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余欢未了：意外情人

    柚子陪着纪如意坐在二楼阳台上聊天，纪如意手里剥着一只橙子，低着头问柚子：“你跟r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在一起…”

    “那原谅他了？”

    柚子苦笑着，抬头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岔开话题：“估计快要下雨了…”

    纪如意见她不想回答，也没有再问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纪如意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脸色唰地又白了。

    “怎么了？谁的电话？”柚子见她不接，问了一句，抬头便见她苍白的脸色，将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

    纪如意依旧没有要接的意思，因为这种时候，她不知要用如何的口气和心情，来跟他讲话！

    铃声总算停了下去，只是才几秒，再次响起。

    “接吧，他现在这种情况也挺惨的，就算你不想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也好！”

    他惨？纪如意苦笑，她就是之前同情他可怜才去帮他，最后反而被他摆了一道，只是也不能怪柚子，因为她不知道照片的事。

    铃声还在此起彼伏，柚子将手机塞回她手里：“接吧，可能真有事找你…”

    纪如意捏了捏手机，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了接听键，可耳边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纪如意小姐吗？”

    “是…请问您是…？”

    “我是南浔市公安局民警，是这样的纪小姐，霍希需要接受强制戒毒，但是在进戒毒所之前，他要求能够见你一面，基于对戒毒人员人性化考虑，我们希望您能够来见他一面…”

    ……

    苏小意赶到紫林山庄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警车，走到27栋门口时，门口站着一溜穿着制服的民警和扛着摄影机话筒的记者。

    苏小意哪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顿时虚了几分，可是录音还在霍希手里，如果今天他被警方带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一开始民警不同意放她进去，最后她好说歹说，再加上旁边不停有记者在拍摄，所以民警也只能让她进去！

    有协警把苏小意带到二楼，指着一个房间，示意她霍希就在里面，苏小意点了点头，沉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霍希当时正拿着花洒给窗台上的几盆海棠浇水，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立即转身，只是当见到苏小意的那一刻，眼里升腾的欣喜立刻变为失望，依旧转身，很认真地浇着水，口中悠悠说着：“你怎么来了？”

    “不是约好今天下午三点在这里见面的吗？”

    霍希看了看腕表，冷笑着回答：“不过才2点而已，你来早了……”

    “幸亏我来早一点，不然等你被警方带走，我去找鬼去啊！”苏小意情绪有些激烈，见霍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直接走到霍希面前，问：“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浇花？录音呢？赶紧给我！”

    “怎么急成这样，等我浇完这些海棠，自然会给你！”霍希依旧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低头浇着窗台上的海棠，嘴里喃喃自语：“这窗帘都好久没有开了，今天难得开一次，可惜是阴天，没有太阳！”

    “怎么那么多废话？录音呢？你最好别耍我！”

    “苏小意，你相信报应吗？你觉得做了这么多错事的人，终有一天会遭报应吗？”

    苏小意当即一愣，胸口似乎被敲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嘲讽的表情：“报应？你相信？那你一早干嘛去了？你可别忘了，钱是你收的，纪如意是被你骗去酒吧的，如果真有报应，应该也是报应在你身上！”

    霍希嘴角勾起阴鸷一笑，将花洒放到地上，自己坐在窗台上：“是，她确实是我骗去的，如果不是为了钱，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只是现在我的报应来了，所以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有报应！”

    苏小意脸色一白，心里有胆怯升起，但嘴上依旧叫嚣：“霍希你是不是吸毒吸傻了？脑子有病吧，赶紧把录音给我！”

    “你觉得就算我把录音给你了，你就能心安理得地跟齐天平在一起了吗？你背着他跟旧情人偷情，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要硬说成是他的孩子，纪如意不小心推了你一下，硬生生就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其实苏小意，你真应该去做演员，演技一级棒！”

    “你闭嘴，闭嘴！”苏小意听到霍希一桩桩陈述自己的罪行，内心被自己压制住的胆怯一下子泄了出来，跺着脚狂吼，想要以此喝止住霍希无理的陈述，可是霍希似乎完全不恼，垂着头笑了几声，抬头问：“底片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包里，你先把录音给我…”

    霍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把手机递给苏小意！

    苏小意接过手机，憋着气找到那段录音，按了播放按钮：“……苏小意，你可真没什么良心……齐天平不要你，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我是在纠缠你？现在倒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就觉得我丢你人，拖你后腿了？……真是笑话，你骗得了齐天平，骗得了全世界，你骗不了自己，跟我偷情，怀了我孩子…这辈子，你都别想撇开我…”

    这段录音是她这段时间的心病，多少次在梦里反复出现，像咒语一般围绕着她的黑夜和白天，现在终于落到自己手里，一直悬空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苏小意得意渗出笑容，按下“删除”键，大松一口气。

    霍希嘴角的冷笑更加阴鸷：“录音已经给你，底片呢？”

    苏小意抬头，看着霍希瘦削的脸，不禁嘲讽：“看不出来，你对纪如意还挺痴情的么！”

    “少废话，把底片给我，以后进水不犯河水！”

    “纪如意离开你，跟齐天平在一起，你就不妒忌？你落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就不恨？”

    霍希嘴角的冷笑瞬间收起，眼角扫过身侧的海棠，葱郁的枝叶在风中摇曳……他还记得当初和纪如意一起去纹身店刺海棠的情景，她说，海棠为誓，众生不泯，可惜往事仿佛还在昨天，彼此却已经相隔甚远。

    霍希转过身，面对着苏小意：“你知道海棠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是苦恋……我对纪如意的感情，愧疚多过于痴情，不过像你这种人，应该不会明白！”

    “你……”苏小意莫名被他刺了一口，有些愠怒，霍希也不打算理会，直接走到她面前：“底片呢？如果你今天不把底片给我，我绝对有办法让你走不出这间房间。反正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不怕拉一个垫背的…”

    苏小意眼里闪过一丝妒忌，即使到现在，她还是搞不清楚，纪如意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齐天平和霍希对她都念念不忘！

    “底片呢？”霍希见她站着不动，又冷声重复了一遍，苏小意回神，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全在里面！”

    霍希情急接过来，一张张看了一遍，照底片上的映像，果然是纪如意的照片，他因自己的私欲而闯下的祸，即使最后一刻，他也要护她周全。

    手掌合并，手里的胶卷全部被他揉成一团……

    苏小意开口：“行了，现在两不相欠，我走了，希望以后都别再见面！”遂转身推门走出去，只是在看清门口身影的那一刻，脑里“嗡”一声，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身体温度一点点流逝…

    “天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天平阴森的脸，染着寒月的冰霜，死死盯住面前已经呆滞的苏小意，身后的民警鱼贯而入，霍希很顺然地走到为首的民警面前：“麻烦再给我几分钟，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他说。”随即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走到齐天平面前。

    “替我把这个交给纪如意，有些话我本想当面对她讲，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来见我，所以麻烦你，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照片的事，我想刚才你已经在门外听到，所以与她无关，她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顿了顿，霍希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与他并肩的位置：“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应该恨你，可是不知为何，对你我就是恨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如意太在乎你吧，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跟她在一起！她比较认死理，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底……”

    后面的民警开始催，直接有两个协警过来押住霍希，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浓，与齐天平错身而过的时候，又停了停，贴近他的耳际，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天在酒吧后台，苏小意给她拍了照片，我没有走进去，所以，我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你应该知道，吸毒的人，在那方面已经没有什么**…”

    ……

    苏小意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民警把霍希带走，看着齐天平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把她当成空气。

    她其实有想过真相大白的这一天会是怎样的情景，他也许会骂她，甚至会打她，可是像现在这样，他不问不顾，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情景。

    霍希被民警押着走出别墅门口，大队的记者蜂拥般冲上来，最慌乱的那一刻，他还是看到了纪如意。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被民警押着，挤开所有的记者，最后被塞进车里。

    那一天记得是多云，有风，吹乱她鬓角的头发，一身黑色长裙，将苍白的脸衬得几乎透明……

    十余年的时光开始倒叙，最终回到他们相见的那一刻，她说：“本人是高二7班的纪如意……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样狗血的事，但自从见到你开始，心心念念，开始失眠，所以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和你凑一对？……”

    走过的路，犯过的错，都已经倒不回去，可是，人生有几个十年？又有几个人，可以与你朝夕相处几千个日夜，最后刻入你的时光里。

    他有幸，能够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纪如意，更有幸，在最后这一刻，自己剃了胡子，换了衣服，最终没有以邋遢的形象结束这最后一段路。

    车门关闭，警车一辆辆开过，霍希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侧脸路过纪如意的背影，她只是站在风里，裙裾飞扬，她却不动。

    最后开了一段路，再回头，她已经跌坐在那里……

    相遇，相知，相离，命运的脚步奔流不息，可是这一刻，当霍希坐在警车里，看着那个瘦弱倔强的身影被淹没在浮起的晚霞里，他才终于愿意承认，各自天涯，也只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见…齐天平站在纪如意身后，看着她微微耸起的肩膀，不敢靠前。

    其实听到苏小意和霍希的对话，他如此心痛，倒不是因为苏小意的欺骗和背叛，而是因为自己对纪如意的误解。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爱，就算不够坚定，至少也算纯粹，可是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晚霞越来越浓烈，齐天平走过去，从身后将纪如意扶起，将档案袋交到她手里。

    “霍希被带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纪如意沉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恢复平静，将档案袋握在手里，只身往外面走，齐天平很快将她拖住，只是手拉住她的手腕后，却愣在那里，纪如意冷眼回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有些颓靡地低着头，最后无力说了一句：“我送你下山吧…”

    纪如意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甩开他的手，自己径自往前走。

    刚走几步，便见顶顶的车过来，齐天平憋着呼吸，看着纪如意开了顶顶的车门，坐了进去……

    纪如意抱着那个厚厚的档案袋，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无话，顶顶开了好长一段路，见她不说话，便随意扯了一句：“我刚接到柚子电话说你来了这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呵呵……”

    她还是不说话。

    顶顶挠了挠头，又开口：“怀里抱的是什么？霍希找你来干嘛？”

    纪如意扭转头，终于回了一句：“你送我回家吧…”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顶顶，算我求你，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嗯？”

    “……”

    夕阳开始落到山头，那一日，是谁的终点，又是谁的原点？

    到晚上的时候，霍希被警方押至强行戒毒的照片已经传到了网上。

    纪如意洗完澡，洗完衣服，吹干头发，才坐到沙发上开始认认真真拆开那个档案袋！

    首先拿出来的是一叠厚厚的房产资料，继而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花她认识，是她最喜欢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最后掉出来的是一支录音笔，纪如意紧紧捏在手里，犹豫了半天，才按了播放键，霍希低沉忧郁的声音便贯彻整个房间：

    “……如意，我知道你未必会来见我，所以我提前录了这些话！档案袋里有一张卡，那是齐天平打给我的五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那套公寓，我没有去办理过户，我们之间唯一存放着记忆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卖掉！还有，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吗？之前紫林山庄的那十盆海棠不见了，我知道肯定是被你搬走了，所以后来我又重新买了几盆，前几个月开花了，可惜你没有看到，不过我拍了照片……是不是很难相信，我这种人还能将这花养得这么好……？”

    “…其实应该早一点跟你说，只是怪我太自私。齐天平和苏小意订婚那天，我刚巧看到苏小意与他的旧情人争执，原来你之前害她流产的那个孩子，不是齐天平的骨肉！她背着齐天平，一直跟旧情人有联系！那天在酒吧后台的事，也是苏小意的主意，我有挣扎过，但是违约金太高，我只能配合她将你骗过去，最后她在后台拍了你的照片，发给齐天平敲诈他的钱…但是如意，你要相信，那天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做过……”

    话音到这里，他的声音还算清爽，只是中间顿了顿，大概有2分钟的时间，纪如意都差点以为后面没有了，他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只是比之刚才的低沉，多了几分沙哑：

    “…很抱歉，最终我们要以这种方式来告别…我以前一直惧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反而轻松。犯了这么多的错，其实很渴望有一天能够解脱，所以最终这样的结果，对我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苏小意拍你照片的底片，我会想办法帮你拿到，如果有机会，我会亲口跟齐天平解释…

    “赵梓欣以前问过我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后悔跟她结婚，我当时回答她没有，可是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后悔了……倒不是后悔放弃了你，而是后悔，为了进这个圈子，而弄丢了你…只是最后这一秒，我还是庆幸，庆幸最终，我们没能在一起…”

    ……

    纪如意倒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墙上还挂着霍希的照片，鞋柜里还留着他的拖鞋，只是脑海里，却记不起一点关于他的事！

    缘起缘灭，本来就是一件道不清的事，最终这样的结果，虽然是她不愿见到，但至少她已经没有太过悲戚。

    霍希也好，苏小意也好，甚至是齐天平也好，那些爱过她，伤过她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然后慢慢丢弃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