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竹西
雷寅双倒也不否认,看着他笑道:“谁叫我惹不起那位,偏偏恰正好能够惹得起你呢。”说着,却是悄悄往身后睇了一眼。
在她身后,长宁长公主正和花姐坐在一处。见雷寅双邀着自家儿子,长宁长公主的眼明显地亮了三分,只花姐不赞同地微拧了眉。
苏琰的眼忽闪了一下,笑道:“我母亲原都已经歇了这心思了,你这样,就不怕又勾起她的念头来?”
“不是有你嘛,”雷寅双笑道:“我可是跟着瑞儿一直叫你哥哥的,不能白叫了。”
他俩这般窃窃私语着,别人只当他们是在商量着合奏的曲目,倒也不曾在意,只太后见了心头一阵古怪。
和那些自卑着草根出身而愈发追求道学,努力想把自己培养成“上等人”的世家勋贵们不同,太后从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且她已年过七旬,世情经历得越多,她便看得越开,之所以不同意江苇青和雷寅双的事,也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这二人不合适而已。因此,她倒没有像那些道学之士一般,觉得雷寅双的举止有失体统。她只是觉得,这雷寅双的胆子有些忒大了——要知道,若是苏琰真不应下她,她这脸可就丢出整个大兴了。
而且……
不是说这丫头跟逸哥儿好上了吗?怎么这会儿她又当众邀约起苏琰来?!
太后不由看向江苇青。
这会儿江苇青看着倒是一脸的平静,只那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着白,看向苏琰的眼神里也带着股掩饰不住的不善。
顿时,太后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件大事——不会从头到尾,都是她家逸哥儿在一厢情愿吧?!
这般想着,太后看向雷寅双的眼神不由更加古怪了。
偏这会儿雷寅双和苏琰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的模样,看着根本就不像二人只是泛泛之交。
当年苏家夫妇征战沙场时,曾把年幼的苏琰交给太后带过一段时间,所以太后比谁都知道,这苏琰当着人面装得像个温驯君子,其实背后那禀性简直跟他那有个“狐狸”之称的父亲一样,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若他看不上雷寅双,是再不可能这般跟她虚与委蛇的,脸上更不可能露出这种亲昵的神态。
见江苇青似要把手里的酒杯捏破的趋势,太后赶紧扬声打断雷寅双和苏琰的窃窃私语,笑问着二人:“你俩可商量好了?合奏一曲什么?”
苏琰看看雷寅双,回身向太后禀道:“《旱春雷》。”
雷寅双则回头跟小内侍说了句什么。小内侍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却是抱了面琵琶过来。
此时雷寅双仍穿着那身大红劲装,紧束着衣袖,一头原本梳成繁复发髻的长发也因要跟郑霖演武而改了利落的束顶马尾。她和苏琰一前一后越众而出,于刚才她演武的那片空地上坐了,却是看着站在鼓架旁的苏琰微一点头,开始拨弄琴弦。
头一声弦响,便惊得众人猛一眨眼,竟真似旱地响起一声春雷一般。
临安长公主是个好音律的,她原正亲手替太后剥着一枚蜜桔,只这一声弦响,便叫她立时丢了手,回头看向雷寅双,一边喃喃道了句:“有些意思。”
太后并不通音律,便扭头看了一眼一旁负责给宴上奏乐的乐师们。
这会儿那些乐师也因这有力的一声弦响而纷纷直起腰,看着那场上埋头拨着弦的雷寅双。
那突兀的一声弦响后,雷寅双拨弦的动作忽然变得轻柔起来,似一声雷响惊起了一阵微风一般。那微风掠过树梢,吹落一地繁花似锦后风势转急,却是吹皱一池春水,又吹弯了田里的禾苗,吹得天际的云层翻滚,吹来一阵乌云压顶。在渐紧的风声里,行人压着被吹歪了的帽子,农人则喜悦地抬头观望着天际,盼着春雨能来得更急一些。那越来越密的弦响,勾得人似亲眼目睹了风雨欲来前的紧张一般。正提着心魄时,耳际忽然响起一声重鼓,似那闪电破开乌云,直惊得众人猛一眨眼,紧接着,耳畔的弦声变得细微而稀疏,似三两点雨落于地上,转瞬没了踪影。再细听时,那弦声如沙沙细雨般渐渐密集起来。密集的雨声中,那春雷时远时近,时急时缓,催得雨声时疏时密,时大时小。
雨声里,行人于檐下抱怨着春雨的不便,农人于田间展望着丰收的喜悦,那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叮咛,注入溪流的欢畅,却是一声声,全于雷寅双的指尖拨弄了出来,直惊得太后看着雷寅双一阵目瞪口呆。
太后的印象里,雷寅双便不算是不学无术,也全然是个不知什么是“文雅”二字的野丫头,却再想不到,她竟弹得一手的好琵琶。
她又哪里知道,当初宋家老太爷闲着没事教鸭脚巷的孩子们琴棋书画时,雷寅双对其他几样都不感兴趣,可她又不甘于人后,便勉为其难地选了这琵琶——却不是因为她喜欢琵琶,而是因为那时候的她正苦练着梅花刀,觉得这琵琶上下翻飞的手法有利于她练飞刀而已。
随着最后一声弦音落地,雷寅双默默呼出一口气。她并不擅长音律,这首曲子还是因为当年被三姐嘲笑她生了一双鸡爪后,因堵着口气才下了一番苦功练过的。如果不是这会儿她要装着个举重若轻的模样,其实她很想伸手去抹脑门上的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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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见苏琰惊讶地望着她,便知道这番表演应该还是不错的。于是她笑了起来,抱着琵琶和苏琰二人一同向着太后行了一礼。
直到这时,场间的众人才回过神来,顿时,溢池边一阵掌声雷动。
说实话,倒未必是雷寅双这琵琶弹得如何出神入化,只因众人也和太后一样,都因雷寅双一向给人的印象而觉得她再不可能会这些精巧玩意儿的。因此,便是她弹了个普通水准,在大家普遍偏低的期望值下,人们都会觉得她应该算是不错的了,又何况今天她憋着口气,还超常发挥了。
这掌声,叫雷寅双忍不住就笑开了怀。
其实说起来,雷寅双生得并不算是十分漂亮,但她笑起来极有感染力,特别是那如猫般皱起的鼻梁,叫人看着都忍不住会跟着她一同会心微笑。这会儿看着她,便是因着江苇青而对她不甚待见的太后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太后也跟着众人一阵鼓掌,夸着她道:“不得了,竟是个能文能武的,不仅剑术不错,没想到琵琶也弹得这么好。”
雷寅双不禁一阵汗颜,其实她能弹全了的,就只这一首曲子而已,其他的,因她不感兴趣,总记不全谱曲。这会儿太后若让她再弹一首,肯定是要露馅的。
偏她怕什么就来什么,那淮安王郑霖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对太后道:“不如请雷姑娘再弹一曲如何?”
立时,雷寅双看着郑霖就是一阵咬牙。
别人不知雷寅双的底细,江苇青岂有不知道的。听郑霖这般拍着雷寅双的马屁——虽然拍到马腿上去了——他赶紧压下心头对苏琰的醋意,站起来才要替雷寅双解围,就见苏琰抢在他前面堵着郑霖的话笑道:“你若想听,等下一轮流觞杯再停在雷妹妹这里再说吧。”却是笑眯眯地护着雷寅双就双双归了原位。
太后见状,不由就眯缝起眼,悄声问着临安,“我怎么看琰哥儿待雷家姐儿不太一般呢。”
临安倒是知道其中缘故的,因为当初长宁为苏琰向雷寅双提亲时,她便是媒人。遗憾的是,雷爹那里没肯点头。于是临安把两家的渊源给太后说了一遍,又摇头笑道:“娘您是再想不到,那忠毅公为什么不同意这桩亲事。他说那苏家是书香世家,家里规矩多,怕双双嫁过去受拘束呢。便是长宁说有她护着不碍事,他却硬是没肯点头。”
看着正和雷寅双说笑着的苏琰,临安长公主点头道:“不过,原先也没见双双跟琰哥儿有多要好,如今这么一看,只怕忠毅公是拦不住的,不定这杯请媒酒我是喝定了呢。”
☆、第133章 ·吵架
第一百二十六章·吵架
人心往往就是如此不可理喻,明明原本当棵草的东西,一旦发现居然有人拿它当宝,便是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东西宝贵在哪里,往往也会不自觉地减了那轻慢之心,重新审视起这棵“草”的价值来。
于是,太后便惊讶地发现,原来雷寅双这棵“草”还挺有“市场”的。不仅定文侯苏家曾替苏琰向她家提过亲,还有好几家她看着颇有根基的人家,竟也曾向她提过亲。更甚者,原本对结亲一事不感兴趣的郑霖,居然也一改常态,向他老祖母表示,他非雷寅双不娶。惹得那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的老姐妹几乎天天往慈宁宫跑,催着太后赶紧按照之前的安排给两家做个媒,生怕过了这村没这店,她家孙儿又不肯娶亲了。
老王妃哪里知道,这会儿太后正因这件事而骑虎难下着。
赏春宴之前,太后曾向花姐暗示过她不同意江苇青跟雷寅双的事来着,可那时候的花姐因太过吃惊而没能反应得过来,便叫太后以为,若是有她出面替雷寅双保媒,雷家便是心里不同意,面子上肯定也不敢说什么。偏她在赏春宴上旧话重提时,却是叫花姐毫不客气地给一口“谢绝”了。
花姐表示,她家忠毅公说了,不求未来的女婿有多高的出身,有多好的前程,他们家里只一条要求:女婿家里一定要清清静静的,要能让双双这一辈子都过得顺心遂意,家里绝不能有什么会折腾媳妇的恶婆婆坏小姑,更不能有什么三妻四妾,否则,他们宁愿留女儿在家终老。
当时太后就很有些不高兴,她以为花姐找着借口拒婚是他们家看上了江苇青,直到曲水流觞时,她看雷寅双对苏琰的兴趣似乎明显要比对江苇青大,却是这才回悟过来,花姐那所谓的“家里一定要清静”,可不就是指着江苇青家里那一团乱嘛!
原来,不仅她看不上雷寅双,雷寅双家里也没看上她家外孙呢!
原来,一切居然都是江苇青那痴儿在一厢情愿呢!
原来,她那有才有貌的外孙居然遭人嫌弃了!
还是遭遇这样一个叫她看不上的小丫头的嫌弃!
偏她外孙对对方竟是一往情深……
顿时,老太太心里各种不乐意起来。明明她的逸哥儿处处都好,只他家那个老太太更偏心庶出的长孙了一点,雷家凭什么就看不上她家逸哥儿了?!更叫老太太心里不平衡的是,那雷寅双看上的苏琰,便是她偏心逸哥儿这亲外孙,也没办法硬说苏琰这侄外孙儿有什么比不上的地方……
这些还罢了,还叫太后闹心的是,因临安长公主把太后问及苏琰提亲之事告诉了长宁长公主,叫长宁动了心思,竟也跑来找太后,想让太后出面也帮着向雷家再提一回亲。
可人家雷夫人那里早表示了,她家姑娘不稀罕借太后抬身价……
当然,老太后心里别扭归别扭,其实多少还是乐见其成的。那雷寅双跟别人好了最好,那样她家乖逸哥儿也就安全了。少年人的心嘛,哪那么容易定性?今儿说喜欢,明儿不定就扔到脑勺后面去了。何况这还是个“心里有人”的。
至于江苇青……
好吧,吃醋的男人心眼儿比女人还小,所以,他跟雷寅双吵架了。
这是两辈子以来,他头一次跟雷寅双吵架。
赏春宴的当晚,他就气不过又一次钻了雷寅双的闺房。万幸的是,这天晚上雷寅双心情不错,没在摆弄那些梅花刀。
恰巧这天晚上还是翠衣当值。当一向胆小的翠衣给雷寅双倒了杯茶,抬头间,忽然发现有个黑影从窗口窜进屋来时,这孩子很有进步地只吓得砸了手中的茶盏,倒是意外地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当认出这翻墙贼居然还是那位江大世子,忠心的翠衣忍不住就是一阵咬牙——她倒不认为她家姑娘有什么错处,要知道,人可不是她家姑娘招来的,要怪也只能怪这世子爷太荒唐,太不把她家姑娘的名节当一回事了!
这一点,她就有点太高看她家姑娘了。雷寅双虽然没明着招江苇青过来,但对于他有可能夜闯一事,她却是心里早有数的,所以她早悄悄做下了手脚,这才叫江苇青有机会避开她爹的那些忠心侍卫,安然闯进她的院子里来。
江苇青翻窗进来时,雷寅双还没吱声儿,他就已经黑着张脸喝令着翠衣出去了。
这一声喧宾夺主,惹得翠衣很是不满,见她家姑娘也拿眼暗示着她出去,她便壮着胆子给世子递过去一个不赞同的瞪眼,然后才避了出去。却没敢走远,就在那门口处守着。
然后,她便听到江世子跟她家姑娘吵了起来。
在翠衣的印象里,这江大世子虽然看人时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从来没人会把他的笑容当作和蔼可亲看待。而且,这位世子爷也以不爱开口而著称的。可这一晚,翠衣却是难得地见识到了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江世子。倒是平常显得伶牙俐齿的她家大姑娘,在世子的咄咄逼人下,忽然变得笨口拙舌起来。
要说起来,雷寅双真不是个笨口拙舌之人,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把许丹阳给气得闯出那样的大祸。但她的口舌只在她心境平和时才管用,一旦她真被惹怒了,她的舌头就没办法保持平整了……
偏江苇青虽然看着不怎么爱开口,他真有心要跟人理论时,那道理总一套一套的。
人都有“得陇望蜀”之心,当初雷寅双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前,江苇青只想要雷寅双能喜欢他就好;如今雷寅双挑明了对他的好感后,他又开始觉得,雷寅双对他的感情,似乎远没有他对她的感情深。加上那年雷寅双随雷爹祭陵回来后,她曾有好长一段时间把“苏琰”的名字挂在嘴边上,早叫江苇青的心里扎了一根刺,如今见她竟出人意料地地当众邀请苏琰合奏一曲,叫众人都怀疑她和苏琰“有一腿”,一身酸爽的江苇青哪还能如往日那般保持一腔冷静,不等翠衣走远,他就忍不住冲着雷寅双一通抱怨。
他只顾着指责雷寅双了,却是忘了雷寅双的小黑本上还记着他一笔呢。于是雷寅双当场一阵反唇相讥,质问着他干嘛答应跟马铃儿合奏。对此,江苇青自然有着充足且完备的理由的,便是没有,只当时雷寅双那“圣母”般纠结的目光,就足以叫他当理由了。于是他这里翻着雷寅双的小账时,雷寅双就给气着了。一生气之下,她的口条就不够用了。不够用之下,自然就拳头上了。拳头一上,武力值比不上雷寅双的江苇青也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了。
二人闹了一场,险些把雷爹的亲卫队给引了来。亏得翠衣听着动静不对,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把二人给拦了下来,却是一边赶走了江苇青,一边好说歹说地安抚了还想追着江苇青穷追猛打的雷寅双,这才总算让两个冤家暂时撂开了手。
于是,在第一次吵架后,二人也遭遇了自他俩认识以来的头一场冷战。
要说起来,其实在因吵不过江苇青而动手之初,雷寅双就注意到了,江苇青只一味地游走避让,竟是一招一式也没冲她还过手。那时候雷寅双就有点心软了。回头再将心比心地想着他是因苏琰的事而吃醋,就跟她因马铃儿的事而生气一样,她的那点怒气也就渐渐淡了。可她生性吃软不吃硬,叫她向人低头是万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向江苇青低头。何况,她自认为她道理十足:“是他先打上门来的!”
因此,便是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当时的冲动,雷寅双也咬着牙不肯先服那个软。
好在最近她有点小忙。
此时正值春光最好之时,自太后的赏春宴后,京城各家也纷纷办起了赏春宴,雷寅双的应酬也跟着多了起来。而叫雷寅双意外的是,好像最近她不管到哪里,总能遇到淮安王郑霖。且不管她如何明着暗着向郑霖表示她对他不感兴趣,这小子竟就是死性不改地缠着她,缠得因跟江苇青吵架而心情不爽的雷寅双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挥鞭子去抽他……
就在雷寅双因郑霖而烦不胜烦时,江苇青第三次做了翻墙贼。
要说小俩口吵架,原就全无道理可言的,更没有对错可讲。最后的结果,若不是因僵持而一拍两散,便端看谁更心疼谁一些,谁先向谁服软低头了。
显然,是江苇青更心疼雷寅双一些,所以他翻墙来认错了——虽然其实他心里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真有错。
这一回,他运气不好,值夜的是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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