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稳住心神,内息暗转,果然觉得气息通畅,虽然没有呼吸,却是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就连旁边水流的干扰,都少了许多。只觉得轻轻一划水,就能划出老远。
他一面沉心练功,一面感觉到水温中似有丝丝热气从每一个毛孔中钻入身体,化入经脉当中,身体骨骼轻微作响,筋骨都在拉伸。这种从骨子里舒泰的感觉,只有前世享受全身按摩的过程差可相比。
一面享受这等水浴,一面沉下心来练功。
以往一练龟息功时,都是昏睡过去,今日孟帅却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虽然全身乃至大闹都彻底的放松下来,但还保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就如入梦的人却深知自己在梦中,却不着急醒来一般。
在这种状态下,他丧失了身体的控制,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水流拂过自己的肌肤那柔软滑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那般宁静安详,而水中还有一丝丝热流发散到四肢百骸,一寸寸的滋润自己的躯体。
或许是在水中的缘故吧,他倒没发现什么杂质往外排的现象,但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经脉、筋骨、血髓在丝丝药力下强劲起来,总是令人愉悦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双脚一蹬,在水中升起数尺,探出头来道:“太神奇了!能在水中如此畅快,将来岂不大江大河都可去得?”
水思归本在岸边小憩,听他出来说话,微抬眼睑,道:“我说了,这是水息术,不是水遁术。”
孟帅神色一僵,道:“有什么不同么?”
水思归道:“除了水中呼吸之外,你在水中的行动力没有半分加强,去大江大河里也行,一个浪头就拍死你了。”
孟帅无语,过了一会儿,道:“咱们龟门是不是有水遁术?”
水思归道:“十年八载你是学不到那里,若要化五行之力,连先天都不够。”
孟帅道:“先天不够,难道还有先天以上么?”他现在接触的范围,活得只见过举重境界高手,水思归玄幻的不说,钟少轩的武功修为也不清楚,只知道先天是武林中最顶端的一群,但先天以上是什么概念,却是全不知道。
水思归道:“你不着急知道。若是能进入先天,早晚会知道。我来给你画条线,以你的悟性,二十年进入先天也不算快。”
孟帅道:“二十年?二十年跨过举重、生风、金刚、火山四个境界,直入先天?”
水思归道:“那是外家境界。若是内家来算,就是搬运之后,经过通炁、飞花、生发、归藏四个境界,进入先天。先天之前,是**凡胎,要更进一步,就要在肉身精气衰落之前进入先天,不然对你将来的路途很有障碍。”
他慢慢掐指算来,道:“人身精力达到巅峰是二十五岁,习武之人可以往后推一点,三十岁进入先天,已经是极限。走内家养生之道精气收而不放,还可以再往后推三到五年,三十五岁之前不入先天,阴阳难合,混元必定无望了。”
孟帅听着暗暗嘬牙花子,学武多年,他也知道武功进一个境界是多大的飞跃。而且越往后越难,有些资质的人在举重一个境界就能卡上十几年,何况生风?
区区一个走马境界,连正经武师都算不上的孩童,说要二十年入先天,若叫旁人听了,只怕还道这是发梦呢。
但他一瞬间的迟疑之后,立刻消去了疑虑,别说两世为人多大的造化,别说世界树在手,别说拜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师父,就是全无凭依,难道他会在武道的路上止步么?
命运给了他很多,剩下的是他自己要做的,虽然艰难,绝不退缩!
虽然有些压力,但他终究是充满信心。
见孟帅目光坚定,水思归暗暗点头,学武之人,资质是一方面,努力是一方面,悟性是一方面,心性也是很重要的一面,如无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自信,成就终究有限。
“好了,咱们进行下面一项,用纪灵叶给你开灵窍。”
远处。
一老一小的身影缓缓走上山坡。
那老者白须白发,拄着一人高的拐杖,似乎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那孩子也是面黄肌瘦,看来不大健康。
但两人走的一点也不慢,崎岖的山路,在两人脚下如履平地。
那老人笑道:“十年准备终有今日。青儿,今日之后你就可以脱胎换骨,再不必为经脉隐疾所苦,不但如此,以你的根骨和悟性,过了这一关,十年之内,必是我门中第一人。我曹家也是后继有人。”
后面那孩子道:“孩儿倒没什么,若是早了了这件事,老祖就能安心前往大荒,不必为这边俗事费心了。”
那老人道:“你这孩儿心思太重,这是你该想的事么?大荒那边有师弟在,他早就……”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脸上僵直的肌肉隐隐抽搐,面容越来越歪斜,终于长声怪叫道:“谁——谁敢动本座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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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地动
水潭中,水思归正在教导孟帅开辟灵窍。[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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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龟门的灵窍是每一位弟子都要做的功课,是他们亲近自然,吃草不吃丹的基础,也是一门超过“武功”这个等级的绝技。消耗虽然不大,但需要一株药力浑厚的草药,强行冲开泥丸宫灵窍。
以龟门的手段,准备这么一株灵药还是很容易的,何况他们一般一脉单传,为独苗的弟子花费再多,也比不上那些大门派的消耗。
水思归准备的,就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两盆盆栽之一。
这盆栽长得好似兰花,但在花瓣上有一道道淡淡的金纹,在阳光下能散发出瑰丽的色彩。
水思归道:“这是金伴虎草。勉强算得上金玉草药,依我看来,还是归在百草之中好些。不过刚刚好,是你承受的极限。”
孟帅不懂,道:“我听药铺的人说,抛开寻常治病的草药不提,入了品级的草药好像分一至九品,这金玉草药是什么?”
水思归道:“你听听你听说的这个地方,药铺听来的,那还有准?你说的是九品草药,是百草阶九品,上面还有金玉九品,再上面,还有传说中的瑰宝九品。那些哪里是能听说来的?这些常识你都要知道。就是金玉草药,你也要一一培植,这都是你基本的技能。”
孟帅咋舌,按照水思归的意思,将那金伴虎草生服,然后再次下潜,在水中盘膝坐下,按照龟法自然的法门缓缓运转,让草药落腹之后,并不融化,反而逆流而上,直冲顶门。
轰——
黑土世界。
黑雾当中,世界树夹着自己的猎物,微微招摇。头顶一轮灯泡一样的太阳,比当初亮了几瓦。
突然——
轰——
一股清流落下,淡绿色的烟气甚至在一瞬间冲破了黑雾,更遮蔽了那小小的太阳。
本来伏在世界树脚下嘬食灵气的蛤蟆大吃一惊,砰地一声,跳了出来。
孟帅也敏感的发现了灵台之中的变化,但却没得其门而入,仿佛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其中变化。 而且,绿气落下,黑雾立刻纠缠起来,把他的视线也遮蔽了。
噌的一声,那蛤蟆蹦了出来,落在水中,不住的游动。
孟帅睁开眼,这蛤蟆也是老相识了,对它的出现也不意外,却没想到那蛤蟆后腿蹬了几下,姿态很不雅观的向下坠去。
莫不是……身为蛤蟆,却还不会游泳?
孟帅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提,捏住它后腿,往上拉去,那蛤蟆在他手中一阵翻白眼,他也无奈,噌的一声,顶着蛤蟆冒出水面。
水思归在水边上坐着,突然看见孟帅起来,奇道:“完成了?”
孟帅道:“不知道,我没什么感觉。”
水思归皱眉,伸手按在孟帅额头,略一探知,便觉他眉心灵窍中空,似乎已经开启完毕,但和一般的灵窍微有不同,似乎大到不可探知,几次输入灵气,不觉见底,心中惊疑,道:“似乎是完成了,但……”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摇晃起来!
孟帅已经经历过一次,脱口道:“地震!”
“地震!”
一老一少走到山崖前,立时感到地面震动。
那老者经验丰富,抱住那小孩儿,飞速的倒退,远离山崖。
大地震在旷野也就罢了,但要远离山地,尤其是山壁。
抱着孩儿站在旷野处,地震也撼动不过他们,那老者目光中露出忧色,道:“好几次了,越来越频繁了。”
那孩子拉住老者,道:“老祖,孩儿这几年来也经历了五六次这么大的地震了。那是怎么回事呢?”
那老者略一沉吟,道:“天地之威,有谁能揣测?或许真是劫难到了……”
正在这时,在震动当中,隐隐的传来一阵轰鸣声。[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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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一怔,抬头看去,但见震动下,头顶的山体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偏移在慢慢扩大……
那老者怪叫一声,抱着孩儿再往后退,叫道:“山崩!”
轰隆隆!
话音未落,整个山体已经翻着滚的倒塌下来,高山陵谷,刹那间夷为平地。土石落下的劲风狂暴非常,竟将那老少两个吹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仿佛地狱!
山崩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
盏茶功夫,连余震也停止了,若不是山体整个的变型,巨石仿佛被人翻炒过一般到处乱滚,还真看不出地动山摇的痕迹。
一老一少直起腰身,那老者道:“还好还好,今日是咱爷孙两个命好。倘若早先一步进了山洞,再赶上这场地动,哪里还有命在?”
他冷笑一声,道:“也不知抢占老夫先机的家伙在不在里面,倘若在,倒算他们命不好,死在……”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但见整个山峰横斜过的地方,有一处异常的隆起。
原本的山洞是在瀑布后面,现在山峰不在,溪流截断,自然就没什么遮挡。但那山洞是山峰中的山洞,山峰都不在了,山洞还能在?
真的在!
一片灰土碎石当中,唯有一座小石包,屹立不倒。那石包就如同小屋,外面是一层脆皮一样的壁垒,里面……
那老者记忆清楚,那里面就是水潭的所在!
整个山都塌了,怎么偏偏那里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幸存了下来?
那老者的脸皮抽搐几下,道:“走。”抱起孩子,以比刚才躲地震还快三分的速度飞快的下山而去。
直到了山脚下,那老者才稍稍放松,放下孩子,长出一口气道:“好险。”
那孩子抬起头,道:“老祖,你怎么了?”
那老者喃喃道:“老夫活了一百岁,从没见过……那是哪里来的怪物?倘若是那样的高人,又怎么看得上我小小的水潭?”
那孩子道:“什么高人啊?”
那老者道:“能与天灾抗衡的高人……大荒,一定是大荒来的宗师!我得通知门里,这固守峰,要列作禁地!”
当地动开始的时候,孟帅吓了一跳。
他虽然没真实经历过大地震,但前世在新闻里听说很多,今生又是因为大地动才过来的,当那种地动山摇在身边出现的时候,他也不由闪过一个念头——要死了!
在山洞之中遇到地震,不是室内,更胜室内!
山洞说牢固也牢固,说脆弱就脆弱,一个山崩下来,天塌地陷,埋进去尸体都找不到!
找不到也好——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现在在水里,可没穿衣服,让人刨出一具光屁股尸体,有什么光彩?还不如老老实实埋在山里,刨出来一碗肉酱也不要紧了。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发散思维过分了。
地动一瞬间之后,立刻停了下来,孟帅顶着癞蛤蟆在水中不动,倒没感觉怎么样。
倒是水思归脸色突然变得阴沉,眉心明显的皱起,靠在石壁上,一言不发。
孟帅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神色,这又跟当年水老的呆滞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凝重。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高人,终于也遇到了难题。
水思归不动,孟帅也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期间孟帅再次探查了自己的泥丸宫,除了乌烟瘴气没看出什么好来,只好作罢。
过了良久,水思归开口道:“穿上衣服,咱们走。”
出了山洞,孟帅才真傻眼了,除了自己栖身的水潭周围一小圈岩石,其他的山体都夷平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傻子,也不会真的认为上天有这种奇迹。
这是人为!
水思归竟能在地动山摇中硬生生的撑起这么一片空间,真有夺天之力!
饶是孟帅一直被水思归震撼,这一次也真吓住了,竟连问一声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水思归也不解释,带着他一路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水思归回到自己的房间,挥挥手,让孟帅先回去。
孟帅答应道:“那您老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正当他脚步要迈出房门的一瞬间,水思归突然道:“帅儿。”
孟帅回头,水思归面上凝重非常,突然叹了口气,道:“本以为我们有几年的师徒缘分,没想到上天终究不许。”
孟帅一怔,接着惊呆了。
水思归这话说得太突兀!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还一直是按照几年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教导自己,从没有时不我待的急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