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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三日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金唐

    辜悦如也不理会,轻轻冷哼了一声:“就是将我大哥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丫鬟。这姓薛的也真是够恶心的了,主子弄不到手,就来招惹丫鬟。而且这人实在无赖,光在我们府外就弄了不少磨人的花样。”她倒是想报官抓了他去严办,可惜那姓薛的不要脸面,她辜家的脸面却不能不顾。这万一事情闹开来,辜择暗中接了那个随意楼丫鬟来府中养着的事必然要被传开,辜家为着这点顾忌忍了又忍。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沈栖听后有些惊讶。

    辜悦如嘴角含笑着笑了两下,只当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来说,“可这姓薛的靠着妹子一下攀上了赵王,这下又觉得自己身份高了,又怕是到底不弄到嫣姬不甘心,转头又去找了嫣姬。你猜怎么着了?”

    沈栖撇了撇嘴,辜悦如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每每说到关健的时候总要自己来猜。她现在脑子粘稠得如同一团浆糊,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哪里会猜得出,急忙之下催着她继续往下说。

    “嫣姬便说只要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才肯一见。那姓薛的也是昏了头,后来就真的去烧了七宝阁。”辜悦如鄙夷着哼了一声,“这群人真是乌七八糟,随意楼进出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偏我大哥要那个丫鬟。”

    辜悦如说得头头是道,沈栖倒是有些想不通,分明是裴井兰做下的事,为着镇国公府和陆侯府的脸面隐瞒了这事情真相也不稀奇,可这……怎么传得跟真的一模一样。这分明不是好事,沾染上必然有隐患在。沈栖一盘算,难道是薛家的对头所为,所以才将这一大盆子的污水泼了过去?

    等沈栖回神,辜悦如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她这段日子无论说起什么来,末了都能扯到辜择和那□□丽的丫头身上去,可见她心中是对这件事抵触至极。沈栖虽然未必知道这丫鬟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然而她却至少知道这是个不实诚的人。她今日就要跟宋焕章一道走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大哥就这样着迷她?”

    辜悦如神情一黯,闷声道:“我娘背地里已经请了几个法师作法了,可是没半点用。”

    沈栖最后偷偷塞了封信给辜悦如,亮明了当日自己才是那个在相国寺跳舞之人,总好歹给辜悦如提了个醒,好叫她确定那丫鬟的确别有居心。只是当辜悦如看见了那封信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沈栖是再不会知道了。下了课,沈栖特意找了个接口支开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正想去雇一辆出城的时候,却发现了昨日的那个小厮。

    “沈姑娘哪里去?主子正在前头的巷子里候着姑娘呢。”

    沈栖跟着前往,才刚走了几步远,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道喊声,“沈栖!”

    沈栖立即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害怕这说话的人,而是在措不及防的时候被人在后头喊了一声。她转过眼,微微颦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为了裴井兰的事情,裴棠这两日都未上课,何况他们这一级差多明年开春都要参加会试,书院已经不再拘着在学舍一道念书看书,而是给了更多充分富足的时间给他们自己温故。

    裴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话中抱着的书,“来取些东西。”说完之后,仍然是在用一脸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

    沈栖被的看得有些心虚,“我……我……”正不知要如何应答的时候,沈栖忽然瞧见了自己身边遇见的这个小厮,“我想着你这几日都不得空,就想着先去同窗家里头做做功课。额……我要先走了,人家还在等我呢。”

    沈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不敢看裴棠的双眼,可等到仓促转过身去了之后,又恨不得回过身再多看他一眼。然而这心思才稍稍起了,转瞬就又想到了裴井兰,到最后沈栖上了马车也始终没有回头。

    马车内的空间宽敞,当中小案上又木托呈放着水果,淡淡的甜味萦绕在鼻端,可沈栖却仍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到这处也已经有了五六个月的光景,对比原先的世界这边的牵绊太少,根本不足以让她下决心留下。沈栖只是觉得眼中有水汽氤氲,使劲眨了两下才稍稍清楚了些。

    宋焕章穿了一身玄黑暗纹的衣裳,神情气质都不同于以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贵之气。他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真的打算好要走了吗?”

    沈栖缓慢的抬头,目光之中全是不可转圜的坚决,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从去找宋焕章要私造官籍文书的时候,沈栖已经做了离开的打算,如今能回到原先世界的机会更加是求之不得。沈栖低下头,从腰间取下了装银票的荷包,将里头的所有都一应给了宋焕章,连着裴棠给她的九万五千了和陆陆续续这段日子赚到的钱,正好是掐着十万两的整数。

    宋焕章稍稍垂下了眼眸看着沈栖方才放在了小案上的银票。十万两并不是他凭空说出来的数,前几日顾大家的甄选弟子,只有两人在这场赌局中获得了大胜,其中除却了自己,宋焕章知道另外一人必然就是裴棠,再稍微一推算,也能约莫估算出裴棠赚下了多少银子。沈栖若真是想要回去,自然就会跟裴棠去要钱。如今十万两银票正放在眼前,宋焕章也就知道了沈栖和裴棠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同一般。若是随便什么人,哪里能够一下子将这样一大笔银子较给了旁人?

    宋焕章伸出手,在那些银票上一一摩挲了过去,眼底都微微浮着笑意。既然沈栖带着这些银票出现在自己,那就还可证明另外一桩事情,就算是她和裴棠曾经有过什么,亦或是离魂前有过什么牵扯,现在独自一人回去的是沈栖。自此之后,这两人也只会永远相隔不见。

    宋焕章倒也不客气,将沈栖带来的银票一一收拢了起来,而后又从自己哪里掏出了一个铃铛似的白瓷铃,他倾身过来亲自给沈栖系在了腰间,“这东西你出了京城就必须时时刻刻都带着,不能离开它半步。”

    沈栖却他这样严肃的神情吓唬到,低声问了起来:“难道这东西很重要?”

    宋焕章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不错,至关性命。”当初才离魂到这地方的时候,宋焕章也不清楚原来的还有这样多的事情要守着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无乱是谁,都不能贸贸然的离开自己离魂初到的地方。宋焕章离魂的后清醒的地方是京都,所以他不能随意离开京都。而沈栖自离魂后就一直在京都,所以她也不能离开。

    之前宋焕章不肯给沈栖造官籍文书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一旦离开离魂来的地方,自己就会魂碎。宋焕章起先不知道是魂碎,只因为当初他手底下那个是又离魂而去了。直到后来遇见了那位高人才知道,是魂碎,永不得超生的魂碎,世间再不会有此人出入。

    “这……”沈栖看着这东西实在寻常,外观上和旁的东西不见有丝毫的差别。她抬起轻轻晃动了两下,才发现里头并没有铃铛,就算是现再哐当哐当的使劲摇晃也不能听见有击捶的声响。真是奇怪,分明是个不能响的东西,却偏偏要做出了风铃的形状来。

    宋焕章看她神情随意,满是不以为然,忍不住又轻皱着眉头提醒:“你人在京城之外,要是铃铛碎了,可就再回不去了。”

    沈栖立即停止了手中的拨弄,讪讪的盯着眼前这东西看了两眼,“这里头有这样多的门道?”

    “你以为咱们到了这边就能任意而为了?”宋焕章反问了一声,其实沈栖这运气还不算太差,至少衣食无忧。宋焕章手底下有不少人就已经沦落得必须为了饱口饭而每日起早贪黑的劳作,他们上一世都是铁骨铮铮之辈,而离魂之后却因为这些不得不遵守的束缚而蹉跎,对比着看实在叫人唏嘘。

    沈栖撇嘴,嘟囔了几声,她才没这样觉得呢。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朝着城郊驶离而去,沈栖掀开车帘子趴在那朝着外面看,忽然发觉有白色的碎屑落下,仔细一看才确定了是下雪了。转眼的功夫,已经快要到年末了。沈栖忽然想起,再有十日的功夫,同文书院就要考核了。之前她艳羡那些能不用参与考核的,现在一不留神,自己也不必再参与了,不觉轻轻一笑。

    宋焕章忽然问:“你还记得离魂前的事吗?”

    沈栖点了点头,一脸诧异的反诘道:“你不记得了?”

    宋焕章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仿佛自己也恍惚得不确定了起来。算起来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功夫,怎么才这样短的时间就已经让他之前那段浓烈血腥的记忆模糊了?宋焕章定然看着沈栖,等她向自己投着诧异的眼神,他也没有丝毫躲闪怀疑,“我们到了渡口就乘船……”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驾车的小厮就大声嚷嚷了起来:“主子!前头、前头……”

    一连说了几个前头也没说出正话,沈栖掀了厚厚的毡毯朝着外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冷不住频频抽起了冷气。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半真半假的问:“你是不是也在外头的招惹了什么人?”

    宋焕章没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自己掀了另外一侧车帘,目光探了过去后不禁深深的皱了起来。是之前他安排了停泊在那边的船起来火,火势迁延了开来,显然就算是现在过去扑了火也实在是无济于事。

    “啪啦……”忽然车厢底下发出了几道古怪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木头车轴断裂的声响。沈栖双手扒拉着扯车窗,可下一瞬车子就往一侧倾斜了过去。宋焕章动作敏捷,立即伸出手接住了沈栖,好叫她没直接撞到车厢的板子上头。

    可饶是下头有人垫着,沈栖还是结结实实的受了一下击,胳膊疼得厉害。两人勉强着从里面出来,那小厮更是吓得脸色全白,不住慌张回道:“小人,小人明出门的时候仔细检查了马车,真的没有半点差漏,可这……小人真的不知。”

    几人正站在宽阔的湖面边上,即便是再小的风,带着湿气也总让人觉得刺骨的冰冷。雪花稀稀落落往下飘散,更添了几分萧瑟索然。

    宋焕章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旁的都还好说,这船被人烧了一时倒有些难办。他看了下沈栖,见她乌黑的发丝在湖风吹得四处翻飞,目光望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带着茫然之色。宋焕章转过身,对着那小厮道:“就在渡头去弄一艘船,租、买你自己看着办。”

    这处正是京郊外最大的水路码头,湖岸两侧停了不少舟船,宋焕章既然说了这话,也就意味着无论什么手段,都要找一艘船来。小厮得了令,立即就去办了。

    宋焕章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衣裳单薄的沈栖身上,只好像是顺手一举,未叫人看出脸上有丝毫神情就匆匆挪开了目光。

    沈栖也不拒绝,拢了拢这大氅将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罩在了里头才一脸疑问道:“怎么起火了?”现在天色还没有黑,商船和卸货的工人都还没歇下来,这火势一起,周遭停靠着船只都纷纷往反方向调转了头,更有不少人直接打了湖水去灭火。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就能他们离开京都正要做那辆船就起了火,坐了马车车轴就断裂了。沈栖忽然一笑,斜睨着身边那人道:“你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宋焕章约莫也知道这是谁做的,若真要是寻仇一来没有什么机会接近,二来也不会用这样不痛不痒的手段。这两样都是破坏了远行的工具,是有人不想他们离开。

    等了一会,那小厮匆忙跑了回来,脸颊通红喘着粗气道:“主子,这周围的舟船要不就是不卖,要不就说是的已经得了人的银子被吩咐了今儿不许卖船。”他这跑了一圈下来,竟然是没有半分收获。

    宋焕章立在那不动,脸上神情也无甚变化,仿佛到了此刻再听见这样的消息也不惊奇了。

    可这样样都行不通,沈栖却焦急了起来,“那怎么办?”

    湖风忽而大作,卷起尘土砂石,天色也仿佛一瞬之间暗了下来不少,雪花如鹅毛柳絮急落而下。而离开他们不多远的地方,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骑马看着他两人,脸上神情变换莫测。“沈栖——”

    沈栖仿佛听见了裴棠的声音,转过脸去一看,果然是裴棠骑了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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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焕章也寻声看了过去,转过脸朝着裴棠看去,虽然面上神情泰然,可到底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忧虑。

    裴棠冷着语气,“你就这么想走?”

    沈栖迎着他的目光直然点头。

    “……”这分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可裴棠非要亲自问一声,然而问了一句话听着从她口中逸出的话音坚决又实在难以接受。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仿佛竭力平复心中的波动。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裴棠抿着唇,“你不能走,更不能回去。”

    那冷漠的语气实在刺得沈栖难受,胸臆间顿时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将话说这样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可现在沈栖为何还要这样被他指使?

    所有的争吵都化成了无声的对峙,沈栖一时觉得可笑之极,唇角就顺势牵扯起了一个讥嘲。他昨日还说不会过问自己为何要了这么多的银子,可今日这短短一会就已经碰见了他两回,可见其心中还是起了疑的,不然不会如此巧合。

    裴棠此时心内如何不是一种油煎火燎的滋味,嘴里头竟然翻涌着血腥味。他目光落在沈栖身上的大氅上,忽然想起她是最厌冬的,每回到了冬日总不肯穿臃肿的衣裳,在屋中时就将地龙和夹壁的暖炭烧得热热的,在外面时就在薄衫外罩一件皮裘大氅。那时的沈栖骄纵也娇憨,即便是要出去总也要他先将皮裘大氅披在身上焐热了才肯披上身。

    裴棠只觉得眼眸刺痛,不知道她穿着旁人大氅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娇软笑说暖和。她竟然……还拿着自己的前要跟别人相约一道离开!

    他的沈栖……

    ☆、第87章 风急雪大

    湖面上涌来的风越刮越是强烈,恨不能将在场所有人都席卷而走,雪也撕毛扯絮一般的坠下来。天色暗沉,而烧着了的船上火势依旧肆狂,没有半点作罢的态势。

    “没有官籍文书,沈栖你敢走出京城地界一步,我即刻就去报官。”从裴棠口中逸出的话传入沈栖耳中的时候也仿佛是结了一层冰,他端坐在马背上,自高而下的俯视她,现在又在威胁她!沈栖这才真正动了怒,她向来被娇惯着,从来没有什么事不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的,可却没有想到竟然被被人威胁。裴棠越是这样威胁,沈栖心中更是坚定着离开的决心不肯有丝毫的退步动摇。

    宋焕章目光沉然,丝毫不为裴棠这话震动,反而衔笑开口:“裴三少爷想要留人,就只有这样的能耐?”

    裴棠面上的难看之色一闪而过,仿佛是被人刺痛了心中的痛处。

    宋焕章不紧不慢的从袖中的掏出了一份黄皮面子的文本,当着裴棠的面上晃荡了两下,这两人隔开约莫有两丈远的距离。裴棠未必能看清楚这面上写了什么字,可却不可能不认识这东西的样子。宋焕章声音低醇的笑了道:“镇国公府的东西收的也并不算妥当,这可真是巧,昨个才有人捡到了这东西,我打开一看竟然就是沈栖的官籍。裴三少爷要不要亲自看一眼,看看是不是沈栖的官籍。若是真的无疑,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东西一直被沈氏扣留着,即便是裴棠自己的也在她那,若要说是沈氏身边人不得力弄丢了,裴棠是一万个不信。他暗自握紧了拳头,深吸着气□□着自己现在的情绪。

    沈栖之前为着自己官籍被沈氏扣着事情忧愁不已,原本以为是宋焕章给自己准备了假的,可看他现在的神情,分明这是真的无疑了。惊喜之余沈栖立即伸手将之拿在了手中查看,原本这东西不再手中,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踏实安稳,如今实实在在的拿在了自己手中,心中不知道松快了多少的。沈栖笑得闲适愉悦,感慨着道:“是真的呢!”

    宋焕章心道这自然是真的,自从沈栖上一回为着私造这东西找到了他,自己就已经在私底下帮她留心这事情了。可真正动手去办还是在她昨日跟自己商量了要一块的离开之后。宋焕章见不过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已经将她哄得高兴,不觉也忽视的身旁还有旁的人,跟着的心情愉快了起来。

    隔了片刻,沈栖才猛然惊醒,这时候裴棠还在一侧呢,等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他还紧握着缰绳坐在马背上,神情委实说不少好的好。风急雪大,裴棠坐在上头身影被拉得更加修长了起来,一片雪白的景象中只看见他一人萧瑟的身影。

    沈栖也是后来才渐渐知道的,裴棠这人平日里看着温和谦逊,可骨子里自由自己的一番原则,就好像……他对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耐心,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只询问了一遍就作罢了。可现在裴棠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在这边候着她与她僵持不下,仿佛这事没有个定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沈栖陡然想起他前阵子才生了场病,又在滚落山谷的时候跌断了的自己脚,按照道理来说,若不是裴井兰出事,这时他还该和往常一样躺着养伤,亦或是坐在书房烘着暖炭看书,绝不是这样在冰天雪地的时候端坐在马上和她互不退让。

    那一点在山谷中相互扶持又叫沈栖心中发软,酝酿了一番才低声道:“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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