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余欢未了：意外情人

    齐天平重新坐到椅子上，将那盒子打开又看了一会儿，最后找了个信封装好塞进抽屉的最底层，拎起桌上的电话拨了纪如意的号码。

    当时正好有一个会议团刚下榻酒店，全是年过40的大叔阿姨，一整个大巴车的人围着纪如意转，齐天平的电话就在那时候打进来，她本不想接，可铃声连绵不断，她只能抽出手接了起来。

    “喂…你干嘛！我在上班…”

    “我知道你在上班，请几天假吧，我带你去敦煌…”

    “什么？”纪如意一声急问，周围那帮叔叔阿姨太吵，她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齐天平听到对方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纪-如-意，我想带你去次敦煌，你请几天假吧！”

    这回纪如意可听清了，但脸上立刻显出惊悚表情：“齐天平，你又喝酒了？”

    “没啊…怎么这么说？”

    “那你没喝酒又发什么神经？行了行了，我这边真的很忙，先这样，挂了！”纪如意最后的声音已经淹没在那帮阿姨的嘈杂声中，很果断地掐了电话，齐天平一时没接住，那头已经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声！

    行啊，纪如意，现在学会掐他电话了！

    齐天平狠狠地摁了手机，抓了车钥匙和外套就走出办公室……

    最后一个阿姨总算安抚完，拖着行李拿着房卡走进了电梯……纪如意瘫坐在椅子上猛喝了一口水，干燥的喉咙才总算舒服一些。

    她在这里当值几个月，最头疼地就是接待这些年龄层偏大的会议团，事无巨细一律都要问，一会儿纠结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会儿纠结为什么他的房间是无烟房，甚至连夜里出去逛夜市，门口要坐几路公交车都要问纪如意，她这样一轮应付下来，心力俱疲，连灌了一杯水才总算轻松一些，猛然又想起刚才齐天平的电话。

    他说什么来着？带她去敦煌？莫名其妙提出带她去敦煌，这二货的范二潜质越来越强悍，就在纪如意蹲在问讯台后面发呆的时候，有人敲她桌子，问：“商务打印室在哪里？”

    “电梯口向右拐第二个房间…”纪如意无力敷衍一句，才想起这声音很耳熟，猛然抬头，齐天平那张痞子的脸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天他穿的是很休闲的咖啡色休闲皮外套，围着黑色羊绒围巾，整张玉色俊逸的脸就裹在围巾后面，脸上有温润笑容，大厅的灯光明亮耀眼，将他本来就夺目的脸映照得更加光彩熠熠…

    应付了接近两小时的大叔阿姨，在清幽疲惫的深夜突然“遭遇”如此皮相上佳的笑脸，纪如意的心脏还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嗖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略带“警备”口气问：“你怎么来这里？”

    “我来接你下班啊…”他回答得自然而又迅速，纪如意看了看他身后，没有朋友没有客户，果然只他一个人，于是脸色变得更差，直接坐回椅子，一口回绝：“不需要，我自个儿能回去！”

    “来都来了，走吧…”

    “真不需要，你走吧，我还没到下班时间…”

    “那我等你…我就坐那边沙发上，你上你的班，不用管我…”随即齐天平幽然转身，走到正对着她问讯台的大堂吧，找了一张空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姿态优雅！

    纪如意见他还算听话，便也不管他，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只是身子微侧，不再看他。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1小时，中间齐天平还算安稳，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面带笑容，一副很体贴听话的样子，纪如意见他那笑容实在太过温柔，心里开始发毛…

    一小时后，齐天平突然站起来往门外走，纪如意以为他放弃，大松一口气，可几分钟后见他又折回来，手里多了个pa…随后，我们神奇的齐少爷，要了一杯咖啡，插了耳机，开始抱着pa认认真真打起了游戏！

    纪如意直接气结，可是又不能上前把他赶出去，只能忍着气继续窝在问讯台后面，时间一点点流逝，指针终于指向9点半，再过半小时，纪如意的同事就会来接她的班……神，他哪里来如此强大的无耻的勇气！

    纪如意正在预谋着该如何脱身，却见下夜班回家的两个前台突然走过去跟齐天平搭讪，小前台估计早就认出了大堂吧沙发上那枚“闪亮”的身影，只是苦于没勇气上前搭话，好不容易撑到下班，立马找了个机会凑了上去。

    从纪如意这个角度看过去，齐天平似乎很受用小姑娘们的搭讪，嘴角带笑，神情是恰到好处的优雅绅士，小姑娘们也确实很激动，不停抿嘴微笑，整个就一“其乐融融”的场面。

    “骚包，不要脸…跑这里来泡妞！”纪如意紧紧捏着手机，整张脸已经黑到不行，嘴里还不停嘀咕！虽然明明听不见对面人的讲话内容，但是她一厢情愿地断言肯定是齐天平那货拈花惹草，还把人家小姑娘逗得那么开心！正暗自恼着，对面更为放肆的嬉笑声传来，纪如意瞪圆眼睛，狠狠剐了齐天平一眼，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轻浮笑容，更糟糕的，那两个同事也都同时朝纪如意这边看过来…看得纪如意心里直发虚，那二货跟那两个小前台说什么了？她们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可是纪如意越心虚，齐天平却越开心，最后只见那两个小前台很亲昵地向齐天平摊开了手掌心，齐天平那货也来者不拒，掏出笔在她们掌心里留了一排字！

    “电话号码！这样就能随便给人家姑娘留电话号码？！”纪如意气得直想吐血，对于齐天平的花心她自然有耳闻，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给其他姑娘留号码！

    天哪…公然在她眼皮底下！纪如意索性不再看，转过椅子背对着他们，眼不见为净！

    来替班的同事准时到达，纪如意拎了自己的包就往外走，身上的制服都没有换！齐天平见她走出去，也很快站起来跟了上去，前面那个拉着一张臭脸，后面跟着的却一路偷着乐…就这样一直跟到马路上，眼看纪如意就要过马路，齐天平才追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很无赖地问：“干嘛走那么快？生气了？”

    “没有，我没那闲工夫，放手，我要去赶末班车…”

    “走吧，我请你吃夜宵！”

    “不去，我要回家！”

    “走吧走吧，别板着一张脸，我都等了你两小时了，陪我吃顿夜宵也不为过吧！”

    “我又没让你等我，再说你齐少一个电话，多少小姑娘排着队等着陪你吃夜宵呢！”

    嘴上说着不生气，其实那口气里的醋味已经很浓，心里越想越气，几分钟前才刚给了小前台电话，几分钟之后就毫无节操地约她吃夜宵，齐天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纪如意的倔脾气一上来，甩开他的手就往马路中间冲，因为太过心急，没有看到对面已经亮起红灯，穿梭的车流疾驰而来，齐天平一把揽过还闷头向前冲的纪如意，痛声呵斥：“纪如意你找死啊，没看到对面红灯嘛！”随即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将她整个人扛到肩膀上就往回走…

    “喂……齐天平，你放我下来…”

    “快点放我下来…喂，听到没有，放我下来！”

    “啊……齐大贱…齐超贱……大马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纪如意手脚并用地乱踹乱捶，可惜齐天平对肩膀上身嘶力竭的吼叫已经全然不顾，直接将她扛到酒店门口塞进车里…酒店门口的门童带着很愕然的眼神，亲眼目睹一个男人抗着一个脏话连篇的女人走到自己的车前开门将她扔了进去…最后再目送那辆车飞驰上马路…

    “喂……停车，停车……齐天平，赶紧给我停车！”

    “……”

    “停车啊……我不要去吃夜宵，停车！”

    “……”

    “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你能不能学着尊重我一下！”纪如意冷声吼道，“吱呀…”一声，车轮擦过路面，车子一瞬就停了下来，纪如意的前额重重撞到仪表台上，吃痛地抱着额头，刚想骂，却触及齐天平有些寒意的眼神，她心里也不禁抖了一下，可想到莫名其妙被他塞进车里，抓起包就想开车门走出去，但很快被齐天平又拉住，只是这回他换了有些失落的口气：“你不想去吃夜宵就算了，别下车，我送你回去…”

    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脾气一下子变得安静，甚至这安静里还带了一丝失落，纪如意对他如此大的转变有些不适应，嘴巴干干张着，手还搭在车门把上…

    齐天平却又苦涩笑了一声，倾身过去为她系好安全带，用有些落寞的口吻说：“坐好，虽然做不了情侣，做朋友应该可以吧，就算做不了朋友，送你回去，这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吧！纪如意，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以后你会过怎样的生活，谈恋爱也好，结婚，甚至生孩子，这些都好，我不会去干涉，但是，能不能别跟我撇得清清的？嗯？”

    齐天平讲话自有一套艺术，口气淡然，却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和期许，就那样身体前倾看着纪如意，看得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眼神里每一丝闪烁和心慌都被他擒得牢牢的，她只能无力抓紧自己的手臂，眼睛闭了闭，再睁开，他依旧在眼前…纪如意微微嘘了一口气，将眼前的齐天平推开，自己靠在椅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齐天平以为她有话要说，可是她却就那样坐着，不发一言，沉默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开车…”

    齐天平有些气馁，也不再多说，发动车子重新开上马路。

    这样一个小插曲，将两人本就尴尬玄妙的关系搞得更加僵持，车子很快开到纪如意小区门口，眼看就要开进去，她却连声喊停：“就到这吧，我自己走进去…”她迅速拉了包开了车门要跨出去，齐天平一时情急拖住她的手…

    “还有事？”

    “请几天假，陪我去敦煌吧！”

    “不去！没时间！”

    “请几天假而已，不难吧！”

    “不去啊，为什么要我陪你去那里！”

    “……”

    齐天平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为什么她要陪他去？对啊，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再去要求她做这些亲昵的事，可是他真的很想带她去次敦煌！

    下午看到苏小意的那两枚戒指时，他要带纪如意去敦煌的想法就特别强烈！因为他答应过她要一起去敦煌，所以这么一个小小的承诺，他必须去兑现。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想带她去一次，因为他觉得，与纪如意的这段感情里，他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所以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小心愿都实现不了，他以后应该会后悔死！

    可是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一是他根本没有勇气说，二是，他也懒得说！反正已经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多说多解释，反而显得他太过矫情。

    就在他思虑间，纪如意已经关了车门走出去，齐天平看着她的背影很快转入小区大门，他才微微垂目。

    她不去是不是？行，他自然有办法让她去！

    齐天平开着车慢悠悠地在路上晃，中间接了一个刘同的电话，告知苏小意的父母不愿意出售鉴湖的那套别墅，因为他们觉得苏小意在里面住过，所以想留着这套别墅当个念想，既然他们不愿意卖，齐天平也没有多勉强。

    另外两个老人因为感激齐天平的大方，想要在回老家之前与他见上一面当面道个谢，齐天平当然一口就拒绝了！

    他倒不是不敢见，而是觉得这场见面没有任何意义！他不需要他们的道谢和感激，他只需要他们从此以后好好的过下去！

    况且他给他们物质上的支持，并不是要听他们说声谢谢，他的意图其实很自私，他只是想用钱买一个心理安稳，就算苏小意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他也想求一个后生无虑，所以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对于苏小意的感情确实有些浅薄，如果死掉的那个换成是纪如意的话…齐天平一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光这样想一想，他就有些心律不齐。

    齐天平回去想了一夜，该如何让倔脾气的纪如意跟着他乖乖去次敦煌呢？最后决定，还是用他屡试不爽的老办法来解决！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他每天掐着点来等纪如意下班，一开始还算守规矩，每天就安静窝在大堂吧上网喝咖啡打电话，渐渐的，酒店里的员工都知道齐天平天天在酒店里蹲点守着纪如意，于是没事就都来大厅里晃两圈，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两个人面对面僵持！

    我们卑鄙的齐少爷，再一次把纪如意推到了风口浪尖……可是她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一急就大乱方寸的纪如意了，他死守城门，那么她也按兵不动，继续装着安然地上班，下班…就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月，眼看圣诞节临近，齐天平的工作已经越来越忙，怎么办！他索性在酒店开了一间房，工作开会吃饭全在酒店完成…天哪，纪如意看着他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那无耻的笑脸简直让人崩溃，最后一咬牙，跑去他房间敲门！

    “喂，你到底想怎样？存心让我在这里做不下去是不是？”

    “没有啊，我真没这个意思，只要你答应跟我去敦煌，我立马撤走！”他倒挺老实，直言不讳，搞得纪如意进退都不是，最后只能咬咬牙，问：“什么时候去？”

    “你同意了？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去订机票，后天就能走！”他脸上明显带着欣喜的表情，撤回房间拿了手机出来，有些急躁地说：“要不这样，别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叫刘同订机票，明天我们就去！”

    “明天？这么快？我还没请假呢！”

    “没关系，我帮你请…我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收拾衣服，我明天早晨去你家接你…敦煌这个季节很冷，你多带点厚衣服，对了，你有厚衣服吗？毛衣不行，得羊绒的，还要多带几件厚的羽绒服，羽绒服你有吧？没有的话我现在带你去买…”齐天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随即看了下手表，啊呀叫了一声：“不行，现在太晚了，商场都关门了，不过没关系，到了敦煌买也可以…”

    纪如意看着他情急却又欣喜的模样，有些像小学生春游前夜的慌乱，心里苦涩中夹杂了一丝甜蜜。

    虽然她不知道齐天平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要带她去敦煌，但是她心里还是很感动！

    如果以后真的不能在一起，那么后生荒凉，陪他共赴一场旅行，给以后的寂寞岁月留一些回忆也好！

    纪如意微笑着摁住齐天平握着手机的手：“我有羽绒服，之前我一个人去敦煌的那次就买好了，行李我晚上就回去收拾，你订好票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一小时下班…先下楼了！”

    纪如意松开他的手，带着笑容转身，刚走到电梯门口，却听见齐天平在身后又喊了一声：“我待会儿就不送你回去了，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自己打车回去，路上小心，明天早晨去你楼下等你…”

    “知道了，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婆婆！”纪如意回头，对着他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那回眸的笑容，在灯光下如散开的莲花……

    齐天平看得有些失神，挥了挥手，浅笑着目送她的身影闪入电梯。

    齐天平收到刘同发过来的航班信息时已过凌晨，他给纪如意打了一个电话，却是关机状态，便很贴心地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明天上午10的航班，我早晨7点会在你楼下等你！早餐我们机场吃，你就带你个人换洗衣服请收藏、推荐…”匆匆输完，发送出去，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屏幕，心里有些失落，便又打开手机输了一排字：“纪如意，很感谢你能够陪我去敦煌，陪我完成这场我一厢情愿并且有点自私的旅行，敦煌回来后，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如果你要一个心安的以后，那么我依你，还你一个心安的以后…如果你连朋友都不想做，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再去打扰…”

    输到这里，心跳有些缓慢，齐天平顿了顿，吸了一口烟才发出去…

    平台上那几盆海棠还在那里，之前被他砸碎的两盆还在花店里没有拿回来，幸好那天她没有想起来要将这些海棠搬回去。

    如果它们还留在这里，至少可以给他以后的日子留些念想的痕迹，只是很可惜，最后自己还是愿意放弃！你口中所要的踏实的明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