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寝宫地下,已经被挖出了一条隧道,从东宫往外延伸,一直要延伸出宫去。
当然,这条隧道还没完成,只有一个出口,就是苏醒的寝宫,毕竟是中山王入住之后才开始挖的,从内往外挖,就算外面也有人从外往内挖,要将两条隧道闭合,乃至全线打通,还需要很大的功夫。
只是,这条隧道已经相当危险了。
苏醒毫无疑问,已经被盯上了,那条隧道也不再保险。一旦苏醒的宫殿被彻底查封,那整个隧道就成了个死胡同,等着被人瓮中捉鳖。
所以,他们决定在东宫再修一条入口,联通正在挖掘的隧道,而把苏醒宫殿里的入口完全堵死,不留一点儿痕迹。
这个关键的新开口,就选在孟帅的寝宫。
选择他那里,当然是有考虑的。一来是候选的地方实在不多,必须要一个可以信任且不惹人怀疑的人,在宫中大兴土木,纵然在地下隐蔽,也需要主人周旋,人选不能马虎。二来,正好孟帅撞到个大好的机会。
就是田景莹派人去搜孟帅的寝宫。
朝廷不是不怀疑孟帅的,一方面派他去搜苏醒,另一方面趁他去搜苏醒,又派出黑泥卫的精英小天真去搜孟帅。
无论小天真如何了得,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手段,她都不可能搜出不对来,因为孟帅的寝宫确实是于于净净,没有一点异常——那些异常还没来得及转移呢。
等到小天真搜完了孟帅的寝宫,孟帅就能完全洗白了。因为小天真地位高,能力强,又自以为是,她搜过的地方,自信绝无纰漏,再搜第二回的机会很小。再说孟帅凭借田景莹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重点怀疑的对象,一次证明清白,混入了朝廷的队伍,谁还会再怀疑他?
不过,事实不能尽如人意。
饶是姜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两个大的纰漏。第一个就是苏醒的落网。按照安排,苏醒虽然遭到怀疑,但他毕竟还是东宫弟子,大荒宗门的候选,一时半会儿不至于被强搜宫。那么他们就有转移的时间,几日的工夫,修通了孟帅的出口,把苏醒的出口堵上,一切从从容容,不留痕迹。
哪知道苏醒直接被逮了去。虽然他立刻封闭精神,没有泄露出什么秘密,但是他的寝宫立刻被彻底搜查。也亏了虞沫他们见机快,堵上了出口,因为堵得巧妙,倒没被搜出来。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就彻底成了土拨鼠了。孟帅这边的出口不通,苏醒那边的出口也断了,他们在挖出新通道之前,只好过彻头彻尾的地下生活。也亏了这次行动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地下隧道颇具规模,物资也算充足,还有联通地上的通风口,否则闷也闷死他们。
还有一件大纰漏,就是孟帅因为张瑶卿的事,提前跟田景莹翻脸了,彻底断掉了混入朝廷的道路,而且人还不知所踪。他的寝宫又被人拉出来大搜一顿,底下的人因为和外面断了联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在不停的按计划往孟帅这里修路,不过好在进度慢了一点,没赶上这次搜查,又逃过一劫。孟帅的寝宫经过两次搜查,都顺利过关,幸运的被列为安全之地。
直到今天,地道突然打通,孟帅也回来了,虞沫才久违的出现在孟帅眼前
说真的,孟帅开始对这件事很抵触的,虽然按照安排,危险性确实被降低了,这又算是一件任务,但孟帅真不想卷进这天大的麻烦里。
但是他真的有不得不接下这个麻烦的理由。
事已至此,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接下了这个麻烦,只能继续走下去,道:“虞前辈,说真的,我是特别希望救回苏兄的。前两天找不到人,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你什么时候救他?”
说白了,方轻衍被扣住,还是因为苏醒的缘故,要是虞沫去救苏醒,他还能搭一把顺风车,趁乱把方轻衍救出来。毕竟小天真刚刚升任代理大司命,遇到大事恐有顾此失彼的情况,倘若一级要犯丢失,估计就顾不上方轻衍这二级犯人了。
哪知虞沫笑了笑,道:“救他于什么?不救。”
孟帅心里“卧槽”一声,道:“不是吧苏醒不是你徒弟么?”
虞沫道:“是啊。不过他现在又没死,又没伤,好端端的于嘛去救他?休息十天半个月,也死不了人。”
孟帅呆了一阵,道:“那……十天半个月之后呢?”
虞沫道:“十天半个月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事情解决了,他轻轻松松就出来了。也说不定连他师父我都赔了进去,那时候还管得了他?自求多福吧。”
孟帅这一回倒是没有惊愕,反而抓住了其中关键,道:“这么说——将有大动作?”
虞沫笑眯眯道:“反应不慢。不过这种事我就不说了,留给你们自家人说吧。诺——他出来了。”
孟帅“啊”了一声,惊喜道:“难道是我——”转回头去,果然见一人从床下的隧道爬了上来,忙过去拉住,道:“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钟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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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四 八方骤来急急风
钟少轩从地道中出来,打量了一遍孟帅,见他全须全尾,松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就好。 受伤了吗?”
孟帅摇头道:“没有,运气还不错。”看着兄长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
这才是他不得不进行这个计划的原因。
谁能想到,一向神隐一样,在姜家搞技术的大哥,会亲自参与这件事呢。
现在外面在通缉的,除了刺杀皇帝的先天高手,就是绑走了中山王的一男一女,女的就是花蜘蛛虞沫,男的么,就是钟少轩了。
孟帅在苏醒的寝宫里见到他的时候,惊讶的差点下巴脱臼,非“卧槽”不足以形容。
所以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幕后主使,就是孟帅的老板姜氏。
孟帅得知之后,颇有种看了一本推理小说,发现“我”才是凶手的坑爹感
当然,这也不只是姜家的事,确切的说这是姜期和益州刺史马云非联手搞出来的一场阴谋。虞沫他们师徒,就是马家的人。
孟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手的,总之观察了场上的局势之后,两个阴谋家一拍即合,立刻秘密调动人马把中山王救下,又秘密把他转移到皇宫,完成了这场惊天大案。
据说把中山王无声无息从场内提走,是虞沫的功劳,她神出鬼没的蜘蛛丝,轻而易举做到了这点。而钟少轩则负责处理善后以及技术方面的问题。
开玩笑,在皇宫挖一个隧道,是一般人于的活么?皇宫虽不如城墙下布满夯土,但也防范严密,如何避开监听监视,避开纵横交错的水道,以最快的速度挖出隧道,那是纯技术活。除了天工营的总师,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见到钟少轩,孟帅没辙了,他不能看着兄长被困在皇宫里,即使有危险也只好背过来——当然事实证明他没起啥作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虞沫笑道:“你们聊吧,我出去放放风。”说着轻轻一纵,无声无息的穿窗而出。
孟帅知道她是去望风了,对钟少轩道:“大哥,有大麻烦了。”
钟少轩点点头,道:“略知一二——岑先生来了。”
孟帅大吃一惊,只见通道口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按住床沿,撑起一个人来,正是姜家的谋主岑弈风。
孟帅定了定神,突然一拍脑袋,暗道:我可真傻了。刚刚虞沫还说我和田景莹的事儿呢,想她在地道中昏天黑地,怎么能知道这么详细?必然是和外面联通了。没想到我离开几日,这条隧道已经大功告成。
不过就算是和外面连通,顶多能把姜期引过来,岑弈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根本没来京城啊?
孟帅长叹一口气,他知道的事情,果然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岑奕风出来之后,坐到了椅子上,上下打量孟帅,道:“小孟,于得不错
孟帅脸色一红,道:“我没于什么。”
这倒不是谦虚的话,他来京城,本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结果陷入各种纠葛中不能自拔,最后除了把田景莹逼走,也没有什么说得上的功劳。倒是给自己谋了个福利,顺利进入大荒宗门,成了所有弟子中的第一人。
岑奕风道:“不必妄自菲薄,当初大帅让你来京城,叫你破坏封印师大会,这件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朝廷的封印主将咸光堂弄到身败名裂的地步,这还不是完满完成任务?”
孟帅更觉尴尬,道:“这是个意外。”
岑奕风道:“这还不算意外,真正意外的是田公主一走,引发的后果。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你把这场游戏强行带入拐点,这才是最大的功劳。”
孟帅更加不解,道:“怎么说?”
岑奕风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不知道呢吧?今日无事,不妨从头说起。[网 &;a r=&;
p://&; ar=&;_ban&;&;&;/a&;]小孟,你觉得皇帝死了么么?”
孟帅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从头说起,却是从这个头说起,被问到这个问题,确实一时半会儿无法回答,道:“那个……还没有吧。”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不过从直觉上说出了一个答案。
岑奕风道:“然,我也觉得没有。”
孟帅“额”了一声,道:“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岑奕风虽然用词不算斩钉截铁,但口气中显得自信满满。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道:“是……是刺客跟您说的么?”
岑奕风闪过赞许的神色,道:“正是。中山王是我们救下来的,刺客也是我们派出的。当初我们派出刺客的时候,就是打算声东击西,并没有要刺杀皇帝的意思。当时回来,那位也跟我说过,皇帝不过受轻伤,结果第二日闹得满城风雨,说皇帝死了,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孟帅点头,道:“他果然装死。那皇帝为什么要装死呢?他装死可是大费周章了。”
要知道皇帝装死,可不是像戏文里一样,宣布自己的死讯,治大丧,弄个棺材在家里停着,皇帝本人在棺材里躺着。等到想要骗的人过来吊孝,皇帝翻身坐起,一声号令,刀斧手齐出,将敌人乱刀分尸这种庸俗戏码。他装死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皇后假扮自己,故意漏出些许破绽,让人猜测自己死了。对自己猜出的消息,人难免更信任些,因此才有了各诸侯暗自风传的皇帝驾崩。
岑奕风缓缓道:“一般的诈死,只有一个原因——钓鱼。”
孟帅深觉有理,道:“他钓的是中山王。”
岑奕风点头,道:“皇帝的死,是众人猜测的,一般来说,诸侯王会倾向于皇帝死了。只有唯一的一方势力知道皇帝没死,那就是派出刺客,手握中山王的那一方。知道皇帝死了和知道皇帝没死,反应自然大不相同。皇帝一面放出风声,一面暗中侦查,要把中山王的来路钓出来。”
孟帅道:“所以他才使用那种假死的方法,只要找到中山王,他立刻现身,假死的谣言不攻自破,也不妨碍什么。”
岑奕风道:“不错。这个游戏一天不结束,在京的诸侯一天不会离京。毕竟如果验证皇帝真死了,谁要这个时候远离中枢,定然吃大亏。而那些一般诸侯不离京,掌握有中山王的势力——也就是我们当然也也不能离京,不然太惹人嫌疑。滞留京城,最终被皇帝发现的可能性就存在。”
孟帅点点头,岑奕风道:“可是现在情势有变。”
孟帅惊道:“怎么了?”
岑奕风缓缓道:“你没察觉么,他们突然急了。”
孟帅“啊”了一声,道:“正是。”
岑奕风道:“本来么,这场游戏是一场周旋日久的捕猎游戏。皇帝不急,他有大荒弟子为他撑腰,举办升土大会,也就是说几个月他不露面也不会乱。而我们则被困京城,藏头露尾,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按理说我们着急,他不该着急,可是他们确实急了。”
孟帅恨恨道:“没错。当初那个大司命让我唤醒苏醒的时候,不紧不慢,并没有说要一两天之内着急就要唤醒。但我一回来,小天真居然那么急迫的要求我唤醒苏醒,甚至不惜绑架我朋友要挟,我看她是狗急跳墙。”
岑奕风道:“小天真年轻气盛,刚登权位,做出些激进的事不算稀奇。但她坚持只给一天时间乃至以时辰来计算期限,倒还真充满狗急跳墙的味道。”
孟帅道:“她怎么跳墙我管不着,但她对我朋友下手,我非把她下汤锅不可。”
岑奕风微微一笑,道:“义气深重,很好。”
孟帅道:“岑先生——我想要救方轻衍,能武力救人那是最好,但若实在不行,能不能先答应救醒苏醒?”
岑奕风没有回答,捻须笑道:“说起来,不救苏醒,是我的主意。”
孟帅一惊,岑奕风道:“因为当时皇帝最重要的事就是钓我们出来。能撬开苏醒的嘴,直接问出来固然可以,等着我们救人时露出马脚,也是一种方法。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落入他的圈套,也绝不漏出丝毫痕迹。”
孟帅的脸色难看起来,道:“您可以不救苏醒,但我一定要救方轻衍。”
岑奕风微笑道:“没关系,去救他。你是他的朋友,朋友被绑架,去救人才是正常,因为你不是我们这条线上的,所以即使出手,也牵扯不过来,只管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好了。如果不行,我还可以派人帮你。”
孟帅这才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我尽可能凭武力救他,尽量不影响先生的大计。”
岑奕风笑了起来,道:“这个时候,大计已经不算什么,就算你救醒苏醒,又能怎么样?我说他们狗急跳墙,并不是指绑架你朋友不择手段,而是急冲冲要弄醒苏醒这件事。足见他们黔驴技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醒的口供上,这件事本身就是狗急跳墙。”
孟帅不大明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变得这么焦虑?”
岑奕风道:“这个我也不明白,不过肯定是发生了大事。要想弄明白,说不定你还方便些。”
孟帅奇道:“我?”
岑奕风点头,道:“皇帝变得这么着急,要么是他本身有问题,譬如得了急病,命不久长。要么就是在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天底下,能把皇帝逼到这个份上的,恐怕只有那些大荒来的弟子了吧。”
孟帅认同道:“是了。我可以去问问牧之鹿前辈,到底皇帝在搞什么飞机
岑奕风没注意他怪异的用词,缓缓道:“无论什么变故,皇帝已经从稳守的一方,变成了进攻的一方,只要他有动作,就一定有破绽。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的机会到了,决战的日子,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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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 何处金屋可藏人
岑奕风和孟帅交代完了眼前的情势,就回到了地道中。 孟帅送走了他们,又把地道口掩饰好,铺好了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