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衍沉默许久,道:“也是,走吧。今天算我欠你一次。”说着转身就走。
田景莹突然叫道:“孟帅,你给我站住。”
孟帅回过头,道:“殿下,咱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田景莹道:“这么说,你也确信是我杀了人了?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有证据?你不相信我的话,却轻信别人污蔑我之言,你……凭什么?”
方轻衍冷笑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手脚于净,没留下证据么?要有证据,你早就……”
孟帅道:“我有。”
方轻衍道:“早就……什么?”他半截话戛然而止,瞪着孟帅。突然伸手抓住孟帅衣领,道:“有证据你特么不早拿出来,你耍我啊?给我拿出来,不然我掐死你——”
孟帅脱开他的手,道:“还让不让我说话了?别着急,我是刚刚才确实的
田景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怒道:“有证据就该拿出来给大家看,藏头露尾的是什么意思?你说走就走,把我扔在这里,叫人怀疑我,指摘我,这就是你的心肠?证据在哪里?”
孟帅道:“你可以自己看……对不起。[网 &;a r=&;
p://&; ar=&;_ban&;&;&;/a&;]好吧,我告诉你,你知道刚才我站得位置吧,在地面上,有你杀害群玉堂的证据,你可以自己摸一摸。”
田景莹迟疑着,慢慢的蹲下身去,用手指在地下摸索。这里是太极殿前的广场,地下是光滑的条石,一根杂草也没有,有什么东西一摸就知道。
然而……什么也没有。
田景莹摸索良久,没有丝毫收获,怒道:“什么也没有——你骗我”
孟帅道:“你已经摸到了,起来吧,捻一捻手指,那是你……发现不了的铁证。”
田景莹用手一捻,似乎觉得手指上沾了什么东西,再细细摩挲,似乎是一些粉末,粉末太细太轻,以至于连她也无法轻易发觉。
这时冼正真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粉末,那粉末的颜色青绿,居然还有淡淡的光泽,还算显眼。
田景莹皱眉道:“那是什么?”
孟帅道:“空镜印——还记得么?我送给你的。”
田景莹骤然失色,呆呆的半跪在地下。孟帅已经接着道:“那虽然是个印坯,却是个相当实用的封印,最适合战斗的时候用,刚才我为了接冼公子的一招,用了一个印防身,印坯粉碎,留下的就是这些粉末。而这些……”他伸出手去,手心放着一张纸,纸包里是一撮青绿色的粉末,“就是散落在现场的,你尽可以比较一下,是不是一样的?”
田景莹脸色越发苍白,道:“那是……”
孟帅道:“这世上所有的空镜印印坯,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所除了我自己,只给了你一个。你若指认是我杀了群玉堂,那也成立。可是我若杀她,我必将这些痕迹收拾于净。但你却不会,你不知道印坯消失了会有什么痕迹,刚刚我特意指点你去找,你都找不到,何况自己去收拾?”
“说来好笑。[网 &;a r=&;
p://&; ar=&;_ban&;&;&;/a&;]”孟帅道,“我从没有把印坯给过人,当时给了素昧平生的你,希望能有朝一日救你一命,却让你今日害了群玉堂一命,这算是天数么?
田景莹沉默了下去,她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中,没有了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道:“即使如此……”
孟帅道:“即使如此,我也不相信是你做的。”
田景莹笑了一声,道:“是么?难得你这么相信我。”
孟帅说到这里,也感觉到一阵涩然,苦笑道:“即使不相信别的,我还相信你的骨气。当时我看你如此重视比赛,曾问你要不要帮助,你拒绝了我,我想你连我的忙都不肯接受,当然是摒弃了一切场外的因素了。你必然要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实力奋力一搏,带着背水一战的精神勇往直前,赢得这一场比赛。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为了增加一分希望而去杀人呢?”
他说着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道:“还是我天真了。你说不需要我帮忙,是因为什么手段你都自己可以解决。杀人,你能解决,剽窃,你也能解决,被人揭穿了反而将军,真是所向披靡,厉害,我哪有资格帮你呢?”
最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道:“我把你和群玉堂那样真正清高才高,不让须眉的女子相比,真是大错特错了。”
田景莹先开始只是默默地听着,这最后一句话却如利剑一般准确的刺穿了她的心防,她暴怒起来,大吼道:“她那么好,你怎么不去找她啊?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王八蛋两面派,蠢货,人渣”
孟帅闭上嘴,看着她。
田景莹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道:“一开始信誓旦旦,说支持我,说站在我一边,还说我有什么困难可以帮我,还没走出殿门口,遇到姓张的那个贱货,你又是怎么说的?什么支持她进入璇玑山的心,一如当初不改——你到底有几颗心?真叫人恶心。她该死,你更该死,我真想亲手掐死你。”说着两行泪缓缓落下。
孟帅看着她,缓缓道:“原来如此,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开了。”
田景莹道:“什么?”
孟帅道:“我就奇怪,你为什么能盗走她的封印。纵然她做出了不起的封印,也不会满世界宣扬吧?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原来那天告诉我那个封印存在的时候,你在后面听见了。当天晚上她就被杀了,果然是财不露白。”
田景莹惊怒道:“你……你想说我是觊觎她的封印,才……”
孟帅轻轻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一字一句道:“那你说呢?我不说我们的关系究竟如何,我和群玉堂没说过一句像样的暧昧话,她有他的爱人。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说成了为了我才杀人?为了吃醋、猜忌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比为了财物和嫉妒杀人要高尚么?就算高尚吧,当你占有她的成果的时候,到底是为了谁?从她屋里把封印拿走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借口了,何况还公诸于世。不管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当你把她的成果拿出来,说成是自己做的的时候,你就是那种你一直极力否认的人——一个嫉贤妒能,谋财害命的卑鄙小人
话音未落,田景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结束了。
孟帅阖上了眼帘,长叹一口气。
都把话说到这里了,也无需说什么悲伤、可惜之类的话,纵然有感情纠结,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言辞如刀,当自己拿起这把刀去挑开她的面幕时,就已经抹杀了一切曾经的纠葛。这一场曾经有机会并轨的感情,就这么骤然断裂。自己无情,她无义,这是太刚硬的结尾。
场上极为安静。
众人都被这场逆转惊呆了。而相对轻松的人,除了离得太远以至于不明所以的观众,就是上面那只黑色巨鸟上的人。
西华锦咯咯笑道:“好家伙,这小子比我想的还厉害,心眼多,口才厉害,沉得住气,又有策略,关键的是,真个无情,将来少过好几道心魔大关。怪不得你说阴斜花喜欢他,还真有点泣血谷的素质。”
牧之鹿叹一口气道:“其实弟子觉得有点悲哀,本来好好一对璧人,一念之差,就错成这个样子。”
西华锦瞄了一眼,道:“怎么,你倒有一颗少女心么?且不论是非对错,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对璧人。女的对男的,或许有那么一点真心,我看也少不了算计。男的对女的么,呵呵,离着真情实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牧之鹿讶然,道:“您之前都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真心假意?难道是因为孟帅说的诛心之言太难听么?”
西华锦道:“难听不算什么,男女相爱之后翻脸,互相对骂反而更难听,互相戳肺管子更是常事。只是他若爱过,就不会一开始就把欲擒故纵、激将法这类的计策玩得如此娴熟。那小公主真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你看到另外那小子没有,也很聪明,但是一直激动,完全没有章法,那才是有真感情的表现。如果这件事里面掺杂了感情的话,最多是一场单恋引出的悲剧罢了
她突然笑道:“对了,重点不在这里啊。”
牧之鹿道:“重点在哪里呢?”
西华锦道:“重点是璇玑山在人前吃了个大亏啊。拿着野草当人参,我看一向眼高于顶的璇玑山怎么收场。”
尘埃落定,冼正真知道自己不出来说话是不行的了。
他也是一肚子火,堂堂璇玑山特使,还没被人这么愚弄过呢。而且,因为开始自己表现的太高兴了,结果逆转之后,实在不好下台。若是只有些俗人围观还好,偏偏牧之鹿就在自己头顶上。
而且,正因为牧之鹿在看着,他还不能发作的太厉害,因为田景莹毕竟还是盲目少女,如果气急败坏,同样会惹人耻笑。
因此,他把火往下压了压,负手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田景莹缓过来之后,根本不理他,只对孟帅道:“我不会放过你。”
孟帅道:“我等你。只是这句话先有人对你说。”
在他身边,她看不见的地方,方轻衍目光中的仇恨几乎流淌出来。
田景莹突然双手一合,一道强光闪现,犹如一张大网,猛地把孟帅兜头罩住,紧接着背后衣衫飘起,两只巨大的翅膀闪出,人一闪,已经飞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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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三 高人聚,白墙后
太极殿的广场上,一人扇着翅膀,飞上天空,还抓着另一个囚在牢笼里的人,剩下地下一地的围观者,目瞪口呆。[网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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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如此收尾,更从没见过如此彪悍的离场。一个人突然长出翅膀飞走的事,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没几个人碰到过。
冼正真也是惊住,随即喝道:“是封印,机封田家好大手笔。”他脚下一蹬,飞上天空,这却是用先天真气的本领飞的,因为境界的缘故,速度很是有限。眼见田景莹的速度不可小觑,眨眼间就往上飞了几百丈,自己追之不及,又惊又怒,转头对天空的巨鸟道:“牧师弟,你在于什么?追上去啊”
牧之鹿早已看见,笑道:“好了,交给我,您回去吧。”伸手一拍巨鸟的颈部,黑鸟展翅高飞。
牧之鹿的巨鸟速度不必说,一个月来回大荒,翅膀一扇,已经数十丈开外,原本是不把田景莹放在眼下的,也没出全力,但田景莹那双翅膀不知道什么做的,速度真是惊人,飞了片刻,距离竟没怎么拉近。
田景莹一路高飞,牧之鹿在后面紧追不舍。西华锦在后面道:“这丫头,好端端的非抓着孟帅于什么,只要她放人,我们可没必要替璇玑山出手。你喊个话,让她把孟帅放下来,我们就不追她。”
牧之鹿苦笑,在这里喊话,能不被冼正真听见么?他正要劝西华锦不要为这点小事做出幺蛾子来,突然见到田景莹一路往上飞,头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不好——她要去天上那扇门里”
西华锦陡然站起,骂道:“尔敢”突然伸手一摆,一大团光芒飞出,托着她飞了起来。若有人凑近细看,便能看出那团光芒都是细小的虫子构成,这一团光怕不有几万只,以奇快的速度往田景莹的方向扑过去。
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田景莹突然身形一闪,在夜空中消失了。西华锦骤然失去了方向,停顿了下来。
牧之鹿已经赶了上来,道:“太师叔——往前走,这里有一层光幕,遮挡了那片秘境,她钻进光幕里去了。”
正在这时,只见天边来了一道血光,速度之快,不逊闪电,眨眼之间,一团血气已经到了近前。
血光之中,有一个秃头老者,只有顶心有一撮头发,颜色暗红,宛如血色,他眉毛也是红的,眼珠子虽然更暗些,却也带了丝丝红影,整个人从头到脚带着一身浓郁的血气,还没过来,已经先长声喝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大胆,竟敢先闯进秘境?”
西华锦一怔,眉头皱起,对牧之鹿道:“祸害来了,你先去追人,我在这里截住这老东西。 ”牧之鹿答应一声,指挥巨鸟继续前冲,进了光幕之中。西华锦在虫云上站定,拦在老者面前,喝道:“血塔老妖,怎么哪都有你?”
那血塔老妖一见西华锦,眉毛立刻弯了,用狰狞的五官挤出一个笑容,道:“锦儿。你也在这里。”
西华锦喝道:“老东西,你放尊重些,混叫什么?”
血塔老妖笑道:“真是的,好久不见了,怎么这么大脾气?罢了罢了,西华师妹,都听你的还不行么?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往这里飞,难道是那东西出了问题么?”
西华锦还没回答,就听得一声长啸,从远处响起。啸声高亢,响彻天际,一道身形从远处飞来。
西华锦和血塔老妖同时变色,西华锦骂道:“蠢货。”血塔老妖更是把老不容易挤出来的笑意抛得九霄云外,怒骂道:“啸你玛比的啸,就知道装逼。不知道这附近都是人么?让璇玑山那几个崽子听见了,咱们四派的好处给人抢了去了。叶陵这个老东西,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西华锦郁闷道:“好啦,一个来了,另一个也跑不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碰个头,开诚布公的谈谈清楚。反正也是要见面的。”
血塔老妖道:“你还没见过那两个?我可是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鼎湖山来的是风仲子叶陵,你肯定知道了。你知道琵琶谷来的是谁?”
西华锦皱眉道:“爱说便说,不爱说我一会儿也见到了,难道吃你卖的这个关子?”
血塔老妖道:“好说好说,锦……师妹好大的脾气。其实就是那个赵心诚。刚刚那啸声就是这傻鸟发出来的。”
西华锦道:“赵心语的哥哥?他怎么来了?”
血塔老妖道:“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其实跟咱们一样,也是时日无多。他年轻的时候受过大伤,减损了阳寿,放着不管,说不定就这么一两年的时间,也是来拼死一搏的呗。”
西华锦道:“是么?要真是如此,赵家的天塌了一半啊。怪不得琵琶谷最近一直向鼎湖山靠近,简直就要结成了血盟,原来是自身不硬,要找靠山了。这一回也要防着他们两家结盟。”
血塔老妖笑道:“他们结盟,我们也可以结盟啊。 锦师妹,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西华锦哼了一声,虽然不喜他如此套近乎,可也没有再说驳斥的话了。
正说着,一道光芒已经到了近前,只见一座大鼎一样的飞行器上,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是老者,须发皆白,胡子长到了腹部,脸上却是红光满面,可算得上鹤发童颜。另一个却是中年男子,看来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只是气色有些不正,看起来恹恹的,但双目中依旧精气四射,颇带悍意。
两人一道,那中年人就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没达成协议之前,谁都不许进么?怎么今天我刚到就有人犯戒?是不是我没来的时候,这地方都成了大街,谁想逛就逛了?”
西华锦烦他说话的口气,一出口就指派别人的不是,便道:“赵心诚,你不清楚情况,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当下将大殿前的情况说了一遍,道,“田家的丫头进去了,我叫之鹿进去拦截她,能不能拦住还在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