这样讥讽嘲弄!

    定了定神,宁珞凑到了赵黛云耳畔,压低了声音却笑语如刀:“王妃过虑了,我家七姐自然不敢来掠你的锋芒,只是瑞王殿下龙章凤姿,惹人追慕是免不了的,这后宅丰盈、子嗣延绵必不可少。姐姐可要小心,狡兔死走狗烹,到时候别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才好。”

    说罢,她也不看那赵黛云气得泛白的脸,施施然便朝着前方走去,前面迎候的大宫女一听是定云侯夫人,立刻笑语晏晏,亲自引着她朝里走去,倒把还没来得及通报名姓的赵黛云丢在了一旁,

    赵黛云气得发抖,她自幼便争强好胜,怎么能容忍宁珞压了她一头?当下便和身旁的婢女耳语了几句,眉头紧蹙、弱柳扶风地随着领路的宫女往里走去。

    宴厅中已经很热闹了,各家夫人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宁珞先去拜见了徐淑妃,徐淑妃已经年过三十,虽然眉眼不及梅皇贵妃昳丽,却胜在骨子里的那股温婉的才女之风,言谈举止都颇有大家风范。

    徐淑妃正和宁国公夫人宁贺氏在说话,一见宁珞便笑了起来:“珞儿,我们正说起你呢,陪着夫君立下如此大功,真是让我们这些只会在京中享尽荣华富贵的女子们自惭形秽。”

    宁珞慌忙道:“淑妃娘娘谬赞了,臣妇只是一名后宅妇人,哪里敢说什么功劳,只不过是贪图一家和乐的快活,阴差阳错罢了,倒让娘娘见笑了。”

    “你瞧瞧,这小嘴可真能说话,”徐淑妃笑道,“今后多来宫里走走,听说你六艺精通,倒是可以和我来做个伴。”

    “娘娘你可切莫太过抬举她了,”宁贺氏也笑了起来,“什么六艺精通,都不过是皮毛罢了。”

    宁珞见了宁贺氏心生欢喜,拉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大伯母总是爱取笑珞儿……”

    三人正说着,宴厅的另一边却忽地一下子喧哗了起来,徐淑妃怔了一下,正要遣人去问,便见有宫女满面惊慌地疾步而来:“淑妃娘娘,瑞王妃说她有些腹痛。”

    徐淑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急急朝前走去。要知道,盛和帝的皇子一死一囚,现在仅剩了瑞王,明摆着就是将来储君的人选,这瑞王妃怀着身子,要是在她的宫宴上出个什么差错,她可就麻烦大了。

    围观的众人散了开来,只见赵黛云靠在软垫上脸色不太好,强笑着道:“无事,只是有些腹痛罢了……”

    一旁的婢女见徐淑妃过来了,便嚷嚷了起来:“王妃你总是这样心善,可心善被人欺,要不是方才有人拽着你说了那些气人的话,你能被气得腹痛吗?”

    徐淑妃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便要息事宁人:“黛云快到里面去歇一歇,本宫这就去请太医……”

    “淑妃娘娘,我先在这里歇一会儿,”赵黛云的眉头紧蹙,却捂着肚子不肯动身,“你去忙你的吧,娘娘第一次宫宴,可不能让人故意给弄砸了。”

    那婢女抹着眼泪哭了起来:“王妃,就是有人见不得你好,冷言冷语地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得了战功就了不得了吗?就连王妃你也要看人脸色了……”

    徐淑妃的脸色变了变,旁边的人也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光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宁珞身上。

    四叶哪里肯干,上前一步就要反唇相讥,宁珞拽了她一下,微微一笑道:“适才我在门外和瑞王妃说了两句话,这便惹了王妃不快,倒是我的不是了,还请王妃见谅。”

    她谦恭地施了一礼,神情坦然:“王储要紧,王妃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快些随淑妃娘娘去里屋歇着吧。”

    徐淑妃赶紧打圆场:“应当是言语上有些误解了,珞儿既然已经赔了不是,黛云也就不要计较了,来,到本宫这边来歇着舒服些。”

    她示意身旁的宫女去扶,赵黛云顺势站了起来,笑着道:“多谢淑妃娘娘,黛云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便施施然从宁珞身旁走过,下巴高高昂起,眼神轻蔑,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四叶气得脸都憋红了,忿然道:“她也太不要脸了,明明是她先来挑衅的,还倒打一耙。”

    宁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西北经历的生死,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放在心上,那也太小看她了,更何况,赵黛云现在如此嚣张,只怕回到瑞王府也不好过,今时不同往日,杨彦离储君一步之遥,不管他心里有多恨景昀,表面上更需在盛和帝和朝臣面前做出恭谦仁爱的模样,赵黛云如此对待战功赫赫的定云侯夫人,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话间,有宫女们来请众位夫人落座,为了让众位夫人自在些,徐淑妃在座次安排上稍作了变动,左手边是一些年长的国公夫人、侯夫人和皇室家眷,右手边则是一些年轻的,太子妃陈氏居然也在,就在徐淑妃的下侧,而原本该在太子妃左侧的赵黛云,因为方才腹痛的缘故,被安排在徐淑妃的身旁,身后靠着好几个团花锦垫,身旁特意还安排了两个宫女伺候着。

    宁珞和陈氏隔了两个座次,清晰地可以瞧见她憔悴的神情和消瘦的身形,原本漂亮的五官早已失了神气,看上去比从前老了一轮,令人扼腕。

    宴厅中间十分宽敞,酒菜陆续上来,徐淑妃安排的折子戏也唱了起来,那头牌的声音绵长清亮,唱得煞是好听。

    这宫宴的菜品虽然丰盛,可来得了这里的人都是贵不可言,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品菜看戏而来,和这全京城最有权势最为富贵的内宅夫人一起互相攀攀交情才是正事,什么儿女亲事、什么秘闻八卦,向来都是拉拢人情的好手段。于是乎,厅内大家敬酒谈笑,气氛随着各种妙语渐渐热火朝天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内侍和宫女都是内侍府抽调而来的,手脚活络,宁珞身旁的是一个叫小安子的内侍,沉稳内敛,进退有度,看上去倒不太像是寻常伺候人的的,不由得让宁珞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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