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斛珠
应该能吧。
数日来的困扰在跟谢珺的长谈后稍有理清,谢璇回到府中后便暂时将韩玠抛在脑后,开始专心准备成衣坊的事情。
陶氏留下的那两个铺子如今很不景气,从掌柜开始到底下的伙计,没几个人是能托付大事的。况且铺子里如今卖的是香料,往后要改做成衣坊,恐怕还要费不少功夫——最要紧的,就是人手。
谢璇不能亲力亲为,便将芳洲的爹娘交到了跟前。
这两位的办事能力谢璇稍有体会,上回要买通田妈妈的时候叫他们去打探消息,办得就很好,后来又买了田妈妈后还她自由,做得也很漂亮。他夫妻俩又是做了多年的买办,对生意上的事情熟悉,倒是可以叫他们去做。
只是伙计易得,掌柜难寻。
想把成衣坊做起来,单靠绣娘温百草神乎其技的裁衣刺绣功夫是不够的,还得有个能靠得住的人来主事,打理好往来生意。这个人,倒是要费些功夫,想来想去,便提笔给舅舅陶从时写了封信。
她这儿暗暗的做着铺子事情的时候,三房谢珮的生日便到了。
谢珮的生日在往年不算什么大事,那时候三爷谢缇在外为官,隋氏性情温顺低调,连带着谢珮都不怎么惹人注意,老夫人想起来的时候就办个生辰,想不起来的时候,娘俩在小院儿里过一过也就是了。
今年可就完全不同。
岳氏走后,谢老夫人虽然收回了内宅的大权,但她毕竟上了年纪,不能事事亲为,许多事情就交到了隋氏的手上。隋氏虽说没管过家,却是个颇聪明的人,这段时间慢慢办起事儿来也是头头是道的,家下那些仆妇们自然是要上赶着来拍马屁的。
是以谢珮生日临近的时候,就有管事媳妇在禀事儿的时候在老夫人跟前提了一句,当时谢珮就在旁边,灵秀的小姑娘如隋氏般性情温顺,虽不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却也十分招人喜爱。
谢珮生在冬月里,今年十三岁,按照平常姑娘家十五六岁出嫁的习俗,在家也就能住个两三年了。
谢老夫人兴致一起,便说要给谢珮办个生辰。
不过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且晋王死后没多久,元靖帝还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世家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去戳皇帝的眼睛,因此这事儿不宜太过铺张,便打算在府里小治酒席,男人们不算,只女眷们乐一乐就好。
隋氏谦辞了几回,耐不住老夫人“疼爱”孙女,只好应了。
到得谢珮生日这一天,也有相熟的人家打发人送了些礼物过来,此外便是谢家阖府上下的女眷们聚在荣喜阁后头的暖阁里吃酒。
自谢老夫人起,二房的岳氏带了谢珊、谢玖姐妹俩,没见两个姨娘和正得宠的应春,三房是隋氏带着谢珮,只长房冷清,两位徐妈妈陪着谢璇和谢玥姐妹俩过去完事。
毕竟是才分了府,岳氏过来的时候有些尴尬,好在隋氏对这些并不计较,因谢珊不日即将出阁,议着此事的时候渐渐化解了尴尬氛围,倒是有说有笑的。
小宴分了两桌,谢老夫人和隋氏、岳氏一起,剩下姐妹五个另用一桌。
席面自然是极佳的,府里前阵子兵荒马乱,没有治酒席的心思,攒了这么久,一应菜色皆是上品,也做得格外精致。
谢珮是个性格柔善的和事老,在府里这么多年,不算多起眼,却也没跟谁闹过龃龉,哪怕是谢玥这样骄纵的,也能跟她处得来。今日是她过生日,姐妹几个倒是真心祝福的,小姑娘家惯常喝果酒,想着谢珊即将出阁,留恋之余倒有姐妹情怀萦绕,推杯换盏的颇为融洽。
即便是郁郁寡欢的谢玥,今日也是多喝了些。
宴席过半,杯盘渐空,谢璇原本就酒量不佳,这时候觉着有些头晕,便带了芳洲出来,在外头透透气。
荣喜阁这一带算是整个谢府的中心,屋宇连绵树木葱郁,哪怕冬日里万物凋敝,慢慢赏玩的时候也有一番滋味。谢璇缓缓走过,到得一处高墙小院的时候一时念起,问芳洲,“这就是当初夫人养病的地方?”
谢池春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97
“难怪……”韩玠握紧了铁栏杆,脸上是少有的苍白之色,喃喃的道:“难怪皇上连见都不肯见我……原来是他!这可恶的魏忠!” 声音之中,却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所以韩玠并不知道这些?
谢璇瞧着他的反应,只觉得一颗心在往下坠,“玉玠哥哥,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不肯见你,靖宁侯府也没法子使力,旁人的谏言也未必有用,该怎么样才能洗清你们的嫌疑?”
“洗不清的。”韩玠目色沉重,摇了摇头。
“可是太子他并没有……”
“太子虽没有谋逆,却已有了篡位之心,这事已经铁证如山。”韩玠紧紧的握住了谢璇的手,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皇上最忌讳的是朝臣与边将勾结,更别说是太子——他已经三十岁,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皇上的身体却还健朗,这只会加深猜忌。而魏忠……魏忠,该死!”
他的拳头握起来,捏得谢璇的手背都有些发疼。
谢璇总算明白了什么,“魏忠他……难道已经背叛了韩大人?”
“他是越王的人,我临死才知道的。”韩玠努力的镇定,旧时的记忆却还是翻涌而来——那个血满城池的夜晚,魏忠手捧新帝的诏书,宣布韩家父子通敌叛国,尽数诛杀。父亲的鲜血,兄长的鲜血,将士们的战歌……那些血色的记忆深深烙在脑海里,永远不会淡去。
即便韩玠此生已经提醒父亲防备魏忠,但在外人眼中,魏忠他依旧是韩遂的心腹,魏忠的一切行径依旧能被理解为韩遂的行径。
尤其是太子在皇后被禁足后已有了篡位之心,而元靖帝对于太子也有了更深的顾忌——如今的皇上只差一个废去太子的借口,而魏忠所代表的韩遂,就是最好的借口!
韩家的境遇已经十分清晰——太子谋逆的罪名在元靖帝心里已经定论,韩家忠于武事,虽也有交好的人家,但是涉及谋逆这样的大罪,又是祭出了魏忠这样的大旗,会有几个人坚定的相信韩家清白,为韩家力争?那些人的挣扎,又能有多少用处?
“我需要想想。”韩玠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极度的震惊之后,便是极度的冷静。他这两年身处青衣卫中,原本就练出了果断狠厉的气度,而今面色沉稳严肃、隐隐藏着怒气愤恨的时候,那冷厉的气度更是叫人畏惧。
谢璇并不敢打搅他,只是在外站着。
仓促的会面不能给韩玠更多思考的时间,远处脚步声传来,怕是高诚过来催促的。韩玠并不敢叫谢璇在这里多耽搁,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还不忘叫她镇定,“不要慌,回去等我的消息。”
“可是你还在诏狱……”
“高诚既然决定插手此事,就不会中途而废,我有办法叫他传递消息。”韩玠握住谢璇的手,温厚有力的手掌包裹着柔弱无骨的纤秀,叫两人心中都生出力量。他的神色已经镇定了下来,语气笃定,“最晚明晚必会有消息,这中间切勿轻举妄动,自陷险境。璇璇——”韩玠凑近她的脸庞,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只有你。”
低沉的声音落入谢璇耳中,也叫高诚隐约听得明白。
一脸凶相的汉子像是怔了怔,看着角落里的那间牢房——牢内的人身姿挺拔,即使在朝不保夕的处境下,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泰山崩于前都不会畏惧。牢狱之外,精致的青衣卫服侍里包裹着十三岁少女的身材,那张娇美的脸露出来,在火光下柔弱而坚定。
隔着铁制的栏杆,他们的手紧握在一处,莫名的令人动容。
高诚忽然生出了些钦佩,为韩玠在官场打滚沉浮,在狠辣手腕扫清障碍的另一面,还能说出那句“最重要的只有你”;也为谢璇态度坚决,在韩家四面楚歌的时候,甘冒风险来到诏狱,去做一些本不该是她这样的姑娘做的事情。
在高诚眼中,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娇生惯养的公府千金。
高诚不自觉的触向从谢璇手里抢来的那方绣帕,随即冷声道:“该走了。”
韩玠晓得诏狱内的规矩,不能多耽误片刻,放开谢璇的手掌,迅速帮她将盔帽戴好,再次叮嘱,“不要惊慌!”随即示意谢璇赶紧离开。
他的果断感染了谢璇,原先那些慌乱暂时消却,她快步走到高诚跟前,同进来时那样,以随身侍卫的身份紧随在后。怕心中生出眷恋,她不敢多回头看关押韩玠的牢房,只是揪紧了衣裳,死死的盯着高诚的脚步。
诏狱之外,夜风冷冽。
谢璇跟着高诚走出那扇黑色的铁门时,冷冽清新的夜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抬头望了望,一轮皓月依旧高高的悬在空中,将高耸的石墙拉出暗影,高旷而冷清。
她紧绷着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跟随高诚走出很远,才悄悄的嘘了口气。
“她在哪里?”前面的高诚停下脚步,回身问她。
“玄武南街红螺巷,倒数第二个院落,唯一没贴门神的那家。有一个婆子在院里照顾,跟她住在一处。”谢璇报出了温百草的住址,“今夜的事多谢高大人出手相助,谢璇姐弟铭感于心!”她深深施了一礼,真心实意。
高诚“嗯”了一声,抬步就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时,就见谢璇茫然站在原地,正在打量前后的道路。高诚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去哪里?”
“先去找澹儿吧。”谢璇有点小心翼翼,“高大人,你家该怎么走?”
……
高诚到底不能把她一个不常出门的姑娘扔在这里,何况此时已入宵禁,若是放任谢璇四处乱跑,被巡夜的兵马司碰见了盘问,难免麻烦。他只好冷声道:“跟我走。”
回到高诚的小院,唐灵钧和谢澹正一左一右的趴在门边,见了谢璇的时候立时扑了上来。瞧见高诚那张冷冰冰似乎想要杀人的脸,两人到底有些敬惧,又各自退开了几步。
高诚依旧冷着脸,“去哪?”——夜色已深,他可不想留三个少年在自家小院住下,尤其是里面还有个娇生惯养的恒国公府千金。
这个问题是唐灵钧和谢澹早就商量过的,唐灵钧虽不敢在高诚的黑脸下直接问结果,瞧见谢璇偷偷点头的时候也放心了许多,当即道:“这里离我家最近,先回我家。”
唐灵钧是顽劣惯了的,自小调皮捣蛋,夜闯宵禁的事手到擒来,最会躲避巡夜的兵马司,高诚则更不必说。有他俩带路,一路走到西平伯府的时候,连只野猫都没碰到,唐灵钧招呼着仆从开门,高诚总算卸下了担子,有些避之不及的赶紧消失了。
这头唐灵钧一进了府门便没了顾忌,赶紧问道:“怎么样,表哥在那里还好么?”
“他很好,并没受任何苦楚,只是目下的情势叫他始料未及,说是叫我们静候对策,不要轻举妄动。”谢璇跟着唐灵钧到了就近的暖阁,将大致情况说了,又叮嘱他们不要宣扬告辞的事情,唐灵钧和谢澹自然明白。
是夜唐灵钧安排姐弟二人在西平伯府住下,次日早晨见过唐夫人,因唐樽与韩遂交情极深,唐夫人倒是十分热心。
谢璇能猜到谢老太爷的怒气,生怕回到恒国公府后就再难有机会出门,这一日依旧逗留在西平伯府。只是毕竟怕府中担心,便简略写了封信回去报平安。
焦灼的等了一日,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等来了高诚。
☆、第98章 098
高诚并未去拜访唐夫人,而是在唐灵钧的接引下,直接到了客厅。谢璇正在那里焦灼的等着,一见了他,忙赶上去道:“高大人,怎么样?”
“他让我转交这个。”高诚的手掌摊开,稍见粗粝的掌心拖着一枚红豆。
谢璇一怔,旁边唐灵钧和谢澹也都呆了,“就只是这个?”
“嗯。”高诚也是满心不解。他并不是个擅长交往的人,在青衣卫中这么多年,对旁人都不大瞧得上眼,也就这两年跟韩玠走得近些,才有耐心来给这几个“毛孩子”递信。多年来的习惯使然,他很会控制好奇心,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否则宫廷内外那么多悬疑难解的案子,若是桩桩件件都去好奇,那可真就没法活了。
他的手掌翻转,将红豆扣在谢璇的掌心,之后没再说半句话,大踏步的离去。
谢璇其实有些好奇他跟温百草的故事,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心情管这些,只是将那一粒小小的红豆捧在掌心,稍稍出神。
唐灵钧和谢澹就在她的旁边,对着红豆满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唐灵钧拨了拨红豆,指尖碰到谢璇掌心的柔软时,才倏然收回,冲谢澹道:“你明白吗?”
谢澹摇头。
他只知道红豆可代相思之意,可目下的处境,韩玠显然没有这等闲心。
正月下旬的阳光已经日益和暖,谢璇愣愣的将那红豆看了好半天,才断然道:“澹儿,我要去拜访南平长公主。”随即看向唐灵钧,“唐公子,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母亲?”
“当然!”唐灵钧当即带着姐弟俩往唐夫人的住处走,“这红豆和南平长公主有关?”
“嗯。”谢璇点头,“我明白玉玠哥哥的意思,这个时候,大概只有长公主能够救他。”——那一粒红豆的寓意并非相思,而是韩玠背后的胎记。大抵韩玠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才会决定自揭身份,这样才能博得一线希望,在面见元靖帝的时候,为韩家开脱。
而想要将这讯息传递到元靖帝面前,且将影响降到最低,谢璇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南平长公主。她是元靖帝最疼爱的妹妹,能受命执掌谢池文社,为元靖帝引荐贤才,足见其在元靖帝心中的地位。最难得的是她有良善之心,先前疼爱晋王,如今也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唐夫人的居处离此不远,听说事涉韩玠,唐夫人当即答应了。
南平长公主在内城外城皆有府邸,唐夫人与她交情甚笃,熟门熟路的将谢璇引到了位于内城的府门口。这是皇帝御赐的宅邸,皇家住处,自非寻常侯门公府可比,不说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单单门外执刀而立的侍卫就比别处多了几分威仪。
唐夫人是常客,递了消息进去没一会儿,便被人迎入府中。
长公主已经在客厅内等着了。
近来大事频频,先是皇后被禁足,之后太子涉嫌谋逆,东宫被封,与之有联系的许多朝廷大员相继被查,动荡之中,她这座公主府的门口都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她自然明白唐夫人的来意,瞧见谢璇的时候倒有些意外,挥退了女官,开门见山,“还是为了韩家的事么?”
“嗯,灵钧这两天上蹿下跳,我也时刻挂心。”唐夫人伸手将谢璇带到前面来,“六姑娘新近得了些消息,说是只有长公主能救韩家性命,特来拜望。长公主,能否听她一言?”
南平长公主稍稍迟疑。
她居于高位,除了唐夫人之外,平素也有不少交好的友人,这回京城里被查封的府邸不下四五处,已有许多人来求过这样的事情。她最初还有所尝试,在看清楚元靖帝彻底不见任何人的态度之后,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皇兄不见任何人,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南平长公主也有些黯然,“前儿我就被阻在门外,今儿恐怕更难面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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