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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宠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他们后悔,并且因为萧错的态度而真正地心慌起来——那样的时刻,萧错都不曾有怒意。

    那才是最可怕的。

    分明意味着他心里只有失望、疲惫。

    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再不管他们了?

    萧府护卫头领带人过来,扶起了兄弟两个,婉言规劝:“天明了,此地不宜久留,二爷三爷早些回府吧。”

    两个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护卫头领沉吟片刻,又加了一句:“此事崔家心知肚明,但不见得会声张,侯爷也不会与外人说这种事,两位爷也不要与连公子提及。”

    两个人再度点头。

    护卫头领亲自为二人牵来坐骑,躬身请他们上马。

    萧锐、萧铮茫然地策马前行,走出去很远一段路,前者回眸看向之前驻足之处。

    入目的是银装素裹之景,天地间的氛围平静祥和。

    簌簌的落雪将昨晚的痕迹覆盖,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

    这日傍晚,萧锐、萧铮回到济宁侯府。

    萧锐径自回了听风阁,萧铮则脚步缓慢地回了凌云阁。

    二夫人听得萧锐回来,欢天喜地地迎到了厅堂,却见夫君神色黯然、脸色灰败,她立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着话已携了他的手,触感冰冷,她连忙唤人备水,拉着他到里间更衣。

    萧锐换了身衣服之后,才恢复了神智,眼里的愧意更浓,“我和三弟,闯祸了。”

    二夫人一时语凝。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沉默片刻,她回过神来,携了他的手,在寝室的圆椅上坐了,“你仔细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锐语气艰涩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二夫人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心里气得厉害,想学着泼妇的样子跳着脚指着夫君的鼻子责骂、抱怨,可是,那有用么?

    能够改变萧错决定的话,她可以心甘情愿地做一次泼妇。可是没用,所以,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况且,到底是夫妻一体,她在这时候闹腾有什么用?那就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么?怎么可能。况且自己置身事外有何益处?她还能跟萧锐在萧府各过各的不成?

    侯爷要跟两个兄弟分家各过。

    分家,那不就要搬出去了么?

    想到这一点,便已是满怀不舍。她舍不得裴羽,舍不得诚哥儿,甚至连如意都舍不得。

    她不舍的,是先前府里欢喜惬意的好光景。成婚之后,那是她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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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强行按捺下自己千回百转的情绪,用力地握住了萧锐的手,“没事,没事的。你跟侯爷好好儿地赔礼认错,他会原谅你的。”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不信,也就特别没底气,可那也得继续说,“就算是侯爷心意已决,也没事,我们一起想法子,横竖不搬出去就是了,大不了就跟侯爷耍赖。我瞧着侯爷是面冷心热的人,只要你是真心知道自己错了,他应该会慢慢释怀的。”

    萧锐挠了挠额头,苦笑,“但愿如此。”随后站起身来,“我要沐浴更衣,明早去跪祠堂。跟你说过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翌日一早,裴羽用饭的时候,甘蓝来禀:“二爷、三爷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去跪祠堂了。”

    “是么?”裴羽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到碟子里,“你能打听出原由么?”

    “打听不出。”甘蓝沮丧地道,“这次清风、益明的嘴巴严得紧。”

    裴羽斟酌片刻,“管家是什么态度?”

    甘蓝道:“管家只忙着外院的事。”

    “那就让他们跪吧。”裴羽能有什么法子?还能找到祠堂去询问他们不成?府里男子的事情,又是严重到了主动去祠堂罚跪的地步,即便她是宗妇,也不宜过问。

    等萧错回来再看看是什么情形吧。

    她出门时,看着飞舞的雪花,想到的是诚哥儿要有几日不能过来了。雪路难行,并且雪停之后天气会更加严寒,总要等到诚哥儿适应了之后才好出门。

    她吩咐木香:“派人把我给诚哥儿做的鞋袜、大氅送过去,告诉他,过几日我再去接他。”

    木香称是而去。

    巳时,崔家两位千金的帖子又送到了裴羽面前。

    这段日子,那对姐妹一日不间断地命人送帖子过来。

    裴羽始终不为所动,今日因着萧锐、萧铮的事,有了些火气,吩咐蔷薇:“去知会管家,让他派两名小厮把人送出去,日后崔家送帖子的人不要再放进来,膈应。”

    蔷薇称是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下午,雪停了,吉祥、如意又出了点儿事情。

    萧错不在家的日子,如意整个白日都会守在他的书房,晚间则回到正房的窝里睡觉。今日吉祥冒着雪跑来找如意玩儿,因着如意这几日都在打蔫儿,吉祥在这种时候向来也会陪着打蔫儿,便没进门照看着,忙着手里别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如意心情转好,与吉祥在书房里嬉闹起来。没人看着,两个庞然大物毫无顾忌地折腾,后果可想而知。

    谁都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是怎么折腾的,只知道结果很严重:多宝架上好几样东西碎在了地上,萧错用了几年的古砚摔在了地上,破损了一角,最要命的是,两个小混账不知怎么的碰翻了火盆。

    吉祥前腿一小块毛焦了。

    如意则烫伤了右前爪。

    清风、益明闻声疾步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室内狼藉,听到的是如意嗷呜嗷呜的叫声。

    吉祥躲在三围罗汉床后面,如意趴在室内的空地上。

    清风益明差点儿头疼死。

    清风查看了如意的伤势,唤人找来药膏给它擦上,再用棉纱厚实地包扎起来。

    益明则温声唤了吉祥半晌,才把这个败家的货唤到面前,确定它没什么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吉祥看着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如意,再看看清风、益明的神色,到底是做贼心虚,寻了个机会,嗖一下跑了。

    裴羽和二夫人听说之后,急匆匆赶来书房,前者搂着如意心疼了半晌。

    如意则已好过了不少,把脑瓜搁在她肩头轻轻磨蹭,用最柔和的方式撒娇。

    待得它窝在软榻上酣睡之后,裴羽和二夫人相形回往内院。

    二夫人记着萧锐不准她对任何人提及他们在外面的事,心里觉得裴羽迟早会知道,可还是不敢说出口,对上裴羽的视线,只有苦笑。

    裴羽看得出二夫人心绪特别低落,握了握她的手,“不要多思多虑,你想法子让二爷、三爷吃点儿东西才好。听说一早、中午,他们都是水米未进。”

    一听这话,二夫人的眼泪险些掉下来。昨晚萧锐就没吃东西,也没合眼,一整夜在大炕上打坐、思过。她对他的确是有火气,可心疼也是真的。她强扯出一抹笑,“我去给他们做一道汤——也不会别的。”

    裴羽点了点头。

    二夫人匆匆回了内宅。

    **

    入夜,萧错回到府中。

    管家迎上来,通禀诸事。

    如意从书房院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形跟萧错撒娇。

    萧错自然留意到了它裹得很厚实的那只爪子,眉心一蹙,“才几天没见,怎么成伤兵了?”

    赶上前来的清风心虚地咳了一声,照实说了原委。

    萧错牵了牵唇,手势温柔地拍了拍如意的头,“没瘸就行。”

    管家与清风俱是忍不住笑了笑。

    萧错停下脚步,俯身安抚着如意,对管家道:“你说你的。”

    管家将萧锐、萧铮跪祠堂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最关键的是,他们整日水米未进。”

    萧错把如意受伤的爪子托在掌上,指腹轻柔地抚着棉纱,“再送一次,另备二两砒|霜。要么活,要么死,甭跟我来要死不活那一套。快过年了,办丧事宜早不宜迟。”

    “……”管家先是觉得好笑,继而便有些心酸。以前侯爷不管是什么处境,叮嘱他的都是相同的一句:照顾好二弟、三弟,帮着他们把日子过好。太久了,侯爷图的只是手足活着,比他轻松、惬意的活着。这会儿得是心寒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去忙你的吧。”萧错对管家摆一摆手,放了如意,缓步往正房走去,“跟着我,慢点儿走。”

    如意却根本不动,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萧错挑眉,“长出息了?”

    如意索性趴在地上,瞅着自己的伤爪哼哼唧唧。它现在根本不宜走动,方才一时间高兴得忘乎所以,这会儿爪子不疼才怪。

    萧错笑得现出一口白牙,“该。”随后却是折回去,将半人高的爱犬捞起来,夹在臂弯,大步流星地回往正房。

    如意高兴起来,但是姿势让它很不舒服,便动来动去的。

    萧错没辙地叹了口气,抱孩子似的把它揽在怀里,又将它的前爪轻轻安置在肩头。

    小家伙淘气受了伤,他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好几年了,每次离家,它都会无言地等着他回来,每次回到家里,它都是一丝怨怪也无,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只为终于盼到的团聚欢喜。

    想到雪停之后晚间太冷,萧错吩咐清风:“给如意选一张皮子铺上。”

    清风忙道:“夫人昨日就开了她的小库房,给如意裁出了一块虎皮,一半铺,一半盖。”

    萧错嘴角一抽,又笑。先前倒是没看出来,他们家阿羽平日节俭,败起家来可是大手笔。

    “那就没事了。”萧错挥手吩咐清风,“回去吧。”随后回到正房,径自转到东次间。

    裴羽刚听小丫鬟通禀,正要下地,出去迎一迎他,他却这个样子回来了。

    她看着喜滋滋的如意,又看看唇角噙着浅笑的他,笑容不自觉地绽放。

    萧错把如意放到大炕上,看向她的时候,笑意更浓。

    裴羽忙问他:“用过饭没有?”

    “吃过了。”赶在奉茶的丫鬟进门之前,萧错揽过她,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后转身落座。

    裴羽下地穿上鞋子,“侯爷去换身衣服吧?”

    萧错漫应一声,拍拍如意的头,“老实待着,你得养伤。”

    如意在大炕上打了个滚儿,真就没跟着他去内室。

    萧错先到净房洗了洗手,裴羽把衣服送过来之后,他温声道:“让丫鬟备水,今晚我得早点儿睡。”

    “好。”裴羽点头,立刻去外面吩咐下去,又让小丫鬟去问过清风,确定如意今晚不需换药,哄得它开始打瞌睡了,这才回到寝室,亲自铺床。

    萧错换了纯白的寝衣,歇下时神色平和。

    裴羽坐在床边端详着他,一丝端倪都看不出,好像萧锐、萧铮那档子事与他无关一般。

    萧错把她的手纳入掌中,“怎么还不去洗漱?”没正形地笑了笑,“没你我睡不着。”

    裴羽撇了撇嘴,“我才不信。”说得好像他这段日子都没合眼似的——他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性子。

    “那就是睡不好。”他笑道,“没人闹腾居然不习惯,这多要命。”

    裴羽失笑,起身去了沐浴更衣。

    萧错躺在床上,阖了眼睑。他乏得厉害,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入睡。

    但事实却非如此。

    两个混账弟弟的事情萦绕在心头,越想越窝火。

    突袭之前,总要派人去试试对方的实力,他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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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呢?那是摆设么?

    也罢,这一点他忍,权当他们读兵书只是做样子。

    那么,责任呢?

    那种下场非生即死亦或生不如死的事情,在做之前可曾安排好身后事?可曾与任何人交代过:万一出事,要给他个怎样的理由。

    这一点也没做到。

    是谁给他们的底气,能够确定全身而退?

    尤其萧锐,已经是娶妻成家的人了,走之前可曾为留在家中的发妻打算过?

    真躺着回来的话,他要如何与二弟妹解释?难不成一句“你夫君傻呵呵地去送死,你守寡是时运不济”打发她?

    她是欠了萧锐多少?

    没脑子,没担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真恨不得把他们打残,送到连玉杰身边。不是重情义么?有苦同当未尝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萧错吁出一口气,翻了个身。

    有丫鬟在屏风外禀道:“侯爷,益明来了。”

    “让他进门说。”

    “是。”

    益明站在寝室门外道:“二爷、三爷刚刚用过饭了。管家让小的来通禀侯爷一声。”

    萧错想了想,“让他们滚出祠堂。有什么脸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想气得哪一个显灵不成?”

    益明一听这就是还在气头上,正色称是而去。过一阵子又来回话:“二爷、三爷回房了。”

    萧错总算好过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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