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是是。”姬傲剑垂头丧气地说道，“七姐喜欢我，我喜欢七姐，可要是我不尊重七姐，七姐当然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你知道就好！”姬墨璃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说说，你尊重过我没有？”

    姬傲剑满脸苦涩，“我背叛过七姐，七姐鄙视我的为人也是应当的。可是七姐，这些年来我一直也是在负罪的痛苦中捱过来的，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向七姐赔罪，当我回到中华的时候，知道我离开七姐居然过去了十年之久，心中真是恨不得立即去死。之所以我还敢到七姐面前出现，就是想告诉七姐，只要你高兴，可以永远把我踩在脚下，可以用任何方式报复我，可以随意处置我的一切，可以命令我做世上没有底限的所有事情……”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姬墨璃听了不觉也是心酸难忍，泪光盈然，及至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就炸了，一把拎起他来，用力捏住了他的小脸，“谁没有底限了？你才没有底限！你从头到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没一个地方有底限！”

    姬傲剑不敢挣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我只是想表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不尊重七姐的。”

    “够了！”姬墨璃斥道，“你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要我接受你吗？”

    姬傲剑道，“不管七姐接不接受我，都可以随便用我出气，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姬墨璃放开手，板起了脸，“感情你以为能做这些事情就算是尊重我了？你根本就没有说到重点。”

    姬傲剑一下子就泄气了，“没错，其实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尊重。”

    姬墨璃冷笑不语。

    姬傲剑苦笑，“我现下对七姐算不得专一，这就是最大的不尊重，根本没有资格请求七姐接受我。”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啊。”姬墨璃哼了一声，不停地戳着他的脑袋，“就你这种毫无底限的人渣，四姐居然觉得你有原则，真是看走了眼。”

    姬傲剑抱着头，哭丧着脸，“我没有原则，真的没有原则，我只是一直装作很有原则的样子。”

    姬墨璃奇道，“什么叫做装作有原则？”

    姬傲剑低声道，“一个有原则的人不是更容易被人欣赏吗？还可以显得自己品行出众，道德过人。”

    姬墨璃哦了一声，“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装了？”

    姬傲剑道，“我年轻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一时说不下去。

    姬墨璃拖长腔调，“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姬傲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以前年轻不懂事，觉得用原则这东西作借口的话，既可以满足自己的道德优越感，又能回避许多麻烦，来一句我们有缘无分就完事了。”

    “现在呢？”

    姬傲剑深深吸了口气，“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不让喜欢我的姐姐伤心更重要了。为了这个，我可以当天地间的一切规则都是浮云。”

    “胡言乱语！”姬墨璃怒声说道，“你这分明是起了，居然还把自己说得很伟大似的。”

    姬傲剑苦着脸道，“七姐，你若是不愿意接受我，我也不敢强逼你啊。”

    姬墨璃道，“我要是不接受你，你会不会非常失望？”

    姬傲剑道，“一个女孩子拒绝的人渣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再正确也不过了。”接着叹了一声，“即使七姐不接受我，也请随意惩罚使唤我，我的心意再也不会改变，这一生都会为七姐而赎罪。”

    姬墨璃默然半响，冷哼一声，“你不用多心，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小气。”

    姬傲剑惊喜交集，脑海中一片空白，瞬间六感消失，声音都颤抖得变了，“七、七姐、你答应我了？”

    姬墨璃怒道，“你高兴成这样子干什么，觉得中大奖了？”

    姬傲剑死命地掐着手心，带着哭音说道，“七姐，我实在控制不住啊。”

    姬墨璃实在看不下去了，两只手齐上，将他的脸拧成两团麻花。

    “痛痛痛痛痛……”不知过了多久，姬傲剑终于感觉到触觉回来了。

    姬墨璃恨恨地松开手，“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姬傲剑揉着脸，犹自以为是在梦中，“七姐，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呢？”

    姬墨璃气又上来了，“怎么，你还不肯相信？”

    “不是，不是。”姬傲剑连声讨好，“我只是觉得七姐拒绝我这个人渣应该是理所当然，所以有点想不明白。”

    “因为……既然四姐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我自然不愿让四姐为难。”

    姬墨璃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啐道，“四姐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来和我说，而要托六姐转告，这下我们之间的事都被六姐知道，羞死人了。”

    姬傲剑抓着头发，“真很简单啊，因为四姐了解你啊，要是直接和你说，你肯定把这句话吞在肚里，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姬墨璃恼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姬傲剑一摊手，“事实就是这样，六姐同样知道光是转告你也没用。要不是六姐把我往死里揍，你也不会为了护我说出真心话，这时候六姐才有机会把四姐的话告诉你。”

    姬墨璃惊异不已，“原来六姐揍你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然还有怎么解释？”姬傲剑道，“你想想，你又是怎么知道六姐要杀我的？”

    “六姐给我留了封信，说今晚要让你轮回转世，重新做人，我心中一急，就到处找过来了。”姬墨璃说到这里，不觉哎呦一声，“原来六姐真的不是为了杀你，我竟然此刻才想清楚。”

    姬傲剑笑嘻嘻地点头，“六姐一定是觉得我们太纠结了，看不下去，给我们一个痛快面对的机会。”

    姬墨璃心中火起，一把又重重拧住了他的脸蛋，“你个小魂淡早就看明白六姐的意图是不是，所以故意配合着演戏来套我一个人？”

    “这真不是在演戏啊。”姬傲剑呼痛，“我方才真的是输给了六姐，也真没把握六姐一定不会杀我，更没把握你一定会出现。”

    姬墨璃冷哼，“没把握你就敢让六姐困住？以你的本事，当真逃不掉吗。”

    姬傲剑苦着脸道，“我虽没有完全料着六姐的意思，但是六姐数落我的罪行都是确有其事，我就是死在六姐手上也心服口服，所以就没打算逃跑。”

    姬墨璃恨声道，“刚才还是死在六姐的手上最好，这样一了百了，让世间少个祸害。”

    姬傲剑道，“我要是死了，七姐你一定会后悔的。”

    姬墨璃听了这话就是一阵来气，喝道，“你给我站好，以为我就这么宝贵你啊，刚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

    姬傲剑大惊，“七姐你还有什么变故吗？”

    姬墨璃翻了个白眼，“你这话真是奇怪，什么叫做变故，我可有直接说过要接受你吗？”

    姬傲剑的小脸顿时皱巴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说，可七姐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可不能变卦啊。”

    姬墨璃道，“意思确实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姬傲剑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姬墨璃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两个声明。”

    “没问题，不就两个……”姬傲剑突然一呆，“怎么，是两个声明，不是两个条件？”

    姬墨璃不解，“什么两个条件？”

    姬傲剑讪讪地道，“像这种时候，七姐难道不是应该说，要我接受你，先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吗？然后我就立刻接口，别说是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两万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滚！”姬墨璃气得脸色发青，“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

    “明明剧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姬傲剑小声地嘀咕，“那么七姐，就请你说出你的两个声明吧。”

    姬墨璃慢慢说道，“第一，在我飞升之前，我可以接受你。”

    姬傲剑先是点头，随即瞪大了眼睛，“飞升之前接受我？七姐，你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我接受你了啊。”

    “不对，不对！”姬傲剑着急地说，“七姐你说的只是你飞升之前接受我，那你飞升之后呢？”

    姬墨璃叹了一声，“小剑，我本来就没有多少飞升的希望，飞升之后的事也就不用想了。”

    “希望小也不等于不存在啊！”姬傲剑大声嚷道，“七姐，你一定要告诉我，飞升之后会怎么样？”

    姬墨璃揉了揉额头，“好吧，所以我还有第二个声明。”

    “你快说。”

    “第二，若是我侥天之幸，飞升成道，我会去告诉四姐，小剑没有辜负我，不过我对他没感觉……”

    “七姐！”姬傲剑一把打断她的话，“你不就是告诉我，你飞升之后就要离开我吗？”

    姬墨璃道，“反正这种情形基本不会发生，你不用想太多。”

    姬傲剑又急又怒，“我实在不明白，七姐你明明愿意就接受我了，为什么你飞升了就要变卦，我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

    姬墨璃眼神温和，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小剑，男人还是要专一一点比较好，你不需要带任何负担去见四姐，四姐也会高兴的。”

    “这种专一只是害人害己！”姬傲剑神情激动无比，“七姐，你明明知道四姐不会介意的，你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修行参道，有什么不好吗？”

    姬墨璃脸色一沉，“我介意，行了吧？”

    姬傲剑登时哑口无言，眼中慢慢溢出泪花。

    姬墨璃硬起心肠，“我不愿和别人在同一个世界分享你。总之你飞升后直接去找四姐就好，不管我能不能飞升，都不会碍你的事，你大可放心。”

    姬傲剑沉重地点头，“如果这是七姐的决定，我一定尊重你的想法。”

    姬墨璃松了口气，“你能理解就好。”

    姬傲剑道，“所以我也有我的决定，如果七姐飞升了，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绝不去找别人了。”

    姬墨璃惊愕得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你混蛋，竟然想要抛弃四姐！”

    姬傲剑平静地说道，“七姐既然觉得做人专一比较好，我就对七姐专一，你为什么要生气？”

    姬墨璃怒道，“四姐对你情深似海，你居然能做出这等负心无情之事。你还好意思标榜自己专一？你简直是天底下最最无耻、最最薄幸的败类！”

    “难道我对七姐负心，就不是天底下最最无耻、最最薄幸的败类了么？”姬傲剑无可奈何地苦笑，“反正我注定就是要成为这种人，那我只能选择对不起四姐了。”

    “你怎么可以对不起四姐？”姬墨璃指着他喝道，“我不要你缠着我，你给我滚开，现在就滚！”

    姬傲剑微微摇头，“七姐，你不知道，四姐也曾经做过非常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可以对不起四姐，从道义上来说，也就算扯平了。可是七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对不起七姐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还道义！你这种人渣有什么道义而言？”姬墨璃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忽然愣了一下，“四姐竟然会对不起你，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就是小时候的一些往事。”姬傲剑想了想，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

    姬墨璃不觉失声道，“难怪我记得你小时候似乎有些不正常，原来竟有这样的缘故。”

    姬傲剑道，“这都已经过去了。”

    姬墨璃看着他的这张脸，和记忆里的许多往事都发生了重叠，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时候的你，我欺负你也不在少数。”

    姬傲剑挥了挥手，“没关系，你不是罪魁祸首。”

    姬墨璃咬了咬牙，“小剑，虽然四姐给你造成这么大的童年阴影面积，但她心里也被负罪和愧疚折磨许多年了，一直等着你的原谅，你一定不能让四姐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我知道啊，在四姐飞升前，我不是已经原谅她了吗？”

    姬墨璃道，“那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四姐飞升之后，稍微想上一想，就能明白你不是真正恢复记忆，她还是没有得到解脱。”

    姬傲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就让她继续等吧。”

    “你！”姬墨璃心中火起，勉强按捺着道，“小剑，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没有立场要求你，但是四姐是个把全身心都交给你的女孩子，你不能让她这么无限期地受折磨下去。”

    姬傲剑轻声道，“七姐，你知道吗，当年我离开你去找四姐，并不完全是因为迷恋四姐，很大程度上也是想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又愚蠢又懦弱，生怕你有什么误会，根本不敢对你事前解释，只想借着悟道远行的名义偷偷去见一见她。原本我想数年后尽早回来，谁知道一来二去，却耽搁了十年之久。”

    姬墨璃怔怔地落下泪来。

    姬傲剑继续说道，“我为四姐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她的赎罪之路已经告一段落了。而我的赎罪旅程才刚刚开始，所以七姐，请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姬墨璃不住摇头，抽泣着道，“你不用对我赎罪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对不起你的事，已经数不胜数了。我更没有想到，这些早就对你造成的巨大伤害，你一直提都不提。”

    姬傲剑垂首道，“我心里从没有怨过七姐，也没有怨过任何人，在我回想起来的小时记忆中，姐姐们对我只有温暖，只有关爱。”

    他忽然觉得一阵真正的温暖，却是七姐将他抱入怀中，在耳边轻声说道，“小剑，如果我能飞升，我也不会离开你。”

    姬傲剑鼻中一酸，应道，“好！”

    “然后我们就一切去找四姐。”

    姬傲剑愕然，“七姐？”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也好抱团取暖。”姬墨璃说着，轻轻笑了一笑，“谁让我和四姐欠你实在太多太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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