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号角

    脚下的石块开始变得柔黏，那是血肉，他们所站立的大地实际上是一颗心脏！

    诡异的剧变、强烈的紧迫让他们忘记这是幻境的事实，他们所站立的大地，不，这颗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心脏正在朝天空攀升，受损的部分裂成碎片落下，落向幽邃的黑洞，他们能看见这个黑洞，正是因为他们的着力点也在下坠的队列里面。

    原本擒拿大地，是为了让自己不被震飞，在土地变成血肉之后，反倒是他们被缠住，根本挣脱不了，被一股隐晦的意境影响着，几人皆是面色惨然，喃喃无神地看着天空的战斗。

    暴雨般落下的骑士剑群汇聚成洪流，化作一柄远远望去就十分巨大的骑士剑，刹那贯穿心脏，爆裂炸开的肉块漫天落下。

    “杀己心欲，洗涤纯粹，灵魂永在。”

    在一切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平淡到让人感到战栗的声音就此响起，无形却能感到实质的意志迈向更高的境界，整个世界就在这股攀升的拉拽下彻底湮灭，空间完全扭曲黑暗前，一个身影从虚幻朝凝实迅速转化，单手握住剑群。

    “呼”几名黑袍人几乎虚脱，打颤的腿逼迫膝盖弯下，印在他们脑海的只有那股末日景象，而眼前

    他们抬眼看向冰滑泛寒的墙壁，阴森幽暗的通道，厚重死寂的牢房，冷汗从额角滑落，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铁链被拖住出啷当声响，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强行压下不适，但眼里的恐惧却未曾消失半点，所以没人有所动作。

    “我，可以离开了吗？”

    卡戎平淡的声音传出，对几名黑袍人来说，无异惊雷炸响，这声音太过熟悉，刚才在幻境中他们可是刚听过一次。

    “是是的。”领头的黑袍人说话吞吞吐吐，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在监牢中使用秘术影响看守者神智可是重刑，即使是已经决定释放的罪犯，他们也有理由上报延长关押时间，但是想到此时还萦绕在心的幻境，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质问。

    既然对方没说，卡戎也没有解释，被他心境突破所带来的余韵影响，他们有更大几率步入骑士级，那场幻境是他磨杀内心极端情绪、贯彻意志的展现。

    黑袍人相视点头，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块控制令牌，同时激发开启令牌，铁门上纹路显现，密密麻麻，挪移交叉重叠之后，封禁门上的力量消失，铁门自然而然地打开。

    卡戎一步踏出，握拳一挣，拷在手脚上的铁链铛的一声震飞，接着哗啦啦落在地上，砸裂地板上薄薄的一层冰晶，这让准备给他解开锁链禁忌的黑袍人们目瞪口呆。

    “这些锁链理论上能封锁大骑士的九成力量，但只要合理利用剩下的一成力量，还是很容易挣脱开的。”

    几名黑袍人无力反驳，能挣开这种锁链的大骑士是有可能的，但只是理论上，基本就没有大骑士能精准控制斗气，让斗气在千百层叠的魔法刻纹中准确破坏所有闭合端口。如果其中一个端口不被破坏，锁链就能源源不断获得整个监牢的能量补充，重构魔法刻纹，继续封锁罪犯的力量。

    如果说卡戎打破他们常识，黑袍人只是感到震惊，那现在意识到卡戎话语中的含义和其身上不断攀升的生命气息，这就让人感到深深的敬畏了。

    卡戎身上枯瘦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淤紫褪去，勃勃生机从血肉中释放出来，他伸展身体，拉直脊椎骨，一连串锵然声如钟如鼓，压缩在细胞中的液态斗气破匣而出，仅仅是一丝流露出来，上半身的囚服就被切割成粉末，在空气中寸寸消散。

    “大骑士”黑袍人一字一顿地道。

    当猜测演变为事实，他们内心还是无法接受，依稀记得这名骑士刚进来时濒死的状态。

    不管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卡戎已经迈动脚步，实质化的气势无视屏障，透入其他监牢，吵闹咒骂声渐渐低迷，直至消失不见，蜷缩在牢里的罪犯深深埋下头颅，充分表现出自己的敬畏。

    “霍伦骑士，十分感谢您的援助，卡戎铭记在心。”

    白衬衣外套着黑马甲，黑色领结扣在领口，卡戎此时看上去一身整洁，斯文有理，很难把他与先前疯狂战斗和虚弱被囚的两种样子联系起来，如果说之前是暴风雨、是污浊海水，那现在他就是蔚蓝平静的大海，包容着这一方空间。

    霍伦轻轻摇头，迎着高空狂风，俯视着半个霍比特城，“我可是没帮上什么忙，德尔骑士你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就大骑士，真是令人惊艳的才能。我当初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是王国北部的小小先锋官，十六年前成为大骑士，不过辉煌数年便开始年老体衰。”

    “但是你不一样，你的道路还很长，不要辜负骑士的荣光。现在已经开始的战争，联盟不能输，在争取活下来的前提下，你要消灭更多敌人”

    老骑士低沉的嘱咐中既存在希望，又带有淡淡的遗憾。

    卡戎眯起眼睛，天空的太阳透过厚云层，明亮耀眼，探手抓住一抹阳光，“请您放心，这场战争的胜利，只属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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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章 回程(一)
    “德尔伯爵，欢迎您的归来。”分部副会长加里赫是一名中阶大骑士，两撇小胡子尾端弯翘，看上去平时是个玩世不恭的人，但现在他神情认真肃然，郑重地向缓步走出的卡戎致意。

    卡戎没有散发自己的气场，但斗气在皮肤下形成密致隔绝层，别人只能感知到隐而不发的金辉锐利，这就极大程度上遮掩了实际实力。

    当然这在加里赫看来无疑是深不可测，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德尔家主有半步天骑士的战力在托尔斯高层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有人怀疑德尔家主在拦截血族亲王时受了重创，没有昔日高强的实力，这才远离联邦。不过现在看来，联邦的顶尖家族会很失望。

    “加里赫副会长，分部看上去倒是有些冷清。”

    大厅中留守的人员寥寥无几，即使托尔斯联盟分部规模较小，但也不至于这么寒碜，卡戎感到有些诧异。

    “是的，联盟号召各部集结人手参战，会长大人前段时日带着不少人手赶往西西利亚境。”加里赫笑着回答，又道：“对了，联邦里不少大骑士也被强制征召，伯爵大人您家族昨天也有两位前往战场。”

    “是吗？”卡戎眉头一挑，连德尔家都有两位大骑士前往战斗，那就表明托尔斯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大骑士被征召，也不知道是前往哪个战境。

    在普通人探索的足迹渐渐遍布这个世界，四大势力在自己统治范围边缘开辟了战境，避免大规模战斗波及到普通人，这是默认的规矩。当然也有一部分黑暗生物不遵守这个规矩，但是其他三大势力分别有着各自的手段逼迫他们就范。

    和加里赫寒暄几句后，卡戎便告辞离开，没有接受对方的安排，他独自走出联盟分部的魔法阵，出现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这里是东都郊外。

    尽管没有进入内城，但是他依旧能感到斯温·俱保罗的存在，相信对方也一样，不过两股庞大的感知在内外城上空遥遥对立一阵，就被他们各自收回。

    一番试探之下，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情况并不好，卡戎的黑戒被毁，没有巅峰大骑士的力量，而斯温这位老骑士则是步入衰退期，估计只能再战斗一两次。

    明明是很好的机会解决掉对方，但他们都因为各自的身体原因，不得不选择视而不见，斯温垂下头，看护着被浸泡在秘药池的侄子，卡戎则是头也不回地往更远处走去。

    来到郊外的火车站时，人来人往，人潮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恍若隔世，从他两侧走过的人们还是和过去一样，超凡世界的大战和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无知是一种幸福，可惜他并不喜欢，他所向往的是充满荆棘的道路。

    “尊敬的先生，请问您需要报纸吗？这是最新一期联邦日报，南方又出现新事物了。”一个有眼色的少年提着挎包，来到卡戎身前露出腼腆笑脸，推销着报纸。

    以他混迹城西火车站三个月的经历来看，这位先生身上衣着高档，神情悠闲，不似那些赶着去外地工作的一般人，这样的人购买联邦日报的可能性很大，他们才不会在意昂贵这种小细节呢！

    虽然发展大纲在他离开前就定下，中间过程他也有远远遥控，但最近几个月做任务还有被囚禁，他和家中几位大骑士没有联系，对南方领地现今的情况并不清楚。

    身为家主，即使再注重自身，也不至于对家族做到不闻不问，因此他对少年点头道：“你就给我一份。”

    “好的，先生！”联邦日报利润是普通报纸三倍以上，虽然在成年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丰厚，于是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把报纸递到卡戎手中，“两元三硬币，谢谢您的惠顾。”

    卡戎接过报纸，手掌探向口袋，不过很快停住，眉头一皱，他身上没有半分钱，不带钱的习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任务时候有部门经费，由戴安娜掌控，出了监牢，行程的交通工具、包括使用传送阵，都是凯威明顿家族负责买单。

    骤然融入正常社会，普通人应该具备的钱币他倒是忘记提前准备，这倒是有些犯难。

    “先生?”少年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伸手想把报纸拿回来，却又不敢真拿回来，一时间进退不得，神情尴尬，搞得好像是他自己没钱还一样。

    这时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少年手里，“不用找钱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少年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戴鸭嘴帽的男人很古怪，木然的眼神不似正常人，看得他心底发毛，不过大概情况他还是清楚的，这突然冒出的男人是给这位顾客买单的，所以他攥紧钱币，鞠躬感谢后连忙离开。

    “你是哪个部门的？”卡戎接过眼前这个男人双手奉上的火车票，随意地问道。

    “属下来自黑鹰部谍报机构，大人。”男人露出内心由衷的恭敬，脸上还有狂热的神色。

    “你倒是有心了。”“为大人办事是我的荣幸。”

    卡戎点点头，也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只是心中默默记下这件事，男人识趣地退下，汇入人群当中，直至消失不见。

    南线专车堵着大量人群，由于南方大规模兴起，暴富的例子几乎天天存在，因此搭乘火车前往南方的人们众多，其中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居多，他们洋溢着对梦想的期待、忐忑、紧张，还有兴奋。

    鸣笛声越来越近，在车站指挥人员指挥下，人们勉强排成整齐的队伍，注目眺望着火车的到来，嘈杂的站台变得更加热闹。

    卡戎独自站在最边缘的地方，黑鹰部谍报下属给他准备的是最昂贵的车票，单人享受一节车厢的空间，于是他没有排到队伍里。

    看到他不按规矩站好，工作人员准备呵斥几句，走近发现车票时，当即把黑脸化作热情，不过由于语气太过恭敬，显得恶心卑微，这也是卡戎无视他的主要原因。

    这位工作人员也是厚脸皮，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待到火车停靠在站台时，他还驱逐开其他挡路的乘客，亲自将卡戎送到13号车厢，点头哈腰地要给眼前的富贵子弟留下一丝印象，或者拿到一笔“小费”，他相信为上层阶级服务总是有好处的。

    卡戎进入车厢后也没什么表示，事实上他也确实没钱财在身，因此最后这个工作人员只能勉强挤出微笑，合上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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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回程(二)
    又一阵连绵汽笛，白雾蒸汽从烟筒突突冲起，车轮在蒸汽动力的力量下，车轮轱辘轱辘驶动起来。

    窗外的景物掠过的速度渐渐变快，卡戎手中的报纸刚翻开，咚咚的敲门声就响起。

    “打扰了，先生。”

    打开门，出现在卡戎眼前的是一个略有姿色的少妇，一身红衣制服，裙子及膝，露出纤细小腿，她先是礼貌问好，介绍自己的名字沙西，接着便简略介绍着这节车厢：“先生，最里面是洗手间，这里是卧床，那边是”

    “先生，您的行李呢？”

    卡戎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没有在意沙西意外的眼神，他指了指边角的桌子，吩咐道：“请帮我泡一杯咖啡，谢谢。”

    车厢里两张沙发放在窗户旁，光线明亮，在沙西泡咖啡的时候，卡戎就坐回去，翻开报纸，眼睛左右扫动，在大量粉饰堆砌的无用词语中汲取着有用的信息。

    沙西将咖啡拿过来的时候，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去忙其他事情了。”

    “好的，那就不打扰了，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拉响那边的通知绳，我会在最短时间内赶过来。”沙西保持着职业性微笑，遵从着卡戎的意愿离开这节车厢，到次一等的集体高级车厢帮忙。

    卡戎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涩萦绕口舌，他满意地点点头，“电灯、简单短程无线电通信、新式兵器这些东西如雨后春笋般诞生，这进度快得难以想象，却又在意料之内，毕竟这个世界早就应该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是侧重点都放在超凡力量，导致几百年前就有原理、能实现的近代科技迟迟不至。”

    “在花费大量物力财力，挖掘各国科技人才，德尔家下属各部门全力发动，有序调动利用各地资源，南方一夜崛起并非想象，何况现在也已经实现了。”

    在南方政府制定的条规下，众多工厂工坊建立，以不菲的佣金招聘工人，贫民、平民为了养家糊口或者一夜暴富，大商人和贵族期待着牟取黄金机遇，钱这东西，没有谁会嫌多。

    透过报纸，卡戎眼中出现了南方人来人往、热火朝天的兴盛景象，资本主义的萌芽在茁壮成长。但是这种发展未必全是好的，膨胀的新兴集体对德尔统治有威胁，虽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今后也未必能常年镇守南方，说不定会有突变，所以回去后该清除的障碍必须提上日程。

    工业时代带来的环境污染也不容小觑，先前规定过污染处罚，也不知道实施得怎么样，有没有精明的人钻漏洞，至于人心观念的转化更是应该严格控制，他可不想让南方民众尚武的风气消弭在灯红酒绿、金钱闪光当中。

    武学思想文化宣传、大规模建立武术馆、武术竞技比赛、军队福利提升、军队战斗方式转化、超凡与科技相互磨合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家主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没有去看报纸上的数据报表，这些都是有所保留的，自己还是等回到南方，亲自了解实际情况，才能心中有数

    在火车上的几天当中，除了定时就餐还有洗漱之外，卡戎将全部的时间放到凝练斗气上，不过液态凝练难度呈指数上升，半小时的时间也只是让一缕斗气液体颜色稍微深沉一些，这也是大骑士们对凝练药剂需求量很大的原因。

    作为六星成员，一年多时间锁积攒的高级凝练药剂也有六七十瓶，待到南方再让分部送过来。

    “咕噜咕噜”

    黑暗中出现的声音很清晰，躺在床上的卡戎睁开眼睛，他知道躲在箱柜里的人已接近极限，连续四天窝在狭窄的空间，仅仅依靠一小瓶水和几个黑面包，这种毅力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令人侧目。

    在拉了拉窗边的绳子后，睡眼朦胧的沙西和一名男性车务人员就赶到了，显然沙西没有失去应有的警惕，她礼貌地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给我准备一套十岁小孩的衣服，身高一米三，身材瘦弱。”卡戎瞥了一眼身后，脸上露出一丝兴趣。

    在沙西想来，半夜突然拉响通知绳，要么是真遇上麻烦事，要么就是色鬼那一套，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卡戎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不过在对方付出昂贵车费的前提下，只要不是过分违法，乘务人员都必须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