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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姽

    上了马车,雒妃才抬头,就见车里已有一人占着了临窗的好位置。

    她眉梢一扬,目光在秦寿两只手划过,自顾自寻了个稍微舒服点位置坐了下来。

    有驸马同乘,首阳却是不好在里面伺候,马车转动前,首阳专门提了个漆红雕莲花的食盒过来,并对雒妃道,“公主,这是早膳,多少用一些。”

    原来雒妃起的晚了,这会根本还用膳。

    雒妃点头,首阳将食盒中的荷香清粥以及一小碟子的甘香腌菜,并旁的酸辣凉拌木耳等好几样,悉数摆在小案上。

    雒妃满意。尽是她喜欢的。

    首阳提着空食盒,瞥了眼秦寿,见他也没往这边看,便道,“公主用完膳,唤婢子一声,婢子好进来收拾。”

    雒妃点点头。她已经执起银箸,当先尝了口凉拌木耳,那木耳被撕成小朵小朵的,上面撒了几粒鲜艳的红椒,盛在雪白的骨瓷碟子里,泛出爽口的酸辣味来,十分有食欲。

    一小朵的木耳。雒妃就能咽下两小勺的荷叶清粥。

    那荷叶清粥,也是被首阳熬的软糯糯的,还晶莹稠香,雒妃斯文秀气的用小银勺幺了一点点,她翘着小指尖送进嘴之前,先是习惯地伸出飞粉嫩的一丁点舌尖,飞快的碰触了下,确定不烫,这才施施然吃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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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作之间,半点声响都不会发出,显出雒妃极好的礼仪教养。

    她一用起膳,就专心致志,一时间都忘了马车里还有秦寿。

    秦寿倚在马车壁上,他本是屈着条腿在闭目养神。嗅到饭菜香后,眯着的眸子悄然睁开了一丝缝隙,透过睫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雒妃用早膳。

    雒妃本就举止高贵优美,她就是在用膳的时候,那都是一幅恬然安宁的画卷。

    而秦寿似乎第一次才发现,原来她吃东西之前,竟还有先用舌尖先试的习惯。

    分明,只有经不得烫的猫儿用食的时候才会这样。

    雒妃用的专心,秦寿就看的出神。

    冷不防行着安稳的马车忽的一个晃动,雒妃手里端着的荷叶小碗猛地摔了出去,她整个人也朝一边歪倒。

    秦寿的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他回神之际,人已经前倾,拦住了雒妃,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接住了小碗。

    第178章 公主:蜀南王的企

    雒妃眨了眨眼,秦寿另一只还缠着白纱布的手中,那荷叶小碗一歪,雒妃未曾用完的清粥洒了他满手心。

    好在粥并不烫人,不然秦寿非的伤上加伤。

    雒妃轻咳一声,她坐稳了,撩起点帘子,唤了首阳进来收拾。

    她本也是用的八分饱,故而索性不吃了,待首阳将碗筷敛干净,马车里,总算是宽敞起来。

    她瞥了眼秦寿,见他自己拆了手上的纱布,正在自己换。

    许是一只手并不灵活,那长条的纱布并不能很好的裹上去,雒妃半点没开口帮忙,她理所当然地冲首阳使了个眼色。

    首阳顿了顿,这才对秦寿道,“驸马,可需要搭把手?”

    秦寿抬头看了看雒妃,见她捻着腰间的五彩丝绦白玉坠在把玩。他遂点点头。

    得了应,首阳探身过去,三两下就裹的结结实实。

    待首阳退下后,整个马车里又只余雒妃与秦寿两人,静谧无声,只闻马车木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声响,一股子古怪又不自在的氛围在蔓延伸展。

    雒妃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头至尾他连余光都没给秦寿,秦寿自然也是,要么闭目养神,要么撩起车帘,扭头看着外面,两人不约而同的不曾对视一眼。

    如此临到晌午,整个车队前头倏地停了。雒妃坐的马车,顺势也就停下来。

    秦寿撩起帘子往外看,首阳就带着个面生的小娘子过来。

    那小娘子低眉顺眼的与雒妃和秦寿敛衽行礼,后怯生生的道,“启禀公主、驸马,王爷相邀两位过去用点点心。”

    雒妃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有斑驳暗影投落在她那张脸上。就衬的她越发不可近人,“既是蜀南王相邀,本宫与驸马自当前往。”

    对她擅作主张的带上自己,秦寿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旁的也没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雒妃带着首阳,身边跟着秦寿。在那小娘子的带领下,缓缓往前头去。

    不远处,蜀南王南清正坐在一黑漆梨花木四角罗弯腿的桌案边,手里执着极品紫砂茶盏。

    他见雒妃与秦寿联袂而来,当即起身,衣袖拂动,伸手虚引,“见过公主、驸马。”

    雒妃目光在那成套的桌椅上溜了圈,又落到桌案上的紫砂茶壶上,然后抬头瞅了瞅遮阴的墨兰色的流苏大华盖。

    “蜀南王,真是会享受。”雒妃挥袖坐下,嘴角带起疏离浅笑。

    蜀南王不苟言笑的脸上柔和起来,他敛起袖子,与雒妃与秦寿分别斟了盏茶才道,“公主有所不知,蜀南的天气阴晴不定,这出门在外,不置办妥当了,便定是要淋上一遭的,且臣想着既然要来接公主,就更要妥当了不是。”

    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若雒妃不是在深宫之中听惯这样的人模鬼话,指不定她就还真信了。

    雒妃抚掌而笑,“蜀南王想的周到,不然哪里会碰上了上官家余孽,都睁眼放走了?”

    这最后一句话,忽起凛冽的冷意,雒妃连眉梢都开出化不开的冰花来。

    蜀南王顿了顿。他放下手里的紫砂茶盏,斟酌片刻道,“启禀公主,不是臣不想抓上官弭,实在是臣眼下不能。”

    “哼,为何不能?”雒妃盛气凌人。

    蜀南王叹息一声道,“上官弭兄弟手中有反叛朱雀军五万人马,这便是镇守蜀南的朱雀军的一半,这五万人马,如今占据蜀南陇山为王,而陇山,位于蜀南中,从西面下山,便能直接杀如蓉城。冬面则临南蛮密林,南面靠海,沿途北上,就出了大殷。”

    “臣再给公主算笔账,”蜀南王捻指,蘸了蘸盏中茶水,在桌案上轻轻书写起来。“臣手下,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蜀军,南蛮那边的人,无诏,臣动不得,这三万人对上五万人马,就算是胜了,约莫整个蜀南也就毁了,反而不受臣辖制的南蛮人,则会顺势侵入大殷。”

    说到这里,蜀南王面容冷肃地看着雒妃,“公主,不是臣不想抓上官弭,实在是上官弭若是有损,臣敢断言,不出半日功夫,那五万朱雀军就能杀进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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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妃抿了抿唇,她相信蜀南王说的话,可却不相信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故而她道,“你错了蜀南王,从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日你不除上官家余孽,指不定明日,这蜀南照样易主。”

    听闻这话,蜀南王皱起眉头。

    一直没吭声的秦寿低笑了声,他转着手边的紫砂茶盏,“公主说的极是。蜀南王你该多思量思量,毕竟上官弭那样的豺狼,若回头,那便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话说到这份上,蜀南王也是听出了雒妃的决心,他当即宽袖摆动拱手,冲雒妃道。“臣,但凭公主吩咐!”

    这便表示一切都听她的了。

    雒妃轻描淡写地瞥了秦寿一眼,秦寿便冷冷淡淡的道,“蜀南王也不必如此,公主此次奉旨前来,不过意在朱雀军罢了,旁的事。她哪里是懂的。”

    “不错,”雒妃接着话头,“临行前,皇帝哥哥还与本宫说,蜀南州这地方在蜀南王这些年的治理下,峥嵘繁华,便是连南蛮都安分许多,让本宫多于蜀南王学着点才是。”

    闻言,蜀南王当即矜持地小了,他摸了摸下巴的青灰胡茬,“是圣人看的起臣,愿意给臣这个机会,不然臣哪里有今日。”

    总归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说些好听的又不会少块肉。

    雒妃点点头。将话头扯回来,“是以,这上官家余孽之事,待本宫思量出计策来,还需蜀南王配合才是。”

    “自然,自然。”蜀南王一口应下。

    这时,起先那小娘子领着下仆端了好些点心上来,那点心各个铜钱大小,且能看清里面暗含各色鲜花。

    蜀南王笑着对雒妃解释道,“这是蜀南之地有名的鲜花饼,公主与驸马尝尝?”

    秦寿不喜这些甜腻腻的糕点,但他再自然不过的拿了干净的小碟子过来,与雒妃每种夹了一小块,送至她面前。

    雒妃习惯了这样的伺候。她小指翘着捻起块,衣袖半遮掩的秀气地咬了一小口,当即桃花眼就亮了。

    “不错,还能吃着鲜花的鲜香味。”雒妃没用多少,她只捡了玫瑰和牡丹的来各咬了小缺口。

    蜀南王却是只喝茶的,不过见雒妃喜欢,他当即对身后伺候的婢女吩咐道,“去,找那厨子,将这秘方抄一份送公主的宫娥。”

    雒妃也没客套,她拿蜀南王点东西,那是看的上他,相反她若推辞了,蜀南王才会多想。

    一个时辰后。整个队伍继续赶路,雒妃眸色黑沉地看着马车小案上的鲜花饼,她低声暗骂了句,“又一个老狐狸,哼!”

    听她这样说的秦寿转头望着她,见她眉头紧皱,便道。“而立之年,年长与公主,自然是老狐狸了。”

    雒妃抬眼,她不自觉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本宫总觉得他并不是诚心帮衬本宫对付上官弭兄弟,虽然他话说的好听。”

    秦寿赞许地点头,“公主还是聪明的。没太过相信蜀南王。”

    雒妃百无聊赖,她晓得在蜀南,若没蜀南王的支持,就凭她这几人想对付上官弭,那是相当困难的,可她又想不明白蜀南王的软肋在哪里。

    好似知道雒妃在想什么,秦寿探手捏了块鲜花饼。尝试着抿了点,淡淡的道,“在公主看来,这九州藩王,都想做什么?”

    雒妃水润湿濡的桃花眼夹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还想做什么。不就都想做你当初做了的那事么?”

    秦寿认同,“对,那蜀南王呢?”

    雒妃继续道,“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身怀一半的南蛮血脉,谁都能做上那位置,可唯独他不行。”

    秦寿见她开始往那个方向想。就又道,“公主都能想到的,蜀南王自然也是明白的,那九州再问公主,被朝廷招安之前,蜀南王是何身份?”

    雒妃摩挲了几下膝盖上的裙裾纹路,“南蛮王。南蛮人的首领。”

    秦寿嘴角勾起点冷笑,“南蛮首领,不受朝廷管束,不拘大殷礼教,他想如何便如何,比之现在,还真是自由。”

    他也只抛钻引玉到这里,余下的却是要雒妃自个去想。

    那一瞬间,雒妃仿佛抓到一丝明悟,她觉得就差那么一丁点,她就能理清所有的事,但差总归是差了,她死活捅不破那层纸。

    秦寿暗自叹息一声,雒妃并不是不聪明。她只是被太后与圣人娇惯的厉害了,以往任何朝堂之事都不会与她说起,故而格局太小,又哪里能站在全局去考量问题。

    他最后道了句,“人活一世,总是有所图的,有人是野心,有人是所爱,而有人则是自由……”

    犹如黑夜闪电,这一句话让雒妃彻底恍然大悟,她望着秦寿,一字一句的道,“蜀南王,他想自立!”

    见她总算是想明白了,秦寿肯定地点头,“是,上辈子他就这么干过,蜀南王可不想成王,他只想拥蜀自立,南蛮独成一国罢了!”

    这样,他不用与九州藩王相争,就能成就一朝。

    第179章 公主:谁敢做逃兵,给本宫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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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晓得蜀南王的心思,雒妃就镇定了下来。

    蜀南王南清想要拥蜀自立,这九州藩王没乱起来,他就没机会的,是以,雒妃余下的来几日,礼尚往来,雒妃还相邀了南清用上一些京城那边的特色菜式。

    这样四五日过去,一行人正式进了蓉城。

    一股子迥异于京城的闲适安然气息扑面而来,雒妃在马车里往外看,这边的城墙不及京城的高大,街面也没京城的宽广,但处处可见茶楼酒肆。

    就是大白天的,都能见酒肆之中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人喝的醉醺醺地出来。

    走在大街上的百姓,步伐轻缓自在,仿佛根本就不会为生计而奔波发愁,这里的人,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满足的轻松。

    马车直接从大门进的蜀南王府,雒妃脚尖再次踏上地面的时候,已经在一鲜叶葳蕤翠绿的冬青庭院。

    院子宽敞。正房并东西厢房,院中还有活水小塘,小径之外,尽是翠色冬青,很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首阳三人忙活着将正房收拾出来,一应用度都换上雒妃习惯的,余下的护卫站了西厢房。采光通透的东厢房却是自发让给了驸马秦寿。

    雒妃与秦寿正站在院中,未曾进屋,两人正在说到该如何打探陇山消息之时,有侍卫进来回禀,说有一衣着怪异的南蛮娘子要见公主。

    雒妃挺直了背脊,让人宣。

    那南蛮小娘子打扮果然怪异,头上编着无数细小的发辫。而小发辫又拢成大发辫,然而绾成个圈,正中插一灵蛇模样的银华盛挑心,余下的小发辫,每股都钗着黄豆大小的银铃铛。

    她一走起路来,就叮叮咚咚的作响,很是娇俏。

    她身上的衣裙也是古怪的。宝蓝色的绸布,掐腰窄袖,下面是马面裙,领口和袖口以及裙摆,却是绣满了蜿蜒曲折的红线纹理,妖娆诡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长条虫子一般。

    她甫一进来。目光落在雒妃身上,也不见礼,绕着雒妃转了几圈,才歪着脑袋道,“所以,你就是大殷的雒妃长公主了?”

    雒妃点头,她也不说无礼,但一定摆出公主的高贵作派,那优雅举止,能让人自行惭愧。

    她忽的一下凑近雒妃,鼻尖几乎要触到。

    雒妃这才发现,原来这南蛮小娘子的脸上,还画着浅银的纹路,那纹路从她下颌而起,一直蔓延到颧骨,然后是眼梢、眉骨,最后消泯在她的太阳穴的位置。

    “阿清竟然就是去接你,才不陪我回族。”南蛮小娘子五官很是秀气,不似京城贵女的娉婷清婉,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俏丽,眉目又夹杂着南蛮人才有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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