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就这样走了大半天时间,路过一个山里村落又一个山里村落,车子不停,一味的走,那些个脚夫很是纳闷,问他:“老爷,您这是打算往哪去呢?再走下去,可就是皇家祖陵了,听说那里有重兵把守,靠近者便放箭射杀,我们可不敢去。”
脚夫们纷纷打退堂鼓,林风晓得安抚不住,于是从身上摸出两柄短刀,手腕一抖,飕飕飞了出去,插在距离他几丈开外的白桦树上,随后他从车上纵身一跃,石子击水般踩着他前面的几辆车,嗖嗖嗖,飞也似的到了那棵白桦树前,脚都没落地,已经把那两柄短刀给拿了回来。
如此神技,在一等一的侍卫中或许稀松平常,在这些个出苦力的脚夫眼中,不得了,个个吓得抱着脑袋不敢再言语。
威慑住,林风继续躺在车上闭目养神,习武之人,听力超常,他分辨着除风吹草木之声除鸟兽叫声之外,山路旁的隐秘处还有个极轻的脚步声,晓得这是有人在跟踪。
他就得意的笑了笑,哼着无韵律的小曲,躺在晃晃悠悠的车上,时不时的打开木头箱子查看白花花的银子。
只等眼看快到皇家祖陵了,车夫不敢再往前行,大约半里路之外便有兵丁把守,靠近者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乱箭射杀。
“老爷,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横竖车钱我们不要了,您放我们走罢。”
车夫哀求着,脚夫符合着:“是啊,放我们走罢。”
林风终于从车上坐起,四下看了看,此处山高林密,二十几步外,浓密的树丛遮挡着视线,有鸟突然扑棱棱飞走,林风晓得是那跟踪的人又来了,遂命令那些车夫:“将车停在路边,口渴的喝水肚子饿的吃饭。”
车夫脚夫们看看日头,过了午饭时间没到晚饭时间,这饭吃的没道理,又忌惮林风的功夫高,不敢问,总之是歇着比继续赶路好,于是各人都纷纷坐下,仨俩一伙的闲聊。
林风也玉山倾倒般倚在一块石头上,拿着酒囊吃酒,头上戴着斗笠遮挡着即将西斜的日头,突然隔着斗笠稀疏的竹条他发现从对面山头闪现一些人,一字排开,不下几十。
他登时精神起来,身子却丝毫不动,继续大口大口的灌酒,晓得是鱼上钩了。
待那些人慢慢压了过来,脚夫们有人发现,惊呼:“山匪!”
众人一片哗然,接着就狼奔豕突般逃走。
林风视而不见,仍旧在吃酒。
车夫们也丢下手中的鞭子弃了骡车,不知这些人是山匪还是皇家祖陵的守卫兵士,是谁都是来索命的,赶紧逃。
山上下来的那伙人已经上了大路,做半圆形围住骡车,而这里差不多只剩下林风一个人了。
那伙人中为首的很是惊诧,喊他:“你不怕死么?”
林风摘掉了斗笠,朝那人淡淡一笑:“不怕,因为我是李青昭李姑娘请来帮忙找她的心上人的。”
那人一愣,竟不知接话。
原来这正是萧乙。
萧乙随着陵王被秋煜驱除出雷公镇,又给祖公略打了个溃败,逃入长青山后数了数,麾下只剩几十人,陵王正如善宝算计的,想东山再起,要招兵买马,需要大量的财力,所以从学着山匪下山抢掠,探马今个来禀报,说有队商贾的车队往皇家祖陵方向而去,陵王便让萧乙带人下来抢夺。
一切都在善宝预料之中,陵王不会轻易露脸,定是派萧乙带队出来抢劫。
听闻是李青昭请人来找他,萧乙将信将疑,怕其中有诈,嘡啷拔出宝剑,指着林风道:“我不认识什么李青昭,识相的赶紧走,否则就留下性命。”
林风言辞恳切道:“在下真是李姑娘请来寻你的,她怕跟着陵王,早晚给朝廷抓了。”
萧乙何尝没想到这个,怎奈陵王于他有恩,当初他落难是陵王收留了他,还委以重用,如今陵王有难,他怎能不仁不义的弃之而去,是以虽然信了林风三分话,也还是挺剑来刺,李青昭的人,便是善宝的人,善宝的人,便是祖公略的人,祖公略的人,便是朝廷的人,而他们,与朝廷是势不两立的。
林风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固执,见他手中的宝剑带着阴风而来,林风呼啦抖开一匹白绸。
那厢,萧乙见那白绸上书写着几行血红的大字,当即惊得瞪大了眼睛,半路收招,差点跌倒。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这不是朱砂,这是李姑娘的血!
斜阳向晚,草木镀金。
林风高举素绢迎着萧乙,山风一吹,素绢猎猎如帜,上面那几个血红的大字刺得萧乙目痛——萧乙,我喜欢你!
大胆直白朴素坦荡热烈拙劣可爱顽皮的表达。
男女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江湖儿女不屑世俗,也都还遵循个矜持,一个女子这样对一个男人来表达爱意,李青昭是旷古第一人,所以,萧乙震得灵台突突,手一软,宝剑掉落,幸好他反应够快,脚尖一勾,重新捞住宝剑在手,如今他是朝廷缉捕的要犯,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再次用剑指着林风,轻蔑的一笑:“用这种伎俩来诓我,打错了你的算盘。”
林风哗啦收了白绸,几步奔到萧乙面前,明明见萧乙手中有兵器,萧乙身边的兵丁手中亦是有兵器,他还是无所顾忌,萧乙却用手中的宝剑将他挡在两步之外。
那冰冷的剑尖抵着林风的心口,林风垂眸看看,凛然一笑,指着素绢上的字道:“这不是朱砂,这是李姑娘的血。”
血!
萧乙挑起浓眉,颈上青筋暴突,攥紧的手能听见骨节咯嘣之声。
林风晓得他对自己有戒心,于是将素绢迅速折叠,接着抛了过去:“自己看罢。”
萧乙挺剑挑住,慢慢放在自己眼前。
林风道:“这是李姑娘咬破手指写的,她说你虽然不识她的字,但识她的心。”
萧乙神鬼不知的一声微叹,抖开素绢摩挲着那字,习武之人,还是能分辨出这是不是人的血,而他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他决绝的对李青昭说“我不喜欢你”后离去,李青昭傻傻的站着,站成一根木桩,心碎的声音他是听得到的。
林风观其神色,趁热打铁道:“李姑娘要你离开陵王,不是为了别个,不是为了让你娶她,她说只想你活着。”
素绢上,啪嗒落了一滴泪,萧乙自认是个命途多舛的人,活了二十几年,从未有人这样待他过,是以昂藏七尺的男人,当众洒泪,他不好抬头,轻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么。”
林风手指着他:“你!”
气得不知该怎么表达了。
萧乙头一扬,袖子拂在脸上,顷刻泪痕不见,冷笑一声看着林风:“留下银子,你走吧。”
话不投机,林风手在腰间一摸,抽出宛若腰带盘在腰间的软剑,鄙薄道:“李姑娘真是瞎眼了,喜欢上你这么个草木之人。”
再不废话,一跃扑向萧乙,想抓住他带回去。
萧乙挺宝剑迎战,打了几个回合林风发现,以自己的功夫不至于败也斗不赢他,不免担忧,恐这十万两银子真给陵王的人抢了去,而此时趁他与萧乙打斗,陵王的兵丁已经过去抢银子,使劲拍打着驾辕的骡子,喊着“驾、驾”。
林风见他们催车欲走,不免着急,越着急招数越乱,一个不小心萧乙的宝剑就抵住了他的咽喉……他一怔,这是善宝交代他的事,事不成不打紧,银子不能丢,银子丢了他宁可死,所以他不顾咽喉处萧乙的剑,旋身去追那些骡车,萧乙忙将宝剑抽回,佯装不敌,一个假动作宝剑嘡啷落地,随即掉头便跑,高呼手下的兵丁:“撤!”
转瞬便逃得无影无踪。
林风摸了摸脖子,丝毫没有划破,感叹萧乙功夫的高深,同时怀着英雄惜英雄的心,很是希望萧乙能迷途知返,离开陵王,他日必然能飞黄腾踏。
忽然发现萧乙掉落的宝剑,林风弯腰拾起,又在身上擦了擦,这个朋友,他交定了,收好宝剑,准备原路返回。
而萧乙,逃回驻地之后,向陵王禀报了方才的情形,说李青昭派人来找他,以几骡车的银子做诱饵,待他出现,便游说他离开陵王,他怕这是祖公略的计谋,与对方打了起来,但银子没有劫到,原因是对方功夫高深。
之所以这样实打实的禀报对方是李青昭派来的,是觉着自己不说,那些个同去的兵士也会说的,如是那样的话,反倒让陵王起疑。
而今的陵王如同丧家犬,全无往日的不可一世,穿着抢来的不合身的衣裳,吃着不合口味的饭菜,坐在地戗子旁的一块巨石上,听萧乙禀报完,他点点头:“保命要紧,保命就是保存实力,方能有所图谋。”
萧乙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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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日头仿佛给巨兽一口吞下似的,山里暗了下来。
萧乙简单的吃了晚饭,便喊着兵士们点燃了松油火把,将营地附近照得通亮,又陪着陵王在附近散步聊天,一更过,陵王就寝,他也就回去睡了。
在自己的地戗子里,萧乙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从怀中掏出那幅素绢,就着旁边火把的光亮看着上面那几个血字——萧乙,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像刀子,一下一下的剐着他的心,那种感觉是痛是快乐,李青昭那圆圆如苹果的脸庞浮现于素绢上,字字有声的说着——萧乙,我喜欢你。
萧乙将素绢按在脸上,心如同小舟浮荡在惊涛骇浪上,他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却拥有李青昭这颗真心,所以他彷徨了,陵王与李青昭,他不知该倾向谁了,跟着陵王必死无疑他也知道,但他不能忘恩负义,所以,他唯有辜负李青昭,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回报李青昭的深情,那首先得自己活着,而自己,真的能活很久么,祖公略可是个文治武功皆超群的皇帝。
心突然焦躁起来,将素绢视若珍宝的重新揣入怀里,出了地戗子,踩着密如毛毡的青草往营地外走去,不时有鸟兽的叫声传来,更显出山野的空旷,更有树叶沙沙之声,还有蛇鼠窸窣之声,接着又传来利器划破夜空的声音,他一个激灵,身子往后一仰,几枚袖箭贴着他的腹部射了过去,待他重新弹直了身子,暗中之人发出了第二次袭击,他纵身一跃,跃上旁边的一棵柞树,有枝叶的遮蔽,对方不好下手了,便想逃跑,萧乙跃下柞树,几个纵身便扑了上去,将那人按倒在地,方想挥起拳头打,听那人喊:“是我!”
第三百七十二章 设法找到禧安郡主,要她混入宫中
夜色稀薄,萧乙隐约看见陵王一张愤怒的脸。
陵王偷袭,这只能说明他不再相信自己,萧乙苦笑下:“王爷有话可以明明白白的问,何故这样?”
偷袭,是想让他死,已经省略了审问,这更说明陵王对他不止是怀疑,而是确定他背叛,萧乙焉能不知,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觉着,或许是误会,毕竟他追随陵王太多年,即便他是陵王豢养的一条狗,经年累月相处,也会有深厚的感情,他忽略了一点,他不该用自己尚存的良善之心,来忖度陵王那与生俱来的暴虐残忍之心,陵王同太上皇同出一脉,这一点上兄弟两个非常之像。
是以,陵王冷厉道:“你当本王不知么,若不是你做内应,凭着秋煜那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将本王打了个落花流水。”
松涛阵阵,似凉水漫上萧乙的心,他将浓眉拧得变了形:“若我做了秋大人的内应,怎会至今追随王爷?”
陵王昂然看天,虎死不倒架,这样狼狈还气势不减:“你是想得了机会将本王抓了,送给祖公略做升官发财的见面礼罢,一口一个秋大人,可见你安着什么心。”
以秋大人称呼秋煜,不过是萧乙习惯了在人之下,若说自己想升官发财,萧乙像不小心给什么刺了下,那痛倏忽来倏忽去,他笑了:“王爷觉着,以我的功夫,想杀您会很难么?”
他之意,自己并无二心。
谁知陵王却仰天大笑:“你现在想杀我会很难的,因为,我已经给你下了毒。”
萧乙惊了下,手抚心口,感觉并无异样,探看周身,亦是血脉通畅,正猜测陵王会不会是危言耸听的诓他,陵王却狞笑一声:“说来你远没有本王了解长青山,长青山上有一种蛇草,揉碎那草,将草汁混入饭菜里,无色无味,毫无察觉,而这毒需要三个时辰后才能发作,所以此时你已经中毒,若想活命,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投靠祖公略?”
萧乙试着运功,果然隐隐有不适之感,确定自己真是中了蛇草毒,这毒虽然没有发作,但他却觉心口痛得难耐,对陵王忠心耿耿的追随多少年,甘愿为他卖命,甚至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他竟然对自己下手毫不留情,萧乙眼光一凛,眼珠子像要崩裂似的,痛心道:“我没有。”
陵王突然旋回身来,逼视他:“那好,你就抓了李青昭来表示你的忠心。”
这话说的非常简单,萧乙明白陵王要他抓李青昭来作何,无非是做筹码,以此逼迫善宝和祖公略,自己已经对不住李青昭,这个要求便是无理要求,他当即拒绝:“李姑娘是无辜的。”
陵王一拂袖子,怒道:“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表姐,是祖公略的人,怎么能置身事外。”
祖公略的人何其多也,萧乙本着开解的用意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祖公略的祖母,王爷该不会也在抓了她老人家来。”
他这样说是因为太皇太后亦是陵王的生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陵王眉头一挑,心里狂喜,扳倒祖公略,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当下假意道:“太皇太后是本王的母后,本王当然不会对她老人家不恭,行了,本王是说不过你了,走,回去吃解药。”
萧乙只当他是幡然醒悟,一颗心回暖,跟着陵王一前一后回了营地,陵王亲自给他调配了解毒之药,亲眼盯着他服下,嘴角勾起一缕微光般不易察觉的笑,稍后便离开,将一个心腹兵士喊到僻静处,交代他:“日夜兼程的赶去京城,设法找到禧安郡主,要她混入宫中,无论用什么手段,把太皇太后带出宫去,然后等我去和她汇合。”
那兵士领了命,连夜下了山。
陵王像拿到了制衡祖公略的把柄,心花怒放的回到自己的地戗子,等着萧乙毒发身亡,原来,他给萧乙的并非什么解药,仍旧是蛇草毒。
午夜时分,萧乙终于感觉自己身子不适,周身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弋在噬咬,胸口憋闷呼吸不畅,头亦有些昏沉。
他是习武之人,更是功夫高手,瞬间明白了一切,一颗温热的心像突然给冰镇了似的,撑着爬了起来,爬出地戗子,突然脑袋撞在一人身上,仰头看竟然是陵王,而陵王那得衣非凡的笑给火把的光分割得支离破碎。
“王爷,非得置我于死地么?”
萧乙一咬牙,站了起来,从未这样近距离的与陵王对视,许多年来,他只是陵王座下的一条走狗,像陵王摇尾乞怜而换得一日三餐。
“你不死,本王终究还是不放心。”
陵王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了这句话,生硬得字字仿佛是用刀雕刻出来似的。
萧乙长叹一声:“我不会死,但我的心死了。”
他如此伤情,陵王还嫌不够,补刀道:“你早该死心,因为本王从来没真心待过你,这么多年,本王没赏给你宅子女人,只是几句好话就哄得你赴汤蹈火,只能说明你愚蠢。”
士可杀不可辱,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陵王此时给忽略,所以,萧乙被激怒了,一把揪住陵王的衣裳,眼底的凶光宛若磨得锋利的刀子:“王爷不知道的是,我还会一种功夫就是偷星换月,我可以暂时把干净的血和带毒的血互相转换,你下的这毒暂时奈何不了我,所以,请王爷同我下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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