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仙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色定
蒋文书赶紧追问道:“可是我听说,湖广一带的楚王义军之中,有修行高人普传道法,楚军人数非是百万之众,游窜长江南北有破竹之势。至于中原地区的天王教,更是有随军祭司,向教众加持法力,力抗乾朝天威。如此鲜活例子近在眼前,我不觉得一意藏私道法是有益于传承之举。”
“没想到九州乱局以至于此了,看来多得是修行人插手干涉……”齐德仲心中暗道,嘴上沉吟一阵说道:“我已被逐出师门,无格无能言及传承二字。自古受历朝历代供奉的修行高人、奇人异士、方外术流皆不计其数,无非是想借帝王家业留下传承基业,如是而已。现今修行之人相助义军异教,料想无非亦是作此念想。兴许传法之人修为远在我之上,有能耐普传道法、广施法力,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蒋文书皱眉道:“齐仙长是执意不愿了?”
陈员外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心中暗骂蒋文书不识时务,面前齐德仲可是有能耐单人独剑杀上铁石堡与鹰扬山的修行人,何必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利呢?读书人就这点不好,非要在道理挣出个所以然来。
齐德仲浑然不在意,点头道:“确实不愿,长林匪患出自朝廷法度难彰,我替你们处理,此乃机缘所至、非为必行义务。我当初一时动念上多宝阁张家取雪龙珠,为求因果尽,所以才选择孤身面对两伙匪帮。如今我与尔等并无亏欠,你们所求,我可应可不应。”
蒋文书自觉好像拿到什么把柄,折扇敲着掌心说道:“齐仙长如今不是还在城外仙霞观落足吗?”
“若我不愿,你是要将我落足之地抽走吗?”齐德仲淡然问道。
“不敢不敢,只是当今乱世,有一处安然栖身之地,总比流落江湖更好,不是么?”蒋文书面露微笑。
“那好,我走便是。”齐德仲也不与蒋文书执拗,既然此处不得清净,齐德仲何必长久停留。
修行人言行如一、真心不违自性,齐德仲已经言明不愿与蒋文书等人合作,什么乱世逐鹿、龙图霸业,齐德仲无心于此,强行参与自毁心境修为,自然说走就走。
看着齐德仲在筵席上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蒋文书也吓了一跳,原本只是想着用激将法好让齐德仲留下,没想到弄巧成拙,齐德仲的直截了当根本不是蒋文书能够揣度的。
同一桌之上的陆郡守面露冷笑,对他来说,修行人太过遥远,齐德仲是走是留,他并无想法,此等有单人杀人匪窟能耐的修行人,自然是离自己越远越好。
反倒是陈员外,满脸焦急地站起身来,不满地瞪了蒋文书一眼,伸手拦着齐德仲:“齐仙长这又是何必?仙霞观乃我家的产业,早已供奉给仙长,他蒋文书不通内情,以为齐仙长只是栖身暂住,却不知仙霞观早已是仙长独有,哪里是他蒋文书能够说拿走就拿走的?”
齐德仲倒是清醒:“若待他招安收罗长林郡一众匪帮为军,他直接派兵围堵仙霞观,我难道还真能放手大杀不成?我不为其所用,他则反视我为其害,如此情形恐已将近。反正见则互伤,那我不如早早离去?”
蒋文书在一旁闻言,脸色慢慢黑了下来,齐德仲所言无误,他虽为一介文书,却有心乱世称雄,长林郡不过是他聚势发家之所。待得蒋文书将长林郡匪帮收罗起来,他自然可以架空陆郡守,将长林郡一应事务掌握在手。其过程中种种权谋策划不与外人言,蒋文书早有腹案在心,不料如今却被齐德仲一语道破,当然不会有好脸色。
一旁的陆郡守虽然庸蠹,官场上的文章他还是搞得通透的,齐德仲没有明言,但他也想明白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蒋文书喝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奸人,居然想着谋害本官?”
蒋文书手里紧紧攥着折扇,没有理会郡守大人,而是盯着齐德仲的背影问道:“仙长这是何必?我并无直言你不为我所用则为我所害。此等揣度是否略显气量狭隘?”
齐德仲扭头问了一句:“盛如天子之威,即便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还能管得了别人气量如何么?”
“未尝不能!”蒋文书咬牙道。
“那你就去做吧,在你做到之前,此言不过念头臆想。”留下这句话,齐德仲身形飘忽,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醉仙楼外。
反观蒋文书,在一片凛冽冰冷的视线中,汗流浃背地坐回原处,他现在才回想起来,自己方才面对的,是一名能够在匪窟之中杀进杀出的修行高人,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去喝问对方呢?</di
第三十章 法不轻传
齐德仲是真的打算走了,哪怕没有在醉仙楼的一番对话,齐德仲也不会在长林郡久留。
并不是他害怕蒋文书,那样一名书生,齐德仲不动用半点法力,仅凭筋骨之强都能随便折腾他,但是那毫无必要,摄心已成的修行人,不会因为别人寥寥数语便动摇心境。
太上有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齐德仲仍旧有心与蒋文书言明自身举动,说明他修行尚远远未足。
齐德仲离开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鹰扬匪寨招惹的那只妖怪。
自称金圭上人的妖怪是何来历、原身为何,齐德仲一概不知,甚至连他具体所在的位置也无法窥探得知,钻地龙不愿说、齐德仲也无法进一步摸索。
经此一事,齐德仲与金圭上人可谓是彻底结仇了,齐德仲倒不担心对方会找上门来,那样反而更加方便了。
妖怪出身飞禽走兽,天性易受惊,所以即便知我通灵、有了修行法力之后,也一样懂得自保与藏匿。鹰扬山看似不大,可如果金圭上人下定决心隐藏起来,齐德仲就算翻遍山中每一寸角落,照样找不到妖怪藏身之所。
另一方面,以齐德仲对金圭上人的猜测,这只妖怪亦擅权谋手段,否则不可能跟?无?错?小说 mquledu钻地龙那样的狡猾之辈达成合作。如果金圭上人改头换面来长林郡祸害,那以齐德仲现今法力可谓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战乱将至,最是这等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蠢动雀跃之时,金圭上人要作乱,可不会看时机如何,肆意在长林郡中扰乱破坏,受害的终究是无辜百姓。
如果因为自己而使得无辜百姓受害,金圭上人固然该斩,可齐德仲也未必有预防之法,所以趁早离开仙霞观,金圭上人才不会将目光集中在长林郡城。
真是讽刺,齐德仲当初在聚义堂中扬言让金圭上人尽情逃亡,如今自己离开仙霞观之举,反而更像是他要逃跑。
齐德仲无甚外物随身,灵墟玉简、铜镜法器、绝云剑皆是随身之物,剩下的一些行李略加收拾,装成了两个大包袱,里面大多是陈员外半年多来馈赠礼物,齐德仲只带走了一部分。
虽然说齐德仲与陈员外已无所亏欠,仙霞观的地契房契都留还于陈员外,但这样一走了之还是不太妥当。
临走之前,齐德仲留下了一封书信,连同地契房契一同放在后院静室之中,内中谈及的,皆是劝谕之言,毕竟相交一场,齐德仲也不愿见陈员外身陷乱局之中。
只可惜,天下乱世已至,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唯有自守清静心境。
仅此一番经历,齐德仲忽然无比向往起太华灵墟中那清静极致的出尘气象,尘俗中一切纷争皆无法波及至太华灵墟之中。
夜色朗朗,似乎也因为两伙匪帮的覆灭,而显得天朗气清。齐德仲趁着夜色,足下霜雪染上了月色光华,齐德仲一边催动奇门神行步,一边运转采月炼形法,好似月中仙人一般,只留下仙霞观空空如也。
月上中天,以齐德仲的脚力,离开长林郡城已有七八十里,荒郊野外、杳无人烟,齐德仲也不以为然,趁着子时阳生,寻了一处溪涧泉流潜心运功。
这种山林荒野之地,齐德仲当然不可能移神进入太华灵墟,虽然移神入境时,形骸体魄非是全无所感,但灵觉六识对现实外界的感知大大减弱,最好还是在安定房舍之中进行,如果有像飞云门那样的门派驻地那自然更有助益。
元神内守、元气巡行,即便天寒地冻,齐德仲身心内外依旧是洋洋暖意,看着潺潺涌出的地底暖泉,齐德仲回顾着自己过往修行种种。
飞云门道法早已忘却,但戒律仍熟记于心,这也是齐德仲的修行根本,而他现今所修的《黄庭十三剑》,养气炼剑之法通博而不失中正,只可惜残章有缺,不能指引未来长久修行。
自古以来,九州修行法诀传承,除了有具体的经卷典籍、以文字记录在案,还有就是以玉简存载、或直接以法力凝炼道种心印,代代相传。
尽管历代先贤尽量言简意赅地形容各个修行境界,但落实到每一个独立的修行人,所见所闻所察,皆有细微不同。这无非是因为每一个人来到世上,本身就有所不同,修行事实为独私之举。
齐德仲拒绝蒋文书的要求,原因大致就是因为如此。修行师长在传法传戒的同时,也在不断观察与考验传人,这个过程不是单纯的教导句读文章,而是摸索出一条让传人不断改良自我存在的道路。
道法修行,从来都不是简单获取某种名为“法力”的力量,有的修行人,境界高绝、修为深厚,却极有可能直至飞升,都鲜有动用法力的时候。
所谓法力,并不是一种可以一言以概之的事物,它是修行人认识自我、认识世间,同时在不断改造自我的过程中,对世间造成影响的体现。
仔细回想,人世间千百年来变迁无数,远古先民刀耕火种、后来牛牵铁犁,曾有钻木取火、如今燃煤生火,物用之不同,实则出自世人历代对世间与自我认识,从而做出的影响。
若是纵观古今若眼前一瞬,此巨大转变不啻施展修行法力,人世间的种种繁华景象,不也是一场漫长而无休止的修行么?
就以用火为例,若用火是为法术,那戒律为何?远古先民未必真有立戒之心,却必有自警之举,那就是——不要玩火。
修行人立戒,实为自警、自保、自安、自益。入门修行之人初得法力,有如蒙昧先民见火,若依戒律而行,则为御劫辟邪之功,若不慎摆弄,则起燎原火势、吞灭自身,自此万劫不复。
古来先民至今,用火尚需谨慎,道法修行类如心中火起,传法师长尚不能一窥全貌,若广传道法、不择类而擅授,世人学不会、修不成还算喜事,万一引动阳亢臆妄燎原世间,无疑化人世为炼狱。</di
第三十一章 天王教众
溪涧旁,齐德仲低眉垂目,宛如石雕一般定坐至朝阳初升,修为不一定有何精进,但法力已恢复如初。
远处衣袂飘动声响,两名身着麻黄长袍、玄黑束腰之人,足不沾尘如平地飞掠,一看就是颇不简单的轻身功夫。
来者一男一女,男子高大壮硕、身负重剑,女子面容清秀、手执竹杖,在溪涧另一侧站定,女子朝着齐德仲抱拳道:
“道友,我等乃天王教丑牛旗下祭司,吾名因佳、这位是因贵。不知道友仙乡何处、又是哪位高人门下?”
“江湖散人齐德仲。”齐德仲微微抬眼,回答之际心中讶异。
之前听闻天王教之人只在中原地区兴风作浪,没想到刚有所耳闻,眼下这么巧就撞见了,而且显然对方是留意到自己特意寻来的。
因佳、因贵此名一听就像是修行门人字辈,而听他们所言还只是分属于丑牛旗下,想必类似这般的修行人少数也有数十名。
修为法力并不是写在脸上清晰可见的,齐德仲倒也可以选择运转法术试图看透对方,但如此作为对修行人而言殊为无礼。
眼见齐德仲似乎没有太多心思与自己交谈,因佳也没有恼怒,继续言道:“道友想必在长林郡一带行走多时了,;无;错;小说 mquledu可曾拜访过碧亭山飞云门?”
这话还真是问对人了,齐德仲张嘴欲言,但又沉吟一阵方才说道:“此去往东北偏东而行,或沿岸北上,自然可见碧亭山,至于飞云门是否愿意与你们见面,非我所知。”
因佳一看便是心有巧慧的女子,深施一礼道:“齐道友何不与我等同行?此去拜访飞云门,我等代表教中各长老,想邀请飞云门高人出山协助,铲除旧乾恶政。”
“就我所知,飞云门中的修行人大多远世清修,不理凡尘俗事,你们所求乃是为争霸之举,飞云门人未必理会。”齐德仲顿了一顿:“况且我非天王教众,为何要与你们同行?”
“道友此言差矣!”因佳嗓音清脆,“旧乾陋习恶政,黎民百姓饱受其害,我天王教出世救民,首要便是破除一应陋习恶政。如我这般,出身不过是区区农家女,却有机会修行教中秘法,并且崭露头角,为教中事务行走各处,不因抛头露面而有所避忌,此等情形在旧乾朝廷当政之时可曾有过?”
“我不曾言天王教举措不当。”齐德仲忽然明白,眼前这名叫做因佳的女子对天王教可是无比的崇敬,没必要与她口舌争锋,“只是眼前就事论事,你们欲前往飞云门,且去便是。”
“道友此言,似乎对我天王教不甚了解?”
“是不了解。”
因佳兴致昂扬:“那正好,道友也应该多了解一下我们天王教的出世善举……”
齐德仲摆手道:“你们不是要赶路么?此地离碧亭山还有一段距离,趁天气晴朗动身去吧。”
因佳面露惭愧,感慨道:“齐道友何必拒我等于千里之外?莫非是自恃修行有成,不欲聆听天王教谕么?”
“当真纠缠不休。”齐德仲面无表情地腹诽了一句,只好站起身来回答道:“我不过是行走在外无栖身之所,特地在此荒郊之地歇脚。附近杳无人烟,亦非主要官道,你们与我并非偶遇,显然是知晓此地有人才特意寻来。”
“齐道友明见,我远远察觉此处气息有异,所以过来一探,路遇道友便是有缘。”
“也许吧,缘分有深浅,交情亦然。”齐德仲直言道:“你我不过初见,天王教于我而言近乎初闻,焉有见面便诉说分明之事?结缘随缘、善结善解,我已屡次暗示,你们还不离去,那是要我讲明白——我不想与天王教打交道——这句话么?”
此时一旁高大的因贵抽出背后重剑,粗糙的嗓子低喝道:“又是这等固守陋习的修行外道,你的性命留不得!”
“一言不合就要动武?”齐德仲冷笑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贵教?”
因佳赶紧按住因贵,对齐德仲解释道:“齐道友莫要焦急,我等一路北上,也偶遇了不少修行同道,屡次宣扬我天王教谕皆无所成,我这位因贵教友有些躁动火爆,请你恕罪。”
“第一,非我焦急,拔剑者是他非我。”齐德仲右手背负身后,根本没碰绝云剑,“第二,天王教谕自有你们天王教众聆听详细,与外人无关,难不成世上有一个教外之人不肯聆听,你们就要视之为邪异么?”
“天王教谕,迷途而未醒悟者,需以悲悯心渡化,而非以武威逼,否则实乃阴害本教。”因佳低声说道。
齐德仲面容怪异:“你们居然能够安然来到此地,也算是有福了,修行之人并非个个性情和蔼,难道贵教尊长不曾教过你们,路遇修行同道,莫要轻易示武么?”
因贵持剑说:“天王教谕亦需威仪护持!”
“也罢,不与尔等辩驳。”话至如此、无话可说,齐德仲明白以自己话语,绝不可能让因佳、因贵回还让步。
齐德仲虽未真正见识过天王教具体势力如何,可是见此二人,隐约能够猜想出此教铺张浩大。说实话,因佳还算勉强,以因贵的心性,实在不算是什么道法修行的好苗子,他无非是有几分炼形根基、内劲旺盛罢了。
因贵只是一个镜鉴,这样的教众在中原地区肯定数不胜数,虽然未必人人都有因贵这样的炼形根基,但是有此汇聚如一的意念,在战场上确实可以大涨士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