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小七
“好。”
多年以后,每每想到今时今日这段对话,林芳洲都只能用一个成语来总结自己:自掘坟墓。
第10章
小元宝在灶底沾了一身脏灰,泥猴一般,林芳洲去井边打了一桶水,让他洗了个澡。那井水有点凉,她又懒得烧,小元宝平生第一次用凉水洗澡,那滋味很不好受。
他洗澡时,林芳洲坐在门口,提着鸟笼子逗那猫头鹰。猫头鹰的血已经止住了,有了些精神,可惜它叫声难听,长得也不好看,因此除了吃肉,她想不出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处。
王大刀王捕头,挎着他的大刀,走过来说,“大郎!真是好消闲。”
“王捕头,你吃过猫头鹰吗?好吃吗?”
王大刀慌忙摇头,“却是不曾吃过!”
“想尝尝吗?”
“不想……”
林芳洲放下鸟笼,见王捕头不像是路过的,她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事?是太爷让你把赏金送过来吗?”
“不是。太爷派我来请你,让你晚饭去望月楼,他要请客。”
“哦?他都请了谁?”
“都是为打虎出过力的兄弟。”
林芳洲明白了。太爷这是要摆庆功宴,那宴上的吃食想必不会太差。她很高兴:“有劳王捕头,我晓得了,晚上必定过去。”
王捕头告别林芳洲之后,又去请别人了。
林芳洲在卖馒头的小贩那里赊了五个馒头。小贩一边捡馒头一边说,“大郎好智谋,好英雄!区区几个馒头,拿回家吃罢,什么赊不赊的!”
林芳洲平生第一次被夸赞好英雄,她都要飘起来了,笑嘻嘻地说:“你都道我是英雄了,我还吃你白食?今日手紧,等宽松了,必定还你。”
“不急不急,大郎宽裕时再说。不够再来拿。”
林芳洲拿着馒头回到家时,小元宝已经洗好澡了。穿一身林芳洲很久以前的破烂衣服。林芳洲走进门时,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把馒头放在桌上,“吃吧。都是你的。”
小元宝问:“你怎么不吃?”
“晚上太爷摆庆功宴,我要把肚子多腾出些地方,吃他个十斤八斤的羊肉!这一餐便免了。”
小元宝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谈怪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拿起馒头来吃。
林芳洲摸着下巴,看着小元宝斯斯文文的吃相,说道,“我得给你找个新的身份。”
“嗯?”
“想换个新身份,就得取个大名,麻烦。”
小元宝说,“不如说我是来投奔你的远亲。也姓林。”
“那你叫林元宝。”
“不妥。这样的名字做大名,除非那些山野粗鄙人家,我看起来不像。”
林芳洲翻了个白眼,“你就直接说我俗就好了。”
小元宝低头沉思一番,说道:“我是你的远亲,也姓林,应该就是同宗旁支,和你平辈,名字也要带一个芳字。林芳洲,林芳洲……”小元宝说到这里,突然问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不知道。怎么了?”
“芳洲,出自《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为你取这名字的人,当是个读书人。”
“我也是读书人。”
小元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林芳洲怒道:“你不服吗?你忘记了?我可是会写字的!”
“哦。”小元宝不忍心说,那字是他见过的最难看的,没有之一。
小元宝说,“我也从《九歌》中取名吧,《九歌·山鬼》,‘折芳馨兮遗所思’,我便取名林芳思,如何?”
“折……什么?喂……喂什么?”
“折芳馨兮遗所思。”
“什么意思?”
“折下香花,送给我所思慕的人。”
林芳洲乐了:“哈哈你小小年纪,毛都没长呢,你思慕谁?!你还要脸不要了,哈哈哈……”
小元宝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窘迫,面色发红,撇开脸解释道,“诗以言志,借物托喻,并不是字面那种意思。”
林芳洲还在说胡话:“乖,你要听话,等你长大了就能娶婆娘了。你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一表人才,肯定能娶个漂亮媳妇。”
小元宝红着脸,埋头只是吃,不再理她了。
……
傍晚,林芳洲出门赴宴,小元宝一人在家中。他有些无聊,头昏沉沉的,只当是因自己这些天没能出门憋得。
他见那猫头鹰蔫蔫的,像是饿了,便把吃剩的馒头掰碎扔进锅里,过了没多久,果真有老鼠上了钩,跳进锅里吃馒头。
小元宝听过关于老鼠的故事。曾经在他的理解里,老鼠都是狡猾的,可是这几天的经历使他发现,原来老鼠是一种又蠢又笨的东西。
他不想碰老鼠,于是把那鸟笼子的门打开,将猫头鹰一并倒进锅里,然后盖好盖子。
好了!又可以喂猫头鹰,又不用看到那样血腥恶心的场面。他很满意。
做完这些,他还是觉得头晕,四肢乏力,困倦得很。看看窗外,霞光渐渐暗淡,天也快黑了。于是他把被子一掀,睡觉。
多情应笑我分节阅读13
林芳洲在望月楼吃喝正酣。
县令把赏金放下来了。原本悬赏文书上写的是白银五十两,到了林芳洲手里,只有十两。她有些不高兴,质问道:“太爷,为何只得十两?”
太爷解释道:“赏金总共五十两。主意是你出的没错,可还有二十个义士冒险进山,他们理应得些好处。本官便做了主,将赏金分作二十一份,你一人独得十两,其他人每人二两,你可有异议?”
如此倒也有理。林芳洲虽穷,却不是那吝啬之人,听县令这样解释,便道:“太爷英明得紧,正该如此。”
晚宴很丰盛。有烤猪,羊羹,丸子,鱼片,酿螃蟹,等等等等,还有各色的点心。有些点心林芳洲吃都没吃过,算是长见识。她把那些点心拣了几个偷偷藏在袖中,打算带回去给小元宝也尝尝。
许多人朝林芳洲敬酒,把她喝得七荤八素。
太爷很高兴,找了花楼里最红的姑娘来唱小曲,还特地点了一曲《送瘟神》。这种曲子只有过年节会唱,平日不多见。
众人都以为此处的“瘟神”是指那老虎,觉得十分应景。
只有林芳洲知道真正的瘟神是谁。
酒宴一直摆到深夜,林芳洲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地回了家。进家门时,她听到厨房里有奇怪的响动,便走进厨房查探,原来那声响来自灶台。
“闹鬼呢?”
若是在平时,她早已吓出冷汗,不过现在喝醉了,她整个人飘飘的都快成了仙,自然看不上这些鬼。
锅里有东西砰砰砰的,好像在撞锅盖?
她使劲把锅盖掀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冲出来,飞走了。
“还是个飞天鬼。”
林芳洲走回到卧房,黑暗中见小元宝已经睡下,她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笑嘻嘻道:“看看,看看,哥哥给你带回了什么?”
说着,把各色点心都掏出来。
小元宝却一动不动。
林芳洲将点心都放在桌上,“明早再吃罢!”说着也翻身躺在床上。
睡在小元宝身边,她感觉他在瑟瑟地发着抖。她奇怪地推了他一把,“怎么了?”
模模糊糊的呓语:“冷……”
林芳洲一把将他拉进怀疑搂着,“这样就不冷啦。”
第11章
小元宝醒来时,一眼看到的是卧房内破烂的纱窗。太阳当是已经出来了,那纱窗被阳光晃得亮白一片。他眯了眯眼睛,感觉身子有些僵,想要翻个身,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怀抱里。
林芳洲似乎把他当枕头抱了。一条腿横过来压着,手臂绕过来揽着他,下巴压在他肩膀上,还打着小呼噜。
小元宝有些愣神。
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他。他从生下来起,就是一个人睡觉。奶娘偶尔会抱着他走路,但是他知道,她们抱着他的时候,心里也是害怕的。她们不敢和他太亲近,也不敢太冷漠,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能让她们心里感到安全的距离。
纱窗外又响起了胡饼的叫卖声。
林芳洲每天都能听到卖胡饼的吆喝,每天都买不起,但这不妨碍她被那吆喝声唤醒。
她昨日宿醉,睡得不太尽兴,此刻被吵醒了,气呼呼道:“吵死了!”
小元宝拨开她的胳膊和腿,吃力地坐起来,接着咚——又倒下了。
直接倒进了她的怀里,把她彻底砸清醒了。
林芳洲怒道,“你做什么!”
“我有点晕。”
林芳洲觉得不对劲,扶起他看了看,但见他面色蜡黄,眼下乌青,神态看起来很憔悴,像个鬼。她奇怪得很,“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可能是因为昨天洗了个冷水澡,伤风了。”他开口时,嗓子也沙沙的。
“我每次洗澡都用冷水,从来不曾伤过风,”林芳洲有些不屑,“你这身子真是纸糊的。”
小元宝有些敬佩,“你这身子真是铁打的。”
“行了行了不用拍马屁了,我去找黄大夫给你讨副药吃吃。”
林芳洲下了床,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喂,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好像……闹鬼了?”
“鬼神之说不可信。”
“我好像真看到鬼了,还会飞!妈呀!!!”
林芳洲有些害怕。小元宝安慰道:“无妨,就算真的有鬼,你没做坏事,它们也不会找你麻烦。”
“我做过坏事,做过很多!”
小元宝有些无语。想了一下,他又道:“你救我一命,可抵十七年罪孽。”
“我也害死过人,卫拐子就是我害死的!”
“卫拐子是我害死的。我……害死过很多人。”
林芳洲看着他说这话时突然黯淡的神色,有些替他难过。她挥了一下手,粗着声音道:“行了行了,生个小病就胡思乱想!”
“明明是你胡思乱想……”
“你闭嘴。”
他闭嘴了。她出门拿药了。
林芳洲出去过了一会儿,小元宝突然听到纱窗下咚咚咚地有人在敲,他立刻警醒起来,起身下床,想要去厨房钻灶台。
“小元宝,是我。”
虽然那声音刻意压低,小元宝还是一下子听出,那是林芳洲。他有些奇怪,凑近到纱窗前,叫她:“芳洲哥哥?”
“是我。”
“你怎么不进来说话?”
“我不敢。里面有飞天鬼,我绝对亲眼见过。”
“那你要做什么?”
“小元宝,我刚才没拿药。你先忍一忍。方才我看到城门口那些怪人都散了,我问守城的人,守城人说,他们昨天就走了。所以你可以出来了。”
小元宝很高兴。
林芳洲:“不过你先不要急。穿好衣服,衣服弄脏一点,然后你偷偷地从后门出去,尽量避着人,出去之后走在街上,往西走,去一个胖大娘开的早点摊子上,我在那里等你。按照我们昨天说好的那样做,记清楚了吗?”
“嗯。”
……
早点摊子上有很多人,陈屠户父子也在。陈屠户这几日不曾杀猪杀羊,只宰过一只老虎,因此今日不用卖肉,倒很消闲。他儿子陈小三坐在他旁边,吃得满嘴油光,见到林芳洲时,早已忘了“夺糍糕之恨”,招呼她道:“林大哥,坐在这里。”
陈屠户听到这话,一巴掌扇了儿子的脑袋,怒道:“他叫我大哥,你叫他大哥,这是什么狗屁辈分?”
周围人逗得哈哈大笑。
林芳洲坐下之后,问道:“怎么今日嫂子不给你们做饭吃?”
“她昨日……嗯,不太舒服,今早还没起来。我一会儿还要给她带回些吃食,找大夫看一看。”
林芳洲知道她为什么不舒服,多半是昨天吓得。便道:“我料不是什么大毛病,休息一下就能好,你也莫要担心。”
“嗯。”
林芳洲点了两根油条,一碗粥,对那胖大娘说,“我没零钱,过会儿去钱庄兑了散银子再给你送过来。”
胖大娘总是笑呵呵的:“急什么,大郎先吃饱再说罢!”
陈屠户说:“不用那么麻烦,林兄弟的饭钱,一并算到我账上。”
林芳洲道:“那怎么好意思。”
“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不要和我见外了!再说,你那蚂蚱一般的食量,能多花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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