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祖公略目光一凛:“纵然你是朕的外祖父,诓骗朕,那也是欺君之罪。”
他发难了,应该的,二十多年的欺骗,换了是谁都得愤怒。
白凤山无力的笑了笑:“皇上想杀就杀吧,我也活了一把年纪,不怕死,但我当初诓骗你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祖公略端起茶来细细品味,不再接话,等着白凤山自己说。
往事的大门缓缓启开,没等说出一个字,白凤山已经显出疲乏之态,这场巨大骗局,根由竟然是因为他年轻时相好的那个女子,那女子和他两情相悦,却给她的父母拆散,然后送到京城,进了宫做了嫔妃,当时的皇帝是祖公略的祖父,后宫嫔妃历朝历代都是为了争宠而互相倾轧,那女子没太多心机,被折磨得很惨,白凤山不仅仅听说,还亲眼目睹,所以他刻骨铭心。
讲到这里,他说:“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娘和太上皇的婚事,是怕同样没有心机的你娘会是你外祖母同样的遭遇。”
他仍旧把那个女子称为祖公略的外祖母,在他心里,给他生了女儿的妻竟不如那女子更让他动心,那女子轻易的褫夺了外祖母这个称号。
祖公略意味深长的笑了:“真的么?”
白凤山心里一抖,怕又给祖公略识破,硬着头皮道:“是真的。”
祖公略没较真,更惦念母亲,问:“那么现下我娘在哪里呢?”
白凤山接着讲起,白素心嫁给祖百寿之后,郁郁寡欢,若非怀了身孕,她差不多就自杀了,生下祖公略之后,因为祖百寿想与她圆房,她抵死不从,被气极的祖百寿关入后花园的柴房,想以此逼她就范,可是白素心仍旧不肯他靠近,祖百寿为此去找白凤山,想让他劝劝女儿,而白凤山怕逼急了女儿会走绝路,于是偷着放了把火,趁乱救走了白素心,然后父女便开始在长青山隐居,至今。
那把烧光了祖家的大火原来不是当时的管家郭骡子放的,而是外祖父,祖公略皱皱眉,白凤山为了一己之私,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但确定母亲真的活着,祖公略将杯中茶当做酒,一饮而尽,然后仰着头,眼中起了雾气。
随后他哑了声音道:“带我去见我娘。”
事已至此,白凤山还能拒绝么,唯有道:“好。”
第三百四十六章 要本宫饶你们不难,说,举国选秀的事皇上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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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白素心下山,祖公略为此做了精心准备。
这时刚好太上皇从京城派来一干文臣武将和太监宫女,还有数百羽林军甚至整副皇帝仪仗,皇上突然离宫且离京,身边只一些天子亲随哪里能成呢。
于是祖公略把母亲健在的消息先以八百里加急送给太上皇,然后命人做凤辇做衣裳,因太后品装需由宫内尚衣局来裁制,所以只能先做些雍容华贵之常服。
他又让掌事太监和掌事宫女把所有太监宫女集合一处,谕令下,从此他们这些个人就专门服侍白素心,而此时白素心已经成生母皇太后,之前太上皇指给祖公略的养母马贵妃即后来的马太后,成为嫡母皇太后。
又讯问了文臣武将的意见,迎白素心下山是否还有其他章程,一向行事不拘小节的祖公略准备大肆铺张,务必做到隆重奢华,然后天下皆知,这既是他代替父皇给悲苦母亲的一点点补偿,也是想以此昭告天下,他的母亲是白氏素心而不是什么马贵妃,这是他自己给母亲尽的一点点孝道。
然武将只懂沙场征战,对于宫廷大内的琐事知之甚少,文官倒是熟谙后宫典仪,更何况其中还有个礼部侍郎,历数皇家封诰之事,却给祖公略出了个难题,祖公略成为皇帝,那也是先由侯爷、王爷、太子一路升上来的,而白素心遁迹几十年,突然成为太后,恐朝野上下有非议,所以文官建议祖公略先把白素心悄悄接下山,然后再昭告天下,说生母皇太后奉旨于皇家祖陵旁的皇家寺院修行,几十年诵经为皇室祝祷国祚绵长,而今期限已满,奉旨下山。
祖公略本想风风光光大肆张扬的迎接母亲,臣子们这样说却也不无道理,他也不想一意孤行,遂来找善宝商量。
善宝正给文婉仪研究第三副方子,假如文婉仪能过了今晚,那些猛药便不能再用,虚不受补,吃多了猛药会适得其反,听祖公略问她白素心的事,她微一沉吟,道:“我的意思,连凤辇和文臣武将甚至太监宫女都不带,你只同猛子两个悄悄的去,先与婆婆见个面,你弄得那么声势浩大,当心把老人家给吓着,她可是静心隐居山里几十年,另外,你怎知她就肯与你下山呢,这与虚不受补是一样的道理。”
祖公略犹豫。
善宝明白他的心情,突然得知母亲健在人世,高兴,更觉着母亲这些年实在可怜,想弥补,善宝给他讲了个故事,想以此点播他。
在济南时,邻居孔老三的儿子经常骚扰善宝,让她不胜其烦,某天孔老三的儿子在街上堵住她,很是认真的说:“善小姐,我要娶你为妻,且一辈子不纳妾。”
这种轻薄的话善宝听多了,更因路人纷纷驻足看笑话,她便抬手给了孔老三儿子一巴掌。
当时锦瑟也在,她倒是觉着孔老三的儿子这次很有诚意,觉着善宝做的有点过分。
善宝管不了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被他闹腾惯了,也就信不着他,联系到白素心,善宝告诉祖公略:“婆婆独自隐居山里惯了,冷不丁不知能不能适应红尘俗世的生活,你突然带那么多人去,会让她反感。”
祖公略三思后终于接纳了善宝的建议,临走却道:“朕倒以为,那孔家少爷对你是真情实意。”
善宝:“啊!”
祖公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一个男人能多少年的去骚扰一个女子,需要耗费时间精力,不是喜欢是什么。”
善宝:“啊啊!”
祖公略若有所思,忽而道:“听国丈讲,善家出了人命案子时,宅子给官府查封,有人花重金将宅子赎回,后来交还给善家,朕猜度,那背后之人或许就是这个孔少爷。”
善宝:“啊啊啊!”
祖公略拍拍她的脑袋,含笑道:“谢皇后给朕的建议,朕也给皇后个建议,看人不要只看他的皮相。”
祖公略走了,善宝拈着笔发呆。
锦瑟一旁边研墨边道:“我觉着皇上的话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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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宝心头一震,不知不觉间笔尖触及纸张,杵了个黑黑的墨点,她随即放下笔来,转头往外走。
锦瑟后头喊着:“姐姐去哪里?”
善宝头也不回:“去问问爹。”
因善宝怀着身孕,祖公略特意把善喜赫氏夫妇也接到衙署陪伴善宝,之前的王府改建完毕,便将善宝与父母搬去行在住,等善宝生产之后方能回宫。
善宝沿着游廊一路往父母处去,至游廊拐角处见斜里那个通往后花园的小门内走来两个宫女,二人从后花园摘了鲜花回来,准备插在祖公略房内,她们边走边聊,一个说:“太上皇已经下了旨意,举国凡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品官女儿,都要进京选秀女了,你说这雷公镇巴掌大个地方,也没什么朱门大户,太上皇的旨意竟然也下达到衙署了。”
另个说:“说的是啊,会不会是此次选秀女放宽了呢,低品阶的官员的女儿亦可,毕竟皇上身边才皇后娘娘一个,使劲生,又能生多少皇子公主呢。”
前个赶忙嘘了声:“你这嘴巴何时能老实些,一旦给皇后娘娘听见,轻了也得掌你的嘴。”
另个不高兴了:“明明是你起的头,却说我嘴巴不老实。”
两个人一壁争执一壁走,来到小门处突然发现了威风凛凛的善宝,两个宫女大吃一惊,怕方才的话给善宝听见,忙屈膝道:“见过皇后娘娘。”
善宝却嘻嘻一笑:“我什么都没听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两个宫女立即伏地:“娘娘饶命!”
善宝叉着腰:“要本宫饶你们不难,说,举国选秀的事皇上知道么?”
两个宫女不敢抬头:“皇上知道。”
善宝怒从心起,方才祖公略见了自己却什么都没说,还如常的神态,分明是心安理得,再问:“选秀何时开始?”
两个宫女道:“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品官的女儿入京了。”
善宝咬着银牙,也不去找父母了,掉头去找祖公略,却听说祖公略已经同猛子策马离开衙署,往长青山去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与文小姐是拜过堂的
眼下正是放红榔头市,参帮帮伙倾巢而出上山挖参,其中也有新任总把头祖公卿。
说来他做了总把头之后,大事不忘请教善宝,小事不忘问问各派把头,慢慢摸索,虽威严不足,也时常因痴迷功夫而疏忽参帮事务,却也没犯什么大的错误,总归他这个总把头当的不温不火,遂急于扬名立万,听闻棒槌鸟于王母池这边日夜啼鸣,猜测大概是有大货出世,祖公卿特叫上四哥祖公望作伴,上山挖参,他是想拿到大货堵住那些对他有成见的帮伙的嘴,意思是他不是外行而是行家。
祖公望呢,却是为了发财,最近看上了个隆庆班的旦角,彼此暗送秋波之后他以为**轻易得手,孰料人家明码实价,陪酒十两银子过夜百两银子,祖公望拮据的很,怎奈那小旦实在生得俏丽,他欲罢不能,于是才想发财。
兄弟俩天微明便上了山,追随棒槌鸟跑遍王母池附近,大货没拿到,甚至连个二甲子都没发现,累得半死,来到流花河这里准备依水搭建地戗子,待歇息一晚,明日继续寻参。
忽听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循声看却见祖公略和猛子从河对岸望过来,祖公卿喜不自胜,见此水清澈见底,便是不太深,于是涉水而过来到祖公略面前,方想喊声二哥,忽然发现祖公略身侧穿紫衣的猛子腰间系着金色鱼符,这是三品以上官员的标识,意识到祖公略是皇上,祖公卿便行大礼参拜,祖公望随后。
祖公略伸手扶起两个兄弟,道:“这种地方,不拘太多。”
祖公卿就开心道:“我还可以称皇上为二哥么?”
祖公略淡淡一笑:“若你怕给人瞧见不妥,可以称朕为皇兄。”
祖家人,祖公略最喜欢的就是祖公卿,这样说是存了个心思,想日后栽培祖公卿,他是觉着五弟功夫不赖,将来有功于朝廷,可以封个将军或是公侯伯,甚至封个异性王也未尝不可,怎么说自己生在祖家长在祖家,祖百寿固然有可恨之处,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养父,报恩也是应该。
祖公卿为人实诚,于是改口称祖公略为皇兄。
倒是祖公望,不合时宜的提起文婉仪来:“同文小姐拜堂的是我,按理我们两个算是夫妻,且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是她就是不承认,请皇上给我做主。”
她死揪住文婉仪不放,是听闻文婉仪命不久矣,想以丈夫的身份继承文婉仪名下的产业和木帮,那样他可真是发达了。
然这种家长里短要皇上做主,祖公卿呵责他道:“四哥你也真是,皇兄的事多着,岂能管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祖公望颇有些不悦,怪弟弟言辞犀利,嘟囔:“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与文小姐是拜过堂的。”
见他还唠唠叨叨,祖公卿也晓得祖公略上山不是游玩来了,定有重要之事,简单问了几句,听祖公略说是搜寻陵王,他便硬拉着祖公望走了。
望着兄弟俩的背影,祖公略眉头紧蹙,觉着文婉仪不会真心喜欢上四弟的,大抵是给她利用,希望文婉仪到此为止,更希望四弟不要得寸进尺,惹恼了文婉仪,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搁下这个不想,同着猛子按照白凤山的交代,跋涉来到白素心居住的那个山坳。
在入口处,猛子手指那个茅舍:“皇上,那就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住处。”
遥遥看着,茅舍岂止低矮,一副欲倾倒的架势,而环顾周遭,并无其他人家,就连猎户都没有,除了树木便是山石,那茅舍伶仃的立在绵绵群山的包围中,仿若一个踽踽独行于荒野的赶路人,其状堪怜,幸好茅舍旁边开了块菜地,还有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而几只鸡从篱笆缝钻出来,于菜地边缘的草地上觅食呢。
风华绝代的母亲,就这样数十年的独居在此,祖公略心头像给谁使劲揪了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朝那茅舍走去。
待到了茅舍前,祖公略突然紧张起来,面对陈王的数万兵马他都没惧怕,此时心却突突狂跳,从五岁那年在后花园的小桥上见过母亲一次,二十多年,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如今娘在呢,他心中五味杂陈,有欢喜,有悲愤,有酸楚,有甜蜜,有恨,这恨不单单是给祖百寿的,更是给白凤山的,他强硬的拆散一对有情人,更让母亲孤独于深山,实在不能原谅。
突然觅食返回的鸡咕咕乱叫起来,是不习惯生人到访。
茅舍内传出如莺儿婉转啼鸣的声音:“谁呀?”
祖公略身子一震,周身的肉绷紧。
接着茅舍的门吱嘎打开,一身影翩然而出,祖公略看都没看清,直直的跪了下去。
白素心那雪白的头发仍旧披散着,却毫不凌乱,荆钗布裙,素面皎洁,怀中抱着一只小兔子,身后跟着那条叫做小龙的蟒蛇,距离远,她看不十分清楚祖公略的容貌,却没来由的手一软,小兔子跳下她的怀抱,跑着去顽了。
猛子跪在祖公略身侧,高声喊着:“太后,皇上来看你了!”
白素心念念叨叨:“皇上?哪个皇上?”
于她心里,皇上是她毕生至爱的男人。
没等猛子解释,祖公略喊了声:“娘!”
声音嘶哑,甚至带着些许的哭腔,说着他跪行往白素心那厢而去。
却见白素心突然转身返回茅舍,然后将房门哐当紧闭。
祖公略忙起身飞奔过去,使劲推门,里面给上了闩。
猛子喊道:“太后,是皇上,您儿子来看您,您开门呢!”
屋内传来轻如飘絮的声音:“我没有儿子,更何况是皇上,两位走吧,不要叨扰老妇的清静。”
祖公略抓着门上的木把手,果然给善宝说中,母亲竟然不肯与自己相认,究竟为了什么呢?仅仅是因为母亲习惯了隐居生活,也只是相认而已,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他试着道:“娘啊,我就是来看看您。”
屋内的人仍旧是那一句:“我说过,我没有儿子,更不需要谁来看,你走吧,否则小龙不高兴了,你们想走就走不了。”
猛子还想坚持,祖公略一摆手制止他,明白今个自己是不能与母亲相认了,不如回去,若是拿了那个物事,想母亲定能与自己相认。
第三百四十八章 等她们闹够消停了,咱们再对付那个贱人
翌日,祖公略同猛子再次上山来找白素心,同样的遭遇,白素心拒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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