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深爱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暮夕
而且她姿态很好,一点也不咄咄逼人,和她在讲台上演讲时候双手撑着台面,说着“areyuok”、“pleaseanswer”时扫视下面同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大一小女生就这么哑火了,面色涨得通红,直到身边女孩推着她、怂恿她,她又鼓起勇气,瞪她:“你怎么勾引徐伟呢,他是我男朋友!”
嘉言一愣。
徐伟,这谁啊?没听过这号人。
她继续温和地笑了笑:“同学,你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然后,一个男生冲过来,满脸羞红地把他的小女友拖走了。剩下那几个女生也很尴尬,对她鞠躬、道歉,然后讪讪地离开。
抱着抱着书本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不管做什么事情,心里都得有底。就算你站不住理,只要说服了自己,理直了,气壮了,你也能看得别人没理。
更别说,你本身就有理。
她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这次交流,在异校面前大大地给母校争了一回光,得到了学校给的两千块奖金。
这次回去后,主任叫上了几个同样出色的同学和平时聊得来的几个老师一起去他的教工宿舍吃饭,自己买了火锅材料和饺子皮馅,一堆人扎堆坐地上乐呵。
这次来的还有个老头,笑眯眯的,很和蔼,也——很贪吃。
嘉言在厨房给他们煮饺子,忙得脚不沾地。那老头冷不防说:“丫头啊,你别只顾着我们,你自己也吃啊。”
嘉言笑着说:“您老自己吃就行了,我不饿。大家开心,我就倍儿开心。”
然后,她隔着移门隐约听到那老头和主任说:“这就是淑慧的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这么乖巧,这么聪明,她这些年辛苦了,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真不容易。”
主任也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听说这些年家里可苦了,她和她妈跟他们舅舅一家过,她舅舅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这丫头很小就出来打工了。她从小就聪明,当年可是我们z省的理科状元。那会儿大家伙儿都劝她,你应该去h大啊,还有,你不是喜欢法律,将来想做一个检察官吗?她说,她现在不喜欢了,而且,她不想再去北京了。”
然后,杨教授就跟着主任一起叹气。
嘉言手里的锅铲就那么顿了顿,悄悄擦去了眼角的眼泪,过了会儿,笑容可掬地冲出去,把一盘炸好的薯条放到桌布上:“当当当当,鲜鲜出炉的炸薯条,橄榄油炸的,都趁早了,吃完就没了。”
一堆人一拥而上,咬得嘎嘣脆。
嘉言微笑地拄着头,蹲在那里看着他们吃,比自己吃要快活地多。电话来了,她拿起来到阳台上去接。是舅母打来的,语声焦急,已经完全没了主见。
嘉言说,你慢点儿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舅母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那边传来:“你快点儿回来,咱们鱼塘出事了,你快点儿回来。出大事了!”
她在那边也说不清楚,嘉言说,等我回去再说。她把电话给挂了,到玄关那里换鞋。
杨教授奇怪地问她:“丫头你去哪儿呢?不玩儿了?”
嘉言笑了笑:“不了,家里有点儿事,我得马上回去。”
☆、第013章 古镇
第013章古镇
为了快,嘉言是坐的黑车,一个小时就到了老家。她老家那是个市里下辖的小镇,几十年前靠着化工厂起家。因着这个,空气实在算不上好,一进镇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坑坑洼洼的公路两边是一个个烟囱,喷出白色的浓烟。
她在想,这也不过是富了几个人,却把疾病、垃圾、灾难都留给了一代一代的后人。这个原本山清水秀的小镇,早在二十年前就逐渐出现那种名叫“癌症”的疾病,各种各样,出现在身体不同地方的稀奇古怪的名头,什么“胰腺”啊,“胃”啊、“脑”啊……各种各样。怎么就能那么多呢?
去年她们隔壁村的一个老大伯就得了肠道癌,那么健壮的一个人,平时都自称自个儿身体是“德国制造的大功率机器”,确诊后只过了两个月就去了。然后就是她认识的同村的一个姑娘,只有二十出头,得了乳腺癌,是后期,知道后直接割脉自杀。那姑娘是她隔壁大学的,化工系,很聪明很刻苦的一个姑娘,平时把饭钱省下来也要寄回家里去,然后骗家里人说她吃不了那么多,她正处对象呢,要减肥。
嘉言还记得,她自杀前那一天,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嘉言姐,我不想死,我好怕啊。但是,我知道,我这个病根本治不好,我不想弄得家里头人财两空。我们家够苦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妈,她有颈椎病,平时就靠着我给她按摩,还有我弟弟,他才上小学呢。早知道,我就多买点人寿保险了,我干嘛要省那点钱啊,我以为我会活到八十岁呢。”
她们村在镇的西南,和这个镇外围那些地儿隔水相望,她太婆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他们小时候得靠着摆渡过河,到了她十岁那年,村长集资给大伙儿修了一条大桥。这么多年了,那桥已经老了,两旁的栅栏不是缺了一个弯儿就是少了一个角。不过,大家好像也没那个心情去修缮,或者是没有那个闲钱,就任由它风雨无阻地矗立在那儿。而它也那么争气,就一直挺了那么多年。
身边人分分合合,半百还没过,夫妻吵架离婚的都不计其数了,倒还没这桥长情。
他们村是建在河上的一个个山丘组成的小岛,所以泥地岸边都是青苔,镇上人就把这地方叫青苔湾。在河的这边往桥对岸望去,飞翘的屋檐透着江南水乡的余韵,青石板路上总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撑着油纸伞。细雨绵绵,把地面打得油光水量。
山间还有撞钟声。
一年又一年,生老病死,循环往复。
到了家里,嘉言把伞收起来,放到屋檐的角落里,在门口的草席地毯上随便跺了两脚就进了门,唤了一声。舅母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流着眼泪。外婆骂她:“你哭什么?跟你说不要再弄那塘了,你偏不听!钱赚的完吗?咱们家都这样了,多赚一点少赚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舅母哭着说:“我那不是为着孩子嘛。你也知道,杉彤明年就上大学了,学费肯定不少吧,阿宇明年也要毕业了,过两年总得娶媳妇吧?他那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毕业后能不能找到好工作都不知道,还是上海那种地方,我能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又能怎么样?现在好了,你请的那么两个外地人,这才干了几天哪,就这么淹死在咱们塘里,现在怎么办?人家儿子已经找上门了,你男人和你爸现在被抓进去了。怎么哪,怎么办?”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声嘶力竭。
她舅母是她母亲的亲姐姐,她外公唯一的两个宝贝女儿。她们家上个世纪是做鱼饲料起家的,日子非常富足,那会儿是镇上都羡慕的望族,所以她舅母就招了女婿,她的表哥、表妹都姓的白。但是到了现在,这些年市场萎缩,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到了这两年,已经捉襟见肘。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也难怪她舅母着了急,把祖地那两个荒废的鱼塘都重新换水开新了。因为本地人要价高,她舅母经人介绍从镇外不远的浣溪招了一对外地夫妻。谁知,这俩人居然在上班的时候喝酒,男的跌进塘里,沉了下去,女的去拉,结果一起沉了。第二天是村上的二愣子发现的他们,尸体都浮肿了,就那么飘在塘面上。
小老百姓的,一辈子没见过死人,这是头一遭,还是两个,吓得他屁滚尿流跑着去报信:“姨啊,你们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舅舅和舅母从被窝里出来,起先还不信呢,听二愣子又是一通解释,都傻在了那里。
舅舅当即就清醒了。平时那么温和的人也急红了眼,抓着舅母,怒声逼问:“你叫的什么人啊,我不跟你说过那塘不吉利,靠着祖坟呢,别去碰吗?你干了什么啊?”
舅母也傻了,愣愣在站在那里,然后一屁股坐倒。
这边还没缓过来,那边苦主就找上门了,是个社会小青年,他们隔壁镇的,纠集了一帮人,什么三大姑八大姨乃至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来了,闹哄哄的要赔钱,要偿命,还报了警。家里唯一两个有文化的孩子还在外面读书,就剩下几个书都没念过几年的在那里,又是本分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舅舅和外公被抓去了派出所,那小青年还逼着舅母和外婆两人签一份条款,说是签了就放人。两人吓得六神无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签了。
嘉言从她们零碎的话里,也了解了大概,见她们哭得如此伤心,转身把隔壁的小外婆叫来,问个具体。
小外婆叹着气,原原委委地告诉了她,又是捶胸顿足:“出事那会儿,我在镇上厂里上班呢。这么大事儿,她们也真是糊涂,都不和我们商量的,就那么签了那份条约。好了,现在也签了,人还没放回来呢。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嗳,好好的一家人。”
嘉言问:“那是份什么条约啊?”
小外婆摇摇头:“我哪知道啊,我不跟你说我在外面吗?好像是什么赔偿款,不过,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听说数额还挺大的。哎呦,这俩怎么这么胆小,这么糊涂啊,这意外死的,不签难道还能把人弄死啊?”
嘉言心里也急,但是,家里都这样了,没个主事的人,她妈还病倒在床上,她怎么能露怯呢?
“那人的电话呢,你们有吗?我去和他谈。”一边打电话给在学校一个法律系的师兄。那师兄比她大几届,早些年追过她,挺有风度的一个人,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算是不错的朋友,也很仗义。
说了情况,那师兄在那边沉默了会儿,然后正色道:“嘉言,这事情不好说。”
嘉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镇定:“没事,您说吧,多坏的结果我都接受。”
师兄在那边说:“倒不是你舅舅和外公怎么样,他们不会有事,我想,对方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了他的,关键在于那份条约。”
“怎么说?”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应该报警,然后进行司法鉴定,明确死因,这样才能决定赔款,更好地协商,也能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利益,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你舅母他们怎么就这样签了这么份协议呢?”
嘉言很累,无奈道:“家里就剩三个女人,一个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都没读过什么书,看俩男人都被抓进去了,能不急吗?也没敢告诉那两个小的,就这么签了。别说这个了,没意思,帮我出个主意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那师兄说:“事情过了才多久,对方像是料到了似的冲上门,还趁热打铁逼得你舅母她们签了这么份协议,像是早就料好了。我想,这里面有猫腻。那份协议,也不简单,也许是个天文数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嘉言沉吟了一下,“你刚才说可能有猫腻,什么猫腻?难道还真有人搭两条命下去,就为了讹点钱?”
那师兄在那边隐晦地笑了一下:“那可说不准,干我们这行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有可能是那儿子给那俩夫妻下了药,让他们淹死的。你想啊,那两人刚死没多久他就来了,马上火化,像早猜到似的,不是明摆着要死无对证吗?也有可能是那俩夫妻本来就有个什么病,为了自己儿子的后半辈子赖上你们。他们儿子不是个混子吗,社会青年,连个工作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意外,不过他们儿子知道后,脑筋转得快,马上利用了。都说不准,可能性多着呢。也许是你得罪了人,也许就是意外,你自己倒霉。”
☆、第014章 蝴蝶
第014章蝴蝶
仍是深爱你分节阅读12
嘉言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舅舅和外公倒是次日就给放回来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份契约,明摆着写着赔款160万。那小青年得意洋洋地挥了挥纸:“要是不给呢,咱就法院见,你们不是还有几个塘吗?要是不给,不好意思,只能财产抵押了。”
舅母大叫:“那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你怎么能这样呢?就这么两人,怎么就能赔这么多?”
“妈的,我爸妈两条人命,不值160万啊?”小青年横眉怒目,吓得舅母缩回了嘉言身后。
嘉言努力压制着怒气,说:“你我心里都清楚,这要按正常程序来,也就是个三四十万的事情。不过,签也签了,我们不会耍赖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境况不大好,一下子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只能分期付款。”
“你当我傻子呢?分期,谁知道拖到什么时候?要是分期,这利息也得算上。再说了,你们这鱼塘不是还和你们二婆家合资的吗?两家人一起呗,总能凑出来的。”
她小外婆听了,原本不声不响的,这下跳起来:“你说什么啊?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人也不是我们请的,凭什么要我们分担一半啊?80万,你杀了我们吧!”
那小青年哼了一声:“这我不管,甭管你们是一家担呢还是两家分担,反正限期三个月,这是我的底线了。要是不给钱,就法院见。对了——”他转向她小外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们家在城里还有套房子吧,两室一厅的,就记在耿明(嘉言舅舅)的头上。要是还不出来,这房子到银行拍卖一下也得值个六七十来万啊。虽然是贱卖了,我也就吃个亏,认了。至于你们,也不吃亏嘛。那房子十年前买的,估计也就花个二三十万呗。”
小青年走了,舅母和外婆六神无主,抱在一起痛哭。外公坐在门口抽烟,舅舅瘫在那里,一脸茫然。
她妈妈都从阁楼下来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嘉言忙过去扶住她:“你怎么出来啊,腿脚那么不好,要是摔了怎么办啊?”
她妈妈笑了一下,然后觉得大厅里气氛不对,茫然地问她:“怎么了啊,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塘里的账出了点问题,舅舅和外公正想着法子填补呢。”
“问题大不?”
“没事的,你去休息吧。”嘉言把她送回了老屋。
回来的时候,她小外婆一脸尴尬地看着她笑。嘉言看了看一旁一脸涨得通红的舅母,回头和小外婆走到了屋外。小外婆踯躅着,说:“嘉言,你外婆家里已经这样了,如果咱们家再不好,将来你们还能指望谁呢,你说是不是?与其两家人都被拖垮,不如……”
她的意思很明确,嘉言镇定了一下,问:“你说吧,没事。”
小外婆屏住了呼吸,嗫嚅说:“不如我们把那房子转过来,也好过被那孙子弄去贱卖呀。”
他们两家人是同出一系,早些年,房子都是舅母这边的,外公做主分了一间给小外婆他们。后来,小外婆的女儿嫁了城里人,因为拆迁分配到一套房子,那套十年前贷款买的房子就多余了,得交额外的税,她舅舅人好,小外婆他们信得过,所以,那房子就挂在她舅舅名下了。
不过,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不过户也没有办法了,哪怕是多交税。
不过,小外婆也知道这么做有点儿落井下石的味道,脸上也很不好意思。不过,嘉言觉得这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就说:“那房子本来就是你们的,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过,这事你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和舅舅商量吧。现在家里这么乱,开口也不大好吧。那小年轻也就是说说,他要拿套房子干嘛,还平白少了几十来万,他才舍不得呢。”
“是是。”小外婆应了声,一脸歉意地走了。
这事到底也没敢告诉表哥和表妹,两人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舅母和他们说家里很好,要他们好好读书,吃好睡好了,别亏待自己。尤其是表妹白衫彤,过不了多久就要高考了,更加不能让她分心。她的成绩一向很好,考个一本不是问题,舅母是指望她能上个985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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