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客院的善宝亦是一夜未睡,因为父亲被找去吃喜酒整夜未归,她预感的不妙终于还是发生,凌晨,外面守卫的护院打盹的时候她冲了出去,却被迎面走来的祖百寿挡了回来。
“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我爹。”
“老泰山他被我请去救治个重症朋友,今儿回不来,明儿也回不来。”
“你把我爹关起来了?”
“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你我成亲之后我保证他安然而归。”
直到此时善宝方明白,父亲想算计对方,其实人家已经做了提防,并先发制人。
而她,除了怒,别无良策。
祖百寿应该是来通知她的,说完便转身离了客院,吩咐随行的老郝:“如果来不及准备,一切从简,今儿是公略大婚,隔一天罢,后日我就同善小姐晚婚。”
老郝唯唯诺诺,忽然道:“陵王还请吗?”
祖百寿道:“当然请。”稍后顿了顿,反问:“怎么,公略不在家,你怕陵王不肯来贺喜?”
老郝亦步亦趋,道:“却也不是,怕陵王问起,二少爷不在家,娶了文小姐算怎么回事,而老爷也等不得二少爷回来再娶大奶奶么。”
祖百寿看着慢慢升起的日头,边道:“若陵王是个聪明人,不会问,即便问了,我自有话说,你无需惦记这些,只管准备婚事。”
他的婚事不同于祖公略娶文婉仪,他是参帮总把头,娶的是总把头奶奶,要极尽所能的宣扬。
而请柬,一日内便纷纷送了出去,交到陵王手中,陵王家里正准备会客,瞄了眼家丁捧过来的请柬,淡淡问:“祖老爷娶的是谁家女儿?”
继室白素心过世经年,祖百寿空着正室夫人的位子,如今方想新娶,不得不让人好奇究竟是何许女子让他动了念头。
那家丁回头看王府总管,负责传话守卫的差事,甚少离开王府,这个他根本不晓得。
总管近前回答:“只知道姓善。”
陵王仿佛被明火烫到,一个激灵,又一个猛然转身,瞪着总管半晌竟不知说什么,最后缓缓坐回椅子上,轻轻道:“我还是晚了一步。”
他对善宝也是非常喜欢,都因为最近忙才疏忽此事,没料到祖百寿下手如此快,他告诉总管:“准备点贺礼。”
然后就去了中堂,里面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独自吃着茶。
陵王进去后开口便道:“白老爷子,咱们不必要兜圈子了,我只想知道祖公略到底谁的儿子。”
老者,即白老爷子笑呵呵道:“王爷在雷公镇住了有些年头,怎么还不如我这个久居山林的老冬狗子消息灵通,大名鼎鼎的祖公略当然是参帮总把头的儿子。”
陵王冷冷的哼了声:“这只是名义上,我已经查明,祖公略的母亲白素心当年是怀着他嫁到祖家的,你既然是祖公略的外祖父,应该知道真相,否则你也不会把总把头之位让给祖百寿,这,是他娶你那未婚先孕女儿的条件。”
白老爷子咕咚咚灌下一口茶,不慌不忙道:“我是个老冬狗子,在长青山住了几十年了,没儿没女,更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陵王定定的看着他,最后道:“早晚,我让你说实话。”
第六十章 流娼花蝴蝶
雷公镇毗邻的十村八店,直至百里外,但凡能在一日内送到消息的地方,祖百寿都差人给亲戚朋友送了请柬,若不是时间匆促,他能把请柬送到京城甚至江南。
请柬同样送到了白金禄手中。
进入冬季,长青山至少有半年大雪封山,等到了明年四月里才真正融化,这段时间是狩猎的黄金季节,相对那些以狩猎为生的猎户,平常百姓大多闲了下来,于是上山打猎,一为消遣,更是补贴家用。
既会功夫,便识骑射,也就喜欢狩猎,所以白金禄带着家丁在山里转悠了两天,大货小物打了不少,家丁们抗的抗、抬的抬,除了他都负重而行,所以他就准备下山返家。
“老爷!”
隔着起伏的雪坡子,一个黑点朝他这里而来,身边随行的家丁头子刘春指着那黑点道:“听声像是狸猫。”
狸猫,是白家专管跑腿的家丁。
雪地反射着刺目的光,白金禄眯着眼望去狸猫。
哈嗤哈嗤……狸猫虽然擅长奔跑,只是雪没过小腿,行走困难,是以他累得够呛,到了白金禄面前边大口的喘边道:“老爷,两个事,第一桩,白老爷子让陵王的人抓去了。”
白金禄重重呼出一口气,寻了白老爷子这么久,却让陵王抢了先。
狸猫又道:“第二桩,祖老爷送来请柬,明日成亲。”
成亲?白金禄有些意外,讥笑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倒了霉,落入这个老犊子手里。”
狸猫自然而然的接话道:“外来户,听说那姑娘姓善,那小模样长的。贼拉拉俊。”
话音还没落利索,衣领子已经被白金禄揪住,瞪眼喝问:“你说谁?”
狸猫不知老爷为何如此激动,战战兢兢道:“善,善家的姑娘,好像是叫善宝。”
啪!左边脸挨了白金禄一记耳光,并骂他:“混账!不知道我的规矩吗。捡重要的事先禀报。”
狸猫摸着火辣辣的左边脸。看白金禄吃人般的,没敢搭话,心里道。你一直想找白老爷子,我就是捡重要的先禀报的,祖老爷娶亲关你屁事。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白金禄身边碗口粗的一棵松树硬生生被他挥掌砍断。
所有的家丁不知他为何突然发脾气。个个噤若寒蝉。
白金禄迎风站立好一会子,问狸猫:“婚礼在哪天?”
狸猫小心翼翼道:“明天。”
白金禄又气呼呼的折断手中的弓箭。然后吩咐:“下山。”
刘春接着传话给众家丁:“下山喽!”
白金禄大步在前,等下了一阵,路好走了,就寻了自己的马匹。翻身上去,使劲抽打那马,但见马蹄下溅起一片片雪沫。跑的正欢,突然出现几个人。为首一个穿着红衣绿裙,在满目的雪色里非常醒目,那马想是惊到,一声嘶鸣,前蹄竖起,换了一般人就被甩了出去,白金禄已经从马背上腾跃而起,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刘春大呼小叫的过来呵斥那几个突然出现之人:“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见我家老爷在此。”随后追加一句:“渔帮的白老爷。”
这几个人四个男的一个女的,那女子上穿大红锦缎刺着大朵牡丹花的袄子,腋下还夹着个红绸包袱,下身却是条绿色打着百褶的裙子,虽然穿的俗不可耐,但长的却是眉清目秀,她朝白金禄深深道了万福,柔声道:“小女子无意惊了白老爷大驾,还请见谅。”
举止相当得体,惹来白金禄的好感,问:“姑娘这是去哪里?”
红衣女子道:“穷不起了,投亲去。”
白金禄扫了眼她身后的四个男人,这阵仗不像是投亲像是被押解,猜测会不会是有人强抢民女,于是道:“穷不起了就去白家庄。”
红衣女子杏眼溜溜的乱转,听出他的意思,欢喜道:“老爷能养我?”
白金禄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接过刘春递给他的马缰绳。
红衣女子走了上前,讨好的伸出嫩白的手指掸了掸他肩头的雪沫子,娇声道:“怎么个养法?”
言下之意白金禄明白,收为丫头也是养,抬为姨娘也是养。
白金禄见她眸光流转中透着风情万种,宛如风月场中混熟了的,遂起了疑心,往旁边走了几步去问刘春:“认识么?”
刘春小声道:“当然认识,这女人叫花蝴蝶,沿江一带谁不知道她,流娼里的头牌,专门从那些木把身上捞钱,瞧这架势,应该是被哪个大柜请去了。”
木把,是木帮伙计的意思,天南海北的都有,吃的是苦力饭,无论山场子伐木的还是水场子放排的,一干就是几个月不回家,手里有了点钱就起了歪心思,找沿江庄户人家的女人,一个出钱一个出身子,各取所需,更何况多数木把来自穷苦人家都没有娶妻,一群爷们,纵使没这个心思的,耳濡目染,久而久之都乐此不疲。
而大柜,是指山场子或水场子说了算的人物,三教九流混得熟,五行八作走的通,既有钱又有名,最初这些个大柜是单着干,后来被文重归拢一处,成为他的手下。
流娼,是相对那些庄户人家的女人,那些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做卖肉的营生是副业,而流娼是专门以这个为生的。
白金禄听闻这红衣女子是个流娼,轻声对刘春道:“可怜见的,给她一头大货罢。”
然后斜眼看看被花蝴蝶碰过的左肩头,有些恶心,右手扣了上去,用力一扯,刺啦!可惜了白锦缎的鹤氅,撕下一块丢在地上,露出里面同是白色的锦袍,然后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飞奔而去。
耳边风飕飕,心里想的是善宝,不知为何,善宝给他的感觉总像是才出浴似的,长的美,更长的干净,所以才让他念念不忘,恨只恨自己最近忙着找白老爷子,让祖百寿抢了先。
回到白家庄,白金禄就让人备下贺礼,沐浴之后穿戴整齐,明日才是婚期,他却头一天就来到了祖家,贺礼送到了祖百寿手里,扯谎说自己犯了心痛病,要找善宝给看看。
祖百寿吃不透他的用意,更不知善宝会医术的事谁传了出去,对白金禄道:“祖家有专用的郎中,善宝是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更何况明日即是婚礼,新娘子这个时候无暇管其他的。”
白金禄料到祖百寿会拒绝,道:“只是我这病,非她看不可。”
祖百寿拧紧了眉头,有些不悦,问:“白公子,哦,应该是白老爷了,但不知你患了什么病?”
白金禄捏着白瓷茶杯,淡淡道:“相思病。”
第六十一章 你说的这个好像是私奔
相思病?
祖百寿听白金禄如此说,本就不甚高兴的脸此时就有些愠色,反问过去:“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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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禄面色如常,放了茶杯在身边的梅花小几上,点头:“嗯,相思病。”
他太过镇定反倒让祖百寿费了思量,难不成他相思的不是善宝而是别个女子,怀着侥幸复问:“但不知白公子这相思病所为何人?”
白金禄不知是故意吊他胃口,还是难以启齿,只淡若清风的笑着,狭长的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抬手看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最近想是又瘦了,扳指略显旷荡,玩够了神秘,才道:“善小姐身边的那个婢女。”
其实,他并不认识锦瑟,倒是认识李青昭,但若说自己相思李青昭,恐怕鬼都不会相信,遑论生性狡诈的祖百寿,大抵了解了善宝的家世,考量善宝必然会有一两个婢女,所以才谎称相思善宝的婢女,想以此见到善宝。
祖百寿脑海里出现了锦瑟小巧玲珑的模样,算不得美人,却十足的耐看,虽然还是半信半疑白金禄的话,也还是道:“如此,还真得问问善夫人不可,不过明日即是婚礼之日,善夫人事多得紧,不方便打扰。”
白金禄见他拒绝,只能道:“不急。”
祖百寿遣个丫头带着白金禄去歇着,他自己忙得很,这样那样各处去叮嘱,心里装着很多事,比如祖公略会不会巧的在明天回来,比如胡海蛟会不会有什么举动,首要的是,把护院家丁集齐。刀枪棍棒上手,做好了防范。
白日倏忽,夜晚骤至,祖家大院到处张灯结彩,也包括客院。
善宝拖着腮半伏在炕几上,正同母亲说话。
赫氏觑了眼善宝腰间的锦袋,知道那里装着女儿的宝贝。回头见李青昭和锦瑟在看祖家送来的喜服。得了方便,她对善宝道:“你爹不在,还有娘呢。”
这不过是安慰的话。善宝的眼睛空洞洞望着面前一隅,凄然一笑:“娘你也懂食物相生还是相克吗?”
赫氏顿住,旋即道:“娘有别的办法。”
善宝手指吱嘎吱嘎的挠着炕几,透露着复杂又烦躁的情绪。恐怕母亲若想有任何举措,祖百寿再次先发制人了。父亲如今不知怎样,何故再搭上母亲,所以她打定了主意,由自己来对付祖百寿。生而为人,活个十七岁与活个百岁,差的只是浩瀚岁月。若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提前了解。鱼死网破也好,玉石俱焚也罢,总之,自己怎么也要落个质本洁来还洁去。
赫氏见她呆呆的,试探的道:“还不肯同娘说说这木簪的来历么?”
善宝偏头看着母亲,微有迟疑,明儿一切都归于虚无,感情就要随着生命遁世,何妨说出来,待要开口,听身后锦瑟唤她:“小姐。”
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重重的心绪压着,她回头去看,吃了一惊,见锦瑟穿着大红的新娘装含泪而立。
赫氏那里埋怨锦瑟:“喜服是不能随便穿的,否则不吉利。
锦瑟神色淡然,像是晓得这个。
善宝冷冷一笑:“嫁给祖百寿已经是倒霉至极,要怎样才算更不吉利。”
正想夸一夸锦瑟穿着这身喜服如何好看,却见她已经跪在地上:“夫人,小姐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个妹妹代姐姐出嫁,入了洞房新郎都不知道对方是假的,不是因为她们姊妹长的像,而是新郎新娘彼此根本不认识,后来那姐姐也得以嫁给心上人,而妹妹与这个新郎也是琴瑟和鸣。”
赫氏打断锦瑟的话:“你也想替宝儿出嫁?”
锦瑟点头。
赫氏道:“那祖百寿是认识宝儿的。”
锦瑟慢慢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举着给赫氏看,道:“小姐还给我讲过,一个女子被个恶霸羞辱,在那恶霸睡着之后,那女子用发簪刺破恶霸的咽喉,得以报了大仇。”
赫氏骇然而起,抓着绢帕的手竟微微颤抖,连语气都变了韵调:“锦瑟!”
也只是唤出这两个字,未知赞同还是反对。
英雄所见略同,不同的是,善宝绝对不想让祖百寿沾染自己的身子之后才死,她下了炕,拉起锦瑟,笑了笑,道:“你觉得掀开盖头后祖百寿见是你,他还会同你入洞房吗?”
“这……”锦瑟瞪大了眼睛。
善宝拍拍她的面颊:“傻丫头。”
赫氏道:“也不必如临大敌,祸兮福兮,安知宝儿嫁给祖百寿不是件好事,快去把喜服脱了,当心弄得脏污。”
锦瑟离开,赫氏拔下金钗挑了挑烛芯,烛火突然亮了起来,映着善宝的侧脸,随意的掉落一缕发丝,人美,不经意却是别有一番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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