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号角

    “有问题吗？”“没问题的，先生，我们会尽快安排。”

    过了一会，沙西也不知道从哪个乘客那里弄来一整套衣服，朴素老旧，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干净了。

    卡戎从沙西手中接过叠好的衣服，挥手道：“没有其他事情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对于卡戎三更半夜让他们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男乘务人员眉头紧皱，在沙西不断使眼色后，选择了沉默离开。

    在两人离开后，卡戎关上门，把衣服丢到边角的箱柜上，“你有三秒钟的时间从里面出来，或者永远也别出来了。”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尤金却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本能地推开柜子，从狭窄的空间里滚出来，暴露在灯光下，这一刻别提多后悔了！

    散乱打结的短发，脏兮兮的小脸，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墙角，也只有这堵墙能给尤金安全感，不敢说话，痛哭流涕、求饶说不定反倒会引起对方的厌恶，毕竟对方是一个能四天不出房门的怪物。

    这位贵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如果对方告知乘务人员，自己一定会被关起来，送回东都，被警署拘留十天半个月才能获释，这还是对方不追究的情况。一旦追究，那些可恶的警察说不定会毒打虐待自己。

    衣服几天没有清洗，发酵出一股酸臭味，卡戎指了指浴室还有地上的衣服，“里面接通热水，你有十分钟把自己清洗干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从窗口跳下去。”

    尤金透过刘海的缝隙，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拿起衣服，遵从对方的命令进入洗浴室。

    将门反锁，尤金一拳打在墙上，老佳勒喀什这个老骗子，明明说这节贵宾车厢没有人，自己才躲在箱柜，让他和其他清洁人员拖到这里，最后居然有人上来了。

    暗无天日中，谁知道过了多久，尤金只知道自己快要饿死渴死，最可恶地是憋着不能排泄，别提多难受了。

    扭开开关，热水从蓬头孔洞中涌出，落在黏黏的身体上，黑泥水流了一地，尤金自己也觉得怪恶心的，继续大力搓洗着，不管等下死不死，还是先洗干净自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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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章 回程(三)
    别看尤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实际上他内心忐忑不安，对于位于社会上层阶级的人事物，他都怀有深深的敬畏心理，这一点从他排泄四天积攒物，屁股却不敢实坐在马桶上就能表现出来。

    换上童款西装，将湿漉漉的头发塞在扁帽里，尤金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赤着脚走出浴室，壮着胆子道：“先生，我叫做尤金，不是小偷，我只是想要到南方去当学徒，只是没有足够的车费搭车，才无奈选择这样的方式。”

    “很抱歉私自进入您的房间，我在这里向你致以最真诚的歉意，请您不要将我交给乘务人员。”

    一口气说完让尤金胸膛起伏不定，但他还是忍住喘息，弯腰鞠躬，请求着眼前这个人的原谅，如果能和平解决的话，他也不想动用最后的手段。

    尤金的话并没有激起卡戎心中半分怜悯，他在意的只有对方看似瘦弱的身体里，合理流畅的肌肉筋骨构造，他决定好好研究，“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也不会将你交出去，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感谢您的慷慨，一切遵从您的指示。”尤金脸上依旧保持着认真的态度，实际上心里已经松了一口气。

    卡戎低头与尤金直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良久，“能躲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为什么不选择挂在车厢外，安然度过这几天时间？”

    “哈？！”尤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不过他不敢露出鄙视的眼神，以免激怒对方，连忙改口道：“先生，除了在站台核实车票与身份证的一致，重要铁道每隔一段路线都有岗哨监视，避免不法之徒使用这样的方法规避车站检查，混上列车，毕竟集体贵宾车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少，尤其是先生您这样的人，联邦绝不允许您出事。上次西林特子爵还有雅林城城主被刺杀，可是震惊各方，权贵大人们可不愿意自己脖颈上被人用刀贴着。”

    “一旦存在有人非法乘车，列车就会在特定路段停车，接受军人的全面肃清，为了逃票搭上自己的生命，任谁都要仔细考虑，反正我是不敢。”

    “那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地方，非要躲在这节车厢？”

    “有一个老骗子告诉我这车厢没人，我才来到先生您这里，万分抱歉。”

    两个无聊的问题，不过是卡戎想要测量对方的心绪波动，对方内心紧张，但脑子却一直保持冷静，心志达标，不过还得看看对方的身体素质是先天的还是后天锻炼形成的。

    卡戎沉默着，这也许让尤金感到危险，一步步后退着，直到撞到墙角，他干笑道：“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虽然卡戎觉得很可能是自己语气的问题，对方居然脸都吓绿了，显然尤金是想到邪恶的地方，但是别人误会，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尤金害怕得身体颤抖，眼底藏着的一抹狠色，这让他很欣赏，就在手快碰到尤金脸蛋时，突变骤现。

    尤金猛然抬头，放在袖中的铁片滑到手中，主动欺身压近，而锋利的铁片刃口也被他绕到卡戎的脖颈上，他低喝道：“别动也不要叫喊，不然我就割破你的喉咙。你不止心理有问题，连脑子都有问题，有钱包下一节车厢，居然连个护卫都没有。”

    “两秒，四个动作，肌肉拉伸运动的方法低劣，可以确认以前没有系统锻炼。不过在四天没吃饱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说明你的体质还是远超同龄人，接近普通成年人的水平。”

    对于脖子上的铁片，卡戎淡然无惧，还说着奇怪的话，这种表情让尤金莫名地心虚，就在他准备色厉内荏威胁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抛飞，耳边传来一句“检查开始”。

    在尤金砸落在床上的时候，卡戎手掌贴在他的胸口，一股震荡力从他手心爆发，扩散至对方全身各处。

    “你干什么！”尤金厉声叫着，情急之下他将铁片从手中弹出，直刺卡戎。

    尽管在一个小孩身上出现杀意是很惊人的，但对卡戎毫无作用，刃口划在他大动脉上，兹的一声错开，连表皮都没有划破，“在营养不良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样的体质，想必你前几代先人也有大骑士。强大生命流传的血统，在几代以内还是有不小作用，至少后代会有比较优秀的资质。”

    “你”在尤金惊恐的眼神中，卡戎的手指按在他后颈，紧接着视野在天旋地转中化为黑暗

    待到尤金再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早晨的阳光已透过窗帘，习惯性地拽紧衣领，没有凌乱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卡戎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圆桌上摆放着鲜奶、三明治等早餐，抬头看向从床上的尤金，“有没有跟我兴趣学习战斗的技能，开发你自己的身体潜能？”

    “能能让我吃到很多东西吗？”尤金咽了咽口水，眼冒绿光，食物的香味让他的胃液不断激增。

    “可以的，有力量的人自然能选择更好的生活。恰好这一个月我也有时间，你自己把握，别浪费你自己潜质才能。”

    帮忙并非出于功利性目的，卡戎只是单纯地看尤金顺眼，或者是为了打发未来一段无聊的时间，对方如何选择他不会在意。

    “如果跟你学习，你能管饱，那就成交。”炙热在胸口灼烧，尤金答应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想要的不单单只是填饱肚子，而是对于某种事物的本能追求，即使这个选择会让命运发生大转折，滑向深渊，也在所不惜。

    在十一点的时候，历经四天半的旅程，火车总算抵达安格区安格城。

    乘务人员沙西敲响房门，脸色不渝，还以为这位不喜与外界交流的贵宾和过去的好色之徒有所不同，没想到他在车厢里藏着一个少年，还叫她无需多管闲事，想到上层社会的特殊爱好，她就感到一股恶寒从尾椎蹿起来。

    “列车即将抵达安格城城东火车站，收拾行李，做好准备。”

    卡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事实上在他已经到感知到两公里外肃然凶猛的气息，那是南方军队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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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章 家主日程(一)
    二十多道铁轨有序排列，在端口处经由手动调节，汇聚成四道到四个大站台，西区站台原本应该有不少等候乘客的人，当初他们来到南方也是这样，由亲戚朋友接待，毕竟人生地不熟，靠带路、搬运行李维持生计的人理应也有不少，但这些人此刻都被驱逐到边缘位置。

    整片落客区林立黑制服的军人，刚毅冷峻的脸庞，冰冷泛寒的目光，臂膀上象征着铁血战意的双剑徽章，背着黑铁步枪，枪口上的刺剑流转森寒光泽，腰皮带扣着**，脚穿长筒军靴，这是他们简练统一的形象。他们不发一语，整齐排列成百人战阵，四周盘旋着浓郁的肃杀之气。

    工业化如彗星崛起，霸道硬气的地方政府，传统老旧的武风盛行，这些就是大量外来人对联邦南方的印象，但是最让人深刻的还是这里的军队，只需一眼就能辨别南方军与联邦其他军队的区别，最主要的还是钢铁般的气势，他们能挑战一切，直面死亡！

    “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名行商模样的胖男人低声询问着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虽然认识胖男人，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他自然不会透露什么信息，何况他也只知道有位大人物即将莅临，不能让闲杂人等干扰的情况而已，所以他很干脆地做了噤声动作，严厉地瞪了一眼商人。

    没有套到消息，胖男人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有些失望，但也只能闭上嘴巴，站在那里的军人倒是知道答案，不过他可不敢上前去问，随意干扰军队行动会被打成筛子的，已经有几个狂妄的家伙证明这种事情会发生的。

    其实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知道这片土地军队权势大得离谱，哪怕是政府，主要职能也是为了辅助军队，管理民生只是顺带的。不过南方军基本没有主动扰民的现象，也没有因为军人职业的优越而压迫其他阶级，所以只要没有违法犯罪、不与暴乱分子扯上关系，并且好好做人，那基本就是安全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军队将领因为权势过大，膨胀的野心会给联邦带来动荡，有人像议会倡议削减南方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们不知道他们眼里的大人物根本没有胆子去做，甚至都没有这种想法。

    有些大人物根本就是南方扶持的，隶属其他家族的议员可能站在南方对立面，但在他们想来，南方军真正掌控者是德尔家主，军队将领叛乱并带来社会动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德尔家主主导动荡？那也不是他们议会管得着的事情，那是顶尖家族的博弈了。

    在众人翘首以盼当中，火车由远及近，铁轮与轨道摩擦的火花溅落在细石堆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名站台工作人员听从上级指示，走到贵宾车厢外，亲手将门拉开，其实内部也是能开门的，但显然不能让身份地位如此尊贵的人自己动手。

    这时候被隔离站台的群众彻底肯定了，这是为了迎接某一位大人物，不过南方贵族阶级并不庞大，而且大部分也只剩辉煌历史及荣誉称号。南方军也不允许任何贵族势力伸手进去，他们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让南方军迎接，震惊与困惑纠缠心中。

    同样火车上的普通乘客无法想象此时的场景，站台上只有杀气腾腾的军人，这与他们所听说的情况并不相同，意外中还有种莫名的惶恐。

    “哒！”

    火车站的站台平时是个嘈杂的地方，此时皮鞋踏地的响声却清晰可闻，军人唰的一声，庄重敬礼，目光炯炯，这是他们效命的家主大人，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精气神上佳，即使只有百人规模，战斗力也不弱于五倍数量的敌人。卡戎心中点评，微微颌首表示满意，在他身后的尤金早已目瞪口，几乎挪不动发软的两腿。

    “敬礼！”十名军官向前踏出两步，从腰间取出一截小臂长的黑铁，按下机关，顶端裂缝延伸至黑铁中部，裂开的两部分压向两侧形成剑托，剩下的半截是剑柄，剑刃从剑托上刺出，三指宽、一米长，寒光微凛。

    右臂横在胸前，十剑笔直向上，十人分两侧散开，形成一列通道。这是下属骑士对效忠骑士的迎接敬礼，也是因为他们是骑士侍从级、超凡者，才有资格行礼。

    “跟我走。”平淡的语气蕴含着威严，没有违抗的余地，一旦将身份切换为家主，身上自然有位高权重者的气场。

    尤金心里在打鼓，这番阵势确实把他吓到了，但卡戎的话他不敢不听，毕竟对方是刀枪不入的怪物，也答应教导自己获得力量，所以迈不动的脚步还是挪动起来，紧紧跟在卡戎身后。

    年轻人与小孩，在军人的拥簇中前行，颇有大贵族出行时的风范，离奇的传言在一天内传遍整座城市，即使有不少人确信是亲眼看到，但还是有不少人嗤之以鼻，在南方身份再显赫也不可能出动军队，就为了接风洗尘。即使是职位显赫的人，平时也是低调行事，一个年轻人的地位难不成比各区总督、执政官、将领地位还高？

    然而聪明人没有想到的，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总督、执政官、大将此时不约而同来到城西依山而建的古城堡外。

    城堡占地面积约有五万平方米，灰暗高耸的墙体有二十米高，每隔几个垛口便插着一柄黑旗，迎风招展，内中四角设有哨塔，最里面才是居住建筑。严格上来说，这里才是卡戎的家，一百多年前建成的铁心堡。

    比起其他顶尖家族囊括小半城镇的城堡，铁心堡算是很寒碜的，实际上德尔家只是遵循贵族领主的传统，才会建造铁心堡。在德尔先人看来，家族安全依靠的是家主和军队的力量，而不是区区一个城堡。

    铁链滚动延展，镶铁城门缓缓下放，压在护城河另一端，城堡内的管家前来接引，对于管家不卑不亢、不冷不淡的态度，南方各区大人物没有不满，并且选择步行进入，把下属和交通工具留在堡外。

    在南方城市开始将夜晚变成白昼，电灯、霓虹灯布满街道的时候，铁心堡依旧保持着建成时的传统，每过一段距离就有一簇火盆，照亮着前进的道路，至于其他地方只有浅浅月色映照，那些黑暗不可视的地方也不知道隐藏军中走出的人形猛兽。

    直到来到宅子前，这种压抑的氛围才散去，大门朝两侧打开，侍女们面容秀丽，朝他们端庄行礼，他们不敢倨傲，脱帽欠身回礼。

    在侍女们的陪同下，他们来到二楼大厅，长餐桌整齐排列，众多名贵食品摆放在桌上，闪亮宝石组成的吊灯悬挂天花板，效果并不弱于电灯，整间大厅民明亮辉煌，著名的乐器师们林立一侧，奏响着动听轻快的乐曲。

    而大厅最前端，高高在上的台上，卡戎独自端坐一桌，背后墙上刻着德尔家的纹章，看到众人都到齐后，他举起长尾酒杯，遥遥对着众人，红酒荡漾瑰丽之美，“欢迎各位前来参加铁心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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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章 家主日程(二)
    贵族经常会举办宴会，邀请其他贵族和社会名流参与，在觥筹交错、灯光人影中勾心斗角、打压对手或者结盟，当然以这一阶层的习惯，吃喝玩乐、纵色迷情是必须的调味剂。

    德尔家不兴那一套，客人都是自家下属，无需戴上虚伪面具，也不必绕太多弯弯道道，铁心之宴的目的只是让各区管理者聚集起来，向家主汇报近期情况，并商议接下来行走的方向，说到底就是挂着宴会名号的会议。

    卡戎举杯致敬，在众人躬身行礼后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一旁，目视他们一一入座，随后他沉声道：“一年多的时间，诸位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们的努力会得到应有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