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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甚幸,她没来得及受到那些折磨,便先遇到了我父皇,以清白之身委身于他。我父皇年轻的时候,总说用人唯贤不论出身,即便是在女人身上也是一样的,他不在乎她经历过什么。”

    “后来呢?”墨廿雪观他神色,谨慎地问,“在意了?”

    “嗯。”洛朝歌低沉地颔首,“那一场战役打了很久,终归是败了。我父皇他一生最看重他的颜面,自然怒不可遏,甚至,将一部分责任归咎到我母亲身上。回皇城之后,又有无数大臣联名上表,说我母亲身份低贱是营妓出身,恐有不祥,才让北夜蒙此大难,应当速做决断,不可姑息。”

    怎么能这样?

    即便是在最尚儒学的南幽,也没有这群泥古不化的迂腐之臣,北夜竟然……

    墨廿雪嘴唇抖了抖,她简直无法想象以后若在北夜生活会是何种模样,“你父皇真的听信了?”

    “他那人多情也薄情,不信又能如何?”洛朝歌的声音转冷,“只可惜我母亲那时怀有身孕了,他无奈暂时押下此事,等我出世之时,这个世上,便再也寻不到我的生母了。”

    “你……你别难过。”墨廿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倘若他落泪,她便为他揩拭,倘若他痛哭,她便陪他一起,倘若他要生气摔东西,她就给他递物件,可偏偏都没有。

    他把心思藏得极深,可却是这般缘故。墨廿雪为自己以前指责他隐瞒太多而愧悔不已。

    不管她耳边听了多少洛临的溢美之词,可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昏庸得太过了。她只能反抱住洛朝歌,明知道他难过,连安慰的角度都找不到,这样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脊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自己拭干了两滴泪水。

    在营中的水源问题解决以后,云州的世子出面,约定两方致师。

    主营里一派疾风骤雨,收到挑战的洛君承愤而将挑战帖拍在案桌上,“要打就打,偏来这一招,地点还让他们定了,谁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说是致师,难道不是诱敌深入的伎俩?”

    副将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洛君承的目光扫到自家三哥,他穿着一袭雪白长袍,凝视着摊在眼前的羊皮地图,目光沉静而稳固,不像监军,更像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

    半晌,他笑了笑,“太子殿下不想去?”

    “三哥,什么时候了,别拿我开涮。”洛君承皱了皱眉,“我要是不去,岂不真显得我怕了他?何况致师乃是古礼,他把天时地利和道理都占了,我这时候退缩,我方定然军心大动。”

    分析得头头是道。

    洛朝歌淡淡地扬唇,眼眸扫过这一圈面露为难的将军和谋士,声音有点轻,却如同心上重锤:“看看你们,他不过下了一张帖子,然后高枕无忧地坐在大帐里安逸享乐,你们却一个个急得满身汗。要不是攻城,而是攻心,你们岂不不战而溃?”

    他说完,几个献策的谋士登时冷汗涔涔!

    洛君承虽然年幼,却早已可独当一面,洛朝歌并未多言,只道:“这件事全权交于你决定。”

    “嗯。”小少年眼神坚毅,稚幼的脸庞清朗贵介,日后定也是无双风华。

    他把这烂摊子扔给老六,便乐得一个轻松。悠闲自得地在营中泡起茶来,清幽的茶香勾陈,墨廿雪趴在案桌上研究棋局,两指夹着一颗黑子,顺带问道:“你倒想得挺美,要是小六一个行差踏错,我们岂不要遭受池鱼之殃?”

    洛朝歌抿了口茶水,淡淡道:“至多城门失火,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我再祸水东引未为不可。”

    听得墨廿雪直摇头,“跟你说话越来越累了。”

    南幽的公主到底是金银细软相拥着长大的,四书五经六艺本就不通贯,治国远见也大致没有,若是他跟她说话再隐晦些,她就完全不知东南西北了。

    他反而笑了笑,起身走到她身侧,看她举棋不定黛眉微蹙,他随意指了个位置,“下这。”

    墨廿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子定江山的绝妙杀招,她惊叹,同时也不服气,“谁让你多事。”

    “不虚心求教,怎能学成?”他在她的额头又弹了一记,“公主殿下真是娇贵,我在师门的时候也不敢这么横的。”

    “我才不要你教。”墨廿雪彻底赌气了。

    他莫名所以地长叹,直起身道:“我总算能对方儒的一片苦心体谅一二了,太学里一帮纨绔子弟,原来是个顶个的心高气傲。”

    “沈二,你的‘光辉事迹’要我拿出来议一议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既是光辉事迹,那便不说了。”

    “呵。”墨廿雪心满意足地继续钻研棋局去了。

    致师定在三日后的朔日,平城外十三里地。那里有云州北夜交界的唯一一片绿洲,深秋萧瑟时节,除了被污染的溪水,几乎是蓬断草枯的死寂荒漠。

    温如初策着马,徐徐骑行到三军阵前,银白的铠甲在耀眼灼烫的阳光底下迸射出无数斑驳碎光,这俊美的云州世子,褪去一身弱质纤纤的风流和雅,在三军阵前依旧气势凛然,眸若寒星,仿佛每一眼都是一次死亡的宣判。

    他是云州每个人的拥护者,他云州铁骑的信仰,他们生来就是为了世子而活,为他骁勇奋战,为他浴血疆场。

    所以便是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也没有一个人露出怯弱之情。

    可是温如初的检阅三军,决不像常人那些喊破嗓子,造些虚张的声势,只这么杀意凛冽的一个瞩目,他便轻飘飘地勒了缰绳要转身。

    宁封自他身后骑马跟来,双马并辔,他稍稍落后些,轻声道:“世子,不说些什么?”

    “他们为我云州驰骋疆场之时,我便在不远处的凤鸣山上为他们擂鼓助威,这还不够么?”

    温如初的声音有点冷,宁封一时无言。

    从小世子便交由萧寒在带,这些年来宁封偶尔与他见过几面,以前的世子是个目标坚定的人,虽然手腕不失残酷,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且狠心的事,他素来度而行之,不矜不伐,手控乾坤,拥有无坚不摧的自信。

    因为自小便是坦途,一帆风顺,所以侯爷的意思,也是让他在历练里多吃苦头,那些年,宁封没少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出阴招,他都迎刃而解,从容以应。

    宁封一一为温远峥具言所闻。

    云州侯最担忧的,不过是温如初身上藏不住的光华,他愈发自信,甚至自负了。

    直到四年前的一役,因输掉人和而功亏一篑的温如初,犹如骤然从云头跌落尘埃,自此意志消沉满面风尘,云州几乎每一个人都曾想法设法地开解他,而走出阴影后,他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了——击溃洛朝歌。

    温远峥亲自示意,扣押了温方世,让萧寒和温如初假扮温方世父子,进入南幽。

    名为操纵地下势力,温远峥的另一个目的,却还是为了打磨他。从一个骄傲的冷血的手腕残酷的世子,要如何以全副伪装,变得不沾俗尘高雅翩翩,如何让那双眼染上慈悲和睿智,消泯杀戮和嗜血的戾气。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51
    强极必辱,慧极必伤。

    温如初压抑得太久,经年之后的猛然释放,便是更加疯狂,更加将摧毁洛朝歌引以为执念。他已靠这个度过了四年。

    见宁封锁着眉头不说话,温如初冷漠地扬着马鞭道:“烛红泪呢?”

    宁封垂了垂目,“已在大营外听候差遣。”

    温如初不再说话,策着马徐徐而去。

    隔了一射之地,白色重叠的军帐前,一抹绮艳残阳下的如火红衣,为辽阔无垠的玄黄荒漠燃烧着凄哀的色彩,她安静地立于一隅,因为早就看到了他,她低眸敛目的模样颇有几分温驯。

    可她几时真正温驯过?

    温如初眸色森冷,策马走到她面前,讥讽道:“多日不见,又去哪了?”她不说话,他又冷凝道,“若非你的命握在我的手里,我还真要怀疑你投敌了。毕竟,洛朝歌才是你的心上人。”

    “红泪不敢。”她疏音清灵。

    “知道你喜欢上洛朝歌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红泪,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到现在,都不肯杀你?”语如蛇蝎,他笑得轻渺。

    “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看上的男人是如何败在我手上,如何在我身前摇尾乞饶。”

    烛红泪耸然一惊,旋即她抬起头,语调铿锵:“不可能,他便是死,也不会这样。”她咬了咬唇后又道,“温如初,不要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有你的骄傲,洛朝歌的骄傲,丝毫不逊于你。”

    第五十六章 燕山雪花大如席

    闻言温如初轩眉一掷,他翻身下马,姿态迅捷如风,烛红泪来不及反应,他的一只手肘已经将她抵在了招摇猎猎的旗帜下的木桩上,烛红泪脊背被死死地往上撞,火辣辣的摧骨断魂地疼。

    可这么疼,她依旧清冷如霜,除却一双若有似无收紧的眉弯,无丝毫异状。

    温如初温柔而狠毒,美玉羊脂般的俊脸,因这些年浸润在南幽的水土之下而格外细嫩,仿佛吹弹可破,堪比处子柔滑。可这样灵秀的一个佳公子,若非深刻了解,并不能想象他的可怕。

    “红泪,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不说交情,至少比一般人要亲近些,你不知道你方才的那句大不敬的话已经犯了我的忌讳?”

    烛红泪银牙紧咬,眼白处勾勒出几许淡淡的蔑视,激得温如初抵着她玉颈的手更深地收紧。

    辽阔黄沙,天地苍茫,残阳下凄黄的军旗似欲飘零,在风里发出悲咽般的呜呜声。

    “世子,烛红泪的命是你的,世子要取,随时可以。”她认命般的闭了凤眸。

    “不,”他唇畔漾起一丝笑容,狠戾温雅地擒住了她的下巴,五指在她的脸蛋上滑下,“我说过,要让你看到他匍匐在我脚下乞饶的,你包括墨廿雪,我会让你们亲眼见证。”

    烛红泪没再多言。

    每一次激怒温如初,都要往死亡的边缘更靠上一分。有时候也会不负责任地想,就这样吧,死在他手上,她的每个亲人都死在他手上,至少还能有黄泉相见的日子,总好过这样行尸走肉常存于世,永远卡在这交缝里无处安身。

    可那终究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的想法罢了,酒醒了,梦散了,依旧只能这么麻木地走下去。

    十岁起,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宿命。

    两军致师之日,日头不甚清朗,漠漠莽莽的一片黄沙上,墨黑的云如隐忍待发的怒龙,自天幕勾勒成一笔凌厉恣肆的遒劲曲折。干燥的风吹得人脸生疼,眼底迷了沙子,三军面前仿佛出现了海市蜃楼,他们期待着,只要扑倒敌军,就能获得幻境里绝不仅有的水源。

    而在这时,绝没有一个人觉得眼前的迷雾之景会是镜花水月的空幻。

    洛君承披着沉重的玄黄铠甲,腰间悬着锋利的古剑,稚朴的脸在风沙里格外沉肃得令人起敬。

    事实上,洛君承现在是有点烦躁的,因为他身后的军师已经再三严明,这事三思而后行,尤其到了这两军对峙的场景,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成败攸关,妄进不得。他听了不过几声冷笑,因为洛朝歌不在,他实在不想听这身后庸碌无能的迂腐之人说话,多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夹着马腹往前走了几步,彻底无视了身后言之凿凿滔滔不绝的军师。

    军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讷讷地住了嘴,颇有几分进退维艰的尴尬。

    随着洛君承的这一策马,登时便将自己置于了一马当先的境地,身后的万余将士都唯其马首是瞻,也在这时,温如初冷厉地扯了下唇瓣,也跟着他策马而出。

    两军主帅的第一个会面,隔了茫茫的沙尘,温如初勒马停驻,为了体现诚意,他并不想和年仅十二岁的洛君承对阵,第一眼见了便沉声道:“你三哥呢?”

    洛君承又是心高气傲的一国太子,自然不能永远活在洛朝歌的光环之下,手扶于长剑剑柄之上,用尚未成熟却稳定老成的嗓音回过去:“无需孤之三哥,纵然是北夜的稚子幼童,亦能胜你!何况今日只为会师,若世子先出手坏了礼法规矩,只怕于天下声名有碍。”

    十二岁年纪,却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温如初眸色一沉。

    他私认为,这是洛朝歌教给他说的。

    “君承太子,疑我有诈?”

    在诸人面前,即便只是一个问句,声音也透着三分捉摸不定的诡谲飘忽,不能细读。

    洛君承仔细观摩着他的神色,隔得太远不甚清晰,风一阵怒号,在胡天八月瞬间摇下无数雪花,马后戈壁马前雪,怆凉无比。

    将士如巍巍石刻,不动分毫。普通将士的铠甲既不隔热,也不防冷,他们在风雪里肌肉战栗,甚至抽搐,可惜威严的军纪不容易他们有片刻分神和迟疑,必须严阵以待。

    洛君承回望一眼,不忍自己的子民受此劫难,他清澈的瞳仁里漫过一丝怜悯,转而化作一股对云州坚不可摧的果敢毅力:“我既然来了,便是有诈,也不畏惧!世子请!”

    温如初冷了冷眼色,低声自语:“这太子的气度倒真不输他的几个兄长。”

    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夸赞之后,他冰凉的扫过身后,“王靖安,出战!”

    雪花大如席,哀啸的狂风翻卷着白色浪潮对营帐汹涌而入,洛朝歌的狐裘下露出一只纤长的手,隐隐生了冻疮,茶水的热气在陶盖上氤氲聚伏,不敢触碰一丝外界的寒意。

    狂风又跟着一阵涌入军帐,他握着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紧跟着垂下眼睑,薄唇抿得密不透风。

    墨廿雪坐在他对面,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因为害怕他病情反复,却又拗不过洛临的强势和他的倔强,只能无奈劝道:“朝歌,要是觉得难受,就回去吧,这里不适合我,同样不适合你。”

    他淡淡一笑,“廿儿,我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甚至四年前,我亲手握过剑,杀过人,还不止一个、十个,全朝纲上下,没有一个人说这战场不适合我的。”

    他习惯用毫不在意的表象迷惑人心。

    若是可以,墨廿雪真的很想撕了这张表皮,如果不是她如此中意他这副皮相的话,她堵着一口气道:“它就是不适合你,再说多的也没有用!”

    这么耍无赖的话惹得他频频失笑后,墨廿雪咬着下唇,目光楚楚地道:“洛朝歌,在你还是沈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比谁都孤独。虽然你可能又要讥讽我,但是我还是一直认定我看人的眼光,我从来没觉得林复和宋玦是你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也没觉得你真正融入了哪个人群,哪个地域或是哪个圈子,后来我知道了,你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可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心疼、无奈和悲悯,还是心头微怔的。

    墨廿雪拥着雪白的狐裘,朝他重重地扑过来,准确无误地撞入他的怀里,声音携了丝哽咽:“你们北夜的皇上真的太没有人情味了,还有那一群昏聩的只知道利用别人剩余价值的老匹夫,他们就只知道欺负你!我都不舍得!他们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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