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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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目下雒妃字字珠玑,最为重要的是,军中大多将士的亲眷皆在大殷,满门抄斩的大罪,不是谁都能不在意的。
上官弭见有些人竟真在考虑雒妃的话,他脸上杀意陡生,“莫要被息家人蛊惑了……”
雒妃目光锐利地扫向上官弭,她板着小脸,威仪清贵的道,“混账!本宫与圣人金口玉言,京郊万数的朱雀军自来忠心耿耿,无任何一人因此事受牵连,尔等尽可与同京中的袍泽求证!”
这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雒妃一丢上去,所有人都心生动摇,自然手下动作就顿了。
秦寿瞅准时机,一拳头将最近一名朱雀军打下马来。带着雒妃翻身上马背,一拉缰绳一抽马,迅疾无比的往平山小镇的方向冲了出去。
“追!”上官弭想也不想的道,余下的朱雀军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追了上去。
雒妃本是脸贴他胸的被抱在怀里,这一上马,她就后背朝外,缩在秦寿怀里,什么都看不到。
秦寿大手意味不明地抚了下雒妃后脑勺,指缝间尽是她细软顺滑的乌发,他居然还有心,边架着马儿,左突右闪地躲避上官弭时不时刺过来的长戟,边低头在雒妃耳边低笑道。“公主聪明了,值得褒扬。”
雒妃暗地里白了他一眼,透过他臂膀,她能看到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也别是上官弭,咬的很死。
她拧起眉头,感受到座下马儿的颠簸。轻不可闻的道,“这马跑不了多远,会被追上。”
秦寿不甚在意地一脚踹开上官弭又捅过来的长戟,“勿须跑多远,再有一会便可。”
雒妃仰头,就只看到秦寿刀削般的冷硬下颌,他的表情却是半点都看不清。
但诚如秦寿所言,在上官弭狞笑着追上两人,正欲一戟先行击杀了秦寿座下的马儿之际,冷不防咚咚如擂鼓的马蹄声渐渐传来。
还老远,那马蹄声就震耳发聩,雒妃扭头往前看,但见滚滚烟尘之中,顾侍卫当先一骑,他同样看到了上官弭,于是越发骑的快了。
雒妃心头一喜,她仰头,眸子晶亮地问他,“你怎知的?”
那模样,娇娇软软的,又是那种好奇的小眼神,让人忍不住想拉进怀里揉上一揉。
秦寿还真掌着她脑袋,满手心的乌发,就着目下两人姿势的便利,狠狠地揉了一记,才回道,“蜀南王不会让公主与九州死在蜀南,特别初初进蜀。还是死在上官弭手里。”
雒妃对蜀南王此人不甚了解,只晓得这人身上流着一半的南蛮人血脉,还在蛮人那边被尊称为南蛮王,盖因这一点,南蛮这些年,才与大殷相安无事。
当年先帝册封此人为王,便是看中他在南蛮之中的威望,且又是受大殷礼仪教养长大,如此特殊,才将蜀南州赐为他的扈地。
但如今天下大势,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的明白,她便不相信在旁的藩王都蠢蠢欲动之时,蜀南王就能无动于衷。
她只是不晓得,蜀南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毕竟蛮人血脉的这点。就注定了他登不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除此,到底什么才是蜀南王最深的执念?
雒妃思量间,顾侍卫已经飞奔过来,他冲上官弭一声大喝,“逆贼,尔敢?”
话音方落,他手中长剑就砍了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侍卫。纷纷铿锵拔剑,与后面的朱雀叛军杀到了一起。
秦寿也坏的很,他见顾侍卫从左面攻击上官弭,他在这边吁停马儿之时,还抬脚就踹了上官弭的战马一下。
那一脚刚好踢在马的屁股位置,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差点将上官弭甩出去,他反应快的硬挨顾侍卫一剑,手中长戟嘭地插进地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此时,秦寿已带着雒妃走向一玄衣软甲,腰别一把蓝宝石匕首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正是而立之年,上下唇有一圈短短的青灰胡茬。浓密剑眉,一双寒目,面容刚毅又英气,身上很有股成熟郎君才有的可靠稳重之感。
他目光锋利,像是习惯了审视的姿态,他以这样的目光,不留情面的从雒妃身上划过,然后落在秦寿那张脸上。
秦寿根本不是第一次见蜀南王,当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他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掐着雒妃细腰,将她就那样举了起来,换了个方向。
是以,雒妃这下正视蜀南王。她背靠在秦寿胸口。
“公主,这人便是蜀南王了,当然也可以叫他南蛮王。”秦寿稍稍勾起点嘴角,低头在雒妃耳边轻声道。
雒妃扬起下颌,摆足公主的派头,一开口就下令道,“蜀南王,如今上官家余孽就在眼前,还试图行刺本宫,蜀南王就放任自流?”
此时,顾侍卫等人已与上官弭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况且,蜀南王还带来了大波的人手。
蜀南王听了雒妃的话。他目光淡淡地落到上官弭身上,尔后摇头道,“回公主的话,并非臣不想诛杀上官家余孽,而是目下还不能?”
雒妃挑眉,“哦?”
蜀南王并未直接回答雒妃的问题,反而对上官弭道,“上官弭,你是自行离去,还是要本王请你离开?”
“蜀南王!”
雒妃娇喝了声,她目色冷冽,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像是有阴沉暴风雨在酝酿,“蜀南王,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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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王依然还是那样正气盎然的脸,他向雒妃道,“请公主稍安勿躁,容臣稍后再给公主交代。”
雒妃还想说什么,秦寿忽的捏了捏她的手心软肉,并意味深长地望着蜀南王道,“那公主就等着蜀南王的交代了。”
蜀南王顿了顿,他再次看向上官弭。哪知上官弭一戟格开顾侍卫的长剑,倏地就哈哈大笑起来。
众朱雀叛军众心拱月地围拢在他身边,他长戟一划拉,鱼死网破的道,“离开?要我放过息家狗,做梦!”
闻言,蜀南王皱起眉头。他思忖片刻道,“本王与你赌一场,愿赌服输,输了就自行离去,本王暂时不会动你分毫。”
上官弭有些心动,他即便是心存了死志,可到底眼下不适合与蜀南王舍了生死的干起来。他想的不过是杀了雒妃与秦寿罢了。
蜀南王瞧出他眉目的意动,继续道,“既同是武将,那边比箭吧,百步穿杨,箭法精准者为胜。”
蜀南王这话,光明磊落,颇有当世君子之风骨。
但上官弭不这样以为,他冷笑一声,“不必百步穿杨,就寻一人出来,头顶一物,射中者为胜。”
蜀南王觉此法不妥,可还没来得及反对。就听上官弭指着雒妃道,“不若就雒妃公主吧,她鬓边花钿,射中者为胜。”
此话一落,满场哗然,顾侍卫等人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扬剑就又要杀过去。
雒妃正想奚落上官弭几句,秦寿一下摸着她鬓边仅剩的金镶玉蝶恋花花钿,朝着上官弭泠泠淡淡的道,“何须公主,本王就可为靶子。”
“以本王顶上玉冠,上官弭你若能射中了,本王任你处置!”他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却让人听出平静之下潜藏的汩汩杀心。
第177章 公主:本宫是好心
对秦寿的提议,没人有意义,包括雒妃。
是以,秦寿一人翻身下马,站到百步开外,他一手搁腰腹,一手背剪身后,即便此刻衣衫不甚整齐,但一身雍容冷淡的气度,恰似冰松,引的人频频侧目。
蜀南王见秦寿准备妥当,他下令道,“弓来!箭来!”
当即就有随从奉上两把弓箭,与蜀南王一把,与上官弭一把。
上官弭驱马前行,站早蜀南王相同的位置,两人之间隔了半丈远,只见蜀南王搭箭拉弓,那箭头泛出银白冷光,箭尾翎羽洁白好看,上官弭自然一同搭箭。
他拉弓之前。看了眼不远处的秦寿,嘴角浮起狞笑,眉目尽是怨毒的扭曲。
蜀南王眯眼,指尖一松
“嗖”的一声!
雒妃眼瞳骤然紧缩,她看着那箭矢旋转着,快若流星一般飞向秦寿。
紧接着,又是箭矢刺破空气。嗤啦飞出去的声音。
却是上官弭也放箭了,他根本就没诚心要与蜀南王赌,是以那箭矢根本就不是往秦寿头顶玉冠去的,而是直直刺向他的咽喉。
“上官弭!”蜀南王大怒,这样的举止无异于是在公然落他的脸面。
上官弭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他看着那箭矢就要洞穿秦寿的咽喉,眼底就放出得逞的诡芒来。
然。不等他脸上的笑到达眼梢,秦寿眼都不眨一下,众人之间他轻描淡写地抬了下手,就像是佛家的拈花一指,就那样轻轻松松地握住了上官弭的箭。
此刻,蜀南王的箭叮的一声,正中秦寿发顶的玉冠。
那玉冠咔的一声,当即粉身碎骨,鸦色长发悠然飘落下来,从他的鬓边飞扬而起,掩住了他的耳,映衬着他眉心那一线丹朱色,竟有股惑人的俊美从秦寿身上散发出来。
烟色凤眼一眨,众人再见他手腕翻转。再是一掷,那只箭矢嗖的沿着来路还给了上官弭。
上官弭大骇,他习惯的想撩长戟,但目下长戟根本不在身边,就这点犹豫的功夫,他只来得及狼狈侧身,闪躲开。
“噗”的轻响,秦寿根本就是算计好了的,料准了他会躲,故而那还回去的箭矢本就是微微偏了偏。
是以,那箭矢轻易洞穿上官弭的臂膀,狠狠地扎进去,带出温热的鲜血,以及还在轻颤的箭尾翎羽。
箭矢的冲力太大,还带起上官弭后退好几步,适才止住。
雒妃落井下石,“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秦寿抬脚,有眼尖的发现,秦寿站立之地,竟是陷了个深深的脚印,可见上官弭那一箭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他走回雒妃身边,翻身上来,单手拉着缰绳,接箭的手却是放在雒妃背后,“这输赢蜀南王觉得如何?”
蜀南王眯了眯一双寒目,他忽的翘起嘴角,大手一挥道。“来人,护送公主驸马回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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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王府,自然便是在蓉城,一座颇为繁华的城池。
平山小镇离蓉城,快则四五天左右能到,这一路有蜀南王护送,故而雒妃暂且放下心来。
这一放心,她就觉得疲惫不堪,整个身子不自觉往后靠,却不想压着了秦寿的手。
她动了动,反手抓出他的手,正想扔开,秦寿适时摊开手。
雒妃余光一瞥,蓦地就愣住了。那掌心本就是有点皮外伤的,没有结痂,但至少皮肉是粘连起了的,可这会,那只手,不仅旧伤崩裂开来,掌心正中。还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
雒妃赶紧瞄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这才再自然不过地理了理衣摆,将秦寿那只手遮挡住。
她稍稍侧头,冲骑马走在一边的顾侍卫使了个眼色,顾侍卫当即驱马靠近,瞥了眼最前面的蜀南王,这才看向雒妃。
雒妃低声道,“可带有外伤药?”
顾侍卫一惊,还以为是自家公主哪里伤着了,遂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就差没亲自检查了。
雒妃让他目光瞧的恼羞成怒,这种亲自为秦寿问药的事,本就是羞耻难当,落不下脸面来,她也只得安慰自己,盖因秦寿帮着她挡了一劫,故而不好视而不见。
她恨不得抬脚踹死顾侍卫,秦寿却轻轻冲顾侍卫点头道,“是本王。”
顾侍卫当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公主伤着了就好,驸马么,皮粗肉厚的,受点小伤那也无碍。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上品金疮药,见没人注意,飞快地塞给了雒妃。
雒妃顺势塞给秦寿,就再不想理会了。
哪知秦寿转了转那小瓷瓶,低头唇珠几乎碰触到她耳朵尖的道。“九州多有不便,还要劳烦公主一番。”
雒妃哼哼几声,她也确实看到秦寿一手要牵缰绳,另一手是伤着,根本无法上药。
她又从他指尖抢回药瓶,微微扭着点身子,脸上不情不愿地拔了软塞,拎着秦寿那只大手,细细致致地与他上药。
秦寿敛着眸子,见她睫毛轻颤,抿着粉唇,唇珠有嘟着,即便是明显做出不待见他的模样,他此时心头竟也有点滴的柔软。
这一路相安无事。进了平山小镇,在镇上心急如焚的首阳三人一见雒妃,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下。
然后瞧着雒妃一身尘土,发髻也是散的,脸上素净,首阳皱起眉头,将雒妃塞进驿馆中最好的一处厢房净室中。整整烧了好几桶热水,伺候着雒妃上上下下的清洗了遍,顺带检查到底没有没伤口。
雒妃也累的慌,她便由着首阳折腾,在浴桶中差点没就那么睡过去,临到实在眼皮撑不开了,她还记着吩咐道,“驸马因着本宫,伤了手,差两名侍卫过去伺候。”
首阳欢喜地应两声,觉得这两人总算是晓得多为彼此考虑一些,不枉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雒妃不晓得首阳心思,她是如何出的浴桶都不晓得,更别提怎样上的床榻了。她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已经是卯时,蜀南王那边的人已经来催着上路,雒妃也不担心,她拾掇妥当了,出了驿馆,见蜀南王正等在门口。
她眼一眯,下颌微抬,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疏离浅笑,昨个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在摸不准蜀南王的企图之前,她自然会与他虚以为蛇到底。
蜀南王当先朝雒妃见礼,并道。“臣南清见过雒妃长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双手拢着,她今日一身豆绿色的洒花大摆的长裙,外罩薄薄的烟罗纱,臂见一条月白色绣孤舟山水墨画的披肩,那发髻也是绾的一丝不苟,加之精致如画的桃花妆容,整个人清贵优雅,又带着浑然天成的淡淡压迫感。
“蜀南王免礼,”雒妃伸手虚虚一引,脸上神色都没变一丝,“这一路辛苦蜀南王了,本宫他日回京,自会向圣人与太后禀明尔的忠心。”
蜀南王客气道。“公主谬赞,南清当不得,这都是应该的。”
雒妃骄矜地点点头,也没说旁的,当即在首阳的搀扶下,步步生莲地往蜀南王置办好的马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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