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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忠岳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勋阳

    李纲笑道:“你直言上书,勇气可嘉,老夫喜之不及,你说什么罪有应得?只是你把老夫列于汪伯彦一辈,这是老夫有意置辩的地方。”

    张所对他们俩道:“两位还是到亭子里谈吧。”

    此时,岳飞注意到雄姿英发的张宪,心有所动,向其点头致意。张宪也向他笑一笑,并不说话。岳飞和李纲、张所三人走入小亭,各自坐下。李纲道:“靖康之耻,北迁之恨,人人有份,你我自不例外,如何雪耻弥恨,你我各有所思,各尽其职。你在营地执干戈以卫国土,老夫在朝廷补偏救弊以安社稷,老夫不知你之劳,你也不知老夫之苦,你与老夫之间有所误会,理所当然,不足为怪。”

    岳飞起身,再次拱手施礼道:“谢相爷不怪岳飞妄言之罪。”

    李纲道:“老夫敬你是一员猛将,你去职罢官,这与时下急需为国抡材的宗旨全然不符,我等虽有不平之心,却无回天之力,看着你怆然而去,不但招抚使为你抱屈,就连老夫也过意不去!对你我来说,这段公案尚未了结,老夫希望到头来,你能争个公道,老夫能争个理得!”

    岳飞感动道:“今后,无论小可何去何从,相爷这番嘱咐,当永铭心头,不敢稍忘。”

    李纲慷慨道:“日后之役,终不能免,武将以刀枪应战,文臣以笔墨御敌,两者相投,其利乃见;两者相背,其害乃现。一个有为青年集文武于一身,既增其利而免于其害!切望你回家之后,练武之余兼修笔墨,老夫在入棺之前再与你谋一面之缘,如果那时候老夫看到的是一个日日新的岳飞,那老夫就可以闭目无憾了!来!秀才人情酒一杯,咱们干了上路!”说着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岳飞告别了李纲、张所、张宪他们,李纲的一番话让他更加释怀,驾着马车一路向老家奔去。

    这天,小慧带着岳云、安娘正在玩耍,李孝娥在一旁洗着衣服,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口叫娘,众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岳飞,不禁喜出望外。只见李孝娥一时愣在那里,岳云立马上去缠着爹爹,那安娘也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不说话。

    岳飞将马车放好,拎着行李走进门口,一抬眼,看到岳母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弟弟的死,让母亲对自己还有些误会,岳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见岳飞“扑通”一声跪下,吞吞吐吐地叫道:“娘!孩儿回来了!”

    岳母道:“起来,起来!人回来就好!”说着上前扶起儿子。岳飞看着母亲越发见老,不禁抱着母亲。岳母直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岳飞问道:“娘,家里还好吗?”

    岳母道:“有孝娥在,什么都好!”

    李孝娥看他们母子融合,尽释前嫌,高兴地道:“别站着,进屋说吧!”他们一起进了屋子,开始家长里短地说起闲话来。岳飞对自己被罢官免职一事只字未提。没过一会儿,大家觉得一阵其乐融融,无不高兴舒畅。说了一阵话后,岳母突然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那小慧是个机灵鬼,马上会意,对岳云和安娘说带他们去逛街,于是岳云和安娘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李孝娥和岳飞两个人。

    两人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李孝娥拉着岳飞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岳飞四处看了看,道:“霆儿呢?”

    李孝娥道:“在娘房里呢。”

    岳飞看到桌上放着几张画作,正是李孝娥闲时画的,说道:“我在相州的时候,看到有家店卖的画笔不错,就给你买了几支。”于是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几支画笔。李孝娥接过画笔,立马高兴地在纸上画了起来。岳飞看到李孝娥画画的手,不禁一怔。李孝娥看到岳飞的眼神,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禁有些尴尬。岳飞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感慨万千地道:“这双手,原该抚琴握笔,如今却变成这样,这全是我岳飞的错。”

    李孝娥道:“跟我还说这些?我早就不是那个娇小姐了。”说着两人又深情对视,岳飞这才看到李孝娥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问道:“玉佩呢?”

    李孝娥坦然道:“家里缺钱,我拿去当了。”

    岳飞感念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怎么当了它?”李孝娥故作轻松道:“不要紧的,一块石头嘛,又不能当饭吃。”李孝娥说得轻松,但岳飞看出妻子心中的不舍、留恋和遗憾。

    小慧带岳云、安娘从外面玩耍回来,他们又在家里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探宝。只见他们掀开米缸的盖子,发现了一个装有一百两银子的大包袱。岳云提着那装有一百两银子的包袱走进堂屋,高兴地大喊:“娘!大米里养出银子来了!”边喊边晃动着手臂。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整个包袱便散掉了,滚出了一地的雪光银锭。李孝娥一看,便猜出了七八分,道:“张用把银子丢在咱们的米缸里了!”

    岳飞过来看到这些,惊诧道:“张用?他肯定又干老本行去了,这些银子没准儿都沾着血呢!他几时来的?”

    李孝娥道:“他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原来,李孝娥知道自己的夫君绝非池中之物,更不会热衷于白米老婆热炕头,于是有点不放心,请张用打探个清楚。

    这天,张用见岳母回到自己房间去了,这才低声对李孝娥道:“嫂子,我打听清楚了,岳哥跟当官的硬拗,据说已经判了刑,至于是坐牢还是革职,目前还难说。”

    李孝娥道:“真的吗?”

    张用道:“千真万确!”

    李孝娥乞求道:“可别坐牢,还是革职吧,革了职,还能回来务农。”

    张用道:“嫂子,这一百两银子顶不顶用,你先收下,过两天,我再想法子拎过来一些。”李孝娥坚决推辞道:“我这儿不短银子,你还是带走吧!”

    张用道:“嫂子跟我客气什么?这些银子是我干活儿攒出来的,干干净净的,没一点儿龌龊可言,你们放心用吧!”李孝娥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你刚娶亲,这些银子你拿回去过日子吧!”说着,把沉重的包袱硬塞给了张用。张用无奈,接过包袱,告辞道:“嫂子,那我先走了,你跟大娘说一声吧。”出门时,趁李孝娥不注意,又把包袱扔进了米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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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别宗帅岳飞解甲(2)
    过了几天,只见张用率领二十余人骑马疾驰上山,马上挂满了刚抢劫来的战利品,后面却是岳飞手提沥泉神枪追赶而来。岳飞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张用……张用……”张用只好停下马,回身迎向岳飞。其他骑士不知底细,立即在岳飞两侧形成包围之势。

    岳飞道:“张用,你把要紧的东西落在我们家了!”说着,将一个包袱扔向张用。张用伸手接过包袱,正是自己偷偷在岳飞家米缸里留下的包袱。张用道:“大哥,你现在回来了,干吗还跟我这么见外哩?”

    岳飞道:“我岳飞有一份本事吃一份粮,还不至于等着用你杀人放火抢来的大米下锅!”张用反问道:“那你就不顾及一下自己家里?你不知道伯母是怎么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打着算盘过日子的吧!你不知道嫂子是怎么进当铺的吧?”

    “总有一天,她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你说这个话你自己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天下太平了,没有你们这些草寇响马了,老百姓的日子能差到哪儿去?”

    “得得得,我跟你扯不清,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这一百两银子先存我这儿啦,哪天想明白了,哪天来取!告辞了!”张用说着,拱礼回马就要走。岳飞突然看到张用马上挂满了刚抢来的东西,双眼冒火,道:“等一下!”

    张用又回马道:“怎么?”

    “随哥去衙门领罪,改过自新!”

    “哥,这么说就欠兄弟一个公道了,原来好心没好报,送礼还送出祸来了!”

    “正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我才要带你去改过自新。”

    二人对视,心里都互相较着劲。张用道:“兄弟这儿可是人多势众,你别自找苦吃啊!”岳飞趁张用不注意,一斜身子,向张用蹿去,接着用力一拉,张用便被拉下马来。只听旁边一个骑士叫道:“岳大哥,别伤了张用……他是百姓心里的好汉哪!”岳飞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乌诗玛。

    那乌诗玛道:“当初离开了相州,我们便回老家成亲了。”岳飞道:“这不是很好吗?”转头对张用道,“你不好好过日子,还做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

    乌诗玛央求道:“大哥,你不要送张用见官啊!他杀的是贪官污吏,抢的是御饷库银,抗金援宋,劫富济贫,没做恶事啊……”岳飞听了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张用。那些骑士纷纷下马,都冲着岳飞跪下,齐声道:“请放过张用大哥吧,我们几百号人都靠着他吃饭呢!”

    岳飞正色道:“张用,抗金援宋这事不坏,冲着这点,我今天放你一马。如果让我知道了你为非作歹,我就是在天边也赶回来大义灭亲!”张用点头道:“大哥,你讲得没有错,我会听的。大哥,这回你该拿着这些银子了吧?”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了过去。岳飞瞪了他一眼,并不接过包袱,转身上马而去。张用和乌诗玛看着岳飞离去的背影,希望岳飞能谅解。

    岳飞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这天,他在屋中看着一封信,正是师父周侗留给他的那封信。岳飞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出声来:“‘射箭射的是别人,但敌人是自己。敌人是很小的目标,自己才是难以克服的大山。‘岳飞,岳飞’,山岳在前飞在后,你不战胜你自己,你这个大鹏鸟就永远被压在山岳之下,飞又从何谈起呢?所谓万人敌,最后敌不过的是自己呀!’这次我罢官回乡,还是败在这个字上!”

    岳飞看着上丘下飞的那个合体字,不禁点头,知己莫过师父啊。此时,李孝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对他说道:“来,解解乏。”看到岳飞手里的信,道,“想你师父了?别想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对你们男人来说,最要紧的是这个天下,可对我们女人来说,要紧的是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岳飞放下信,看着李孝娥。窗外,岳云和安娘踮着脚,正在往里看着。

    李孝娥不解地看着岳飞,问:“你要做什么?”

    岳飞把李孝娥按下来,一边帮她脱鞋袜,一边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全家上下都靠你操持,你受累了。”

    李孝娥道:“怎么突然说这话?”岳飞把李孝娥的脚放进木盆里。李孝娥要他一块儿洗,岳飞点点头,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盆中,四只脚纠缠在一起。此时,岳云和安娘也冲了进来,纷纷叫着“我也要洗,我也要洗”。岳飞笑道:“你们两个小鬼也来凑热闹!拖个椅子过来!”岳云听后,替自己和妹妹拉了把椅子过来,安娘坐到李孝娥身边,他自己则坐到爹爹身边。

    四双脚在木盆中挤挤挨挨,岳云和安娘还时不时用脚斗来斗去,互相抢着位置。岳母从院子里看到房内,他们一家人一起洗脚,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不禁很高兴,心里祈求这样的日子多一些,再多一些。

    终于,岳云和安娘闹够了,趴在床边睡着了。岳飞把岳云和安娘抱到邻屋,李孝娥回身重新铺起了床。

    岳飞从外面走进来,手放在身后,故作神秘的样子。李孝娥问道:“他们没有醒来吧?”岳飞点点头,走到床边,要李孝娥把眼睛闭上。李孝娥看了他一眼,笑着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正把手中的一块玉佩挂在自己脖子上。李孝娥睁开眼看,正是自己拿到当铺当掉的那块玉,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的脸上不禁充满了惊喜之色,娇嗔道:“家里缺钱用呢,干吗急着赎回来?”

    岳飞道:“答应我,以后再有难处,不要一个人扛,大家一起想办法。这个玉佩是保你平安的,不要让它离开你。”

    李孝娥点点头,摸了摸玉佩。岳飞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亲吻她。二人拥抱在一起,滚在了床上,连灯都没吹,只见烛火在桌上摇曳。

    岳飞每天定时去田间干农活儿,干完活儿扛着锄头回来,每次在院子里放锄头的时候,看到沥泉枪,会忍不住耍几下。岳飞边耍边想起师父为自己做枪时的样子,每次耍完都更加感觉到一阵落寞。有时候他回到师父住的地方,但是物是人非,只剩下蛛丝壁垒。有时他在劈柴的时候都想象着自己一刀一刀劈的是金兵,于是一下一下都劈得很狠。李孝娥看在眼里,也知道他身在自家心在军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国皇帝的大殿上,一张大圆桌上陈列着极其丰盛的山珍海味,金太宗与文武官员围着大圆桌进餐,各用利刃割取烤肉,狼吞虎咽。那秦桧也赫然在列,向金太宗道:“启禀大皇帝,秦桧连夜写了一篇奏表,恭请御览。”说着将奏表双手呈上。金太宗示意太监取过,自己拿过来一看,看到满纸汉文,不禁皱起眉来。那金兀术看到此情形,起身凑在一旁看着奏表,边看边小声地在金太宗耳边进行翻译。

    秦桧忐忑地看着他们俩。他们看完后,金太宗道:“什么叫南人归南,北人归北?”金兀术道:“以他所写,以长江为线,南边归赵构,北边归皇上。”金太宗听后哈哈大笑,嘴中的肉都喷出来了,那粘罕也跟着大笑。

    粘罕举刀对着秦桧,作势要杀他,道:“大宋本就是我们的囊中物,什么南边北边,你打的什么算盘?”秦桧满头大汗地跪着,不敢有所举动。那斡离不也着急地看着金太宗。

    金太宗对金兀术道:“你以为如何?”

    金兀术道:“养虎为患,杀赵构方能安枕。”金太宗点点头,继续吃肉。秦桧面如死灰,看向斡离不。斡离不说道:“秦桧词学兼茂,才华卓绝,在赵构跟前也是能员。知情多,主意亦多,皇上借重之处必多,希望皇上给他一个机会。”

    金太宗示意秦桧上前,秦桧跪行爬到金太宗脚边。金太宗用吃肉的刀背抬起秦桧下巴,看了看。那秦桧吓得浑身哆嗦,连忙道:“皇上,请容我解释。”

    “说!”

    “皇上,这划分的条件,可以再谈,但是两国交战,即便实力悬殊,一定互有损伤。战事若旷日持久,则国力也受牵制。若能够不战而得其利,自然是上策。”

    金太宗提高了兴致,对秦桧的话将信将疑,道:“你能让赵构乖乖把土地交出来?”

    “秦桧愿意一试。”

    金太宗边吃边想,顿了顿,道:“这样吧,你写一封信给赵构,他的父母妻子可都在大金,让他缴械投降,不要再作抵抗,一家人在这里团聚,岂不是很好?”说着,转过头冲他的文武大臣大笑,“是不是啊?哈哈哈……”众人跟着他一哄而笑。秦桧连忙答应下来。金太宗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吃肉去了。那金兀术对他道:“起身吧,只希望你把大金的事实心办理,不枉了这一番重新做人的机会。”

    秦桧点头称是,从地上站起来,乖乖地站于一边。粘罕用满是油腻的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说赵构的老婆在这里?”

    “是……”

    “是哪个?不能便宜了她呀!”粘罕笑着冲金人道,“是不是?”众人无不哈哈大笑。

    秦桧死里逃生,从金太宗大殿里回到自己厚实温暖的帐篷里。只见王氏穿着金人的衣服,整理着这个斡离不给他们的新住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心里好不舒坦。这时,秦桧从帐外走了进来,王氏一见到他便问:“见到大金皇帝了吗?他说了什么?”

    秦桧道:“金国皇帝命我写一封书信,劝康王爷早日投降。”

    “写书信有何用处?康王若是爱惜父母妻子,当时他也不会不救汴京!”

    “我知此信无用,但是我的字,宋人识得之人颇多,若他日有南归之望,此信一出,天下便无容我们之地了。”

    王氏指着帐篷,道:“不过,现在不写,这个容身之地也住不久的。既然身在金国,就只好仰人鼻息,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过了这一劫再说吧。”

    秦桧道:“我是想,如何将这信写得妥帖一点儿。”

    “这就要看官人你的这支妙笔如何生花了。我给你磨墨。”说着,王氏开始磨墨,并帮他把文房四宝准备好了。秦桧琢磨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王氏把墨磨好了,他还在发呆。王氏催促道:“动笔吧。”秦桧来到案前,提起笔,思索着,毛笔蘸满墨汁,但却迟迟不能下笔,只见纸上出现了一个饱满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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