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老婆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稀奇古怪的东西占满了一整个脑子,他这才回到现实里来,注意到她话中的重点,问:“你怎么去了医院?”
司音说:“你别太紧张了,这语气就像我要做什么似的。就是过来检查一下,例行的。计生那边还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去哪哪办张卡,这才能跟医院这边对接起来。挺复杂的,而且我这种情况更复杂……”
韩征这人危机意识很强,又有天生的护犊子情怀,这时候特别气愤地问:“复杂什么,别人能弄,怎么你就特殊对待了,他们是不是看你没人陪着,所以有意为难你了?”
话说到这儿,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司音在那头低低的笑,他这边挠了挠头说:“明白了,怕你非婚生子呢,要他们心都放到肚子里,我回去了就领证。”
司音说:“谁说过要嫁给你了?一个孩子就要圈住我了?”
韩征一声叹息,说:“本来就累,现在听你这么说,简直累惨了。”
司音没理他这阵激将,咕哝:“怪不得我妈说,男人总觉得有了孩子就能套牢女人,原来你也不能脱俗啊。”
她哪怕看不见,韩征也要指天发誓:“我是真心的,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一定要去娶你。”
司音说:“你志愿挺好,但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韩征对这点倒是成竹在胸:“管你同不同意,你同意的话,咱们高高兴兴牵手过去,你不同意的话,我绑也要绑你去。”
司音啧啧:“说你厉害,你还真就当真了。”
言归正传,韩征问:“你是一个人去的医院?”
司音说:“不然呢?找八抬大轿送我来?”
韩征说:“八抬大轿没有,但好车子就不用愁,我给你找个司机吧,起码在我不在的这几天。”
司音说:“算了,兴师动众,有腿,能走得动。”
她口吻是一贯的肯定,不容置喙,韩征不想跟她争来争去,先答应下来,至于究竟怎么处理,他自有安排。
又问:“方姨呢?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司音支吾:“没想好怎么告诉她。”
韩征当仁不让,说:“我来,这种事,当然是我来了。司音,以后我就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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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出现熟悉的大名,报号机里是洪亮清晰的女声:34号司音,请到诊室五就诊。
司音连忙将电话挂了,放进手提包里,往诊室里走。
检查尽管繁忙,幸好结果令人满意,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医生给她指着屏幕上黑白色的b超画面,说这儿就是你孩子。
人是很奇妙的,是男,是女,学说话,学走路,一天天的成长,成熟,直至衰老……无论中间的道路有多崎岖,丰富或是贫瘠,生命最开始的时候都不过是一个细胞,再渐渐长成一个小黄豆。
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仿佛她不再是她,而是一个提供养分的培养皿,一个大温室。她因为感受体内有东西在发芽,在生长,所以吃得比以前多,告诉自己要比以前快来。
她认真地孕育一个生命,连同一颗心都柔软下来,烦恼是什么,纷争是什么,没有什么会比等待一个生命来临更重要。
更何况,这是她最爱的人的延续。
她将那个带着豆子的图片拍下来,发给千里之外的韩征。
他那可怜的睡意又被赶走,他像个孩子一样的询问哪个是他的心肝宝贝,怎么这么小,这么不起眼。
旁边的数字是什么意思,符号是什么意思,还有英文呢?
她实在无奈,要他记起自己的身份,鼎鼎大名的高翻韩征头一次把头缩进了龟壳里:“这玩意儿太专业了,我翻不出来,我去问问知道这方面的同事——哎,你觉不觉得咱们孩子个头小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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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不休,惹人生厌,她把手机收起来,撑开一把雨伞,面前,却有一个熟悉的人脸映入眼帘,有人喊她:“司音,韩先生想见见你。”
刘叔别来无恙,只是与几年前相比,少了几分锐利,岁月将他的棱角磨得更加圆润了一点,收敛起内在的锋芒。
耳边却还有他意气风发时漠然的神色,冰冷的语调,推她离开的手带着凉意,他说:“司音,我要是你,我就离开,起码能带走一点尊严。”
如今他微微一点头,已有老人的疲惫。
司音没有拒绝。
新闻里,已经许久不见他露面,论坛八卦里有他败走麦城的爆料,无论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于司音而言都不是她所关心的问题。
他仍旧坐在豪华的汽车里,冷风与雨水打不到他精致的发型,司音顺从地坐上后排的时候,想得是不要让一身水汽的自己沾染到他的衣角。
他看到她手里带着医院标志的塑料袋,问:“检查结果好吗?”
司音不觉得意外,说:“挺好的,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求。”
“阿征知道吗?”
“前一天就知道了,我刚刚还发了b超的照片给他,他看了觉得很高兴,不过觉得他孩子块头太小,说今晚不想睡觉了。”
他很好奇,说:“有图片吗,能给我看看吗?”
司音于是打开袋子翻找病历,将里头夹着的一页纸给他。
他很慎重地双手接过来,拍着前座说:“老刘,快把我老花镜拿来。”
不用人指,他很容易就找到那颗黄豆,很兴奋地说:“很好,很好,我看就很好嘛,块头一点都不小。”
司音说:“你们一家都是医生。”
他将眼镜摘下来,将报告单折好了又还给司音,说:“以前我太太做检查的时候,我都陪她去,韩征的第一张照片就是这样,我压在玻璃下面镇了多年。后来搬家要取,玻璃一掀,墨水就跟着玻璃一起沾了上来。”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然而眉心拧着不肯舒展,在车外微弱光线的照耀里,一双眼中带着几分光泽。
司音猜他大约是想到了另一个儿子,感叹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许又没有,只是为新生命的来临而欣喜若狂。
可司音猜得到他的来意,并且抢在他说话之前打断了她,她说:“叔叔,有些话你不必说,我猜得到,有些话我要跟你说,过了这一次,你却未必再能听得到。”
我其实是不想见你的,可还是跟着刘叔上了车,因为无论如何,你是长辈,我是晚辈,中国人讲究一个礼字,我不想破。
今天你会过来,能够猜到你要说什么。
不让你说,不是因为埋怨你,你对我们一家不薄,送我出去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不想听是怕再回忆一次过去,这一路走得挺难,请你谅解。
你不是坏人,有些事换个角度,你未必有什么过错。可到了我这,却有点棘手,恨这个字太重,原谅这个词也不简单。我暂时想维持现状,不急着转变。
至于我和韩征,分分合合过几次,你一定看在眼里,未来如何还不一定,但现下有个新问题盖住旧问题,倒是可以撑一段。
她逐字逐句,说得一清二楚,韩仲韬一字不漏地听了,点头了,就真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司音公寓楼下,他下车来送,说:“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司音点头,说:“你也慢走。”
到家的时候,方琴兴冲冲地来问她怎么回事:“我看到韩先生的车在楼下,他怎么跟你碰到一起的?”
司音疑惑:“你这是按了千里眼吗,怎么什么都看得见。”
方琴道:“刚刚正好去卫生间,也是巧了。”
司音不动声色地说:“我那也是巧啊,恰好路上遇见他,他见下雨就要带我一程,我乐得有车送到楼下。”
方琴道:“干嘛不请人上来坐坐,没礼貌!”
司音一摊手,说:“瞧这家徒四壁的,能入得了人法眼吗?”
方琴这才点头:“也对,也对。”
司音进到自己房里,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摆好,韩征的短信刚好到,问她是不是已经到家。
他说还是睡觉吧,一觉睡过去省掉很多麻烦,几闭几睁就能看到你了。
不过按照初步定的计划,到达的时候应该正好是晚上,你不要来接我了,第二天一早我接你去吃早饭。
司音说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着你乘夜色而来,披星戴月。
外面方琴在喊吃午饭,司音答应一声,说:“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番外的话,我这个人非特殊情况从不写番外,这一本也只能说看情况了。
感谢扔霸王票、评论、阅读的你们,感谢我的七,我的凹,我的耳朵,我的r,我的茵,我的无语,我的轻轻,我的喵,我的珈,我的vi,我的宝,我的……天哪,太多了,没提到的原谅我。群mua。
希望下一本还能见到你们,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更加成熟,争取写出个不那么套路的套路文(喂!)。
好的,下面进入小广告时间,《呦呦鹿鸣》又要跳票了,正在积极争取杂志连载中。于是我换了一个名字一本书,《关于他的二三事》,听名字会是一个比较糙比较利落的故事,好好准备ing!
《关于他的二三事》文案
他的事不多,寥寥二三件。
他爱的人很少,也就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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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琴要来帮忙,韩征没让,掀开一床被子,抓了搭在床头的一件外套给她披好,继而一个公主抱将她送了进去。
司音迷迷糊糊里方便,准备起身的时候努力睁眼清醒,此刻的一个抬头,蓦地张大嘴巴,这才看到他一直都没走。
她不好意思,翘着双腿欲要点地,被韩征搂住腋下,要她两脚踩上他足面,然而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擦吧。”
“……”
韩征带着几分笑:“要我帮忙?”
不敢,司音拽了一长轴纸,被他托起的时候,手绕到屁股下面按了按——睡意陡消,长到这么大,这大概是头一个看到过她上厕所的异性。
雄蚊子不算。
“好了?”
“好……了。”
“擦干净了?”
“……”
韩征呵的一声将她重新抱起来,她绷着脚尖踩下水阀。
这晚再睡的时候,韩征一直坐在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放。
已经被打断过一次,再续上上一回的梦难度颇大,司音睁着眼睛一会看看这儿,一会看看那儿,数绵羊。
韩征凑近她眼前,说:“快睡吧,睡醒了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司音感兴趣:“那是什么?”
韩征却笑而不语,手指点一点她眼皮,司音当即闭上:“要是只睡了一小时后就醒过来,能说嘛?”
“不行,要到上午。”
他话里似乎有魔力,这一觉醒来,果然日上三竿。司音平躺着收敛神思,慢悠悠记起来昨晚的那约定。
四处一看,没有半个人影,这才意识到似乎被人耍了。
春晓来过一次,带着一脸愁容,很轻柔地摸了摸司音的额头,非常痛惜地说:“你又瘦了。”
她一双眼睛很快挪到司音胸前一块,扁扁嘴:“天理不容,你胸还是这么澎湃。”
司音翻眼睛:“是汹涌。”
“对,汹涌澎湃。”
“……”
春晓委身坐到她旁边,问:“你要走的事情跟他说了吗?”
司音点头。
“同意了吗?”
她又摇头。
春晓一点不觉得奇怪:“意料之中,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他不会放你走的,哪个男人都不会。”
司音交叠在身前的一双手紧紧握了一下,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春晓,说:“那个人回来了,我觉得害怕。”
春晓想了又想,放开她两只手,抚平了挂水的针头,说:“司音,躲开或者是直面,你总得选一个。”
韩征随后拎着一个袋子进来。护理正在卫生间里洗洗涮涮,病房里只有司音一个人,这时候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征走到床边,她转头看他,微微一笑。她脸色好看许多,白璧无瑕的一张脸上缀着淡淡粉色,手往侧方一送,韩征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领神会地握住她。
“方姨呢?”韩征另一只手托住她背,将她扶坐起来。护理正自卫生间出来,摇起了床,又抱过两个枕头,垫在她背后。
司音扭了扭身子,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躺好,说:“我让她先去吃早饭了。”她看到他方才拎着的那个袋子,上头一行行楷写着春园桃李,问:“我的早饭?”
韩征说她眼尖,在她身前布了一个小木桌,蟹黄汤包月牙蒸饺千层油糕……一样样好吃的变戏法似地从袋子里面拿出来。
“怪不得一早就见不到你,你特地出去给我买的?”
司音笑着看他,他正脱鞋子爬上床,将她挂着水的一只手搁在床边,只把半边身子拢在怀里,两手当做她的左膀右臂,将吸管轻轻插`进透明的面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