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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叶已鸣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闇

    客厅当中,那一刻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犹如一片粘腻不动上面沾满了地沟油的小塘,发出的是阵阵的恶臭,她费尽力量想要从中间挣脱出来,哪知做得再多却也只是枉然。空气都仿佛变成了铅,沉沉地压在了母女俩身上,让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哪怕再重,她也要用那双肩膀帮着扛起来,哪怕肩膀瞬间就被压得粉碎,也要将它扛起来。“哇——”的一声,是妈妈忍受不了刚才离去的那个男人无耻的翻脸无情,将心中的伤痛发泄出来,她哭得伤心,过了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陶诗序想要去安慰她,才发现此刻的自己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没有精神再去安慰另外一个人。她是没有想到,原来男人一旦翻脸了,会无情无耻到这种程度,那个人啊,曾经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可是此刻,他为了另外的人,要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去,赶出这个家。她抬起头,环视了一下这个熟悉可是此刻却充满了冰冷的家,一抹讥讽的笑容出现在她的嘴角,是要好好看看呢,要是再不看看,那她就没有时间了,这里马上就要成别人的家了。陶诗序坐到沙发上面,沉默地看着身旁低声啜泣的母亲,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她收住,她强打着精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妈妈,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为那个男人哭,根本就不值得。”妈妈摇了摇头,许是听了她的话,也兴许是哭累了,渐渐地将哭声收住了,她抬起头来,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陶诗序嘴角又爬上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他要是个负责人的人,昨天晚上又不会跟你提出要离婚了。”她说得在理,妈妈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跟她商量着说道,“乖乖,你爸爸说得没错,跟着他,你的前途是要比跟着妈妈好太多,眼下房产证家里的银行卡全都在他手上,我这里几乎是连一分钱都没有,你跟着妈妈也只有受苦的,要不然你”

    “我不!”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陶诗序斩钉截铁地打断,“妈妈我不要跟着他。我不。我不会跟着那样的人生活,也没有办法去面对拆散我们家庭的凶手。妈妈,我要跟着你一起,再多的苦都受得,我不会离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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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
    第十五章我陪你

    也许是昨天晚上最后的那一句话给了妈妈莫大的勇气,她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安定了下来,陶诗序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妈妈还没有起床,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他们的卧室,本来是想去看看妈妈睡得好不好,没想到她睡觉轻得很,刚刚走近人就醒了。她的精神看上去还好,见到是她,妈妈睁开朦胧的睡眼,说道,“你去上课吧,我等下再起来,记得吃早饭啊。”陶诗序点了点头,回答道,“那你等下起来也要吃饭啊。”说完便替她带好门,走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母女间特有的默契,反正她们母女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没有去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她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他们将她们母女两个逼到了悬崖尽头,再往下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下去只会有粉身碎骨的结局,偏偏这还不算,明明已经到了尽头,他们还不忘伸手推上一把,于是便也只能是掉下去。可是她却不能这么束手就擒,妈妈性格软弱,这样下去她们只能更加被动,妈妈是家中独女,姥姥姥爷又早早去世,那个男人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算准了妈妈没有申冤的地方。可是他忘了,就算全天下都不要她母亲,她还会留在妈妈身边的,还会把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这些全部帮她抢回来。不管到时候她还要不要,总之先抢回来再说,到时候,要扔也要她先说。陶诗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感谢那个男人曾经给她的教育,妈妈性格软弱,心肠又软,可是那个男人不是这样的。陶诗序是家中独女,就算小时候受尽宠爱,却没有养成娇弱不堪的性格,要不然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再怎样激烈的反应都不过分,她如果不反击,到时候遭受到的只会是别人给予她们母女的更多的侮辱和攻击。

    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她起得早,打算到了学校再吃早饭,可是等到她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胃口,脑袋里也是这样晕晕乎乎的。教室里面没有几个人,陶诗序浑浑噩噩的,进了教室拿了本化学书放在桌子上面,看了一会儿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进去,脑袋却昏得不行,索性将额头搁在了桌子上面,闭目养神。过了没多久,脸上冷不防地一冰,陶诗序猛地抬起头来,她本来以为是老师,这个时候老师见她在睡觉,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又免不了到办公室去一趟。哪里知道,抬起头来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居然会是许蹇墨。那个人依然是一身简单的恤加牛仔裤,夏天轻薄的衣衫料子将少年美好的身形淡淡地勾勒出来,恤下面,是清瘦却挺拔的脊背,他垂着眼眸站在她的面前,因为背着光,晨间熹微的阳光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微暖的光晕,可是那中间,却是带着些许清冷的骄傲,犹如夜一般沉寂和恬然。他的眼眸漆黑如深夜,让陶诗序一眼看不到底,却在看见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沉迷进去。看到是他,陶诗序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想说话却见那个少年已经将手抬了起来,将一盒发酵奶和一根吸管放到了她的面前。奶很冰,上面还有凉凉的水珠,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和最喜欢的黄桃味儿,想来刚才脸上的那一阵冰凉就是这袋牛奶了。她自然弄懂了许蹇墨的意思,刚才还冰冰凉凉的脸这一瞬间就突然红了起来,像是此刻太阳散发出来的所有温度全部都吸收到了自己身上一般,陶诗序只觉得自己脸上烫得生疼。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这两天来一直疲倦、一直找不到人倾诉、一直找不到人安慰的心突然像是找到了停泊的港口,突然安宁了下来。陶诗序有些像是撒娇般地朝他摇了摇头,又害怕他弄错了,补充说道,“我不想吃饭。”许蹇墨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弄不懂的光芒,依然是一言不发,却将另外的一只手抬了起来,将手中的一个面包也放到了她面前。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脸上,淡淡的,却让原本低着头不干正视他的陶诗序被迫抬起头来,有些不情愿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吸管拆开,插进了那瓶酸奶里面。见到她吃了早饭,加上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了,许蹇墨才从她的座位旁边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将书拿了出来,细细翻看。陶诗序一边喝着酸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不远处埋头看书的少年,那样清隽的容颜,清澈当中带着几分雅致,是这样容姿端丽的少年,让人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忍不住为他沉沦下去。酸奶是她喜欢的味道,又是她常喝的牌子,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其实在她细细观察他的时候,对方也是那样在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心情将她的一切仔细珍藏?一想到这里,陶诗序刚才还带着几分n沉的心情就变得好了许多,甚至是隐隐之间有了继续下去的力量和勇气,那样冰冰凉凉的感觉,仿佛那个人的气质,带着几许清润,沁入心脾。

    她低着头,只顾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却不防这一切全都被一旁的唐蜜看在眼中。手臂上面传来轻轻的敲打感,陶诗序猛地从自己营造出的粉红色泡泡当中醒过来,脸上还带着尚未完全退去的甜蜜笑容,一下子就撞进了唐蜜的眼睛里。她瞥了一眼陶诗序手中的酸奶和被放在她桌子上面的面包,酸里酸气地说道,“唷,你家许蹇墨送的吧?”被她这样一说,陶诗序刚刚才恢复常温的脸又忽然红了起来,她看了唐蜜一样,将桌子上面的面包放到抽屉里,避开她的眼睛,说道,“什么叫‘我家’,人许蹇墨是大家的。”唐蜜哼了一声,拿了本书坐了下来,一边看着放在面前的书一边跟她说道,“大家的,你舍得?”还没有等到陶诗序回答,便又听她问道,“听蔡洁玲说你前天和许蹇墨一起吃早饭去啦?怪不得一天都没来呢,去哪儿玩儿啦?还要我来帮你打掩护,真是的”饶是陶诗序现在心情不在她这里也感觉到了唐蜜的n阳怪气,她这个样子陶诗序轻轻垂眸,她怎么没想到呢?只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她也不想跟唐蜜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纠缠,打着哈哈,自嘲道,“哪儿有啊,不过是不甘心他那天那样对我罢了,去问问,没什么。”说完便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盯着眼前放着的书本,看了起来。唐蜜见她这样,便也不再多问,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事实上,陶诗序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她心里平静了一会儿就又被掀起了波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心神不宁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维持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陶诗序终于坐不住了,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就将唐蜜丢下,回到教室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抓起包包就朝着校门外面的公交车车站走去。她跑得快,到了校门口才听见背后面有人在喊她,陶诗序回过头来一看,初夏的阳光下面,站着的是一身清爽仿佛不染半点儿尘埃的许蹇墨。见她停下来,许蹇墨走过去,见她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开口,淡淡解释道,“我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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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上)
    第十六章死别(上)

    陶诗序轻轻低下头,却没有出演推辞。她此刻脑中全都是妈妈,担心她在家会有什么事情,也顾不得去拒绝许蹇墨的好意,更何况,此刻的陶诗序心中,隐隐之间,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她转过身朝着校门口下面的公交车站牌走过去,此刻已经过了吃中午饭的时间,离学校近的走读生早就离开了,所以那里并没有几个人,更没有碰到熟人。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许蹇墨坐到她的旁边,好看的眸子中露出几许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像是有什么话要对陶诗序说,却终究又还是被他自己咽了下去。察觉到身畔犹如丝线般缠绕的目光,陶诗序猛地从自己的思绪当中醒过来,转过头看向身侧清俊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所谓的笑容,像是在安慰他,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笑完过后才觉得有些傻,也根本就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对他笑,像是掩饰心绪和尴尬一般,只是恰恰是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学校在山上,因为是百年古校,道路两旁皆是年龄过百的参天大树,公交车里空空荡荡,除了司机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车开得很快,一路从山上飞驰而下,夏日的清风灌进来,将车里的一对心思晦暗不明的少年吹得衣袂翻飞头发招摇。原本明媚的日光被头顶参天的树木一遮,即刻变得有几分昏暗,如同此刻到了嘴边却难以言说的心事。那样柔和的色泽,像是有人刻意将手中的镜头调了一般,于暧昧之中多出几分清雅,却又让人不得不沉湎其中——只因,这是少年时代才有的,再也不可能在其他的地方遇到。头顶招摇着的小叶榕叶子被阳光一照,立刻在车厢里映出大片大片带着透明的n影,公交车最后面并肩坐着的两名少年脸上被这影子遮去大半,显得越发的幽晦难明。陶诗序将一直放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朝身畔的少年看去,还是男孩子的样子,轮廓却隐隐之间已经显出几分男人的味道。许蹇墨本来在看着外面,无意之下回过头来,却恰好撞进少女清澈如水的双眸之中,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容颜,他只觉得呼吸蓦地一滞,复又匆匆低下头去,轻声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山上风太大,转瞬就将他的话吹散在了风中,飘到了不可知的远方。

    陶诗序猛地回头,看着他,有些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许蹇墨摇了摇头,眼中神色越发难测。陶诗序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见到他摇头,于是又将头转了过去,继续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没有过到多久,就到了他们要下的那个站,陶诗序和许蹇墨一前一后地下了车,站在站牌底下,静静等着即将到来的车子。她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着身边少年,只是他太高了,自己只看得见他那个带着几分青色却弧度美好的下巴,心思在心里转了几转,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他说道,“后面的路,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吧。”少年清湛的目光朝她看过来,让她几乎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却依然将后面的话继续对他说道,“还有,刚才,谢谢你。”许蹇墨摇了摇头,却没有再问为什么,只是淡淡说道,“那你自己小心。”说完,便转过身,朝着对面不远处的另外一个返程的公交车车站走去。

    陶诗序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白色的,在人潮涌动之中依然显得是那么的显眼,她用手遮住头顶让她几欲落泪的阳光,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巨大的空茫之感,她张了张口,想要叫住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可是却又不知道叫住他之后应该怎么办。是她亲手将他推离开自己的,又怎么好再开口叫他?更何况,叫他做什么呢?叫他去见证自己的家庭有多么的不堪吗?还是叫他去看自己貌似光鲜的背后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之前她又何必开口让他离开?陶诗序轻轻垂下眼睫,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人身上移回来,专心地等着公交车。过了没多久车子就到了,她上车前,不知道是下意识地还是有意地,朝刚才许蹇墨站的地方看去,可是那个清瘦挺拔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来不及多想,她就踏上了开往家里的公交车,车子开在大道上面,两旁没有了刚才在山上时候的那些参天巨木,初夏炎热的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打在身上,竟然是生疼生疼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自刚才起就一直没有退去的那股慌乱现在越来越强烈,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觉得乱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她站在大门口,却有些怯步了。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是往日里走惯了的路,明明是早上才从这里离开的,可是眼下双腿就是像被钉在了水泥地板上面,半分移动不得。她踌躇着、犹豫着,偏偏就是难以迈出那一步。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仿佛是得到了某种救赎一般,她猛地转过身朝后面看去,不远处许蹇墨正一路小跑地朝她过来,白色恤上面已经因为沾上汗水有些地方已经贴在了身上,白皙的额头上面全是汗水,被炙热的太阳光一照,像是钻石般的晶莹剔透,往日的高傲退去,带着只有这个时候的少年才有的光芒。他在陶诗序面前站定,目光澄定悠远,却带着某种不可知的坚定。只听他淡淡的声线传过来,却依然是那句,“我陪你。”

    刚才伴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开了自己身体的那种满足忽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陶诗序脸上露出一个苍白却真心的笑容,终于朝前面踏出一步,走在了前面。

    陶家所在的单元在小区稍微深一点儿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朝着单元门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的人,聚在一起,低头看着脚下,又在不时地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陶诗序走过来,先是一个人,再是一个人,再是一个人,到最后,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朝着陶诗序看过去。她的心忽然沉到了没有边际的海里,却还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终点,那一刻,浑身上下像是置身冰冷的海水一般,那些海水,犹如冰冷的针一样,一根一根地刺进她的骨髓。她带着几分茫然地迎上那些人的目光,在那里面,她看到了怜悯,看到了悲哀,看到了冷漠,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仿佛她就是这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怜的人。那些人似乎是在有意识地将她的目光朝地上引过去,她于是也就顺着那些人的目光朝地上看去。身后的许蹇墨猛地出声,轻喝道,“不要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捂住陶诗序的眼睛,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看到了,在人们的脚底下,是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鲜红的,像河流一样的血液,而在那些河流的源头,是她最亲爱的,看得最重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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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中)
    第十七章死别(中)

    那一刻,耳畔的所有声音都仿佛离她而去,天地之间都变成一片死寂,几欲让人作呕的死寂。那一刻,甚至已经忘了呼吸,忘记了要哭泣,她只看得见,在离自己不到两步的地方,妈妈躺在那里,黑红色的血从她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终点。陶诗序怔怔地站在那里,如同这是一场永远都难以醒来的噩梦,可是就算是噩梦,她也情愿永堕梦中,也好过让自己的母亲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五月的阳光太炽热,炽热到她觉得双眼不堪这热量的重负即将落下泪来,那阳光仿佛针一样地朝她双眼扎过来,让她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立刻的,两行冰凉的泪水从她眼帘里滚落出来,顺着滑到了脸上,被太阳一照,连她自己都能听见泪水在炙热的阳光下蒸发时候发出的滋滋声。她清楚地看到身旁的人朝她看过来的那高高在上的带着怜悯的目光,她也听见身边有好事的妇女在低声地跟身边的人交谈着,“真可怜呢爸妈离婚妈妈想不开”她想要张口,偏偏就是张开了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肩上搭上一只微温的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一分让人难以忽视的坚定,犹如一个溺水得快要死去的人,忽然在河面上看见一根稻草,哪怕那根本就不能承载起她身体的重量,却依然被她赋予了全部的希望,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去。她看见污浊世事从她身旁缓缓走过,她一个人站在中间,明明已经快要被淹没了,偏偏就没有人肯拉她一把。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身边那人的力量仿佛能够通过那只手传到她的身体里面,陶诗序转过头朝身旁的那个人看去,他眼睛里是一片房费可以看得见底的清澈,犹如山涧清泉一般缓缓地流进她的心间。陶诗序转过身,一步一步,从那群人中间走过,走到妈妈面前,轻轻跪下身子,从衣服里面拿出卫生纸来,一点一点地将她脸上的血迹和迸溅出来的脑浆擦干净,她擦得很小心,像是害怕将她弄醒一般。许蹇墨走上前去,定定地看着她微微弯曲的脊背,刚才那片澄净山泉里面渐渐生出几许悲哀出来。他淡淡地朝身边的人扫视了一圈,明明还不过是少年,可是眼底的清寒却让被他看的人心中不由得一凉。那些看热闹的人看着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孤女,明明心里还想着看看后续的事情,却又害怕她身后少年让人心寒的目光,犹豫着陆续离开,偏偏眼中还带着浓重的不甘心。

    刚才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跪一立的两个人,许蹇墨看着陶诗序依然在擦着她妈妈脸上的血迹,有些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擦不掉了,偏偏她就是不肯放弃,他眼中的伤痛渐沉,在她身后静静伫立着,低头看着眼前少女纤瘦而微微弯起的脊背,忽然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走过去,握住陶诗序瘦弱的肩膀,动作带着某种珍视的小心翼翼,对身旁的少女劝道,“算了吧。”他伸手,将陶诗序伸出在空中的手挡住,续道,“你不能让阿姨就这么呆着叫殡仪馆的人来吧。”她转过头来,乌黑的眼珠有些茫然地转了转,过了片刻方才说道,“那谢谢你了。”声音带着几分空茫,让听的人心中便是忍不住一抽。许蹇墨垂下眼睫,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来,又把电话拿出来,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说了几句过后又把电话给挂了,在陶诗序身边蹲下身子,对她说道,“殡仪馆的人过会儿就来,你”他看着陶诗序的脸,明明已经悲伤已极,却强忍的伤痛,忽然发现,其实再多的安慰的话说给此刻的她听都是枉然而已,事情已经发生了,刚刚去世的人是她最亲爱的妈妈,这样的情况,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并且矫情。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许蹇墨好看的眼睛又沉了几分,他想安慰她,可是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他想要叫她不要伤心,可是她刚刚死去了妈妈,怎么可能呢?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如此的尴尬,偏偏又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少女的容颜在近乎于疯狂的太阳光下面显出一种别样的苍白,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于便成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买。”声音倒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柔,也是陶诗序一直以来希望的,更是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她摇了摇头,开口淡淡说道,“刚才他们那些人说的那些你都听见了吧。”不等许蹇墨答应,她又继续说道,“我爸爸有了外遇,回来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走了,我妈妈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楼自杀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可是许蹇墨分明就在她的双眼当中看到了一丝从来没有见过的恨意。是恨吧,肯定是恨的,那个男人和他出去找的那个女人将她家里所有的钱全都转移,更将她妈妈逼死,换做是谁,都会恨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因为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是那样的虚伪,身旁的少女偏过头来,乌黑的大眼睛中茫然地映出他有几分慌张的面孔,只听她幽幽说道,“我会报仇的,一定会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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