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叶已鸣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闇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既有甜蜜又有悲伤,像是一朵开在夜里的花朵,因为纤细而不堪更深露重,有些纤弱的姿态。但是既然选择了开在深夜当中,无论霜有多重,自身有多纤细,都还是要继续硬撑着下去。只是因为她知道,温室的暖,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她。
齐子琪没有怎么说她跟齐子皓之间的事情,但是陶诗序也能够猜到。他们两个,一个喜欢着自己的哥哥,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男人却偏偏爱上了另外一个世家小姐。在温婉动人娇俏美丽的世家小姐之间,自小出生江湖的齐子琪,无论是容貌气度或者说是家世才学,根本就不能跟那个女孩子相比。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齐子皓打算将她培养成那些世家小姐中的一员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吧。本来就不是真的,装得再像,外表的东西像得再厉害,她跟她们,始终都是不一样的。既然不一样,既然哪怕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还是不能和他们并肩,那为什么她还要去做那些?
陶诗序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齐子琪。她这样的女孩儿,一直都是特立独行的,并不是一定要家底丰厚才华横溢模样温婉的女孩子才是齐子皓一生的伴侣,另外的一种,一种独立,自傲,可以是他左右手的人,也可以是他的情侣。只是这一点,齐子皓尚且不明白,又或者,齐子皓压根儿就没有往这边想过而已。他不愿意到这里来看她,却又让齐子琪时时刻刻处在自己的保护当中,这个男人,还真是矛盾呢。
陶诗序一边仔细地想着自己的措辞,一边缓缓地对齐子琪说道,“在我眼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齐子皓既然不喜欢你,又让你到了这里来,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保护你?他要冷落你,断了你的念想,索性就一直冷下去了,为什么还要跑来给你庆祝什么生日?”
齐子琪一下子就被陶诗序给逗笑了,之前眼中浓浓的n霾也消失了大半,只见她回过头来笑道,“那在你眼中,是不是做不成情侣就应该成仇人了?世间的喜欢有很多种的。”而他对自己,恰恰就不是最大众、自己最期望的那一种。
她转过头,声音又有些低沉,“不管怎样,他始终都是我的哥哥,哥哥给妹妹过生日,不是很天经地义吗?”说是说给陶诗序听的,其实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连声音当中都带着一丝心虚的意味在里面。
陶诗序没有再接下去,她心里清楚,再说下去也是无益的。她说给齐子琪听的那些,她自己就未必是不懂的,只是她愿意饮鸩止渴,愿意从齐子皓那里接受他施舍过来的感情的残羹冷炙,旁人又有什么办法。齐子琪这样的女孩子,早就经历了许多她们其他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场面,心智成熟强大根本就不能用年龄来衡量。她身在局中,未必就没有局外人清楚。只是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甘心将那个男人当成她的信仰来供奉,在这个信仰自由的时代,旁人又能够把她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女子十八(上)
拿着盒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只觉得长到十八岁,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紧张和忐忑。从大早上开始就在少管所的大门口徘徊不去,直到现在他却依然没有勇气走进去。
手上的那个盒子十分的好看,淡绿色的盒面,下面是更加浅淡的绿意,盒子扁扁的,有些大,若是放一件衣服,那正好的。
头顶是八月份的大太阳,此刻又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可是眼下的这个站在门口的少年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
警卫已经看了他好多次了,也有人上来问他又不要帮忙,他却是带着一脸的忧郁将人给拒绝了。
以前的时候,他很讨厌人犹豫不决,尤其是男孩子。在他眼中,男孩子就应该杀伐决断,痛快淋漓一点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还这么的,难以下决定。以前他是不知道,其实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决断。想要杀伐决断,痛快淋漓,除非是那件事情那个人对自己来讲根本就不重要,要不然,还是那句老话,“关心则乱”,想要在面对与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淡然,那根本就不可能。
被他用手拿着的那个盒子的一角,已经被他手里的汗水给濡湿了一些,在原本的淡绿色上面显现出更加深沉的绿意,仿佛以前他们曾经并肩坐在公交车上面看到的,学校道路两旁那大片大片,此起彼伏的小叶榕。那是他们的青春,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许蹇墨轻轻垂下长睫,眼底是掩不去的黯然和心伤。这一生的痴恋,难道真的就这样撒手放开?他自问是做不到,可是那个人,他现在连靠近都觉得是种肮脏,又怎么可能再去亲近她?
视线凝聚在手中的盒子上面,这里面装着的是那天他在市中心看中的那条裙子。钱不是从陶诗序的爸爸那里拿的,是他这一个月来连着帮人赶了画稿赶出来的。
他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条件还算好,加上他妈妈又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看到其他的孩子都在学钢琴学画画,也让他去学了几年,只是后来家里实在是没了那个闲钱,就断了。但是这也并不代表着他就这么把以前的爱好给丢了下去。初中的时候在《中国国家地理》上面看到过一期专栏,上面就讲述了世界各地的建筑物的风格,映照在碧蓝的海面上面,是让人目眩神迷的民居民房。并不是多著名的建筑物,只是那些地方很普通的建筑物,跟那些世界驰名的宫殿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但却让他在第一眼的时间,就喜欢上了那些。
后来他从饭钱里把钱省下来,用来买专门的建筑设计杂志,那些书为了图片效果,用的都是铜版纸,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就算是一个月一本,但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讲也并不便宜。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一坚持就是好多年。看得多了,手里自然也就闲不住,自己随手也会画那么一些,练得多了,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也还像那么回事。买裙子的钱本来光凭他手里的那点儿钱是不够的,但是他把自己的画稿放到了网上,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去碰个运气,哪里知道还真有人看上眼。一个学建筑设计的大学生忙着赶作业,看到了他的稿子之后又想拿起参赛,于是给的钱就比往常高了许多,所以才凑足了足够的钱,去买这条裙子。
他选的时间正好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的那一天。他知道陶诗序的爸爸一定不会有空来管她的,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面,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想要陪着她,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又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来分享。她一定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可是,她会不会看在他过来给她过生日的份上,和他说两句话,他并不贪心,只有两句而已。他想要问她过得好不好,他想要跟她说,他喜欢她,爱着她,他愿意守着她,等着她
纵然是被关在了牢里,对外界的消息并不那么敏感,但是陶诗序也知道,在关于那个狱警的事情上面,姜可晨立了大功。
这段时间,这里面差不多有问题的狱警全都已经换完了,她还敏感地觉得,这中间可能齐子皓还来插了一脚,因为这段时间,他往这里跑得有些勤
至于姜可晨,从那天她把话说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大概是因为,他是自己在遭受了那么多不幸之后还依然对她好的人,陶诗序心中始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理智上面告诉她自己不应该再留恋,因为至始至终都不曾属于过自己,可是情感上面,她却又是那么地留恋。人始终都还是动物,无论进化得有多高级,但是一些动物的本能无论过了多久都还是不会消失。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向往温暖也是人的本能。尤其是在这世间经行越久,感受到的寒冷越多,就越是想要靠近温暖。而姜可晨于她而言,就正是温暖。心底不是不黯然,可是偏偏就是不能表露半分。
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其实今天应该是她的生日。
要是放在往年,爸爸就算是再不想回来,自己过生日的这一天也会和妈妈自己一起的,而这一天,她都回受到来自己父母的礼物。她的生日都是在暑假的时候,本来说好的,过了这个夏天她就要出国念书了,他们打算去欧洲旅游的,可是哪里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让她几乎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几天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她的眼睛总是觉得有些胀,也有些干涩,往常这个时候她也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喝两杯蜂蜜就好了,没想到来了这里,连想喝杯蜂蜜水都成了奢望。
本以为这一天又会平平淡淡地过去——她过生日的事情跟谁也没有说,这里的人都应该不知道的——却没有想到,其实她都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的事情,还有人记得比她还要好。
老远地就看见姜可晨坐在往常他们见面的那个位置上面,看见她过来,立刻伸出手来对她招了招,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大了起来,那样灿烂,比此刻外面灼热的骄阳还要炽热。
陶诗序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本来以为那天她把话说得那样明白之后,姜可晨就再也不会理她了,哪里知道,他还是来了。
一时之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带着淡淡的喜悦,还要些许的惆怅,她一步一步地朝那个影子走过去。如果她真的坚定,真的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寒冷,那么在看到姜可晨那一刻间,她就应该出言对他说,“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然后再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她没有,非但没有,反而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经过那天的那件事情,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她都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话,可是一看到那张阳光年轻的脸庞,心里突然又一下子变得好轻松。
陶诗序先是犹疑着看了他一眼,便马上低下头了去,可是再次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打量着自己,两人目光相接,倒不再像刚才的那般尴尬了。
她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见到她笑了,姜可晨也一下子笑了起来,那张清澈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羞赧,还有几分庆幸,“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呢。”被他这样一说,陶诗序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沉了沉,可是他却浑然未觉一般,伸手将放在他腿边的一个用纸袋子装着的盒子放到陶诗序的面前,那张小麦色的脸上升起一丝红晕,可是那双黝黑的眼睛却直直地望着陶诗序。窗外的日光照进来,被他的双眼盛满,立刻变得晶亮一片,像是两丸世间绝好的宝石一样。
他抿了抿唇,低下头来,似乎连陶诗序的脸都不敢看一样,脸上还带着少有的羞窘,如果注意去看的话,耳朵旁边的那一丝可疑的红晕也是十分引人猜想的,“我今天是你生日没什么好送的我那天看见一条裙子,觉得适合你”他说着就伸手去从那个纸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又在陶诗序面前把盒子打开,将里面放着的那条裙子在她面前提起来给她看,一边说道,“喏,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我从来没有给女孩子买过东西,嗯,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又不知道你的喜好”他抬起眼睛来看着陶诗序,眼睛里有着一片亮晶晶的期望,“这条裙子你还喜欢吧?”
过往的生命当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简单直接的少年。陶诗序没有第一时间地就转过眼睛去看他手里的那条裙子,而是看向了她对面的那个少年。
应该还是可以说他是少年的,因为也只有心性单纯的少年才能做出他那样的反应。他的样子,羞赧当中带着几分殷切,仿佛是希望自己的选择能够得到她的认可。
不知为什么,陶诗序的心里,突然柔软得仿佛一块湿润酥软的土地,只要一踩上去,就会不由自主地沉陷其中。他是温柔和暖的陷阱,吸引着她靠近,可是她却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温暖过后的冰冷还是一直这样的和煦。这样的人啊,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以前念书的时候,曾经跟她表白的少年,带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来到她的面前,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双手奉到她的面前。那样羞涩而温暖,仿佛四月的太阳一样温暖却不伤人。
而曾经的她,也是有这样的经历的。曾经的她,把那个人叫到学校里的小树林里,将自己写了好久的情书递给他,哪里知道却被他一把给挥掉了当时并不觉得难堪,只因为他是一向高傲的许蹇墨,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喜欢自己,哪怕后来他们后来的那几天走得比较近,她也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如今想来只觉得好笑,就算当初她想得再深,又能够怎么样呢?他打准了主意,难道就会因为自己想得深而改变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间又被那个人填满了,陶诗序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愿意让对面的姜可晨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情愫,待到眼睛里翻覆着的情感尽皆淹没平复之后,她才抬起眼睛,看向了他手里的那条裙子。
是她一直喜欢的棉布裙子,粗粗看上去却像是牛仔裙一样,裙摆很好看,是用白线绣出的大朵大朵镂空的花朵,有一种开到荼蘼的颓废和清雅。
是件很好看的裙子,她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了,父母都有工作,工资都还不低,吃的用的都是好的,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条裙子虽然说不上价格不菲,但是也绝不便宜,好几千总是要的。她默然了片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看,我很喜欢。”说完又顿了顿,方才说道,“只是这裙子”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姜可晨给急急忙忙地打断了,“裙子是我送给你的,”他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那条裙子放进盒子里,又快手快脚地把袋子封好,低着头说道,“是用我的工资买的,跟其他人没关系。不过是一件礼物罢了,”他抬起头来,看向陶诗序的眼睛里有着浓重的执拗和倔强,“你要是不喜欢,那我拿去换好了,不许退给我。我拿来又不能穿。”
想到对面身高一米八几的男孩子穿上这样小巧的裙子,陶诗序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到她笑了出来,姜可晨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脸上也浮现出了点点笑意,将手里的袋子往陶诗序的面前一推,说道,“那,我就放这里了。”他看了一下时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生日快乐。”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手里的听筒挂掉,陶诗序那边立刻传来一片寂静,她正要问他,却见那个少年微微一笑,张开口,说了几个字,她还来不及问他究竟说的是什么,也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唇形,那个人却已经掉转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第四十二章女子十八(下)
心中仿佛是有一只鸟儿一样,展开翅膀,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的胸膛里冲出来。姜可晨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陶诗序看那条裙子的眼神和看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像她之前口里所说的那样。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是个愣头青,但是也不是不知道她眼神里所代表的意思。陶诗序也许还没有他在乎她那样在乎自己,但是也绝对不是无动于衷的。他心里高兴,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第一次学着去喜欢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第一次用自己的钱给她买礼物,那样的少年心情,不在那个时间那个年纪,都是无法体会的。
他一高兴,连带着看其他的人事物都觉得是从来没有过的顺眼,一路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少管所外面走去,他的车子就停在外面,不是十分新的型号,因为车子还是他十八岁考上警校的时候他爸爸送给他的,在学校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怎么用过,现在看上去竟然还和新的差不多。
车子就停在大门外面的临时停车场里,他从大门出来,转过弯打算去取车,却没想到在大门口碰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他进去的时候这个男孩子就在这里,眼下他都跟陶诗序说了话出来了,他居然还在这里。身为警察的职业习惯让他对这个孩子留了一下心,可是看他一脸坦荡却又双眉紧锁、步子十分凌乱且犹豫样子,并不像是心中有鬼的人。
姜可晨偏了偏头,只觉得眼前这个站在墙角下,被n影覆盖了大部分脸的少年有些莫名的熟悉,可是他分明就不认识他。姜可晨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可是看他那副犯难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立刻走开,于是将手里的车钥匙收回来,走到他身边,温言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个男孩子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朝他看去,漆黑的瞳仁里有片刻的茫然闪过,但马上就恢复了清明。他摇了摇头,用上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修长且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竟让人姜可晨觉得有几分凄凉。
他还想再问下去,那个男孩子却像是觉得十分难堪一样,偏过头,让姜可晨看不见他的脸,拿着手里的那个盒子,飞快地从姜可晨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个n影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陶诗序往常的那个习惯性下垂眼睫的动作,蓦地笑了出来。刚才那个少年的反应全然不被他放在心上,姜可晨有些无奈却也有些甜蜜地摇了摇头,拿着钥匙,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跑了多久,许蹇墨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那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多少的那个男孩子过来问他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为异样的情绪,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仿佛是心里一个极深的秘密被人窥探,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些羞赧还有些恼怒。仿佛心里的那一道秘密被人给看穿了,那个人本来就应该被放在心底细细珍藏的,只能够给他一个人仔细品味、独自回味的,不能够轻易拿出来示人,亲手送到他又怎么能给一个陌生人见了?
她是他的救赎,是他这一生感情的仰望。
像是有一块大石将他的胸口堵得严严实实,让他连喘息都觉得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许蹇墨有些颓然地靠在身后坍圮的墙上,他没头没脑地从少管所大门跑出来,到了这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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