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竹西
雷寅双骂人的本事,也就是学着镇上的婆婆媳妇们的那一套“呸”来“呸”去而已。可便是她不擅长骂人,到底还是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给表达了出来。
听着这孩子的话,再想着她的身世,天启帝心头不由就是一阵古怪。
当初三家义军确实如这孩子所说,都是为了反抗鞑子的□□才起兵造反的。只是,随着三家势力的各自发展,渐渐的,那野心也跟着起来了。只是当初好歹大家表面上还都维持着平和,直到这孩子的父亲头一个站出来称帝……若说当年天下义军结盟因他而起,那么后来联盟的破裂,他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正眯缝着眼看着那孩子,脑子里回忆着旧日往事时,这孩子忽地一扭头,拿眼瞪着他道:“既然已经查清此事与我们无关,总可以放了我叔叔和我弟弟了吧!”
天启帝这才想起来,那王朗和板牙还被捆着。于是他抬了抬手指,便有人过去给王朗和板牙松绑。
雷寅双紧抿着双唇甩开江苇青的手,亲自过去替王朗解了身上的绳子。
接到天启帝暗示的卫士们见了,便都没有阻止于她。
江苇青见状,便也过去帮忙,却叫雷寅双带着怒气拨开了他的手。
天启帝倒是没看到这一幕,他正站在那里,依着惯例等着雷寅双他们上前来谢恩,却不想那孩子解了王朗身上的绳索后,便一手扶着王朗,一手扶起板牙,竟是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往林子外面走去。
高公公见了,立时“哎”了一声,跑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提醒着雷寅双道:“快去谢恩呢!”
雷寅双一听就火了,猛地一扭头,瞪着天启帝道:“没叫你向我们道歉就算客气的了,还谢个屁恩!”又松开板牙,一指自己脖子上的伤,“谢这个恩吗?!”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
王朗才刚苏醒过来,这会儿耳畔仍是一阵的嗡鸣,因此根本就没听到雷寅双在说什么。板牙一来是被捆得太结实,这会儿手脚还没能恢复灵便,二来因他爹被人打昏的事,他也确实是受了惊吓,正含着一泡眼泪看着他那眼神仍未恢复清明的爹,他也根本没去注意雷寅双说了什么。只有再次被雷寅双拨到一边的江苇青听清楚了,他的脸色立时一变。
雷寅双这般三番五次地推开他,这还是他认识她后的头一次。这会儿见雷寅双的眼里泛着红丝,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立时便知道,这孩子是真生气了,而且还将怒气迁怒到了他舅舅身上。
至于她为什么生气……
刚才雷寅双问着他是不是想起来时,两人对视的眼,就已经叫雷寅双明白了一切。所以……
她知道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在骗着她的。
要说雷寅双此人总有些大咧咧的,看着一副并不会把别人的欺骗放在心上的模样,这一点,曾叫三姐恨断了牙根。
“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人防备心最重的三姐总这么教训着她。
她却总是笑嘻嘻地道:“我娘说了,我们应该学会信任别人。”
“哪怕别人骗了你?!”三姐冷笑。
“别人说谎是别人的不对,可若是我们先不信别人,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雷寅双皱着鼻子,露出她那特有的、猫一般的笑容,又道:“我娘还说,说谎的人是要被佛祖收去的。当然,万一佛祖事多忙不过来,我也不介意亲自代表佛祖灭了他。”
想着当日她竖起的拳头,江苇青默默打了个寒战。
虽然雷寅双很少跟人生气,可江苇青却是知道,一旦她真生了气,则会变得格外地不讲理,甚至常常会做出一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比如,如今这般不理智地挑衅着他舅舅……
压抑的氛围中,江苇青赶紧扭头看向天启帝。
这会儿别说是他,就连一向对雷寅双没什么好感的刘棕都忍不住替这小……丫头捏了把汗。
天启帝眉目沉静,却是叫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所思所想。江苇青生怕雷寅双已经惹怒了他,赶紧跑过去,冲着他舅舅施礼叫了声:“舅……陛……”
他还没拿定主意该如何称呼几年不曾见过的舅舅,天启帝已经拉过他,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噤声,然后看着雷寅双道:“你胆子不小。”
虎妻兔相公分节阅读65
江苇青跟在她身后时,雷寅双恼火,这会儿见他竟转身跑回到天启帝的身边,雷寅双心里不禁更加恼火了。火冒三丈中,她不管不顾地冲着天启帝一抬下巴,瞪着眼怒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年你们为什么反鞑子?不就是鞑子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了吗?!百姓是天下最胆小最怯懦的人了,但凡有一点活路,就没人愿意去冒险。你若能做个明事理的好皇帝,像他这种人,”她拿下巴一指那刺客,“再出一百个天下也乱不起来,可你若还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喊打喊杀……”
她话还没说完,却是叫人一把捂住了嘴。原来,恰在此时,王朗的神智终于恢复了过来,恰正好听到她的这番话。王朗那才刚恢复清明的神智,险些又被惊飞到九天云外,所以他赶紧一把捂住雷寅双的嘴,仗着身高力健,生生拖着她给天启帝跪了下来。
“陛下……”
他才刚说了这两个字,求情的话还尚未出口,就见天启帝冲他一挥手,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自嘲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指着雷寅双,回头对此时已经在他身后站得满满当当的文武大臣们道:“看看,这才是朕要南巡的本意。关在宫闱之中,哪能听到这样的大实话。如今细细想来,这些年,不仅是朕,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忘了打天下时的辛苦,竟都放纵起自己来了。如今天下还远没有到太平无事的时候,偏朕看你们当中许多人都已经开始躺在往日的功劳上吃起了老本。朕听闻,甚至有人学着前朝鞑子,干出什么跑马圈地的事来。可有此事?!”
天启帝的声音忽地一厉。
立时,在场的众人全都跪了下去。只那在王朗胳膊下挣扎的雷寅双,因着王朗也跟着伏下身去而忽地挣脱了出来。
她蓦地往起一站,偏众人此时全都跪了下去。于是,一片低矮的脊背中,就只有收势不住的她,还有天启帝,以及被天启帝拉着手的江苇青三人还站着。
雷寅双再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不由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她这茫然无措的模样,以及……好吧,天启帝终于如愿以偿地在这孩子眼里看到了一丝压抑着的害怕,于是,便是刚才说了那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因着她的忤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小恼怒的天启帝,那心情忽然就因这孩子的尴尬模样而开朗了起来。
他也乐得在人前装个大度,便冲着雷寅双招招手,道了句:“过来。”
雷寅双眨了眨眼,真心不想过去。可如今怒气散去后……好吧,她是真知道害怕了……
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怎么说她也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鸭脚巷的一群人呢……
她看看天启帝,正犹豫着,江苇青已经挣脱天启帝的手,过来拉她了。
于是以为已经平复下去的怒气竟又这么升了起来。雷寅双毫不客气地在他伸过来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扬着下巴直直走到天启帝的面前,抬头直视着天启帝的眼。
江苇青的眼则是黯了黯,悄悄摸了摸被打得一阵发木的手背。不知为什么,雷寅双总觉得他跟只小兔子般的柔弱,便是跟他打闹时,也刻意收着劲道的,生怕她真弄痛了他。因此,这还是他认识虎爷后,头一次真正领教到那虎爪之威……
天启帝看看忽然间变得垂头丧气的外甥,心里一阵暗暗摇头,招手叫回他后,又和颜悦色地冲着小老虎也伸出一只手去。
小老虎犹豫地看看他的手,再看看王朗和板牙,到底还是把自己的一只小虎爪子塞进了他的掌心里。
这孩子明明一张小脸晒得黑黑的,偏那只小虎爪子倒是挺白,且还出人意料地软乎。那肉乎乎的手背上,还嵌着几点嫩嫩的小梅花坑。
天启帝不禁意外地扬了扬眉。这孩子,不仅一张脸长得像她父亲,这手居然也跟她父亲生得一模一样。
当年,便是这样一双看起来绵软无力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在鞑子的马蹄踩下前,将他救出了险境……
天启帝此人不愧是一代枭雄,便是当年跟应天皇帝争天下时,他依旧能将自己的理智和情感一分为二——争天下归争天下,朋友却仍是朋友……虽然应天皇帝那边未必是这样想的。
这么想着,他对着自己笑了笑,仿佛怕捏疼了那孩子一般,轻轻握了握那小虎爪子,对她道:“你说得对,朕做错了事,哪怕朕是皇帝,也该道歉的。”
雷寅双再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不由看着他一阵猛眨眼,然后又是一阵讷讷。她不自在地转开眼。
“那、那……你……该算是个好皇帝了……”许是觉得自己这么一结巴,显得这话听起来特不真诚,她赶紧又重新说了一遍,且还特意加上一个尊称:“您,是个好皇帝。”
她这马屁,拍得天启帝愣了愣,仰头就是一阵大笑。
——这孩子,不仅长得像她爹,这冲动易怒的性情,以及憨直表面下的那一点小狡黠,竟也都是一模一样!
☆、第69章 ·小兔不乖
第六十三章·小兔不乖
天启帝左手拉着小兔,右手拉着小老虎,身后跟着王朗父子,像个来串门的普通亲戚般走进鸭脚巷时,鸭脚巷里的三户人家全都是门户紧闭。
只不过,从紧闭的大门两侧各伫立着的一尊“门神”,便能叫人知道,这大门紧闭未必是鸭脚巷住户们自己的意愿。
在巷道突然扩开的喇叭口处站定,天启帝低头问着江苇青:“哪个是雷家?”
江苇青指了指中间的门。
于是高公公不待天启帝示意,便跑上前去敲响了雷家的大门。
下山时,天启帝抱着江苇青上了那匹大黑马,他原是指定刘棕骑马带着雷寅双的,虽然雷寅双对骑马一事眼馋已久,此时却是怎么也不肯跟着刘棕,宁愿挤上王朗父子坐着的马车。到了镇子口,天启帝又命人把她带过去,然后甚是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就这么一手她,一手江苇青地带着他俩进了鸭脚巷。
于是雷寅双便知道,这甥舅俩一路上聊的肯定都是江河镇、鸭脚巷,以及,她。
明知道小兔这会儿正巴巴地望着她,雷寅双始终低垂着眼不搭理他。虽然她并不情愿被天启帝拉着手,此时也只能忍耐下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便是她心里对着小兔……不,镇远侯世子,有着千种恼怒万般不甘,此时已恢复理智的她,可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地去捅皇帝佬儿的马蜂窝了。
那高公公站在雷家门前,才刚要抬手去拍门,雷家的大门竟忽然开了。显然,门里的人正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开门之人正是雷爹。雷寅双一看,顿时如那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家长一般,满心委屈地大叫了一声“爹”,便猛地挣脱天启帝的手,又险险地差点将堵在雷家门前的高公公撞了一个跟头,然后就这么直直飞扑进她爹的怀里,抱住她爹的腰便不肯抬头了。
雷铁腿上有伤,哪里经得住小老虎这一扑,不由往后踉跄了一步,一只手撑住门框,另一只手则牢牢抱住小老虎的肩。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雷寅双脖子上缠着的纱布,那脸色顿时一变。
紧跟在雷爹身后的花姐也看到了,忍不住“呀”地叫出声儿来:“双双,你受伤了?”
说着,硬是一把将雷寅双从雷爹的身上扯下来,一边急切地摸着她全身上下,检查着可还有别的伤处。
雷寅双噘了噘下唇,委委屈屈地冲花姐叫了声“花姨”,那眼里的泪花早已经打湿了睫羽。
花姨最是应付不来眼泪的,立时一把抱紧了她,一边抚着她的背,喃喃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一边抬头怒目瞪向门外那仍拉着手的天启帝甥舅俩,特别是瞪着那咬着嘴唇不吱声的江苇青。
和雷爹订亲后花姐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她记错了雷寅双的生辰,而是这孩子原就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孩子。她所认识的那个雷爹的亲生女儿,早在龙川被围前就已经夭折了。一开始时,她和前世一样,原也打过亲上加亲的主意的,后来见小兔整天黏着小老虎,又听雷爹把姚爷的主意说了一遍,也觉得果然是小兔的身份才更能护住雷寅双,便没再像前世那样撮合健哥和双双两个。只是,这会儿眼见着小兔跟天启帝手拉着手地站在一处,她忽然就想到,小兔落难时一个模样,等他恢复了身份后,却未必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兔”了……不然,以小兔以往对小老虎的在意,哪肯叫人伤了她?且还是伤在这样的要害部位!
土匪出身的花姐再不管雷寅双受伤时小兔是否就在眼前,心里只恨着他没能护好双双,更是后悔着不该轻信姚爷和雷爹的话,却是忘了男人家看待事物的方式原就跟女人家不同。早知道小兔这么不可靠,她还不如撮合了双双和健哥儿呢,至少他俩身份地位对等,便是健哥儿想负了双双,好歹她也能出手管教他一二……
就在她瞪着小兔鼻孔喷火时,一旁的天启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抬手指住雷爹,“你,你……你是雷铁山?!你不是死了吗?!你竟还活着?!”
便如雷寅双猜的那样,下山的路上,江苇青早跟天启帝将这些年的经历都交待了一遍,所以天启帝是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姚爷学文,跟着雷爹学武的。姚爷的真实身份,天启帝已经猜到了,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应天军里还有雷爹这么一号人物。
虽然当年应天军里,确实也曾有过这么一位姓雷的少年将军,且连名字都有些类似。只是就他所知,那位少年将军当年就已经跟着他的义父应天皇帝一同陨落于龙川山下了。应天皇帝的尸骨他好不容易才从鞑子手里抢了回来,那少年将军的尸骨却是无人知其下落……
就在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据说早已经死于敌军之中的雷铁山时,左右隔壁那两扇紧闭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全都被人拉开了。
立时,鸭脚巷里充斥起各种叫声。
“爹!”这是看到她爹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保护(看守)着时,小静发出的惊呼。
“娘!”这是和王朗站在一处的板牙看到他娘时的委屈叫声。
“回去!”这是看到小静想要扑出门去,以及看到姚爷想从院子里出来时,守在两家门口的“门神”们同时发出的喝令。
“爷爷!”这是三姐害怕“门神”的枪扎到自家爷爷身上,想要将姚爷拉回去的叫声。
一片混乱中,天启帝不禁一皱眉,冲着那几个“门神”喝了声:“退下。”然后看着站在门边上的姚爷笑了笑,道了声:“姚军师。”
姚爷目光一闪,倒也没否认,只从家里出来,看看江苇青,再隔着门槛看看雷寅双,问了声:“双双怎么了?”
“误会,”天启帝道,“不小心伤了这孩子。”
姚爷的眉头皱了皱。
天启帝则又扭头看向雷爹,对着雷爹摇了摇头,苦笑道:“朕已垂垂老矣,将军却是风采依旧。”
这话则是夸张了。当年他认得雷爹时,雷铁山才不过十七八岁,恰风华正茂,如今却已经是年过三旬,且还有残疾在身。
雷爹默了默,道了句:“俱往矣。”
自天启帝报出雷爹的真实姓名后,花姐便一把将雷寅双推到了胖叔的怀里,她和雷爹并肩而立。胖叔则有样学样地将雷寅双又推到身后李健的怀里,他则也和那夫妻二人一样,将雷家那原就不大的门框堵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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