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祖公略没有靠前,离了书肆回来大院。
善宝正与老郝在客院旧址研究如何重建,如今天越来越暖和。过了清明就能动工,善宝的意思想把客院扩一下规模。占地倒还是那样大,就是多建几个房子,若是父母真把济南的家搬来,也不至于住的狭窄。
老郝只是陪着她,不给半分意见,谨小慎微也是明哲保身。
善宝特意叫了祖家几位少爷,还有大少奶奶庞氏二少奶奶方氏,甚至连四小姐祖静婠五小姐祖静好都叫了来,独独不叫那几个姨娘,她觉着,那几个姨娘因为祖百寿中馈空虚日久,个个都忘了自己的位子,身为姨娘,便是妾侍,经常的这几个姨娘特别是李姨娘有点僭越本分。
祖静婠素来安静,祖静好人还小,都不能说出什么,祖公远走了没几步就喊累,向她告退回去歇着了,祖公道本是粗人,搬搬抗抗还可以,怎么盖房子他不懂,祖公望醉心诗书,祖公卿喜欢拳脚,所以最后,谁都没给她建议。
正此时祖公略大步流星赶来,祖静好欢天喜地的迎上去,喊着二哥哥。
祖公略拍拍小妹的面颊,然后由祖静好挽着他来到善宝等人面前,想开口与善宝说话,怎么称呼,他迟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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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宝心领神会,故意刻薄他:“二少爷可真是,客院走水你不在家,衙门来搜查你也不在家,难免让人猜疑是不是故意如此。”
祖静好撅着小嘴替二哥哥鸣冤:“小娘说这话不公平,这么多年家里的事都是二哥哥操心,爹他活蹦乱跳的时候都是这样,现在爹成了那个样子,二哥哥更不会对家里的事袖手旁观,他也是祖家人嘛,对不对二哥哥。”
说着一扭身子,把脑袋伏在祖公略臂膀上。
连讷于言辞的祖静婠都幽幽道:“二哥可是祖家的顶梁柱呢。”
这厮人缘还不错,善宝与祖公略对上目光,祖公略却躲了开去,随即将下巴高高扬起,疏放的笑道:“这么巧合我也没想到,去书肆看会子书,顺子去说衙门来人了,这不,我就赶了回来,稍后我去衙门拜会秋大人。”
跑去书肆看书,家里连番出事他倒还有闲情逸致,是他能够临危不乱,还是懒得管事,善宝特意看了看他的手,忽然想起胡子男,同样都是修长干净,这是唯有高门大户才能休养出的好看,心里不免多想,嘴上还是说着眼下的事:“已经过去了,什么都没搜到,不过突然间闯进来那么官差,外面人看了难免说三道四。”
祖公略昂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善宝笑问:“身子真正吗?”
众人俱是一惊。
祖公略玩味她的话,明白她意指乔姨娘。
善宝随后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事我慢慢的理顺,倒是客院该如何建,二少爷说说。”
祖公略转了个圈,看了看满目疮痍,道:“这个不急,书肆新招了个伙计……”
没等他说完,善宝抢道:“书肆的事就别让我费心了。”
祖公略继续:“他叫阮琅。”
善宝瞿然一惊,这个名字并不是让她魂牵梦绕,而是让她心惊肉跳,宰相虞起消了善家凶犯一事,但不包括杀人者阮琅,想必缉捕阮琅的文书仍旧压在雷公镇衙署,阮琅突然跑来这里,会不会引发什么麻烦,善宝一瞬间思绪纷乱,暗自庆幸李青昭不在,否则那家伙非得喊出来不可,她的失态不过一刹那,瞬间恢复了常色,眼睛故意左看右看,像是在琢磨客院重建之事,若无其事道:“听着像是个读过书的,那就留下罢。”
说完继续带着众人在客院各处走,直至晌午该吃饭了,才回到抱厦,立即喊锦瑟道:“随我去书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娶
善宝带着锦瑟刚走到垂花门处,被祖公略拦住。
“去书肆?”祖公略道。
“明知故问。”善宝答。
“你不能去。”祖公略异常严肃。
“为何?”善宝很是费解。
遥遥望见三五个丫头端着托盘从抄手游廊处而来,上面覆盖着大红的绸布,衬着丫头们或翠绿或淡蓝的衣裙,两下都格外醒目,不是交谈的好时机,祖公略匆匆道:“他是凶犯,你佯装不知还情有可原,否则你就是知情不报,就是窝藏凶犯。”
善宝倒吸口冷气,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若不是他提醒,自己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于是道了声多谢,而那几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已经到了她们近前,纷纷屈膝,异口同声:“大奶奶安好,二少爷安好。”
习以为常,祖公略兀自站着。
善宝好奇那红绸下面的东西,明知不是饭菜,故意问丫头们:“什么好嚼咕?”
小丫头答:“这是渔帮大当家白老爷求娶五小姐的喜礼。”
喜礼,即遣媒婆说媒时先送的礼物,不是彩礼。
渔帮大当家白老爷?善宝赶着问:“可是那白金禄?”
祖公略那厢嗤的笑了:“不是他还有谁。”
既然求娶的是五小姐祖静好,善宝以为这些个小丫头拿着礼物是去送给郝姨娘的,于是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小丫头们却不解的问:“大奶奶,媒婆还在前面候着,您是见还是不见?”
善宝此时如梦方醒。想起自己是大奶奶,是祖百寿的正妻,祖百寿所有的儿女都尊自己为母亲,婚姻大事需由她做主,祖静好的生母郝姨娘是没权力的,白金禄那人自己了解,虽然样貌不俗家财丰厚。有名有利娶庶出的祖静好都是纡尊降贵了。只是既然是婚姻大事,就不能儿戏,心里一时决定不了。还得问问祖静好的生母,于是道:“让媒婆先等着,我稍后过去。”
小丫头们看看彼此手中的喜礼,问:“大奶奶。这些个……”
善宝毫不犹豫:“收下吧,成不成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心意。”
说完过去掀开红绸逐个礼物的看。全都是珍宝玉器,特别是那一串大个的珍珠让善宝啧啧赞叹,还不忘戏谑祖公略:“你看,不识时务的人才重男轻女。一个静好就得到这么多礼物,若是有老杨家那样的姑娘十个,岂不是发达了。”
祖公略挑挑眉:“老杨家的姑娘?”
善宝道:“嗯。杨玉环。”
祖公略哈哈大笑。
他朗声而笑的样子,让善宝重温了长青山月夜下的那一幕。和风吹拂,微有些暖,在祖公略的笑声里善宝出了垂花门去了前厅见媒婆。
来的这个媒婆在雷公镇方圆百里都很有名气,只要她收足了银子,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说活,管你般配不般配,她开口必成,所以白金禄才请了她,善宝迈步刚进厅的门,那媒婆正吃着茶,见善宝来,观其穿戴感觉差不多是女主子,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小碎步跑了过来,朝善宝就拜:“给女菩萨请安了。”
见她的滑稽相善宝止不住笑道:“多礼。”
媒婆直起身子也笑:“礼多人不怪,奶奶是?”
善宝请她往里面分宾主落座,锦瑟介绍:“这是我们家大奶奶。”
媒婆者,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善宝的年纪和样貌早已猜出大概,祖百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续弦雷公镇已经轰动,她怎能不知,起身再次屈膝道了个万福,并说明来意,然后快速翻动涂着胭脂膏子的嘴唇,把白金禄吹嘘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善宝就安静的听她说完,随后懒洋洋的丢过一句:“我不同意。”
媒婆以为自己听错,想祖家五小姐不过庶出,样貌也就算秀丽,当初白金禄求娶的时候媒婆都觉着他亏大了,现在居然是女家不同意,这也没什么稀奇,如果女家轻易答应也就显示不出她的本事,问善宝:“老妇我愚钝,还请大奶奶明示,按说祖家白家可真是门当户对,怎么就不同意呢?”
善宝这么说是使了计欲擒故纵,轻松答应就显示不出自己家女儿的重要,漫不经心的吃着茶,直把那媒婆等的着急,她方慢吞吞道:“白金禄年纪大些。”
为着这个,媒婆心里有了底,老母鸡似的咯咯一笑,勾魂的看了眼善宝:“大奶奶此言差矣,白老爷不过二十三四,大五小姐才*岁,老话说大的好,大的知疼知热,说句不该说的,祖老爷大您可不止*岁,您如今不是荣华富贵享着,让雷公镇多少闺秀羡慕妒忌,白老爷为了求娶五小姐,硬生生的把先前定下的亲事退了,听说那姑娘受不了打击,找棵歪脖树吊死了,白老爷对咱祖家这么用心,老天爷都不想辜负呢,大奶奶您可不能拆散一对好鸳鸯。”
听说死了人,善宝凉从心起,这个白金禄,做事不择手段,静好跟了他不知是祸是福,总归不是自己的女儿,还需听听郝姨娘的意见,所以对媒婆道:“此事容我细细思量。”
也不给那媒婆啰嗦的机会,喊人送客,自己先出了大厅,径直去了郝姨娘房里。
郝姨娘的院子不甚大,却是精巧,花木虽枯,因为栽植的密集,沿着廊下一溜排开去,所以也就好看,善宝想着若是春暖花开,这里必然繁花似锦,到底是有两个女儿的人,布置庭院的心思也这般细腻。
善宝随着二门处的小丫头进去时,郝姨娘正在炕上摆弄一只瓦钵,见善宝来了,慌忙下了炕,屈膝给善宝问了安,举着满是泥土的两只手呵斥小丫头:“大奶奶来了为何不通报我。”
善宝过去看那瓦钵,边道:“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禀报你的,嫌麻烦。”续问:“你这是作何?”
郝姨娘已经指使丫头给自己打水净手,道:“闲着没事,瞧着天渐渐暖和了,栽几头蒜,到时齐整整的长出蒜苗来,炒肉吃。”
善宝赞叹:“难得你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到时可别落下我。”
郝姨娘眉开眼笑:“头一茬便送给大奶奶尝鲜。”
说着请善宝往炕上坐了,丫头看茶,再问:“大奶奶来我这不是闲来无事罢?”
善宝点头:“白金禄,就是那个渔帮大当家,他要求娶静好,怎么说静好都是你生养的,我来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郝姨娘登时满面欢喜:“我当然同意。”
这个,善宝着实有些意外。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替身
善宝完全没料到郝姨娘会答应如此痛快。
“白金禄求娶的是静好不是静婠。”她的意思,静好年纪尚幼。
郝姨娘提起绘着缠枝莲的大瓷壶,亲自给善宝续满茶水,开口先赔上笑,道:“我听清楚了,说来都是静好比静婠有福气。”
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成为渔帮大奶奶,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之前考虑两个女儿的婚事,想着要么是给人续弦,要么是嫁个平常人家,所以这几年她还努力攒着私房,怕两个女儿将来过的穷苦,少不得接济,眼下静好要是真嫁给白金禄,那可是反过来女儿接济她了,岂有不答应不开心的。
既然人家的生母都同意,自己还操哪门子心,善宝最后道:“听说白金禄先前定下的那户人家的姑娘,因为他退婚竟然想不开上吊了。”
郝姨娘挑起丹凤眼,微微吃惊,须臾便平静下来,从盘子里拿了个梨子递给善宝,道:“那也没啥,是她与白大当家没有夫妻缘分,上辈子注定的。”
善宝接过梨子默默吃着,感觉这个郝姨娘颇能想的开,心里承受能力远胜过自己,想起祖公略说的那句话,心要强硬,无坚不摧,只是该怎么修炼,才能达到那样厉害的境地?
郝姨娘见她出神,以为自己说的太多有点喧宾夺主,忙道:“这事还是要大奶奶做主的。”
善宝幽幽望着手中的梨子,淡淡道:“我只是觉着静好秉性纯良,而白金禄城府太深,怕静好受委屈。”
郝姨娘谨慎道:“若是大奶奶不同意就算了,不过白大当家做为渔帮的总把头。没有心机可怎么成,还不得被那些帮伙给算计了,静好还小,慢慢长大自然就不像现在这样天真顽劣。”
善宝继续吃着梨子:“你这个当娘的都没意见,横竖白金禄那人还不错,我同意。”
郝姨娘喜上眉梢,手按在心口。叹口气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静好是庶出,能有这么个归宿倒是我没想到的,我真怕她像我一样将来也给人做妾……”
正高兴着。忽然就掉下眼泪,复道:“老爷硬朗朗的时候,我是一年能有半年见不着他,大院虽大。也不至于大到彼此看见都困难,若说我是人老珠黄。乔姨娘正值青春样貌也好,老爷又往她房里去过几次呢,听说二少爷的娘活着时,老爷可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饶是如此,二少爷的娘还是没了,然后老爷就一直不续娶。当真是情比金坚。”
郝姨娘一般不多言多语,今儿说了这么多。想是触碰到了她的痛处,身为妾侍的苦楚善宝能理解,但有一点她不赞同,祖百寿喜欢祖公略的娘亲,绝对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正室,看祖公略的容貌和气度,他的母亲定然是个——貌,就闭月羞花,才,就琴棋书画,气质,非兰即竹。
郝姨娘又道:“雷公镇都说那是个百年不遇那么人物,如今来了大奶奶,我觉着大奶奶方是千年不遇的呢。”
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善宝听着也是非常舒服,既然她已经同意,善宝便起身离开,来到庭中,见两个小丫头抱着一堆衣物,像是去浆洗的样子,两个人边走边说笑打闹,突然从那堆衣物中掉下个小人,善宝距离远其实没看清什么,只是略有好奇的望过去。
郝姨娘那里已经变了脸色,灰白灰白的,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掐身边大丫鬟环儿,环儿急忙跑过去拾起地上的小人,迅速塞进自己怀里,骂那两个小丫头道:“糊涂东西,谁让你们随便进夫人的卧房拿衣物的。”
两个小丫头并无瞧见掉落的东西,无端被环儿骂,愣愣的不知所措。
郝姨娘倒骂起环儿:“小蹄子,当着大奶奶的面耍你的威风,若论威风还轮不到你,赶紧滚回房去面壁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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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儿晓得郝姨娘是故意给她找借口溜走,于是朝善宝这里屈膝道了个万福,慌慌张张的跑了。
郝姨娘给善宝赔不是,说自己没管好下人,让她们当着善宝的面大呼小叫。
善宝根本没在意,倒是锦瑟眼尖,虽然没看清小人身上的字,但已经明白那物事是用来诅咒的替身,祖家大院有人弄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可真是乱。
与善宝两个回到抱厦,锦瑟便说了方才的一切。
善宝在书上看过这样的故事,此叫做咒术,是邪门歪道,使块木头雕个小人,或是用稻草扎,恨谁就在替身上写上对方的名字,然后用针扎其心口,边默诵咒语,此人不死也大病。
只是,郝姨娘弄这种巫术作何?纵观祖家大院,让她恨的人会是谁呢?
锦瑟试着问:“她咒的人,会不会是小姐你?”
善宝听了顿时毛孔倒竖,底气不足的道:“不会吧,我与她并无龃龉。”
锦瑟见她脸色煞白,安慰道:“我胡说呢。”
此时阿玖进来禀报:“大奶奶,二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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