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伽舶
万一被鬼府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怕,我有缥缈功,不会有人追上我的!
万一被街上的人发现了我是通缉犯,该怎么办?
不怕,戴上那个围纱的斗笠就行了!
思索片刻,权衡利弊后,陈如风终纵身一跃,卷成绿影,相府的房楼迅速往后掠去,同时愧疚地回望了一下已被远远抛在身后的江晟天正在里头独自纳闷的房子。
长安城由廓城、宫城、皇城三部分构成,其中廓城每面立有三座城门,宫城位于廓城北部中央,皇城接壤宫城之南,而陈如风此刻正置身于廓城内。廓城内大街更是错综复杂,纵横相交,且将廓城划分成百多个里坊,坊内置有民居、衙门、寺庙佛观等。
而尽热闹之处,自然是东西两市,东市曰都会,西市曰利人,市内商铺林立,商品繁多缭眼,各式闪耀贵饰,翡翠玛瑙,应有尽有。而那些香喷食肆,更是惹得人口水尽流,不能自已。
相比起东市,西市聚集得更为多的,便是来自异域他国的来客,见这些人毛发如怒狮,肤色有的不是一般黝黑,有的不是一般金白,奇装异服,一口外来话语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有人在此地摆摊贩卖一些不常见的异域货色,吸引了不少大唐百姓前来簇拥围观争夺抢购。
陈如风看周围景致商铺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识过如此多样的货品人物,今天可真算是大开眼界了。
喧闹夺耳,商贩往来络绎不绝,繁华至此,几近迷失。整个人,仿似融入了阵阵鼎沸声中,与热闹合为一体,忘情其中。
陈如风停下脚步来,前方围了一圈水泄不通的人潮,听得圈中央有人搏斗的声音,激烈的吆喝,拳脚交碰,听得人热血沸腾,周围更是爆出阵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陈如风听得心痒,但挡在前面的人的个头实在太高,即使他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
无奈之下,陈如风只好略施办法,双拳一握,体内真气气势陡然迸发,周围的人明显感到一阵气势压迫而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陈如风沾沾自喜地踩着空道前进,人们注视着他,却不知黑纱遮掩下的是一张少年的脸,一些有脾气的人也只能愤懑地望着他,也不敢发作。
只见人圈中,两**上身的男子,手腕捆绑红带,双目精烁,两人均是健硕无比,其中一人的个头要高,更显其强壮,他们身上块块如小山丘一般的吓人肌肉,更令人不敢犯其半步。
“喝!”那个高个子壮拳一挥,似是往内扣击,那稍矮的壮汉也借着较矮的身高往下一缩,躲开了那一下扣拳,同时以头作锤,往前狠狠撞去,直指高个子的小腹。高个子厉目一瞪,立刻变招,本来的手立刻往下一压,成倒拱形,手肘压击到矮壮汉的颈脖上,矮壮汉惨哼一声,整个人身体一软,趴在地上。
“好!”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喝彩声。
那矮壮汉似是不愤,双手一撑地,倒翻腾起,往身后打了一个筋斗,双脚似神龙摆尾一般往高壮汉当头劈去。高壮汉也是处变不惊,舞起拳头,与那倒挂的踢腿交击数下,一下子谁也占不上上风。
陈如风已是看得两只眼死死入迷,瞳孔中只有两人激烈搏斗的身姿,各种巧妙动作,倒映在他的如镜一般的眼中。
最终,矮壮汉在高壮汉的一下左右掌劈夹击下,抵挡不及,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高壮汉却连气都不喘一下,拱手向围观的人抱拳,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溜出一个笑容满脸的驼背男子,捧着钵子向围观的每一个人迎去。
咣当咣当!
无数的铜钱碎银落到原本空无一物的钵子中,不一会里头已是满载,驼背男子更是喜色上眉,笑容更盛。
当钵子来到了陈如风面前的时候,他才尴尬地想起没有银两在身,望着眼前这个喜笑之中略带点贪婪的驼背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大侠,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到我们武馆一趟?”一个雄厚的声音道,那高个子壮汉正朝他走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恶意。
陈如风跟着高矮两个壮汉,还有那个驼背男子一起,往前步行数里。期间,陈如风也得知,那高个子壮汉名孙震山,矮个子壮汉名郑天德,驼背男子则叫钱隶,都是来自一家名为“崇威武馆”的。陈如风看着那两壮汉只是穿上一件露臂布褂,心底里不禁一阵哆嗦,看来肌肉的御寒作用要比厚重的衣服好得多。
四人来到了“崇威武馆”大门,门口守着的两个壮汉见孙震山,立刻抱拳施礼道:“馆主!”
孙震山点了点头,领着陈如风走了进去。
武馆内,长廊大道两边均用木板铺设,每走几步有开一方形门,房内大概可容纳十人,每房中均有人练习各式拳法腿法,也有人练习刀剑等武器,房内也摆有木人草人供练功之用。
“想不到你们内家修气之士,也会对我们的外家硬功有兴趣啊!”孙震天感慨道,陈如风闻言一怔,知是刚刚自己驱散人群的时候所散发的气势令孙震天有所感应,他皱眉隔着黑纱道:“内家之士不能对外家的功夫有兴趣吗?”
这下子轮到孙震山脸露惊讶,道:“一般内家修气的人是十分看不起我们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外家武夫的,也对我们的外家硬功嗤之以鼻,因为内家跟外家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个内家入门的人,能够轻易而举地战胜十个乃至几十个只懂得外家功夫的人。”
听孙震山这样说,陈如风不禁想起在伏牛山山坡上那一役,自己在横雷寨的一众山贼之中穿行无忌,几乎所向披靡,这或许就是内家与外家差距的最佳体现。
“不过,你们这些内家之士,如果肯放下身段,来修习一下外家的硬功,说不定还能弥补某一方面的缺漏,在内家的修习上有所裨益。可惜,有这个意识的人并不多,据我所知,也只有‘江湖名录’第一的泽崆云拥有高超的外家剑术,和深厚的内家功力,才能冠绝群雄,问鼎第一。”孙震山叹息一声道,“我们这些专修外家硬功的人,也只能在此开个小武馆,以此营生而已。哪想过能怎样建帮立派啊?”
陈如风默然不语,他现在才清楚知道,内家跟外家,原来是处于倚强凌弱的状态,内家那些练气之士,一直鄙视外家的拳脚功夫。他们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外家高手击倒,因此也一直没有人把他们的硬功看重。
孙震天停下脚步来,只见面前有一径长约十尺的方圆擂台,拔地五尺,四方有梯级,擂台上两人正在格斗,他望向陈如风,隔着黑纱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眼中泛起异芒。
只见一人双拳往前猛冲,另一人敏捷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竟生生地把他平举过头,往后一摔,那人再起不来。
擂台下,鼓掌声和喝彩声响起,孙震天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馆主,”陈如风忽然心中升起想法,“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外家的功夫?”
第四十二章:风雪京城
踏出崇威武馆,天已是苍色一片,鹅毛雪絮,如天空中无数只白色蝴蝶飞舞飘动。
雪来了。
经过孙震天的一番指点,陈如风也对外家的硬功有了初步认识,但也只是领悟了外家硬功的根基,之后还得待他自己去体会。
不可置否,外家硬功对于强身健魄的作用十分明显,但陈如风实在不想变得和孙震天那样满身壮实肌肉的样子。
但是,一个能内外兼修的人,比起同功力的内家之士,还是能胜其一筹的。
而且,闲来无事的时候,耍几套拳脚,也能作消遣之用,何况听闻“江湖名录”第一的泽崆云,也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更坚定了陈如风踏上内外兼修这条鲜有人走的路。
拳脚功夫,也是诸般变幻,招式层出不穷,各种不同配搭,也能有不同的格斗搏击效果,再加上刀枪剑戟等武器,外家功夫的玄妙程度,实在可同内家修气相媲美。
渐渐走着,雪愈大,风愈猛。风吹雪,寒意透骨。尽管陈如风不断催发真气暖体,也越来越感到抵不住这般寒冷。
街上的人渐变稀疏,大部分人被加重的雪寒逼得躲进屋内,一些街边商贩也被迫收拾摊档,提早打烊。
行走在风雪敲打的朱雀大街,四周是奔跑快步的人,为了躲避风雪,他们的步速急促,整条大街,也只有陈如风,是这样不慌不忙。此时深寒笼罩,那些不惧雪霜之人,似是激怒了九天之上的雪仙,令其不断发威,狂施凶猛风雪。而在那些临街开张的食肆酒家之中,燃起了温暖火堆,暖和至极,里头霎时堆满了客人。
陈如风仰头一望,天上只有密密麻麻的白色雪点,连他的斗笠之上,也堆了一圈沉甸甸的雪。茫然,一阵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是莫名其妙的伤悲,街上逐渐堆起来的雪,也仿佛带着淡淡的哀伤。
难道下雪,会令人心生忧郁?
一个人影,在脑海之中,浮起,倾城一笑,梦醉,萦绕。
天籁的琴声,伴在耳际,唤起了内心深处沉积的忧愁。
望雪之际,居然想起了那相府东厢的袅袅余音?
还是,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陈如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根本高攀不起,堂堂丞相千金。他是谁啊?一个亡命天涯的通缉犯而已。
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籍籍无名,浪迹天涯的小混混。
不知不觉间,他踏进了东市之中,人却不比西市要多,雪在街上横刮,稀稀落落的行人掩头奔逃,一些商铺也关上了门,只有客栈或酒楼之中还红红火火,一丝暖意从里头溢出,令那些抱头避雪的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往那里死命挤进去。
“去去去!你这个死酒鬼,没钱还学人家喝酒?出去喝雪水去!”一把厌恶的声音道,随即,一个矮胖的身影被人从酒楼中抛出,落在薄薄的雪地上,那人影哎呦一声,忿忿不平地站起身来,怒指着那家酒楼道:“不就是几个臭钱而已?老子明天就拿几万两来砸死你!”
那个人,长过颈部的山羊胡,光秃的头顶只有一条别扭的辫子,陈如风定睛一看,又惊又喜,一股暖热上脑,他飞步跑向那人,喊道:“师父!”
朝虢扭过头来,见一个顶着黑纱斗笠的人朝他走来,先是警惕地往后一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勉强认出陈如风的身材来,才一蹦跳起,拍了拍裤腿,嚣张至极地瞪了酒楼里那人一眼,往陈如风走去。
“徒弟,那帮人欺负你师父没带酒钱,你帮为师应付应付他们。”朝虢搭着陈如风的肩膀道,陈如风一怔,酒楼走出两个交叉手臂、神色颇为恼火的两小二,他们恶狠狠地道:“他喝了我们三斤酒,盛惠五十文钱!”
陈如风这一下更为之愣然,他望了望得意洋洋地瞪视着那两小二的朝虢,结结巴巴道:“我……我忘了带……”
朝虢原本得意的脸色瞬间消失,转为火灼的脸红,似是喝醉酒一般。他不满地瞥了陈如风一眼,道:“你怎么……出门怎能不带银两啊,你真的是……唉……”
在朝虢说话间,陈如风已经一脸歉意地拉着他的衣袖,在两人凶狠的目光中,顶着风雪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一条凛冽的冷巷,针刺的风夹带着飘雪扫过。朝虢坐在一个木箱上,打着酒嗝。陈如风已经脱下了斗笠,露出那张冻得微微发紫的脸来。
“师父,看见你没事就好了!”陈如风如释重负地道,眼中盈荡着热切。朝虢又打了一个酒嗝,望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你师父能有什么事?你觉得你师父会摆脱不了那三只烦人的苍蝇?”
陈如风这下子来了劲,回想起了先前在缥缈庐天天拍马屁的日子,便道:“师父你自然是威猛过人啦,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圣,我说管他十圣也不是师父你老人家的对手呢,哈哈哈!”
朝虢挥手往陈如风的脑门敲去,哪知陈如风灵敏如猴,往右迈脚一缩,一套躲避动作竟在闪电间完成,令人看不见其动作之连贯,朝虢眼露讶色,道:“不见多日,你这小子的功力倒是精进多了啊?”
陈如风嘻嘻一笑,道:“承蒙师父的悉心教导,我才勉强悟出‘遁’,现在却总是想不通‘幻’,还待师父你老人家指点指点呢……”
“哎呀?居然自己悟出‘遁’了?不愧为我的徒弟啊!哈哈哈!”朝虢大笑着捋了一下山羊胡,“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自己慢慢把‘幻’也悟出来好了,凭你的天资……嗯……两三年应该能悟出来了吧!”
陈如风脸露愠色,却又不敢发作,依然嘻嘻笑脸道:“师父啊,你老人家就可怜可怜你的徒儿吧,我想到头都快破了……”
朝虢伸出一只手掌来止住了他说话,一本正经道:“想破头是好事啊,这样你才有自己的领悟,创出自己的一片武学天地来……”
陈如风听罢,顿时火上眉梢,气得血气上涌几乎从口吐出,他只好按着胸口,竭力保持笑脸道:“但……给一点点的指点也好啊,徒儿我真的为此烦恼了很久了。”
朝虢站了起来,弄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白雪,背对着陈如风道:“徒弟你就自己好好体会吧,为师有空再来找你,为师现在要去别的地方找酒喝了,你好好保重哈!”
说着,朝虢卷成一道绿影,在连天白絮之中,直冲苍天,剩下陈如风一人在小巷中为之气结。
陈如风足足担心了朝虢近数个月,现在朝虢突然出现,自然是让他宽心,但他又突然离去,让陈如风觉得无所适从,就像在黑暗之中有一把熊熊烈焰燃起,而这道火光很快又熄灭了一样。有了朝虢在身边,陈如风会觉得安全了许多。
漫天风雪,也只能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就算前路是汹涌波涛,刀山火海,他也只能一个人,一个人……
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进着,陈如风也不知自己去哪里。或许,就在这里,徘徊到日落西山吧。
蓦地,周围冰冷的空气,多了一股异常强劲、而又似曾相识的杀气。
浓烈、刚猛。似是有无数杀手,潜藏在每一丝的空气之中,以茫茫雪花作掩护,挥起索命的屠刀。
陈如风猛地转过头来,往刚刚和朝虢谈聊的那条巷子,飞奔过去。
这道杀气,便是他们刚进长安之时,在大街上所感应到的。但那时,那道杀气很快就散去了。而如今,杀气却是越来越强势,随着陈如风靠近巷子,愈发感到清晰。
陈如风的身影,闪现在巷口。深巷之中,只有一人,长发披肩,看上去是一名正气的中年男子。
陈如风眉头一皱,他可以肯定,杀气并不是眼前这个人散发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他蓦地抬头,杀气勃发之处,便是上方。
那男子也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感到巷中杀机重重。
天色深深,仿佛开一无底洞,不断从洞中落下碎雪。骤然,一道寒光从芒白碎絮之中现出,陈如风立感不妥。
银光斩落,所有的雪,所有的风,似被这道银光退开,静滞,悬止。银光,若天降斩刀,立下断头令!
决断的,面前的这个人,被那道惊悚的银光,一刀两断!
鲜血四溅,巷里的皑皑白雪,顿时蒙上一层腥重的血红,陈如风已是生生怔住,双目狂瞪,说不出话来。
一个本来还活生生的人,顷刻,分成两半,绝无生还之机。
那个笼罩在弥漫的冰冷血腥之中的人,抬起头来,双眼闪着一丝嗜血的残酷,如追命鬼神般的笑容,在飘絮雪花中,若隐若现。
陈如风还没反应过来,那道杀气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他。银光破空,长刀裂风,呼啸袭来,没有一丝留情。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