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仙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色定
见陈员外还有担忧,齐德仲多劝了几句,留下药方之后回到房中继续修炼。
以齐德仲勉强恢复的微弱法力,可未必有降伏阴灵、解除诅咒的能耐,而且自古以来,这等诡谲咒术一向难解,仅凭**力强行破咒解禁,结果可能是诅咒受害者的性命也一同葬送。
但如果能够依机缘善解,或许这才是一劳永逸之法。更何况陈信病弱至今,时间不多,也容不得齐德仲慢慢修行恢复过往法力。
过不多久,陈府下人就将两包药材拿来,齐德仲就在后院中架起一个小炉子煎药。
齐德仲跟陈信都在后院,一般的下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无_错]小说mquledu,可是齐德仲熬煮煎药的味道刺鼻浓重,都引得附近下人偷摸观瞧,还以为是后院着火。
“黄参须、牛尾叶、鬼红花……都是大热之药,幸好炼形根基已稳,大不了事后再慢慢调理了。”齐德仲把控着火候,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煎出了大半碗漆黑浓稠的药汁,闻着就让人反胃。
趁热将药汁喝下,齐德仲回到西厢房中盘坐而下,将绝云剑横卧在膝上,默运经脉元气,顿时怒发冲冠、双目充血,脸上青筋浮起、样貌狰狞。
这碗药按照修行人说法被叫做“冲气汤”,传闻是上古之时将帅征战,为了刺激士兵斗志血气而创。如果只是一般筋骨强健的武者服用,经脉元气会短时间被刺激涌动起来,必须剧烈运动来耗散,否则会有损自身。
正经的修行人一般不会使用这类药物,筑基摄心之后,绝大多数修行人都懂得何为节身有度,不论是声色之欲还是口腹之欲,基本能够堪破,不为其所颠倒神魂,更遑论用药刺激元气,此非贵生之道。
至于齐德仲,他的想法非常简单,遇事为或不为罢了。他本欲在陈府中暂且栖身,正巧碰上小公子陈信被鬼咒缠身,这种事情不论齐德仲是否飞云门弟子,都一样会插手解决。
而要解除诅咒,不能毫无依凭,法力浅薄无需介怀,尚有外力可借,齐德仲从来不是迂腐之辈。
药效正烈,齐德仲当即运起外景眼神章,经脉元气冲涌之际,不仅有清澈透视之能,连那阴物也原形毕露,在齐德仲眼中看来,就像是一名披头散发的蛮横妇人,压在陈信身上,乱发与双臂死死掐住陈信脖颈。
足可窥破阴阳的眼力,视线宛如实质,感应之力连那女鬼也受到牵动,乱发披散的头颅缓缓转向,漆黑双眼与齐德仲对视起来。
齐德仲身形大震,精神意志险些坠入无底深渊,绝云剑铿然出鞘,跺脚喝道:“精根通泥丸!”
外景脑神章,神魂寄托之所、上元紫府之地,只要守住此间不失,精神意志自然坚稳不倒。
女鬼见齐德仲不为所动,当即乱发狂舞,化作一团团普通人肉眼难见的阴煞鬼力扑向齐德仲。
“休得放肆!”齐德仲提脚再跺足,整个后院竟然微微一震,方圆气息为之一滞,狂舞乱发也迟缓下来。
齐德仲把握机会,挺直绝云剑向前一递,实质剑身表面浮起一层迷蒙光影,就像倒映的镜面,递到女鬼面前不再前进。
一瞬停滞的动作,连女鬼也没了反应,只见她微微低头,不知在镜面之中看见何物,当即一声凄厉鬼啸!
那不是尘世生人能够听见的声响,而是直刺心念神魂的激荡冲击,鬼啸反侵也有动摇形骸体魄的力量。
如此激荡环境下,齐德仲心中反而稍安半分,这名女鬼的反应正如世间绝大多数阴灵鬼物一般,亡者不知自身已亡,还沉沦于生死交错间的那一丝神魂光明,于此积怨难散而成鬼物。
而若是修行人凭法力感应让鬼物明白自身已亡,那么往往会有两个极端结果——要么当即明了解脱,自此消散天地、重归轮回;要么积怨爆发,彻底成为冤魂恶鬼。
齐德仲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行。因为要解除陈信所受的诅咒,有两个环节可以下手,一个是附体鬼物、一个是下咒之人。
下咒之人难找,有时候下咒之人都不知道是自己所为造成这般结果,所以齐德仲只能寄希望于那附体鬼物了。
而不论是阴灵鬼物就此消散、还是化作冤魂,这都是摆脱与陈信诅咒相关联的方式,只要鬼物不再附体寄托,那陈信只是世间区区病患。
眼见女鬼有转化征兆,齐德仲不再保留,催动一身法力,并指如剑,在绝云剑刃上轻轻一抹,鲜艳血珠流淌而出,随即凌空画圆——
“丹元炼守灵!”
内景心神部,心念发源根本、崇正火候祭炼,不管是阴阳玄机、还是天地造化,皆能以心念触动。
剑上真火沛然,倏然如烘炉困锁阴灵,浩荡中正力压阴煞邪祟,女鬼如冬雪遇夏阳,转眼之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这么一番肉眼难察的斗法过后,齐德仲赶紧收法敛神,直接就在东厢房门前坐下,吐纳换息。
而在后院门洞之外偷眼观瞧的下人,根本不知道方才具体何事,在他们眼里,齐德仲就是手拿长剑,在后院地面上狠狠跺了两脚,在小公子的房门前手舞足蹈一阵,嘴里喝声也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世上普通人不了解修行事,往往以为手舞足蹈就能够驱鬼辟邪,却不知真正内涵、别有深意,反而引来无知庸人仿效其行,在病患床前癫狂乱舞,焉知病者是谁。</di
第九章 尘俗家事
后院安定下来之后,陈员外也听闻下人之言前来,看见齐德仲坐在门前台阶,脸色苍白,不禁担忧询问:
“仙长,方才发生何事?”
齐德仲抚平经脉中激荡元气,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先进去看看令郎状况。”
二人进入东厢房中,齐德仲坐在床边为陈信切脉,内劲已有消退,经脉元气渐趋平伏。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我也挑明了说。”齐德仲心绪稍安:“令郎并非身患病症,而是受鬼物缠身,更有外力激催经脉元气、反噬腑脏精血,才导致如此境况。”
陈员外嘴角打颤:“那、那鬼物是……”
“正是尊夫人洪氏,一缕阴灵积怨不散,缠在令郎身上,我方才已经将其超度。”齐德仲不打算隐瞒。
陈员外神色复杂地哀叹一声,捶着膝盖感慨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齐德仲等到陈员外情绪稍微安定之后说道:“员外家事我本不欲干涉,但眼下之事尚未完全了结。”
“我儿难道还有什么恶患未解么?”
齐德仲摇摇头,伸手点指在陈信身上几处穴位,以自身内劲移转陈信经脉元气,使其重归正途:“令郎病患已除,就是(无—错)小说mquledu 气血大衰,还需善加调理疗养,至少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如初,我说的并非这事……陈员外,我等修行人虽知世上有阴灵鬼物,但也并非人人皆有机缘撞见。然而仅仅五年岁月,我却在陈府内中两次降伏鬼物,你不觉得这太过稀奇了么?”
世上轮回众生无数,生生死死本属自然,凡人尽天命寿数而终,其生机自然回归天地之间、不复存焉。但其人言行、名声、功绩仍存,世人得以有所感应,各有毁誉,不论如何,阴灵鬼物大多因此而生。
阴灵鬼物不能直接等同于凡人生前的心念神魂,活人知我之生,鬼物却不知己身之亡。如果因机缘巧合,受一时玄妙地气、奥妙灵机牵引,阴灵鬼物得以自知,那有如凡人入门修行,超脱寻常鬼类。
五年前齐德仲在陈府中解决的赤毛鬼,就是类似这样的情形,自知通灵、依凭尸骸,以阴煞鬼力流转本能,吸摄世人惊惧意念来修炼。
但这样的机缘实在太过难得,而且那赤毛鬼本身法力也相当薄弱,大多数阴灵鬼物能够做到的,也仅是徘徊一地积怨不散,如果没有修行人出手干涉,直到天时地气有所转变,阴灵鬼物自然彻底消散。
陈府接连遭遇阴灵鬼物灾祸,在齐德仲看来简直颠倒常理。此处又不是酆都鬼城、九幽奈何,尘俗人烟诸气驳杂,鬼道贵终,未必能够在这种地方生根发芽。
陈员外虽然不是有法力的修行人,可是听齐德仲这么一说,多少也明白自己家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事物,接连引来鬼物。
两人出得东厢房后,陈员外赶紧安排人手照料小公子陈信,然后在西厢房中与齐德仲单独交谈。
“令郎受鬼物缠身还是次要,最麻烦的在于他被人下咒。”齐德仲细细解释道:“尊夫人的阴灵本该轮回而去,但却因诅咒牵引拘锁在令郎身上,如此阴毒咒术,若不根除,陈府上下难安。”
“还请仙长指点!”陈员外再也受不了这番惊吓了,陈信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重回,现在又听齐德仲这般言辞,两腿颤颤。
齐德仲点点头:“第一,下咒之人必在陈府之中,而且是半年之前就在陈府内中,否则不可能感应到尊夫人之灵。第二,此咒术复杂纠结,哪怕意念感应极深,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加之能够牵引阴灵——如此灵媒不同寻常,至少在府中存留五年以上,也是当年引来赤毛鬼的器物!”
齐德仲一边说一边回想,各种线索也渐渐串连一起,也明白了其中关键。
世间恶语邪念、咒骂仇恨他人者不计其数,但诅咒却未必能轻易生效,真正造成影响的关键,修行人称之为“灵媒”。但在有些时候,极个别人具备着某种天赋异能而不自知,以自身为灵媒而下咒,亦有可能。
阴灵鬼物一般不会主动现形、接近生者,既然有赤毛鬼事例在前,齐德仲则能够肯定,灵媒乃陈府内中一件特异器物,而且是下咒之人时常能够接触到的。
言至于此,齐德仲就不必再说了,他已经给陈员外足够多的提示了,寻人寻物的事就交给陈员外自己决定,如果他希望按下此事,那么就当没有听见。
能够对小公子陈信下此恶咒,同时还利用灵媒拘锁夫人洪氏的阴灵,这样的人对陈府上下怀抱着何等恶意?要是真的被找出来了,下场如何不言自明。
齐德仲并无离散他人家族之意,所以他不打算深究此事,就让陈员外自己衡量,齐德仲则在西厢房中继续修炼,经此鬼咒一事,齐德仲知晓自己根基远未牢固,还需一段时日夯实。
接连四五天的时间,齐德仲根本没有离开后院半步,大多数时间都在西厢房中养气炼剑,偶尔到后院空地之中行吐纳导引之功,这些炼形根基在《黄庭十三剑》中亦有记载,虽非精妙绝伦,但胜在纯朴中正。
世间修行道法,很难有孰好孰坏之分,只有适合与否之别。不同门派宗脉、不同传法师长,对门人弟子的资质心性要求不一,精妙上乘的造化玄功,往往对传人要求极高,也需要传法师长有足够眼界和雕琢功夫,否则只会珠玉蒙尘。
齐德仲虽被逐出飞云门墙、不得修习飞云道法,但飞云门诸多戒律他还记得,而他一直持戒修身、时常自警,修行不易,不可自损根基。
深夜,又是一轮圆月悬空,齐德仲仰望月华,横剑胸前,《黄庭十三剑》既是修行道法、也是武功剑招,可尽炼形之功。
只见齐德仲的身影好似有一层白纱覆盖,绝云剑锋芒内敛,明晃晃的剑身凝如一汪秋水,随着齐德仲招式连环,化作一川烟逝,难追难及。
待得一阵沉稳脚步声传来,齐德仲剑招终尽,回身收功,轻轻掷出绝云剑,准确射入剑鞘内中,不闻铿然金铁之声。</di
第十章 生者哀声
“陈员外,夜深人静,何不早眠?”
来者是陈员外,捧着一个紫檀木盒站在后院门洞,神色中带着一份哀戚。
“有一样事物想要仙长过目。”
“哦?”齐德仲灵机一动,上前观瞧。
陈员外缓缓打开木盒,内中层层丝绢之上,安置着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朝下,肉眼所见镜背有莲花浮雕,花瓣重重叠叠,宛若实物。
齐德仲静默无言,阖眼再开,瞳中神光外射,只见九色莲华绽放,便知这面铜镜不仅非是寻常凡品,更是修行人所炼制的法器!
“神器不可轻执,世人难承祸福。”齐德仲也有些慨叹,向陈员外问道:“这面铜镜确实是修行法器,但我并不清楚它的来历。”
陈员外顺水推舟地说:“那就请齐仙长收下,详加潜研。”
齐德仲苦笑道:“员外,送礼也不是这样送的,还请你说清楚此物来龙去脉,否则我绝不碰此物分毫。”
修行人的器物往来颇有章法禁忌,一般来说,师门赐予之物不能随意外送,就算要送,也要对师门和赠送之人诉说分明其中机缘。而别人赠予之物,如果不知此物来历,修行人也不敢随便收下,谁知道这背后牵涉因果如何?
`无`错`小说`m`quledu` 齐德仲示意陈员外到西厢房中安坐,陈员外的哀戚神情这才稍减,然后关于这面铜镜、以及这几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三十多年前,那时的陈员外还只是一名在长林郡中四处打拼的年轻人,干过客栈小二、走过镖、做过私贩,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积蓄,却因为招惹了一伙坐地大商,反而欠下一屁股债,就差没有割下自己的肉相还。
而在这个时候,陈员外遇见了洪氏,生性彪悍而不愿闺中绣花的洪氏跟陈员外相见有缘,洪氏从家中取来钱财为陈员外还清债务,陈员外发誓报恩,两人一来一往之下,不过两年便已成婚。
有了洪氏娘家相助,陈员外的家业在十几年间好似吹皮球一样,这内中既有陈员外自己经营有道,跟洪氏督促亦不无关系。
而在洪氏嫁给陈员外时,嫁妆内中就包括了这面铜镜,本来连同一尊花瓶只是作为古玩珍藏,瓶镜寓意平静,几十年在家中也没有太过起眼。
如果说这对夫妻还有什么遗憾,那恐怕就是婚后多年无子,这种事情本来勉强不得。但陈员外的老父母却非常焦急,连番催促之下,甚至要陈员外纳妾。
本来以陈员外的家业,纳妾本非难事,只可惜洪氏生性悍烈,容不得陈员外如此,夫妻间嫌隙日增。但这也无法阻止陈员外纳妾,在接连生了几个女儿之后,其中一个小妾终于生下了儿子,那就是陈信。
洪氏与陈信彼此不合已久,这也不是什么隐秘,而陈员外也对陈信颇为溺爱,对其处处宽让放纵,而员外自己也日渐沉溺美色,府中侍女若有几分姿色,皆被陈员外收入房中。
如今年纪最小的那名小妾李氏原本就是府中侍女,侍女的兄长跟随员外多年,如今在陈府内中已是管家,兄妹二人几乎可以管束陈府半壁。
这名小妾至今怀孕近大半年,估计还有月余便要临产,陈府内中却突生变数,经由齐德仲一提,陈员外方才如梦初醒。
大半年前,有一名游方道人来到陈府门前化缘,陈府护院不许其入门,道人在门前大笑三声,然后说了一段话:
“恭喜陈员外又得一子!只怕其兄福薄,此子现世则要克死其兄!”
当时陈员外不解其意,以为只是路过的疯癫道人胡言乱语,后来小妾确诊怀孕,府上倒是喜庆了一阵。
齐德仲听到这里,大致已能推测到后来之事:“我这几天也在推算,如果我当初无法解咒,令郎剩下的日子,顶多也就一月有余……员外,这面铜镜该不会是在管家手中吧?”
“仙长一语中的、真非凡人!”
齐德仲摆摆手:“既然是洪氏嫁妆,未必会落在妾室手中,管家随你多年,反而是最有可能接触此物之人……我明白他们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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