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官路商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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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东社的葬礼
东社是海州市下面的一个县,在海州的东北角上,距海州市区只有五十公里,九四年,东社与海州之间的省级通道还没有修建,乘车到东社县城,要一个多小时。
堂伯张知微在东社县外经局当副局长,对市里的近况很清楚,在爸爸赶回老家替叔爷爷送葬之前,老家的亲戚都知道唐学谦被隔离审查的事。
张恪还能记得当时回老家的情形,心想:不发生意外的话,这样的情形马上就会重演吧?
从给玉米田围得密不透风的小路里钻出来,就可以看见水塬子里的老宅,除了爸爸名下的三间老宅留给奶奶居住,其他叔伯家都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翻建了小楼。塬子最南侧是堂伯张知微的三层小楼,用防雨布搭设的凉棚就在小楼前面的水泥场地上。人去世,第三天出殡,请道士和尚做法事,是从第二天就开始的,一队穿着袈裟的和尚坐在凉棚里的高台上敲打锣鼓,围了很多人,与记忆中的场景毫无二样。
张恪与爸爸站在塬子外,凉棚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堂兄张奕惊喜的大喊:“叔,小恪,你们怎么今天就到……”他起身要跑过来,给他老子张知微扯住,却是小叔张知非跑了出来,接过爸爸手里装换洗衣物的纸袋,领着张知行与张恪进凉棚。
“昨天刚通了电话,以为你们明天才到……”堂伯张知微安然若素的坐着,装出一付意外的模样看见爸爸,“知行是市里的领导,什么时候这么空闲了?”
按海州的丧仪风俗,人去世第三天出殡办白喜事,一般亲友到出殡那天参加葬礼。在张恪的记忆里,爸爸听到堂伯这句嘲讽的话,神情会很尴尬,但是此刻,爸爸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市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也好久没回老宅了,请了假,要等叔的头七过了再回市里……”
张知微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脸就转向别处去了,堂兄张奕却是一脸的别扭,想要安慰两句,却迫于他老子张知微的威严,不敢乱说话,小叔张知非哈哈一笑,缓解冷场:“婶婶到赵汉明家借明天吃饭的圆桌去了,还不知道你跟小恪今天回来,看你们都一身汗,到我家里吹空调去,今晚上就住我家里,刚装修好,专门准备了一个房间,想着哥什么时候回来,不能睡老宅子里……”却没有人搭腔。
张恪冷冷的看着重演的场景,仿佛演戏一样。换作他时,爸爸回到老家,早被外人围在中间说话,爸爸站着,堂伯张知微绝不会坐着说话,即使爸爸不介意,他还会说:“二弟是市里的领导,哪能你站着,我坐着?”这时候恨不能不相识。却是小叔张知非从小与爸爸一起长大,也十分敬佩爸爸的为人与学问,就算在另一个时空,爸爸失势之后,小叔张知非也没有冷落两家的往来。
小叔张知非家的小楼在塬子里第二栋,他早年建校中专毕业进了东社县建筑公司,爸爸进了市里,他就自己拉了一支队伍,九四年开起捷达,在东社县算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
张恪与爸爸随小叔张知非到二楼的客房,看着小叔张知非亲手将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橱里去,小叔手里在整理衣服,却转过头对他说:“张恪,小玫在楼上看录像,你去找她玩去……”
张恪笑了笑,人坐到床上,笑着说:“你跟我爸有什么话,还需要避开我?”
“你这小子!”张恪见小叔伸手过来要扯他的耳朵,赶忙闪开,他一定认为自己还是不懂事的少年。
“没事,小恪心里有分寸……”爸爸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说,“现在发生什么事他都清楚。”
“哦……”张恪看到小叔没有掩饰脸上的诧异,听他说,“唐市长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一般说来,一旦给隔离审查,上面应该有实质性的证据了,二哥,你说唐市长的事还有没有转机?”
“你不是说了吗?可能没有转机。”爸爸并没有将话说实,这种事,要找不到真心帮自己的人,越多的人知道,就越危险。
“二哥,陆副书记跟我吃过几次饭,可能还记得我的样子,我看你也不用等到我老子的头七结束,你看是不是让我陪你到陆副书记家走一趟……”
“要是陆溢光心里早将我当作叛臣贼子,你跟他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可能就要毁了……”
“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我毕竟不在官场里混,有时候也可以稍微放开手脚……二哥要是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去,东西我帮你准备。”
这是张恪所不知道的对话,没想到小叔这么热心,但是爸爸这时候真做得出改投山门的事情,也不至于要回老家来。当然,在另一个时空爸爸给排挤出市政府的最主要原因还不是这个,其他人都承认给唐学谦送过礼,愿意接受组织上的批评教育,惟有爸爸返回海州接受省检查组的调查时坚持声称他与唐学谦之间是人情往来,他送礼给唐学谦,也收过唐学谦的礼,这么一来,市政府上上下下谁能容他?爸爸的性子太刚硬,不肯屈了自己,虽然有能力,但是上面没有强大的后台,很难在官场混下去。
张恪沉默着看爸爸的反应,小叔在没有得到什么消息的情况,能说这番话,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张知行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两步,手重重的按住堂弟张知非的肩膀,说道:“知非,事情不是谣传中那么简单,你要真想帮我的话,能不能暂时把你公司的事情放下来,帮我跑几天腿……”
“有什么蹊跷?”张知非有些谔然,问道,“我手里现在只有两个工程,十天半个月不理会,也没有关系。”
“你常在海州、东社两头跑,对海州的事,也应该很清楚。新丰集团早就存在很多的问题,在唐学谦主持改制之前,市里就派了好几次检查组进驻新丰集团,但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唐学谦不是糊涂人,他当常务副市长也不一天两天,他想捞钱,也不会在新丰集团这条浑水里捞,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张恪听到这里,再不用担心,看来丁向山与许思的那层纸捅破之后,爸爸已经想到关键处了,只见爸爸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小叔张知非,“我跟唐学谦走得这么近,什么都不知觉,外面却突然传他收姜明诚贿赂的事,是不是很奇怪?”
“可是……”张知非听堂兄这么分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你是想说外面传言唐学谦有情妇就在新丰集团工作?”张知行将贴身藏着照片拿出来,第一张是唐学谦与许思的合影,“现在外面传的就是这个女人?”张知行双将下面的三张照片摊到书桌上,“你看看这三张照片,就在昨天,这个女人与丁向山在象山北山的别墅里见面,这个将头探进车里,身子还在外面的人是丁向山,这辆红色花冠就是新丰集团给这女人配的车……”
“这照片怎么拍到的?”张知非又惊又喜,拿起照片一一辨认,“外面都在说姜明诚是通过这个女人将钱送给唐学谦,看来另有玄虚啊!这照片是怎么拍到的?”
“照片都是小恪拍的,除了你嫂子,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这小子……”张恪的肩膀猛然给小叔张知非抓住,几乎怀疑他是故意掐自己,“你这小子,怎么想到要去拍这照片?”
张知非干建筑出身,手里的力气很大,张恪肩膀抖了几下,都没挣扎出来。
“说来惭愧,唐学谦给隔离审查之后,我也慌了神,没有小恪拍这几张照片,前后的关系,我也想不清楚,”张知行替儿子解释,“偶然的机会,小恪之前曾见到过丁向山与这女人在一起,我们慌乱了神,他倒想把前后关系想明白了,到这别墅前候了一天,拍下这三张照片,”张知行拿起唐学谦与许思的合影,“这张照片是小恪从这个女人手里偷来的,她手里还有几张同类的合影照……”
“你这小子,行啊,能成大事!”
张恪的肩膀又给小叔张知非重重拍了一掌,人都矮下去半截,呲牙咧嘴道:“你哪里是夸我,借机打我啊?”
“呵呵……”张知非笑了笑,又问张知行,“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丁向山,丁向山是海州的土皇帝,他要整唐学谦,用什么方法不行,一定要这么极端……”
“这个事情,我昨天还没有想明白,今天有些眉目了,”张知行将丁向山矮身钻进尼桑车的那张照片拿起来,“我要说新丰集团不存在什么问题,你信不信?”见张知非摇头,继续道,“对,很多人都不信,但是为什么市里派了几次检查组都查不出什么问题呢?”将丁向山矮身钻进尼桑车的那张照片又放到桌上,屈起中指重重的敲在丁向山的身体上,“如果说新丰集团的问题与丁向山有关,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张知非张开嘴巴,吃惊得都忘了合拢。
“唐学谦主持新丰集团改制,一定会触及到新丰集团深层次的问题,很可能已经挖出一些问题,但是还没有涉及到丁向山的身上,但是丁向山必须阻止唐学谦继续挖下去。我听说,在市常委会议上,丁向山三番五次提及,新丰集团的问题久查不清,就不要纠缠下去,保证改制成功是关键。要知道,一经改制,新丰集团之前有什么问题可能都给遮掩掉,唐学谦曾经跟我说过,改制是必须要进行的,但是遗留问题不搞清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新丰集团的几千职工……”
张恪暗恨,爸爸把什么东西都想透彻了,根本没有自己发挥的机会。爸爸在官场浸淫了几年,其中的关窍也琢磨透了,只是不肯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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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人成谋(让你知道我早熟)
张知非问道:“我还以为二哥回来避避风头,原来另有打算,二哥怎么不留在市里?”
“我留在市里,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人可以信任,”张知行拍了拍堂弟张知非的肩膀,“至少这里,有你能帮我。”
张知非搓搓手,神情有些兴奋:“这次可要玩大的。”
张恪见小叔这样子,在旁边泼他的冷水:“哪有这么容易哦?丁向山可是海州的土皇帝,他能在唐伯伯头上按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捏死我们就跟捏死三只蚂蚁一样容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丁向山肯定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罢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机会就必须将他彻底的击倒……”
“哦……”张知非见张恪分析的头头是道,惊叹道,“你这小子真不能小看啊,能成大事,赶紧大学毕业了,帮你爸,或者帮我,要不别读什么大学了,读中专能早出来四年……”
张恪撇撇嘴,他本质上跟他爸爸一样,都是性子比较倔强的人,在人生读档前,张恪大学毕业后,小叔曾让他去建筑公司帮忙,甚至希望由他来继承那家规模还算可以的建筑公司,张恪最终选择去了隆裕集团,职业生涯也算顺利,车祸之前,当上分公司的经理,也算得上年轻有为。这次莫名其妙的回到九四年,说不定是上帝搭错了神经,目光只局限于小小的建筑公司,还真对不起上帝。
“现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小恪说的很对,我们只能在暗地里收集证据,只有一次出击的机会,至少要获得唐学谦无罪的证据,仅凭我们手里这几张照片,还证明不了什么?”张知行说道。
“要是省里有领导能公平的坚持彻查新丰集团的问题,也能将问题查清楚,不然就凭我们几个人在暗地里收集证据,只怕很难……”张恪不得不提醒爸爸一句,“爸爸刚才不是说唐伯伯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些什么问题,现在无法跟唐伯伯说上话,要是能知道唐伯伯发现了什么,我们顺着他发现的蛛丝马迹查下去,也方便。爸爸,你说唐伯伯家会不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找到这里东西,就算我们没能力调查下去,找省里去申冤,也更有说服力……”
“对……”张知行经儿子提醒,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唐学谦的工作日志会随身带着,但是他思考问题,有随手乱写的习惯,写下的东西,也不会立即丢掉,过一段时间,他会整理一下自己的工作思路,就把这些稿子拿出来,说不定能从他家找到什么线索,”张知行拍了拍大腿,“知非,晚上就送我回市里,说不定叶新明也会想到这一点,我们要快……”
“叶新明不是唐学谦的秘书吗?”张知非奇怪的问。
“叶新明不可靠,”张恪想在小叔面前竖立早熟少年的形象,以后好方便请他办事,抢着说,“说不定唐学谦发现新丰集团的问题,还是叶新明向丁向山通风报信的呢……还有啊,爸爸你不能去,谁知道唐伯伯家周围有没有人在监视?爸爸过来给叔爷爷奔丧,又悄悄返回市里,让丁向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让小叔送我过去,我的目标小,再说给别人看见,我就说我跟妈妈留在市里……”
“小恪想得细,”张知非忍不住夸奖,“听说中考西城区第三,脑袋瓜不是假的……”
张恪横了小叔一眼,思维缜密是人生阅历所致,很多时候考虑不周全,那也是经验不足,跟脑袋瓜的关系不是很大。
张知行犹豫不决,唐学谦家周围真有监视的话,那去唐学谦家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张恪看得出爸爸的犹豫,但是这事除了自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说道:“我又想起一件事,唐婧她妈要是知道唐伯伯外面有女人,会不会很激动?万一她闹情绪对唐伯伯的事袖手不理,怎么办?照片又不能给她知道,女人总不可信,她要急着替唐伯伯洗清罪名,反而坏了大事……”
“小恪对女人也很在行嘛?”张知非笑嘻嘻的摸了摸张恪的头,他从小就佩服堂兄张知行的脑瓜子,见张恪分析得头头是道,只当他家遗传好、教育好,能出人才,倒没有太惊讶。
“我看这样吧,爸爸写一张字条让我带过去,帮唐伯伯澄清一下问题,就算唐婧她妈心里还不能释疑,也至少能冷静一些……”
张知行想了一会儿,也发现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拍了拍儿子张恪的脑袋,吩咐说:“遇事机灵点……”
商量妥当却不能立即动身,有车的话,从老宅赶回市里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不用担心时间来不来得及的;何况,叔爷爷去逝,作为小儿子的小叔没那么容易能脱开身。
老家的亲戚大都已经知道唐学谦被隔离审查的事情,张恪与爸爸住在客房里,没有人过来打扰,落了清静,奶奶过来说了一会儿话,就去忙明天出殡的事情。
吃过中饭,张知行与留在市里的妻子通了电话,市里没什么变化。
省检查组还没有查到许思头上,谣言当然还没有四处风传。小叔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了一下,回来时塞给爸爸一只的新大哥大。
“二哥,拿这个方便,不能总守电话机旁边……”
张知行也不推辞,这时候不能轻易的错过任何一个电话,给妻子拨了电话,告诉她号码,好方便及时联络。
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吃过晚饭,海州有给死者守夜的风俗。在饭桌上张知非借口说公司临时有点事,夜里要赶回县城处理。
张恪见堂伯张知微听到小叔说要趁夜赶回县城一趟,已经将心里的不快表露在脸上:“真有这么要紧的事,一定要亲自走一趟?”
爸爸是独子,堂伯张知微与小叔张知非是亲兄弟,但是小叔与堂伯从小就有隔阂,远不及与爸爸那么亲近。
张恪能猜到堂伯在顾忌什么,如果宣布断绝关系有用的话,他恨不能现在就跟爸爸断绝关系,心想自己与爸爸一回到老宅就跟小叔窝在小楼里合计了半天,不晓得堂伯会胡思乱想什么。
见堂伯怀疑的眼神在爸爸、小叔的脸打旋,张恪侧着头问:“什么事,这么紧要,不能留下来陪我爸爸打牌?”叔爷爷久病缠身,去世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很悲戚,守夜无非拿打牌来打发时光。
张恪见小叔给他使了个眼色,是夸他机灵,趁着堂伯不在意,得意的笑了笑。
张知非的眼神变了变,缓和下来,张知行不跟着一起出去,他以为知非真是赶回县城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
吃过晚饭,张恪先走出塬子,自己是不起眼的人,也不落在大人的视野里,在与不在,都没有人在意。等小叔的车过来,一骨溜钻了进去,说什么东社县城,车子上了南郊公路往北开了六七公里又左拐上了石江公路,直奔市里。
在车上,张恪无聊的拿起小叔的大哥大,对于这种第一代的模拟信号手机,张恪仿佛把玩文物一样的欣赏着。
“怎么样,等你高中毕了业,叔给你也买一只?”
下半年,海州数字网就要正式营运,这种笨重的大哥大,属于淘汰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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