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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狐天八月

    太监只管当前带路,刘桐仍抱有一线希望,拽着常润之对守着胡同口的侍卫道:“圣上并没有让皇子妃和皇孙入幽禁所,你们快放他们出去!”

    侍卫看向刘桐,略有不耐道:“九皇子,是卑职方才没有说清楚吗?这地方除非是宫中有令,否则是只进不出的。”

    刘桐便道:“那快通禀圣上——不,通禀贤妃娘娘也可,求一道贤妃娘娘的令谕来。”

    侍卫不动,执着刀戟语气淡淡道:“卑职劝九皇子还是歇了这心思吧,您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进来容易,想出去,难呐。”

    另一侍卫也道:“九皇子还是别白费功夫了,冲着皇子妃给咱哥俩儿这点儿酒钱,卑职给您提个醒。您既然进了这中官胡同,甭管今后您有什么造化,现在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好。奉劝您还是听皇子妃的劝告,早些去拾掇了屋子,好好歇歇。这儿晚上,吓人着呢。”

    起初开口的侍卫接过话道:“中官胡同里阉人最多,这儿有毛病的,不少。”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继续道:“九皇子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娇妻幼子。”

    两个侍卫一番话,让刘桐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常润之拉了拉他,道:“总管太监走远了,咱们快跟过去吧,不然咱们都找不到自己个儿住哪儿了。”

    刘桐长吐了口气,不知道是该感动于妻子的生死相随,还是怨怪她的自作主张。

    但不得不说,守卫的一番话惊醒了他。

    刘桐抱起刘景阳,接过常润之肩膀上挎着的包袱,牵了她的手,迅速朝着总管太监行进的方向追去。

    走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东拐西拐的,总算是到了。

    总管太监从袖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院门,眼皮子都不抬说道:“就这儿了,上头的意思是,您踏进这院子,就不好再出来。每日吃喝,有人送来,您换洗下来的衣裳,也有人淘洗后再送过来,每日清早会有人来取夜香。您不需要做旁的,老实待着就行。”

    刘桐抿了抿唇,轮廓分明的脸绷了起来。

    总管太监抬眼瞧了他一眼:“能这样您就知足吧,好歹没让您自个儿弄吃穿。快进去吧。”

    刘桐只能带着妻儿进去,总管太监反身便锁了院门,慢悠悠转身走了,刘桐听得动静,出声欲唤住他,常润之拉了拉他,道:“刚来,别和人起冲突。”

    刘桐心口气闷:“谁让你带着阳阳跟来的,这哪儿是你们能住的地方。”

    “你都能住,我和阳阳怎么就不能住了?”

    跨进来才看到,这院落十分寻常普通,三边围墙围死了,留一边开了个门。围墙够高够结实,可里头却荒凉的紧。对着门的是一排屋子,两边分别是东西厢房,靠着东厢房的地方开了口井,西厢房侧有一棵歪着的白果树,枝繁叶茂。

    大概是久不住人,这院子当中已经垒了厚厚一层枯叶。那井口也没封死,虚盖着一块木板,上面也落着几片叶子。

    常润之朝屋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嘎吱嘎吱的声音顿时随着她迈步而响了起来。

    可见这地下叶子积了有多深。

    整个小院儿的面积也不大,窄窄小小的。住惯了高屋宽房,猛地到了这地方,只觉得落差极大。

    刘景阳有些害怕,贴着刘桐小声道:“爹爹,这儿怎么没有声音啊……静悄悄的。”

    刘桐站着没动,只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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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润之看向刘桐道:“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把今晚上先对付过去。”

    刘桐低低应了声,将刘景阳放了下来,先进了主屋扫了一遍。

    大概是已经接到了吩咐,需要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已有人送了来,只是堆放杂乱。

    屋子也并没有收拾干净,桌椅上还留存着积灰。

    刘桐四处找了找,寻了把扫帚简单归置了一下屋里的灰尘,打开窗户通风。

    常润之则寻了木桶、木盆和麻帕,将井口面上的木板挪开,打了桶水出来,跟在刘桐的后面擦洗桌椅。

    好在如今是夏天,打起来的井水在阳光下晒了会儿,便也不是很凉了。

    刘景阳见爹娘都在忙,倒也不闲着,乖巧地跟在常润之后面,给她递东西,睁大眼睛提醒常润之哪儿没擦洗干净。

    就这样忙活了有小半个时辰,不大的主屋便一改之前的灰败,略微干净了些。

    刘景阳见常润之额上冒汗,忙踮着脚要给常润之擦汗。

    常润之便微微弓了腰,方便儿子孝顺她。

    这一幕撞进了正从屋外进来的刘桐眼里。

    窗户外阳光投射到了常润之的侧脸上,细小的尘埃飞扬,儿子咧着笑脸,抬着手拽了袖子,认真地给妻子擦脸上的汗,仿佛岁月静谧,一切都如常温馨美好。

    心里憋着的那一股气,突然就松懈了。

    刘桐倚在门框处,淡笑着望着他们。

    刘景阳擦完汗,似有所觉地扭过头,见到刘桐忙咧嘴笑道:“爹爹,我刚帮娘擦完汗,也给你擦好不好?”

    刘桐颔首,乖乖蹲下身,张开了迎接儿子的怀抱。

    刘景阳依样画葫芦,给刘桐也擦好了汗水后,便笑道:“秋霖让我多照顾娘,不要让娘累着了。我是男子汉,以后我和爹爹一起保护娘。好不好啊爹爹?”

    “好……”刘桐鼻腔发酸,别过头去缓了缓,才站起身牵过刘景阳,对常润之道:“先歇会儿,差不多应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常润之点点头,捂住心口缓了缓因为听到“晚膳”二字而泛起的恶心。

    “怎么了?”刘桐忙问道。

    常润之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今对刘桐来说,她有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其实她本可以以有孕为缘由,暂时不来中官胡同陪刘桐,她完全可以等到生下这第二个孩子,坐完月子以后再来与他同甘共苦。

    可常润之最后还是放弃这个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她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吃苦。

    等她生了孩子恢复了身体,时间过去将近一年。

    她不敢想象这一年时间里,刘桐一个人在中官胡同里要怎么度过。

    寂寞会把一个人给逼疯的。

    她怎么忍心?

    所以她还是来了,因为她知道,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最遵从她本心的选择。

    她会努力,和刘桐在这个封闭的中官胡同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尽量无忧,尽量无虑。

    第二百六十二章 豪赌

    总管太监说得没错,的确有人亲自给他们送了晚膳来。

    虽然色香味甚至是分量,都比不上还在九皇子府里的样子,但常润之却也知足。

    一家人吃过后,碗碟装回了食盒,搁到了院门边开的小洞。

    刘桐找了火折子,拐到灶房生了火,借着还没完全落下山的太阳日光,又搜罗了一批柴火搁到近处。

    锅炉都是现有的,刘桐去井里打了水,常润之擦洗干净了铁锅,坐在灶膛前添柴烧水。

    木柴燃起来后火焰粗壮,不用守着,常润之便去主屋摊开了床单被褥铺床。

    主屋的床不大,但一家三口也能睡。

    常润之支了蚊帐,拿扇子赶走了蚊帐内的蚊虫,又解开包袱,拿出了一家三口要穿的衣裳。

    忙碌的这会儿功夫,刘桐已经打了满满一锅的水。

    他走进屋子来,刘景阳忙跟他说:“爹爹,娘带了衣裳。”

    常润之回头对他道:“我已经托了人,明日会将需要的东西给我们送来。今儿晚上先委屈一晚,我只带了一套咱们穿的衣裳,剩下的就是些私物。”

    “什么私物?”

    “金银。”常润之轻声道:“怕人看出来,所以当做装了衣裳的包袱带了进来。”

    常润之俏皮一笑:“守门侍卫也没检查,不知道是不是我塞的银子起了效果。”

    刘桐咧了咧嘴,轻轻揽住常润之的肩膀:“你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这会儿你若是在侯府……”

    “那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凄凉枯坐了。”常润之轻声打断他:“要是你身边儿没人,你定然是这样,先熬过这一晚再说。”

    刘桐不吭声,常润之权当他是默认了。

    “阿桐,我都已经进来了,你就别说那些假设的话了。”常润之笑眯眯道:“咱们这样挺好的。”

    “哪儿好了……”刘桐叹息一声:“你莫说那些话哄我。”

    “我没哄你。”常润之认真道:“其实我挺宅的,现在这样简单的生活,过过也不错。”

    “挺什么?”

    “宅。”常润之笑道:“就是喜欢待在家里,不爱出门。”

    刘桐好笑地摇头:“你总有些趣语,让人初次听着,摸不着头脑。”

    常润之轻轻一笑。

    刘桐顿了顿道:“润之,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

    “唔,若是我需要的东西能顺利运进来,那我觉得这和我之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需要我与旁人应酬,也不需要我管整个府里的内务。”常润之看向刘桐:“但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阿桐,你怎么想。”

    刘桐愣了愣神,半晌后叹息一声。

    “这一次父皇突然发难,我知道原因。我说过,父皇会抓五哥的弱点,而我算是其中之一。所以,这一次我被扣了罪名幽禁,是被父皇提了出来,当做了与五哥谈判的筹码。”

    刘桐说话声音很轻:“五哥在燕北打了胜仗,功高震主。他班师回到京城之日,就是皇位争斗大幕揭晓之时。届时,父皇也好,太子也好,对五哥的忌惮可想而知。大魏扬文抑武多年,京城的守卫军,恐怕扛不住五哥所率铁血之师的一击。”

    “但是,这样夺位并不是五哥所求,否则五哥在燕北就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再者,京中还有贤妃娘娘,还有五嫂和三位侄儿,父皇要控制他们,轻而易举,五哥总是有顾忌的。以五哥往常行事来看,他若要皇位,就必然不会让皇位得来不正,留给史官鞭挞的余地。”

    “五哥会来救我,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在几年之后。”

    刘桐微微低头。

    常润之沉默半晌,忽的侧身,定定看向刘桐:“凡事总不能靠推论。阿桐,最不能算的,就是人心。瑞王征战在外也有几年了,权势的膨胀可能会改变他的初心,他的选择,会直接影响你的命运。”

    刘桐沉吟片刻后道:“我知道。”

    “圣上和太子以你为要挟,一旦传出你的噩耗,这会直接成为瑞王发难的借口。”

    “我知道。”

    “瑞王年纪尚轻,哪怕瑞王妃和其嫡子被太子所害,不幸身亡,他也不用担心子嗣问题。”

    “我知道。”

    “贤妃娘娘深明大义,可以为了不拖儿子后腿,自裁宫中,彻底断了瑞王后顾之忧。”

    “我知道。”

    “阿桐,你什么都知道。”常润之伸手捧住他的脸:“你就不怕吗?”

    刘桐咧嘴一笑:“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不怕。”

    他轻轻揽住常润之:“你的担心我都明白,这些假设,我也曾想过。可是润之,我愿意赌一次,我愿意相信,五哥他不是个为了所谓的权势,就能‘大义灭亲’的冷心冷肠之人。”

    “你确定吗?”

    “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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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润之便笑了。

    “既然如此,我陪你赌了。”常润之眯眼笑:“若是赌输了,咱俩夫妻生同衾死同椁,倒也仍在一处;若是赌赢了,也不枉你信他一场,说不定咱们还能跟着他青云直上。”

    刘桐失笑。

    常润之推了推他:“为了将来的青云直上,咱们现在更要努力生活,好有一个好的身体,迎接更加富贵荣华的人生——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洗干净这一身泥,好好睡一觉。”

    刘桐顿时笑出了声,弯腰抱起刘景阳:“走喽,爹爹带阳阳宝贝儿洗澡去。”

    刘景阳呵呵直笑,不过出得门来,却和他爹咬耳朵:“爹爹,赌博是不对的,您不要和娘赌博。”

    刘桐笑着点头:“阳阳说得对,爹爹和娘亲不赌。”

    “嗯。”刘景阳高兴地点头。

    一家人光是洗澡、刷牙,就花费了半个多时辰。

    那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了。

    刘桐也不打算管这一摊子,先抓紧时间睡饱了再说。

    这两天他在天牢也着实没有什么休息的时候。

    刘景阳睡在最里边儿,常润之睡中间。

    刘桐躺下床去还与常润之闲聊了几句,渐渐睡意上来了,朦胧中听到常润之说了一句什么,他“哦”了一声,下一刻却猛地坐了起来,目光发直,问常润之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常润之侧着身:“我说,我怀孕了。阿桐你又要当爹爹了。”

    刘桐僵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躺了下来,动作更加轻,圈住常润之,手轻轻覆在她的肚腹上。

    “你这个傻瓜……怀孕了还跑来这样的地方。”刘桐轻声说,隐隐带了点儿鼻音。

    常润之闭着眼睛,已陷入半睡眠状态。她迷糊地回答刘桐道:“唔……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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