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酿鲮鱼
云宁假装不经意间地问道:“陈伯今天是去探望旧友了吧?”
掌柜笑眯眯地回道:“是呢,陈先生提过,说是要晚些才回来。”
“哦。嗯”云宁回头,对云真、云静说,“今日我想出去一会儿,你们去用饭吧,不用等我。”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云宁此举很是突然。
“这不好吧,要不我们跟着道长一起出去?”
云宁:“不用了,你们好好歇歇吧,无须担心,我就在隔壁的茶楼吃个茶而已,近来这书编的不是很顺畅,我想一个人调整一下。”
隔壁的茶楼从老板到跑堂到后厨的都跟医馆的人熟悉,也都认识云宁道长,离得这么近,她独自一人过去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
云宁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的包间,推开门,男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还叫了一桌的素菜、点心。
只见他一听到动静就站了起身,动作急促,神色有些激动,表现得颇为失态。
“文澜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云宁愣了一下神,行礼:“福生无量天尊,余大人还是称呼我的道号为好。”
余轩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暗淡,但语气仍旧带着激动:“好好,云宁道长,请上座。”
云宁深呼吸,走了过去,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竟相对无言,双方都有许多的话想说,但千头万绪的,不知该从哪说起。
余轩和叹气:“没想到,隔了这些年,我认不出你,你也不认得我了。”
云宁:“变化大是正常的,余大人不也比以往多了许多风采。”
余轩和想到了幼时二人一同上学,受老师教导,以兄妹相称,不由苦笑:“我们如今,也要这般见外了吗?”
又叹了叹气:“罢了,终归是我有负了老师所托,没有照顾好你。”
云宁没有出声,她也不知道现下能说些什么,直接说出她的目的多少有些突兀,可也没什么旧能跟余轩和叙的。
她这次能来,也是看在他们以往的情份上,到底,余轩和是那个当年一手包办,将她父亲风光大葬的人。同时,她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双方能达成一致,将婚约作废。
余轩和并没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些年,我很愧疚,甚至觉得无颜再去祭拜老师,自我知道你离开了余家以后,就一直在四处打听你的踪迹,后来还是清扬道长传了消息给我,我知道了你与亲人在一起,这才放下心来。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会多谢你当年没有追究。
哎那年,我拿着老师的推荐信去书院读书,本就是带着学不成名誓不还的信念离开玉山县的,到了书院,识得的人多了,方才知道顾家的事情,知道了老师曾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子,故此,我越发地专注、用心在读书上,唯恐堕了老师的名声,也因此,过了很久,我归家过节时才发现,你已经不在余家了。
家中下人不敢瞒我,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回过玉山县了。”
当时,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心中的内疚、羞愧却不能减轻半分,犯错的是自己的家人,他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也无法再忍受他们所谓“为他好”的说辞,只好借着考学、当官等理由,名正言顺地避开不见。
云宁:“他们是你亲生父母,这又是何苦呢!”
她心里没有一点起伏,更没有什么好感动的,只觉得余轩和没有必要这么做。
曾经的他们也许还有些兄妹之情,可这些早在她被欺压中消散,更湮灭在了这些年的时光里,如今她望着余轩和,自觉还没有刚认识不久的唐诗柳来得亲近。
余轩和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最不能原谅的还是我自己,特别是我进京后,多得了老师昔日好友们的照顾,高中后,也因老师的缘故受到赏识,可以说,我能有今日,全有赖于老师的教导和扶持,可我却连老师临终前最大的心愿都没有完成好,简直枉为人弟子。”
他此时半低着头,不敢看向云宁,语气中带着悲愤:“我现在能安稳地做官,没有被外人得知我是个不仁不义的小人,还是多得了你当初的不追究。”
云宁:“事情过去就算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该放下了。”
余轩和摇了摇头,不这么认为,在他心里,这件事就是一根刺,也是一个污点。
“这些年,你过得真的好吗?虽说你医术高,名声大,但女子在外,免不了会有闲言碎语,听闻你也云游四方,这在外面,餐风饮露的,总是要吃些苦的。”
这话云宁不爱听,只冷冷地回道:“我过得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在外头再难,也比在别人家看眼色来的好。
余轩和顿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虽多年未见,可他还记得她的性情,他这妹妹自小就说一不二的,连老师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他呢。
又是一阵子的安静,他先开口:“我现任职监察御史,正七品,品秩不高,但权限甚广,又是京官,往后的仕途虽不至于步步高升,却也是安常处顺的。
老师当年视我如亲子,未对我有半分的不放心,将所有都托付了给我,我们之间的婚约,也是我愿意的,倘若你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这份婚约不要作废,给我个机会去弥补、去实现对老师的诺言。
日后我们在京中生活,独门独户的,家中所有皆由你做主,你想行医,京中也有素问医馆。”
顿了顿,他又说道:“清扬道长曾经找过我,提出解除婚约,我没有同意,怕你是一时之气,你如今也历经了世事,长大成熟了,很该再多考虑考虑。”
在他看来,他们一起长大,对互相都有一定的了解,又有老师的遗言在,以后必定能相敬如宾地过日子,这桩婚事其实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云宁看着余轩和,很认真地劝他:“二爷爷肯定有说过我的想法打算,我想,你也是知道我此刻的决定没变的,你比我要大六岁,何必非要等我这句话呢!现在,你前途光明,我过得舒心,我们已经达成了父亲的愿望了,硬扯在一起,以后未必就会幸福。”
四目相对,余轩和看得出云宁的凝重和决心,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是君子重然诺,你之于我,也不仅仅是老师留下的任务和责任,你还是我的家人,我是最盼望你能过得如意的。还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外人只知道我是大才子顾逸简的学生,并不知我们的婚约,我害你如此,是再没有脸自称是你的未婚夫的。”
云宁叹息,心里有些复杂,她要的是解除,而不是把这份婚约当成后路。
“我理解你和父亲的师生情义,也感激你没有辜负父亲的一番教导,既然你要当我是家人,那就该想想我要的是什么,我在外多年,心已经野了,早就不是以前的顾文澜了。”
说完,起身,“我下午还要坐诊,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在这里,我先走了。”
云宁头也不回地走回去医馆,虽然刚才只喝了两杯茶,但她也没胃口再吃东西了,干脆地喝了一大碗菊花茶后直接提前开诊。
正值扬州最热的时候,午后到傍晚很炎热,病人一般都会赶在上午来,所以云宁早早地收工了。
回去后,她也没心思做别的事,就在水池边的阴凉处放一张藤椅,躺靠在上面,阖上双眼,乘着些许凉风,手上摇着绢扇。
兴许是天气太过闷热,她的心里也很是烦躁,不单单是因为余轩和和婚约的问题,还有以后的事情,长辈们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那她是不是就该考虑找个志同道合的呢,哎,逼婚这事到了后世都还存在,更别说是现在了。
陈滨大步迈进小花园,人还没到跟前就问:“云宁,可是余轩和找你了?”
云宁微微皱眉:“陈伯怎么知道的?”
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双子,她才想起应该是俩人告诉陈伯她的异样,陈伯猜到的。
陈滨有些气愤;“我都拦了他几次了,没想到他趁我不在,装成病人来了。”
云宁疑惑:“你拦他做什么,有什么好好说就是了,沟通不到位才最耽误事呢。”
陈滨窘迫:“我这不是怕怕”怕你对他有感情啊。
云宁复又合上眼:“越怕才越该把所有事情理清楚,我今日都跟他说了,等他自己想通吧。”
陈滨看她面无表情,微微蹙着眉,也不知是嫌热还是心烦,心中担忧少了几分,这个样子,不像是喜悦,那就是谈了解除婚约的事,就问:“那要不要催一催他?”
“不用了,他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在没见到云宁面之前,余轩和不敢轻易毁约,现在都说清楚了,就是他依旧不愿意,他也不会做出强迫云宁履行婚约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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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余轩和
云宁问陈滨:“去金陵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们这是准备到云宁的师父清元道长的家中拜访。
陈滨回答:“都好了,三天后启程,各色礼物我都多备了不少以防万一,谢家是大族,人多,到时专程来拜见你的肯定也多。”
“嗯。”云宁感慨,“有陈伯在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陈滨笑:“哪能让你烦心这个,我还得教着点她们两个,别一天两天地就只会玩。”
云静噘嘴:“哪有!唐小姐后天来拜访,我都已经叫厨房拟好菜单,连要泡什么茶,要上什么点心都准备好了。”
结果,等到了后日,云宁一看云静准备的,心中就又好气又好笑,提前准备的每一样居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还好她的口味比较大众化,要是嗜好特别,诗柳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在捉弄她呢。
云宁笑着揭云静的底:“你快点问问诗柳爱吃些什么吧,好生记下来,可别下次再拿这些糊弄人了。”
转头又跟唐诗柳把来龙去脉说了,诗柳也笑,拉着云静:“我仔细瞧瞧,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哦你那姐姐怎么不帮你呢,她心思比你密,不是故意看你出糗的吧。”
一时间,两人耍闹起来。
虽然云宁和双子看着是明显的主从关系,但是相处起来都是按姐妹来处的,所以唐诗柳也随着云宁,从未将两人看做是下人,平常也一同玩笑。偶尔她也会既感伤又祝福,她身边的大丫鬟们都快要嫁人,离开她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来了个红瑛,谁知还误入歧途,余下的,多少还有些稚嫩,这青黄不接也是她执意让丫鬟们早些出嫁造成的,不过,反正她自己还早着呢,都是一起长大的,又何苦耽误人家的青春年华。
这时,云真附在云宁耳边说:“余大人来了,在外面等着呢,见是不见?”
云宁收起笑容,起身,跟云真说:“你们陪着诗柳玩会儿,我出去一下。”
到了前厅,余轩和正坐着,见她来,直呼;“文澜。”
云宁也懒得纠正他,坐下,问道:“可是想通了?”
余轩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释然地笑出声:“见了妹妹之后,叹得气比我当官之后都多。”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同意了,云宁放松下来,只见他把身边的一个素色锦盒打开,推到自己面前,说道:“这些东西,我都随身带着,这样,无论在哪里遇到你,都能方便给你,婚书就在里面,另外还有几本老师亲笔所写的笔记。”
云宁没有着急查验那张婚书,直接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开,皆是父亲平日所作的诗词,看痕迹,应该是将散落的纸张装订成册。
“我整理老师的书房时,看到很多零散的诗作,就把它们都放一起,老师的得意之作素来都有好好收集起来,这些应当是草稿或是不满意的,不值当什么,但留给我们两人,也是份念想。”
云宁摩挲着纸页,熟悉的字迹牵动着回忆,伤感道:“父亲病后,内外所有事都是你来料理,那时候多亏了有你!”
余轩和:“说这话就是拿我当外人了,我们自幼一块读书,一块长大,就是没有兄妹之情,也还有同窗之谊呢,老师有许多的亲笔所作在我那里,我都眷抄了一份,将原本留给你,你什么时候方便,叫人到京城去取就行。
婚约的事,我并非是这几日才开始想的,从那年清扬道长找到我,我就开始有心理准备了,这么些年,我也不是当年只会傻读书的书生了,也明白,我的家人伤害了你,你不可能还会再选择我的,只是不说也罢,虽则婚约解除了,但我仍会履行对老师的承诺,我们无缘做夫妻,但还可以是兄妹、是好友。”
云宁只点头叹息,没有回应。
余轩和笑问:“听陈先生说,你们要去金陵一趟,不会是为了避开我吧?”
“你想多了,我师父的家人住在金陵,本就是要去探望拜访的。”云宁补充,“怎么说,我是个女道,还是要避嫌的,这里,你就不要再来了,有什么事,到素问医馆说一声就是了。”
余轩和又说了一番要她照顾好自己的话后才离开,云宁抱着盒子往屋里走,半路上,遇到云真一个人站着,就问她:“你怎么在这呢?”
云真解释:“难得有人来找道长,唐小姐好奇的不得了,直追着我们两个问呢,我是受不住的,只好跑了出来,只怕道长回去后还要哄一哄唐小姐呢。”
云宁笑,诗柳偶尔还有些孩子气,两人交好,她不免就生出些对朋友的独占欲,只觉得互为对方最好的知己,现在她看到自己因为别的人而抛下她走开,自然会觉得不开心。
云宁把锦盒交给云真,再从盒里取出婚书查看,这婚书实际上就是顾逸简亲笔所写的细帖子,男左女右地记载着两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和祖宗三代名号等等。
看过后,确认无误,她将婚书也递给云真,嘱咐:“将锦盒送到书房,这个给陈伯,陈伯会处理好的。”
云真看到婚书,没敢多话,连忙给陈伯送去,她们姐妹俩也是这两日才从陈伯那里知道了道长的这桩往事,心中也是极赞成解除婚约的,那余轩和再好,谁知道他家还会不会起幺蛾子,再说了,以道长的人品,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边,云宁刚进到内院,唐诗柳就既好奇又扭捏地问她:“刚才来的是谁?除了我还有谁来这里?”
她是知道云宁的行事,寻常人等只会在医馆里见到面,扬州城里,相熟的人又不多,除了自己,就是妙理道长等修道之人,可和他们基本都是在道观见面的。
云宁笑:“除了你还能有谁来!方才来的是我父亲的学生,他正好在扬州,送点东西给我罢了。”
唐诗柳瞬时想起了云宁的父亲就是大才子顾逸简,又央求着要拜读他的作品,一下子就把来人的事给抛到脑后了。
扬州到金陵的路程很近,就是他们拉着那些东西,行进缓慢,有平坦宽阔的官道在,也用不了多久。
因提前给谢家送了信过去,这还没进城呢,就被谢家派出的人迎接到了。
那管家引着他们往谢府的方向去,一路与陈滨相谈甚欢。
金陵谢氏乃江南第一大望族,子孙兴旺,官宦不绝,人才辈出。这大家族,枝叶硕茂,除了一些族人生活在庄子上,大部分还是聚居在城内一角,满满当当地占了一整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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