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轻熟重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知知
他低头,双肘抵在桌子上,双手蒙住脸。屋内很安静,安静的他想把自己一起掩埋。桌上的电话在如此时刻,突兀般想起,这个声响激起了周嘉泽心中所有的情绪,埋葬了很久的那一份压抑。他伸手打落桌上所有的东西,电脑、电话、文件夹,噼里啪啦跌跌撞撞摔了一地,a4的白纸飘落的到处都是。
四年前,市,下午16:23分。
一辆宝石蓝的商务s行驶在黑亮的柏油马路上。车内的后座,周嘉泽好奇的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孩子,他伸手比了比,那张脸比自己的手要好小,只有手掌一半大的小脸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手指点在那粉嫩的小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睡梦中的孩子,孩子还很小,连表达不满的哼哼都不大能说,只是不舒服的允着小嘴。
周嘉泽惊奇的看着,随后低低笑了起来。
“又在那调戏我女儿是吧!”周嘉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弟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人定下来。妈那天来电话还问我,问你是不是有人了?你让我怎么回答?”
周嘉义看着正在那里盯着自家女儿的弟弟,“你别以为躲在b市,我就不能拿你怎么着。你的那些个荒唐事儿,我可是都清楚着呢。”他冷声一句,“你嫂子的朋友告状都告到我们面前来了,你说说,你到底对人家妹妹做了什么?”
周嘉泽诧异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嫂子,“大嫂,你哪个朋友啊?别是弄错了吧。”随后又对着正在开车的大哥说到,“哥,我向来都不吃窝边草的,这你清楚啊。”
周嘉义眼睛一瞪,“真想把你现在就扔下去!”
魏蔓好笑的看着这兄弟两个,对于周嘉泽她了解的不多,这个丈夫的弟弟常年在b市,很少回来。只有过年过节或是公公婆婆回国的时候才能看到,但是他的传闻她也是听了不少。她有时候想不明白,丈夫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有如此不同的弟弟?
周嘉义那日回家正好看到魏蔓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带到了周嘉泽这里。那朋友说她的妹妹最近和嘉泽一起,开玩笑的说或许能做个亲家。可这话还没说几日,诧异还在脑子里头盘旋的时候就听到消息,周嘉泽把人家给蹬了。周嘉义听到魏蔓说这话的时候,正抚着老婆的肚子,他轻声说到,“以后女儿可不能遇到这么个混小子才好啊!”
魏蔓安抚的拍了拍周嘉义的腿,“男女之事,本就说不好。合则来不合则散,这也不定的。或许二弟的缘分还没到吧。”
“缘分没到?!”周嘉义冷哼一句,对着周嘉泽说到,“离我女儿远点!”
周嘉泽一愣,哈哈的在后座笑了起来,对于刚才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儿。现如今,多少女孩子想找一个高富帅,遇到一个不错的就不顾脸面的贴上来,十八般武艺样样皆来。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在写字楼里的穿着职业装的,虚伪外表下藏着比酒吧坐台小姐还要肮脏的龌龊思想。只是,她们是聪明的,用着光鲜亮丽妆扮自己,其实勾引男人的手段更加不入流。
爱情之于周嘉泽来说,就好比天上的银河,漂亮但是遥不可及。大哥和心雅姐的爱情用烂俗的电视剧套白来说那就是,山无棱天河和才敢与君绝!可结果偏偏是,山有棱,天地未合,已是老死不相往来。现如今被他称作大嫂的这个女子,从认识大哥到结婚也不过才那么几天。
所以说,坐在前面开车的周嘉义实在没什么立场来和他说成家这类的话。
周嘉泽的话题一转,“大嫂其实应该在医院多休养几天才是。”他说这番话不无道理,魏蔓在身下妞妞的第二天,也就是现在就已经出院回家。这在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孕妇来说,确实是急了些。
副驾驶上的女子表情略有不自然,回答道,“我闻不惯医院的味道,来之前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事情。而且你大哥请了私人护士还有月嫂,家里始终要比医院来得方便些。”
“那倒也是。”周嘉泽回了一句,却没有忽视哥哥在听到大嫂的话后瞥了眼妻子,仿佛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爸妈就这两天回来,老爷子钦点了你去接机。”周嘉义看到还有几秒的绿灯故方面车速,缓缓停下车子,等待着绿灯变黄跳红。“你也知道妈的,认识女孩子的速度比你还要迅速,小心她给你在飞机上领个老婆下来。”
周嘉泽没有正面回答,“上周接到妈电话,她说这段时间你很忙,都不主动给他们电话了。你的酒店不是早就上了正轨,怎么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魏蔓接过话头,“都怪我。自从我怀孕后,总是不舒服,嘉义忙着照顾我,整夜都睡不好的。害爸妈担心了。”
周嘉义这个时候突然沉默,眼睛盯着红灯,看着它变绿,这才缓缓开动,随后说到,“我打算你大嫂做完月子,就和爸妈一起出国。你也趁着这一个月把b市的生意结束,回来接管酒店吧。”
“怎么这么突然,你从前都没和我提过?”周嘉泽诧异的看着大哥,随即也看到大嫂脸上的惊讶表情。
“嘉义,我以为那是你随口说的。怎么,什么时候就定下了。”魏蔓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一旁开车的男子,“再说了,妞妞还小。即便满月了,坐飞机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也是不好的。不然,我们再考虑考虑?”
“不。”周嘉义语气坚定,“手续我已经在办理了,你只照顾好自己和妞妞就行。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嘉义!”魏蔓叫了一声,发现自己是在车上,并且还有丈夫的弟弟在,她这才收声。
夫妻俩的对话到此结束,周嘉泽微微挑眉,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暗涌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清晰的感觉出来。大哥显然没有和大嫂商议出国的事情,而这个决定仿佛也是大哥才做出的。他为何要这样?
“大哥,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而且,你也知道,你那个酒店我可管不了。毁在我手里,你可别心疼啊!”周嘉泽看着周嘉义,兄弟两个在冷着一张的脸的时候格外的相像,都会蹙着眉头,抿着唇。偶尔在侧脸的某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个人。
“不算仓促,我早就有了这个打算。”车在转弯的时候发出滴滴的信号声,周嘉义看着后视镜小心翼翼的打着反向盘,“你在b市的那个小公司,能挣几个钱。虽说爸爸在b市有些人脉,可我听说,你从来都不靠那些叔叔伯伯的。爸爸结束自己的生意把所有的钱都借给了我,这也就是我们两兄弟的酒店。我现在要出国了,自然要你来接管。”
“哥,我从来就……”
周嘉义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我明白。以后我们出国了,可就靠你啦。我就等着每年的公司分红,养一家子人喽!”
“大哥,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周嘉泽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小家伙,忍不住在那个小脸上亲上一口。
“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说着周嘉义就不再出声,安静的开车。就在车子路过一个四岔路口的时候,突然迎面冲过来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没有来由的撞了过来。在大家都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车子被猛烈撞击。
周嘉泽下意识的把那个熟睡的孩子揽在了怀里,等他再次苏醒已是一个月后,全身连接了各种仪器。这次天降的车祸夺去了两个人的生命,同时也夺去了周嘉泽成为父亲的权利。
他看着电脑上的那份邮件,他讨厌那些生硬的冰冷的英语单词,sr(不育的),a sr(男子不育)。他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每一次的报告都是差不多的结果,每一次的治疗总让他从希望变成失望,最后成为现在的无底深渊。
他可以向一个正常的男性一样,让女子在他的身下低喘呻吟,却无法让她怀有自己的孩子。周嘉泽想着妞妞小时候的样子,想着她软软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他的力量而碎去小身子,他多么渴望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无数的检查无数的报告,周嘉泽最终不得不面对他可能终身都没有孩子的结果。是上天的惩罚吗?惩罚他过去多么的放浪形骸?
他原本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可为什么还要让他遇见那个女子。她在电梯间里,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撩起她的头发,吃惊又带着胆怯的目光。他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相信这世间的爱情,可偏偏自己就这样一步步的沦陷。
他厌恶她,厌恶她的不生气,厌恶她的冷静,厌恶她对他的不弃。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不能接受自己有孩子的事实却还硬撑着视而不见。他把她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他的冷言冷语、他的无所不作,可她偏偏可以包容。只用一碗汤,一碗普通的热汤,没有美味的食材、没有高超的厨艺,只是一碗带着温度汤,就让他碎了所有的盔甲。
他想对她好的,可那日他看到钱歌对着电视里的孩子微笑,那样笑容他永远不能给她。他曾坐在车内看过,看见钱歌和楼下的孩子们一同玩耍,那个女子有着一颗童心,逗的一帮孩子们哈哈大笑,围着她叫姐姐。看见她抱着孩子,满眼的欢喜,听到邻居对着她说,“喜欢呀,自己就生一个。钱小姐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那一句话,深深顿住了周嘉泽的脚步,车子在离她150米的距离,开走。她要的,他给不了,那他又何必要留下她?
每当接到一份报告说,他是可以治好的,那一天周嘉泽必定是开心的,那样一个开心的日子必然要和钱歌一起分享。她在他身下婉转低吟,在他的冲击下羞涩咬唇,他仿佛能看到她们的未来和可爱的孩子们。
可是那一封封报告紧紧握住周嘉泽的神经线,那是牵动他所有情绪的命脉。他在希望中抱住她,却在失望中推开她。反反复复,挣扎、苦恼、纠结,他想要留住她,却偏偏无力挽留。
钱歌的突然离开让他沉默许久,他愿意放开那个女子,希望她能快乐、开心、幸福。他搬走钱歌住处的所有家具,在市放置,偶尔累的时候他就会过去坐坐,即便不再有一桌的饭菜。可那里的物品依然带着她的味道,仿佛还在b市,只是那一天他去的早了,而她只是还没有回家。
命运弄人,再次相见,那种难以割舍却不得不割舍的情绪紧紧缠绕着自己。每一次的见面他都想要留住她,可每一次的出口偏偏都令她伤心、难过。
周嘉泽毫不犹豫的删除那封邮件,曾几何时他也开始相信命运,相信命中注定,或许他的命盘中就是,无子,姻缘就是,相离。他苦笑着,手下,雪茄盒中的照片就如那个女子一般。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男子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偷偷拍下一张照片,只为在这个时候睹物思人。
第37章 这样的男人
灯光有些暗,那张照片独独能看到她白皙的面庞,他喜欢她的梨涡,亲吻时候的颤动,□时的不加掩饰。周嘉泽只有独自面对这个静态的她时,才会露出微笑,由心底深处展现的那个笑容。可融化万物,冰解生灵。
手机从地毯上的某一处传来孩童的奶声,“爸爸,要吃饭饭哦!爸爸,要吃饭饭哦!”重复不停,嗡嗡的震动。
周嘉泽从一堆a4纸下找到那部手机,妞妞在他的记事簿里设定了闹钟,这个午餐的时间准时响起。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告诉周嘉泽,他不是一无所有,那个可爱的小生命始终在陪着自己。车祸的那一刹那,她被自己揽在怀中,多么坚强多么幸运的生命!他舍不得按下按钮,他想在这空旷的没有生气的办公室里再听一听。
午时,太阳没有阻挡的透过玻璃窗射入。一名男子,背靠沙发,闭着眼睛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太阳的温度太低不足以温暖他,只有这样声音才能融解。
周嘉泽走到桌前,按下电话对着秘书说到,“帮我定一份套餐!”随后,他蹲□子捡起地上的那些凌乱。当秘书拿着套餐推门进入的时候,屋内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那些,不过是个错觉。周嘉泽依旧端坐在那里,对着电脑,看不出任何不同。
有些人是内敛的,犹如黑暗中的大海,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包裹了不能探索的秘密。他,是宇宙中的黑洞,遥不可及,黑暗的令人不敢靠近。可是他也有情感,只在你不经意间掀起一朵浪花,随后退去,留下海水扫过的触感,徒留回忆的温度,仿若错觉。
有些人是包容的,犹如阳光下的沙滩,冷暖随着太阳起伏。是冷是热,一触便知。偶尔间,你会在沙中发现攀爬上岸的螃蟹,带着笨拙却巧妙的躲避孩童的追捕,那是童趣也是情趣。沙滩辽阔却尽收眼底,不若大海,永不知道它的边际,永远都是猜忌,永远都是琢磨。
砰一声,向维政的黑色手机再次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砸中白色的墙壁,以每秒不知名的速度反弹,然后坠落地面,同上一个一样,四分五裂成为它们的最终归宿。
他心口起伏,看着地上的手机,只在刹那就开始后悔。揉着脸,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嘴,半天出口的却是一句,“真***!”向维政按下床头的电铃,那是病人在病痛或紧急情况时按下的按钮,这个时候却被他按下。
护士来的很快,带着医生,瞬时走进病房,得到的不过是,“谁有手机,借我用一下。”
医生和护士在看到地上的碎片后,惊诧一闪而过,却无人把手机递过来。医生看着病床上的男人,问到,“向中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向维政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一病房的人,“拿手机过来。”
一个小护士看了看,最终抵不过这位中校先生的外貌魅力,拿出手机。向维政接过,按下那个电话号码,随后对着旁人摆摆手。
钱歌说完那番话,平静的挂断电话,嘴角那屑的微笑始终缀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阳光正好照在她的眼角,她伸手挡住,却还是有漏网的透过指缝照入,刺的眼睛张不开。她想要抓住,却嘲笑不自量力。怎么会属于自己,又怎么会被自己抓住呢?
如果说错误,那就是不该相信,不该轻易的去相信他说的话。明末清初,秦淮河八大名妓之一的董小宛,当初是怎样的明艳四方,又怎样惊艳动人,诗词歌赋、情棋书画,追求之人何其之多,可她却抛下这一切下嫁冒辟疆,成为旁人眼中艳羡的人妻。那样一个年代,妓女能如此,想必也是最好的结局吧。可女人,没了妖娆、没有魅惑,只有贤妻良母般的呵护,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却是食之无味的。
那种挑逗,那种偷来似的、别人目光下的追随,这一切在董小宛进入冒家的时候全部掩盖。古代最不缺的是什么,是三从四德,是女训妇德。而董小宛最吸引冒辟疆的不是她的那种贤良淑德,而是在青楼那种地方散发的不羁和媚人。可她失去了这一切,像个普通妇人一般,也就是失去了男人的爱。
钱歌想到此处,又是自嘲一笑。从古至今,男人都是如此。女人,宁做妖精,不做怨妇!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赤脚走进屋内。
谢一一咬着鸭肉,已不再刚才那副气鼓鼓的样子,眼中带着探视。
“男人?”
钱歌吃着盆子里的菜,辣椒油在嘴里产生的味觉,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她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房子不错啊。”
这个世间,谁没有个秘密,就像谢二一家楼下的那个小胖妞,还会对着街角对面那家卖汤面的瘦小子傻笑。只是,欺骗的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丘比特背着小弓箭,总有射偏是时候吧。
钱歌手边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发出声响,陌生的号码,她随手接起,“”
向维政被这一句简单的洋文震住,慵懒的嗓音只有她说出的时候最能魅惑人心,无用也罢,妻管严也好,他都认了,谁叫对方就是她呢?
“?!”
谢一一咬牙瞪着不顾形象躺在那里啃着鸭腿,却还能用那样的撩人的声音接听电话的女人。不得不感叹造物弄人,有些人,即便邋遢如此,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妖娆。
“钱歌,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向维政首先就是这样一句话,诚恳的声音夹着着后悔,这样语音语调你始终无法和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我……”向维政停顿,他从没过如此,如此这般艰难的打电话,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措辞去挽回。他知道自己刚才不该说那些,明知道那些都是钱歌不愿提及的过往,可他却还是残忍的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抱歉!”他贫瘠的语言重复着自己的后悔,得到的却是,挂断的电话。
钱歌扔下手机,任凭那端怎样的拨打,始终都是机械的嘟嘟声音。
“吵架了?”谢一一双手撑着在地毯上,抬脚踢了踢躺在那里的钱歌。
钱歌挨个允着手指头,砸吧的直响,随后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起身。在离开谢一一家的时候,回了一句,“二一,那毯子上,我留下了一点到此一游的痕迹。”谢一一低头看去,好看的条纹地毯上清晰的印出一个油腻腻的指印,不多不少的五个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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