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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道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酿鲮鱼

    “好了,好了!也不关她们的事,回去我们再说吧。”云宁劝道,因为她出事受伤,他们三个肯定都情绪不稳定,不过她这会儿也累,懒得再多说。

    云宁将袍子取下,等霍子衡跟霍青山说完话,递还给他:“昆弥王一死,将军必定有很多事情急着处理,下面的路就不敢再劳烦将军了。”

    霍子衡接过衣衫:“我确实要赶回军营,多谢道长的体谅了,这段时间一直受道长照顾,无以为报,日后道长无论有什么事,就算是杀人放火,我都在所不辞。”

    云宁没在意,只当他开玩笑:“将军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救治病人原本就是无偿的。”

    霍子衡:“道长品德高洁,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记得这份恩情。说起来,回京后,我必定求皇上给我休个长假,也好到江南之地游玩,道长接下来不是也要到江南么,是到哪个州府?说不得我们还能相见。”

    “不好说,我们素来是走到哪算哪的,有缘再见吧。”嘴上这么说,其实她们早计划好了要到扬州,并会逗留不短的时间。

    云宁看着那双极易让人沉沦的幽深眼眸,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些许波澜,也许,没有机会再见,对他们才是一件好事吧。

    霍子衡并没有多疑,他是知道素问医馆是清扬开的,也知道医馆在各州府都有分店,云宁他们在每个地方都有据点,自然可以走哪算哪,他看了眼陈滨,这一个多月,这位可是把素问医馆都开到局势未稳的北幽去了。

    “那我们后会有期。”




女道士分节阅读17
    霍子衡上马,深深地凝视了云宁一眼,转身,带着其他人策马飞奔而去。

    云宁忽略掉那一丝失落感,退进车内,由陈滨亲自驾着马车,在商队的护卫下,前往另一个方向。

    ☆、第25章 扬州

    夜阑更深,军营内。

    书房里还亮着灯,霍子衡在灯盏下细细地端详着那一方药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书桌上放着一些纸张,皆是留有云宁笔迹的,包括那张用来包着墨锭,上面绘了画的云母皮纸,每一张都被保存得很好。

    灯光带着热力,药墨似乎在这样的烘托下更为芳香扑鼻,霍子衡闻着这沁人心脾的香气,不由自主地就回想到了那一天两人在山底下说过的话。

    那日,树林茂密,各色植物众多,竟还被他们遇上了一大株盛开中的茉莉,花瓣舒展,素洁清芬。

    云宁看到后惊喜地赞叹:“这株茉莉这么早就开放,就像是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欣赏一样,我平日也不是个会惜花怜花的人,到此刻方才发现茉莉果真是香气可人,形色如珠,正应了那句‘冰雪为容玉作胎’,怪不得常被女子用来助妆压鬓了。”

    霍子衡倒有些瞧不上这小巧的花朵,见她喜欢,只觉得与之相比,像艳丽的牡丹、或是典雅的兰花才更衬她,就说道:“茉莉花香被人借用之时,香气更胜,可见,它是借了油头粉面之气才会浓香扑鼻,变得更为讨人喜欢,和香橼、佛手之类,并不突兀、只在有意无意间的香气相比,它也算得上是小人了。”

    云宁被他逗笑:“其实比起茉莉花的美丽芬芳,我更喜欢的是在不经意间,被美好的事物所感染的愉悦心情,要我说,难道这株茉莉的香气还不够你闻的?比起茉莉的这个假小人,你这么促狭,倒像是个真小人了。”

    “哦?”霍子衡坏笑,“难道你现在不是正喜欢着‘小人’吗?”

    他这么厚颜无耻地偷换概念让云宁害羞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这时,书房门外响起李丹青的声音,他才刚应声,李丹青就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的笑意。

    他们一起在军中多年,兄弟情谊深厚,互为对方最信任之人,故此,霍子衡也没有特意避开李丹青,被他发现也没觉得窘迫,而是慢条斯理地把有关云宁的东西一件件好好地收拾起来。

    因霍子衡马上就要班师回朝,李丹青还得留下坐镇,近段时间要安排的事情就多了些,他没料到好兄弟竟有这样的状况,调侃道:“你小子可以啊,居然看上个道士了,你是什么时候起得心思,这是准备坏人修行,把道长拉回红尘么?”

    霍子衡正色:“别胡说八道的,传出去了,我倒没什么,可毁了道长的清名。”

    “这么紧张啊!”李丹青笑,“放心吧,我何时在外面说错过话,我又不是长舌妇,你这点破事还懒得说出去呢。好了,我过来就是看看你这儿怎么还亮着灯的,没想到打扰到你睹物思人了,你继续,我这就走。”

    李丹青转身离开,推开门前才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劝道:“云宁道长看着是好相处、好说话,但正因为她对每一个人都这样,才显出了她对外人的距离,我们对她来说是真的过客,过了就过了,大不了就是个身份特别点的病人而已,也许你的病案比你这个人更让她记忆深刻呢,你这次回京,不说老太君,就是皇上、朝臣都会关注你的婚事的,到时候什么名门闺秀没有,你又何必非要挂念那个现在去往不知在何方的女道呢!”

    说完,人就走了,留下霍子衡一人在房内陷入沉思中。

    霍子衡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午夜梦回间,无数次想起那莹润如玉的一幕,辗转反侧,他以为自己只是贪恋美色,可同时他也无比地思念那些他们相处的美好时光,想念她淡然的神情、清澈到冷淡的眉眼,悦耳的嗓音。

    每一次想起,指尖都仿佛还残留着肌肤的触感,后背仿佛还带着热度和重量,身边也仿佛还萦绕着属于她的特有的香气,如果路没有尽头,他一直一直地背着她走下去该多好。

    他不愿理清自己对云宁的情感,尽管已经很清晰了,但他依旧要欺骗着自己,他和云宁之间隔着太多,甚至他的这种感情,说不定对云宁来说是一种压力或者打扰。在战场上,他是个勇敢的战士,在感情上,他却是个胆小鬼,如果不能注定修成正果,那他情愿一个人遗憾,永远默默地付出。

    另一边,云宁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定州城,直往扬州。

    她身上的伤不重,自己又有好药,完全可以在马车上边走边养伤,这次,她为了缓和自己和几人的情绪,干脆一路都没有出诊,一起游山玩水地赶往扬州。这方法很是有效,等到了扬州,她的伤都好透了,陈伯除了更注重安全,也没有整日的唠叨了,双子经了一事,虽萎靡失神了一阵,但恢复后,人坚定勇敢了不少,往日里那点不明显的怯懦都已消失不见。

    他们车马还没进城,就已经能感觉到扬州城里的热闹,一问,原来今日是佛教中的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城外的观音庙和城内的几个佛寺都有庙会。

    这些年,佛教和道教俱都盛行,双方为了传播教义、争取信徒,开始展开激烈的竞争,这些庙会也因此越办越盛大,从最初简单的祭祀活动发展成如今不仅有法事、道场,而且有其他丰富的娱乐内容,如舞蹈、戏剧、杂耍等,其中最受百姓们喜欢的就是行像活动。

    如今日,百余尊神佛塑像从观音庙出发,出行的队伍以避邪的狮子为前导,宝盖幢幡等随后,音乐百戏,诸般杂耍,热闹非凡,不但庙会上有各社、会组织前往助兴,就是行像所经过的路段,也有不少摊贩出没。

    扬州原本就是繁华富庶之地,庙会办起来自然是锣鼓喧天、熙来攘往的,这番热闹,别说是第一次来的云真和云静,就是来过一次的云宁,仍旧觉得新奇、兴奋。

    姐妹俩没忍住,一直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她们欢悦的样子也让云宁想起了她上一次来扬州的情景,也不过是几年前,正赶上了上元节的灯会,二爷爷带着她换上了寻常的打扮,跟普通人家的爷孙一样游耍。

    “城内城外都人多车多,不好走,不如我们找个茶楼,一边休息一边看看热闹。”陈滨的声音打断了云宁的怀念,她们此时都是道士的打扮,不好在外淘气、玩耍。

    云宁应了,又嘱咐找一家环境好、视线好的酒楼,外头人那么多,估计她们要休息很久呢。

    只可惜,扬州城内好酒楼多,但有钱有闲的人更多,地段好的,有包厢的早都被提前包下了,他们费了些劲儿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有包厢剩下的食馆,好在,虽然地方偏僻了点,但包厢位置不错,两面带窗,一面可以看到湖景,一面可以看到街道,不比主街上的喧闹,可也不少人气。

    食馆里的食物味道一般,几人也就没点菜,直接让护卫到外面买各色小吃,一应食点摆了满满两大桌才罢休,云宁胃口很好,难得的吃撑了一顿,自觉她吃过的各地菜色中最喜欢的就是扬州菜,清淡鲜嫩、造型别致。

    饭毕,云真和云静凑在窗边看景,云宁和陈伯喝茶闲聊,刚说完提前租好的房子,就看到姐妹俩一惊一乍地说着些什么。

    云宁好奇地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云真回答:“我们正看着湖景呢,忽然瞧见湖边有一姑娘不小心落水了,吓了一跳,也跟着心焦,好在,有一义士主动下水将人救了起来。”

    云静:“瞧着那落水姑娘的衣着打扮,身边又跟着好些个奴仆,我猜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救人的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书生。”

    云宁哑笑:“虽然人家落水挺惨的,但我还是感觉这情节有点俗套啊,戏本、话本里好像不少这样郎才女貌相识的。”

    陈滨也疑惑:“这姑娘身边既然跟了人,怎么还让她掉水里了,就是不小心掉了,这下人也太不懂事了吧,还等着别人来救自家的姑娘。”

    听他这么一说,云宁也觉奇怪。

    云静:“我们离着有些远,倒是没有看清细节,不过那书生动作很快,等下人们反应过来时,他都已经把人救上来了。”

    云静八卦地说道:“哎呀,这姑娘可是浑身湿透了被个男子抱在怀里的,瞧着又确实郎才女貌的,只怕真的能成一对儿呢。”

    云宁闻言摇了摇头,心中颇不以为然,在她看来,盲婚哑嫁已经挺惨的了,毕竟真正能从负责、疼惜女儿的角度去挑选女婿的父母不多,这要是因为被别人救了,就得嫁过去,那真是太糟心了,既不知道为人如何,也不知道家庭背景如何,只能撞大运地祈求两人能合得来,不至于下半生凄苦。这位姑娘的家人若是通情达理的,必不会如此,可要遇上个迂腐的,只怕她真的含泪出嫁了。

    她在心里叹气,果真女人出嫁就如同再次投胎啊,像后世那样先情投意合再成婚在当下根本不可能,除了不合礼法、有违妇道外,单是分手恐怕都够女人受的了。

    云宁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好了,我们也在外面待了很久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去拜访妙理道长呢。”

    ☆、第26章 唐小姐

    此次停留在扬州,云宁没有选择到道观中挂单或者借住在医馆内,而是托本地的掌柜提前租好房子。

    他们本来就计划着要在扬州多呆些时日,现下云宁有了开医学院的打算,倘若扬州的这地界合适,怎么也得住个一年半载,这么一算,还是要有个独立的居住地方才方便。

    掌柜的颇为用心,为他们赁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不大却无处不精巧,地处繁华地段,离着素问医馆不远,但安静不受打扰,此外,他还特地赶在他们到之前将园子里外都布置妥当,并留下了看门、洒扫、做饭的人。

    陈滨见此,满意地笑道:“看来这张掌柜真是盼着云宁道长盼了很久了,准备得这么好不就是想让你到医馆多出几天诊嘛!”

    “这有什么,自家的生意,挣了钱还不是我的。”云宁坐到亭子里,看水池里养的锦鲤。

    她虽然在云州开始行医,名声也是从云州传出的,但她在江南之地竟比在云州更受追捧,比之定州更是天差地别,像往年在云州,外地求医的病人中就有不少是江南地区过去的,只怕这次一放出去风声,大家都蜂拥而至了,毕竟云宁道长看病从不收诊金,也不看身份,只要排队能排到就行,这年头,谁家没个三病两灾的,就是身子看着没事,也能开个养身的方子不是。

    云宁又问陈伯:“这换了新东家,我用不用查查帐什么的,做做样子?”

    陈滨摆手:“哪有这么麻烦,这些掌柜们都知道是做不了假的,自然不会冒险砸自己饭碗,再说,按着二爷定下的规矩,只要东家不乱来,跟他们关系都不大,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云宁这才放下心,她医术好,诗书乐画也都不错,但商业和政治上的事可真是不太懂、也更不耐烦,特别是那些一句话带几个意思,一个小举动有不同含义的交际,她想想都头大。

    当初清扬开医馆时,因为一开始就打算好要开遍大周朝,所以采用了一套“无为”的管理方式,在各地的医馆选取一位合格的掌柜,以股份和红利为激励,由掌柜全权经营管理医馆,东家除了监管资产状况外并不能多加干涉。而后清扬又成立了商队,挂着素问医馆的名,实际上却是两套系统,商队目前由皇上安排的人管理,除了收费为医馆运送药材外,也会接不少外单,所得利润正好用在养人和打探消息上,同时,商队也能监督各个医馆的运营,从商队的账目中就能看出掌柜到底有没有中饱私囊。

    第二日,云宁就专程到扬州城外的三清观拜访妙理道长。

    自从那年妙理道长治好她的病后,清扬和妙理的来往就多了起来,颇有几分相交恨晚,妙理知道她学医后,还将自己多年来收藏的医书都眷抄了一份,托人送给她,以作支持鼓励,两人也时常有书信往来,交流各自的心得看法。

    妙理道长的年纪比清扬还要大不少,但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身的仙风道骨,一看就知道是位得道高人。

    两人许久未见,这乍一见面不免就先缅怀了清扬一番,而后才想起其他的事。

    云宁这段时间精力都花在撰写书稿上,《医学基础理论》、《诊断学》都已快全部完成,这次特意带上请妙理道长给些意见。

    妙理从未因为云宁年纪不大就小看过她,他也算是看着云宁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非常赞赏她的天分和努力,在医术上也甘拜下风,此时见书是她亲自编写的,自然认真翻阅起来。

    好半响,妙理才放下书说道:“想来是要编成一套吧?”

    云宁放下茶盏,点头道:“是呢,还有内科、外科、方剂、针灸等等,将医者会用到的都一一罗列出来,这书写来也并非想传世,只是用来教导学生,应该是足够了。”

    妙理:“你也无需谦虚,这医书编写得浅显易懂,将往常需要学者自己所思所想之处都阐述了出来,真是造福了学医之人,若能得一整套,不用师父带着,徒弟都能自学成才了。”

    云宁摇头,不赞同:“学医之人须得谨慎,刚开始还是得有师父带着才好,有时候经验比理论更重要呢。”

    两人又闲谈了半响后,云宁起身告辞。

    妙理挽留她:“三清观的环境不错,观中道人也都是潜心修行的,过几日又有法师做斋醮,云宁不若就在这挂单吧。”

    云宁恭敬地行礼:“在观中挂单,不但有道长照应,也能正经地念几天经,只是道长知道我素来散漫,又常在外游走,难免会触碰到观中的规矩,到底还是在外面方便些,道长放心,我会常来跟道长修习的。”

    三清观是丛林观,规矩严,挂单的道人们都要按客堂的分配完成任务,她是自由惯了的,哪里还愿意受约束,更何况,丛林观中来自五湖四海的道人都有,这人一多,心就杂,寻常的道士可不比他们上清宫的人,多得是乱思杂念,到时指不定会闹出个什么纷争来呢,相比之下,她自然是更愿意在她那个怡人的园子里住着,每天住得好,吃得好,想出去玩就能出去玩。

    离开三清观,接下来的日子云宁还如以往一样,到医馆出诊,到周边名胜游览。

    期间,竟还遇到过一卫道士踢馆,直言她一女道在外行医有伤风化的,当时医馆内病患众多,还没等她开口呢,那人就被一人一句地骂了出去,病人们回过头来就马上安慰她,唯恐她觉得不妥,以后都停诊,让云宁觉得既欣慰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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