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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皇帝……”馆陶闻言,想要反驳,但临到头来,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确实,她是这个长安城,甚至是全天下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女性之一。

    但……

    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大汉天子!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口含天宪,操生杀之大权的天子!

    而刘氏天子,每一代都有杀自己的亲戚的传统!

    太宗杀弟、杀舅,先帝杀吴王、楚王。

    而眼前这个女婿,更是杀了四位堂叔,囚禁了一个,废黜了一个。

    传闻之中,甚至前不久燕王刘定国之死,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而馆陶,却只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权势和富贵全部都来自他人的女人。

    在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属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所给与的。

    不客气的说,若女婿不再亲近和宠溺皇后,她这个所谓的太长公主与她的那些妹妹恐怕没有什么区别。

    撑死了也就不过是一个可以在家里欺负欺负老公的公主罢了。

    哪来今天的风光?

    毫无疑问,馆陶是一个聪明人。

    而且是一个没有节操的聪明女人!

    先帝在位时,她就可以不顾体统的帮着拉皮条,上贡歌姬、美女,以讨皇帝弟弟的欢心。

    而在历史上,在她晚年,为了讨得武帝一笑。

    这位太长公主,拖着六十岁的高龄,亲自下厨,穿着厨娘的服装给武帝做饭。

    甚至,为了让武帝高兴,将自己的宅子也送给武帝当行宫。

    可谓是毫无底线!

    这几年,刘彻没有怎么去管馆陶。

    但这并不意味着,刘彻就没有打击和约束过她。

    不然,馆陶怎么会这么乖?

    馆陶虽然不是聪明的女人,但她却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她一看刘彻脸色不对,立刻就将自己的怒气和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道:“既然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怎么不早说……”

    她嘻嘻笑着,略微尴尬的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姑姑这也不是因为想要赚点钱,补贴家用嘛……”

    馆陶这一辈子,有两个事情,始终是她孜孜以求,贪婪的想要拼命擭取的东西。

    一个是钱,为了赚钱,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当年,在这个长安城甚至在整个天下官场,人人皆知,馆陶长公主的招牌,那是黄金做的。

    收了钱,肯定办事,童叟无欺!

    两年前,馆陶再也做不得这种生意了。

    因为刘彻斩断了她所有可能操作朝政和人事的触角。

    东宫方面也退政清修,不再为她提供力量。

    这让她真是难受的紧。

    正是因此,此番,长安九市重建计划一出,她就上跳下蹿,想要占地盘。

    而比起钱,毫无疑问,馆陶更重视权势。

    这与她的童年和少年经历有关!

    当初,在代国时期,她曾饱尝了穷苦、拮据和无权无势的痛苦。

    正因为,吃过了苦头,所以,当她拥有了权势和财富后才会如此拼命的想要抓住。

    “姑姑缺钱?”刘彻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朕记得,太宗皇帝在世时,岁岁赐金,临终遗诏,更赐黄金三千金、钱两千万、布帛一千匹……”刘彻掰着手指头给馆陶算起了账。

    毫无疑问,刘彻的祖父是极为宠溺和疼爱自己的这个嫡长女的。

    各种赏赐,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临终之时,这位天子更是将自己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大部分财产给了自己的长女。

    可惜啊……

    馆陶用钱,那是从来不知道节制的。

    以刘彻所知,太宗所赐的财富,早在刘彻登基前就已经被她花光了。

    仅仅是一个长门园,据说造价就已经过了两千万!

    但,馆陶天生命好,太宗驾崩后,窦太后对她的宠溺远胜太宗。

    加之先帝也很亲近自己的姐姐。

    梁王也需要姐姐给他在长安活动、说话。

    天下官僚更需要长公主殿下美言……

    “先帝时,朕听说,姑姑岁入黄金数千金,钱数千万,布帛、庄园无算……”望着馆陶,刘彻轻声说道:“而朕即位后,每岁赏赐及给付,从来都不曾亏待……陈须、陈嬌,岁贡姑姑人参千珠、珍珠百串、黄金千金、皮毛无数,龙延香以石计……”

    刘彻轻声叹息着,看着自己的丈母娘:“这样姑姑都还缺钱……那朕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有钱的了……”

    根据绣衣卫的推测和报告,馆陶的黄金存量很可能在四万到五万金之间。

    这即使在现在,也是一个夸张的数字。

    要知道,刘彻的内库黄金储量,用了六年时间,到处坑蒙拐骗,想尽办法搜刮黄金。

    但迄今为止,黄金储量也不过三十余万金。

    当然了,汉室如今能有这么多黄金,安东的淘金潮是功不可没的。

    自元德四年开始,安东的黄金产量就达到了五万金每年!

    这还是明面上的交易,私底下流向各地的黄金数量还有很多。

    如此大规模的黄金涌入市场,却没有造成任何波动。

    因为,大量的黄金,最终都进入了刘彻的内库或者列侯贵族诸侯王们的地窖。

    尽管现在,少府保守估计,天下黄金总储量很可能高达一百五十万金。

    但在市面上,流通的黄金,算上五铢金,最多也不过十来万金。

    而这些不在流通中的黄金,不是躺在地窖里霉,就是准备铸成冥器,作为陪葬品了。

    大汉帝国,每年在陪葬品上的黄金消耗,过了十万金!

    譬如,不久前燕王刘定国薨。

    他的陪葬品之中,就有着金饼一千个,其他金器过三百件,总额过了三千金。

    而他的财富,只是汉家诸侯王里倒数的。

    像梁王刘武,一旦有朝一日他去世,陪葬的黄金和金器价值很可能过五万金之多!

    而列侯们也不遑多让。

    安东涌入的黄金,正在不断推高列侯们的丧葬奢侈水平。

    不久前,朝阳候去世,陪葬黄金价值过两千金!而朝阳候家族的食邑不过千户……

    在数年前,北平文侯张苍去世,陪葬黄金不过一千金而已。

    哪怕是刘彻所敬重的故安文候申屠嘉,他的陪葬黄金也不过一千五百金而已。

    诸侯王列侯如此,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豪强、地主、士大夫竞相攀比。

    倘若谁家主人去世,陪葬品里黄金不够多,就会被人笑话!

    其子孙甚至会被指责为‘不孝’。

    厚葬破家,渐渐越演越烈。

    刘彻有心改革,却找不到好办法。

    毕竟,汉室的传统就是‘侍死如奉生’。

    人活着的时候是怎样的生活,死后也要同样。

    哪怕是刘彻的祖父和父亲都带头薄葬,陪葬品不放金银,只用陶瓷,也根本无法制止世人的看法。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尽量的从民间回收黄金。

    此番长安城的改造和九市的运作,就是一种努力,一种尝试。

    至少,先将民间的那些黄金从地窖里搬到国库里再说。

    而馆陶的黄金,刘彻已经觊觎很久很久了。

    但,馆陶不知道此事,她听着皇帝女婿的话,身子都有些颤抖。

    对一个财迷来说,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别人知道了你的根底——特别是这个人有能力将钱从你口袋里拿走的时候。

    她连忙摇头说道:“皇帝说笑了,姑姑哪来这么多钱?”

    “呵呵……”刘彻摇摇头。

    馆陶这个人,有时候精明的过头,但有时候却有蠢的可怕!

    事实上,想要弄清楚馆陶有多少黄金?很简单!

    数一数馆陶的宅邸里有几个金窖就行了!

    这又不是很难!更何况,馆陶家里,早就被绣衣卫渗透成筛子了!

    刘彻甚至都能知道,馆陶每天去那个地窖待了多久!

    “好吧……”刘彻砸吧了一下嘴巴:“既然姑姑没有这么多钱,那么,朕就不勉强了……朕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议一下长安九市的皇室商铺吧……”

    “皇室商铺?”馆陶闻言,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跳了起来。

    “嗯……”刘彻点点头,道:“朕打算从少府之中,将盐铁衙门以及铸钱衙门剥离,成立一个由皇室、外戚、列侯共同控股的机构来运作相关的商铺和产业……本来朕还打算找姑姑来合股,如今,姑姑既然没有这么多钱,朕就先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议拉!”

    这话一出,不止是馆陶,屏风后的周亚夫都差点要跳起来了。

    好在,周亚夫知道,刘彻不会这样毛躁,兼之,事情还没有搞明白,他勉强忍住了。

    但馆陶的全部心思却都被盐铁衙门和铸钱衙门给吸引走了。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天子靠着盐铁之利和铸钱之得,富得都可以给关中百姓福利,用内库的财富来与匈奴作战。

    由此可知,这盐铁和铸钱的利润究竟有多大?

    “皇帝……”馆陶猛地吞了吞口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给姑姑说说看……”

    刘彻呵呵一笑,他早就知道,馆陶一定会咬钩的!

    因为她贪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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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三节 画大饼 2
    看着馆陶急切的眼神,刘彻笑了起来,画饼这种事情,作为穿越者,可比这西元前的人们厉害的太多了!

    尤其是,刘彻见过后世各种各样的资本运作。天籁小说

    他对着馆陶,轻声解释着:“当今之世,食禄者与民争利,为国之大患,然而,人心向利,乃为本能!古者,官员俸禄和贵族食邑之得,远高于他人,故此君子坐垂,不贪小利!而方今之世则不然,一贾贩之,岁得数万、数十万乃至于数千万……”

    馆陶听着,不明所以,她虽然是帝国的太长公主,但文学造诣和文化知识就……

    但屏风之后的周亚夫听了,却是暗自沉默。

    作为丞相,他当然知道,目前的天下是个什么情况。

    一方面,国势暴涨,帝国文治武功,几可与三代相媲美。

    而在另外一方面,社会却在割裂,在撕裂,在伤痛!

    自太宗以来,宽松的经济政策,促使了商贾和工商业的兴盛,先帝之时,就已经有巨贾,家訾以数万万计。

    譬如,太宗的宠臣邓通,竟然手握着数十万万的铸钱产业!

    与之相比,即使是食邑一万户,身兼九卿的列侯,一岁所得,也不过数百万而已。

    本该低贱的商人,因为财富而富贵。

    本该高贵的士大夫列侯,却因为财富而在商贾面前相形见绌。

    这样猛烈的冲击,造成了人们三观的动摇。

    是以,从贾谊开始,汉家文坛和政坛,就开始着重讨论和议论相关议题了。

    而这些讨论,最终在晁错手中,形成了一个体系。

    《贵粟疏》之中,明确提出了‘黄金珠玉,寒不能衣,饥不能食’的论点,更强调了当今天下‘法律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然农夫已贫贱矣’。

    但在今天,即使是晁错当年看似激进的论点也已经落伍了。

    元德以来,商贾的崛起度越来越快!

    百万、千万甚至万万家訾的商贾,越来越多。

    与这些富裕、奢华的商贾的财富相比,封君们羞愧的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列侯们纷纷羡慕嫉妒恨,而士大夫们则悄咪咪的开始指使旁支和庶子们经商。

    整个社会,都被财富被黄金割裂了。

    倘若保持这样的情况,继续展个三五十年,周亚夫甚至能预测到,未来,很可能,商贾之中也能出现封君,也可以出现列侯(现在已经出现了)。

    而这无疑引起了整个列侯、士大夫集团的警惕和不满。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列侯私底下议论说:“彼辈(商贾)贪利无义,无君子之风,诚为可恨、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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