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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耿相臣

    “哎呀,虎哥,咋是你呀?”“司令”一见韩家栋,便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攥住韩家栋的手,大呼小叫起来。

    韩家栋喜出望外,急忙从床上站起来:“大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大家见此情景,个个面面相觑。黑胖子知道自己这下子可是闯了大祸,哪里还敢再吆喝疼,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垂手站在了一边,静候着“司令”王大吹的发落。

    “老九,过来,你刚才说啥子来着?”王大吹厉声喝道。

    瘦猴跑到王大吹的跟前,嗫嚅道:“来了只雏鸡,老十一想他。”

    “再——说——一遍。”王大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我该死,我有眼不视泰山!”瘦猴老九陪着小心,战战兢兢对自己骂道。

    王大吹抬起手来,“啪,啪”,两计响亮的耳光过后,瘦猴老九两只刀削似地瘦腮帮一边红起了一片。

    韩家栋急忙拉住王大吹的胳膊,好言相劝:“大吹,都是落难弟兄,千万不要这样。”

    “老十一自裁!”王大吹话音里透着一股杀气,命令道。

    只听黑胖子老十一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王大吹接着下了命令:“弟兄们都给我听好喽,虎哥是谁呀?说起俺哥俩的关系来,那可真是老鼻子铁了,他是救了我一命的生死弟兄。从现在开始,虎哥就是咱们的政委,谁要胆敢对他稍有不敬,本司令决不宽容。从今晚上起,大家轮流伺候韩政委,每人三天,就从老十一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开始。”

    王司令的手下个个连声诺诺。

    王大吹自从在省城金牛区水利局闯了大祸之后,连夜逃回了泰城,后来便带着一帮子游兵散勇开了一家不挂牌的地下讨债公司,替别人催要呆账死账。去年他们揽了一大宗业务,追讨的对象是临关县的一家个体企业。在多次追讨无果的情况下,他们便瞅准该个体老板的司机开着一辆崭新的“宝马”出去办事的机会,胁迫他交出了车钥匙,把车开走了。可是,眼看就要跑进泰城的时候,在与对面的一辆来车错车时,车子失去控制,先撞断了路边上的一棵小杨树,然后翻着滚跌进了路边的深沟里。所幸保险气囊全部打开,他们几个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并无大碍,而那辆“宝马”却几乎报废。随后,他们几个因抢劫和损坏财物数罪并罚而最终吃上了国家饭。

    王大吹还眉飞色舞地告诉韩家栋,他们已和监狱长,还有劳动改造科、狱内侦察科和生活卫生科的头头们打得火热,目前的关系已到了私下里可以称兄道弟、不分你我的地步,让韩家栋把心放到肚子里,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刁难。韩家栋尽管觉得王大吹又在吹牛,但还是很知趣地连连点头。

    从此,韩家栋在王大吹领导下的狱友们盛情难却的精心伺候和拥戴下,过起了“埋了没死”的下井挖煤劳改生活,并在王大吹再三坚持下,勉为其难当起了同监室十几个人的“政委”。

    不久,吴大嘴领着胡岱和韩家三姐妹,带着韩家栋的秋衣、秋裤和外套、几样熟食和水果,还有两瓶子大嘴豆豉,从泰城汽车站下车后,又搭乘一辆机动三轮出租车,先出了泰城郊区,又颠簸了二十多里被运煤车轧得坑坑洼洼的砂石路,来到红楼监狱煤矿看望狱中的韩家栋。当他们在监狱会客室里局促地端坐在家属探视椅上,隔着铁栅栏,见到被狱警带进来的、浑身瘦了一圈、深陷的双眼失去了往日光彩的韩家栋的时候,胡岱和韩家三姐妹都难以自禁地哽咽起来。而韩家栋见了自己的亲人,一开始则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眼圈发红,两颊如削的脸上勉强地露出了一丝苦笑。随着胡岱“舅,您在这里可真是受罪啦”的问候,跟着是韩家三姐妹一片带着哭腔的嘘寒问暖——吃的啥饭,睡得咋样,干活累吗。好在有吴大嘴在一边不断劝说,大家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吴大嘴说韩氏制砖厂在蓝天银的鼎力支持下,终于度过难关,跟华天建筑公司也恢复了合作关系,现在生产形势喜人,并且又新建了一盘炉窑,韩家栋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砖厂的经营管理,韩家栋让吴大嘴放开手脚大胆干,并没有说什么放心不下的话,只是提醒他,不要把一分钱看成月亮,该花的钱一定不要舍不得。吴大嘴连忙表示,他现在已经真正懂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并对胡岱褒奖有加,夸他人小志气大,是他的好参谋、好帮手,所有举措都是他爷俩推心置腹商量后的结果。吴大嘴的一席话,把胡岱美得直呲牙,高兴得仿佛此时此刻正在钓鱼台国宾馆接受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接见,而不是在这人人谈之色变的监狱会客室里跟服刑的舅舅见面。

    探视结束,韩家栋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回监室的路上,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又过了几天,蓝天银带着他的舅子长毛狗和三愣子高胜奎一块来探望韩家栋。蓝天银情真意切的安慰和劝说,让韩家栋对他充满感激的同时,彻底冰释前嫌。

    然而,韩家栋一直放心不下的蓝天秀却一直没有来探望过他。其实,他既天天盼望着她的到来,以解思念之苦,又怕她真会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心理纠缠中,他度日如年,熬过了狱中的一天又一天。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无论是走在上下工的路上,还是坐在自己的床上面向窗户的时候,韩家栋总会不由自主地向监狱四周高大而厚实的砖墙上头望去,看着从高墙上面一道道的电网之间欢快地飞进来飞出去的麻雀而出神。“宁做蓬间雀,不做狱中人”,竟成了他一年多来的心声。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王大吹让瘦猴留下,而允许其他部下自由活动。瘦猴入狱前曾干过十几年赤脚医生,尤其擅长推拿按摩,因见色起意,骗奸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病人而锒铛入狱。他进来后做了王大吹的业余保健大夫,被狱友们戏称为“狱中华佗”。王大吹见韩家栋拒绝了瘦猴的按摩服务而继续躺在床上看书,他便心安理得地趴到自己的床上,让瘦猴开始为他敲背、砸腿、掐胳膊。在这闷热的监室里,十分卖力的瘦猴不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而感到舒服无比的王大吹也很快被揉搓出了一身臭汗。

    “虎哥,时至今日,有个十分重大的秘密不得不告诉你啦:我们准备越狱,开挖的地道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依然伸直了两条腿,而两只胳膊则使劲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的王大吹,歪着脑袋朝对面的韩家栋说道。

    “你说啥?越——狱?”韩家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手里的杂志往床上一扔,“忽”地坐了起来。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就怕让你担惊受怕。技术上的问题,我考虑得十分周全,确保万无一失。”王大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这件事儿,我是坚决反对!你这是拿弟兄们的前途开玩笑。”韩家栋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干了一件眼看就要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由于他在井下一直操作输送煤的刮板机,活儿虽然很轻快,但与大家的接触也很少,所以并不清楚他们中间经常有人背地里干“私活”去了。

    早在王大吹进来当上了“司令”不久,有一次他去给劳动改造科的头头送一条香烟,无意中瞥见了井下示意图,发现一条废弃的巷道最高的地方离地面不过十几米,并且已经远远延伸到了荒郊野外,而这条废弃的巷道恰好在通往他们开采区的巷道旁边,他便动起了开挖地道逃跑的念头。回到监室后,他跟大伙儿一合计,那是一拍即合。于是,经过周密计划,他们便迅即开始了行动。

    “我看政委说的很在理。”正在一丝不苟为王大吹服务的瘦猴突然说道。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王大吹对瘦猴厉声喝斥道。

    瘦猴哪里还敢继续为最高领导服务,慌里慌张,丢下王大吹便跑了出去。

    “虎哥,这事儿我听你的,就此打住。”

    ( 红草席  p:///2/2780/  )




第八十二节
    红楼监狱煤矿,突然发生了建矿以来最大的井下透水事故——整个矿区立时人仰马翻,一团乱象。除了本矿的抢险救援队下井排水救人外,还从周围的煤矿抽调了大批救援人员赶来参加抢险。同时,为了防止犯人趁机闹事,从泰城、平阳、莱山、临关等县市紧急抽调了一大批武装警察,开进了矿区——他们个个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

    当灾难突然来临的时候,韩家栋他们所在的掘进区,不知是谁最先炸雷般地喊了一声“不好,发水啦”,于是惊恐万状的人们,慌忙丢下手里的工具,哭爹喊娘,迎着像脱缰的野马卷着滚滚粉尘的来水往巷道外面逃去。由于水势太大,加上灰尘扑头盖脸,根本无法睁眼,一路上不断有人被水卷走了,只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继续迎着水头往前冲去,而韩家栋和另外一些人则最终被堵在了一截地势较高的巷道里。

    过了不知多久,汹涌的来水渐趋平缓,但巷道的进口却几乎全被淹没。由于这中间没有一个监狱方面的管理人员,韩家栋便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决定组织大伙儿进行自救,并鼓励狱友们一定树立信心,积极配合外面的救援。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除了他们监室的九个人外,还有另外两个监室里的二十多人。大家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休息,虽然都不吭声,但个个心知肚明,别说被困时间长了会饿死,恐怕因为缺氧很快就会没了小命。

    韩家栋摘下头上的矿灯,认真查看起几近被水淹没的巷道进口来。水位已基本稳定,说明水源已得到控制,或者是水源水位已自然达到平衡,而这段巷道越往前地势越高,如果从这里能游过去,或许就能找到出路。他把想法一说,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所幸的是,三十多人没有一个“旱鸭子”。为了保险起见,韩家栋让两个体格比较健壮的狱友游过去探路。他俩二话没说,把本已破烂不堪的帆布工作服一脱,各自顺手抽出裤上的腰绳,在大家的帮助下,把腰里的电瓶绑在了安全帽上面,然后慢慢下进了水里,往巷道外面游去。他俩一走,大家便把唯一的一盏亮着的矿灯关掉,静等着他俩发回灯光信号。过了半天儿,巷道的水面上突然闪了几次亮光,大家一阵欢呼雀跃,随后依次从水里游了过去。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前面发生了大面积塌方,根本过不去,只是这里有一段很长的废弃巷道,可供大家多坚持一段时间。顿时,巷道里出现了一片绝望的哀叹声,还有人偷偷地哭了起来。

    韩家栋接着安排膀黑胖子和另外一人沿着所在的巷道往里去探视情况。他俩很快便回来了。前面也是死路一条。

    “司令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要不是吃了俺家的风干鸭闹肚子,他这会儿也和咱们一起倒霉了。可惜我挨的他那一脚也忒亏了。”在这生死难料的危机时刻,黑胖子还竟然说起了笑话。

    “你放心,如果你能活着上去,司令肯定会对你大大地奖赏。” 不知是谁说道。

    黑胖子突然意识到,那怕即使此时此刻,对王大吹的任何抱怨都是十分危险的,于是赶忙补拍了一个远距离的马屁:“司令和咱大伙儿情同手足,他这会儿肯定急得忘了肚子更疼啦。”

    听了黑胖子的话,有个别人竟然还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在露天电影院里看滑稽电影一样轻松,哪里有一丁点死到临头的可怕气氛。

    面对绝境,谁也无计可施,韩家栋只好嘱咐大家尽量保存体力,等待着外面的救援。由于大半天滴水未进,有些人开始尝试着喝点巷道里污浊不堪的脏水解解渴。时间又一个小时小时地过去了,依然没有听到外面一丝一毫前来救援的动静。大家终于饥渴难耐,纷纷跑到水边,用手捧着黑水喝了起来。尤其糟糕的是,大家已经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政委,我们挖的地道就在这条巷道的尽里边。”瘦猴突然悄悄拽了拽韩家栋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咬着耳朵说道。

    “你咋不早说?”韩家栋失声叫道。

    “谁敢说?司令早就说过,谁敢背叛了他,出去后就把他家满门抄斩。”瘦猴嗫嚅道。

    那天晚上,王大吹见韩家栋对他的计划表示坚决反对后,便玩起了缓兵之计——他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地道一旦打通,到时候就由不得他韩家栋不跟着他们一块儿跑了。为了避免韩家栋的阻挠,王大吹在后来继续组织开挖地道的时候就更加小心谨慎。

    就在前几天,黑胖子和瘦猴两个人又偷偷地从正在干活的掘进区溜出去开挖地道。他俩很快就把地道全部挖通了,但上面却盖着厚厚的花生秧。他俩又小心翼翼地从花生秧垛里薅出来一条通道,爬了出来,却发现上面是一家防护严密的养猪场。他俩赶快按原路爬了回去,并从里面用花生秧把花生秧垛里的洞口仔细封好。他俩回到地道进口处,把新挖出来的泥土掩埋好,把带出来的一堆干花生秧藏到一边,又把所用的镢头和铁锨藏在了原来的老地方,然后才神鬼不知地溜回了采掘区。

    王大吹听到两个手下的汇报后暗暗叫苦,遂决定暂缓行动。红楼监狱煤矿运输队里有一名年轻司机,早被他们拉下了水,王大吹便悄悄指派他去实地探查那家养猪场及周围情况。正在王大吹翘首等待着那名司机带来好消息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灾难,既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也让他十分周密的逃跑计划眨眼之间成了泡影。

    这时候,韩家栋赶忙找到黑胖子,拉下脸来质问道:“你们挖的地道就在前面,为啥不早说?死到临头了,还执迷不悟。”

    “既然有政委扛着,我就说实话吧,地道早就挖通了,可谁都不知道上面是啥情况。”黑胖子陪着小心说道。

    韩家栋哪里还敢继续耽搁下去,他略加思索,便把大家召集起来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前面有条地道,一直通到地面,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希望大家出去后一切行动听指挥,一个不少地回到煤矿,听从宽大处理。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出去后不要走漏风声,就说是我们情急之下自己开挖的地道。不知大家能不能做到?”

    韩家栋话音未落,人群中立即沸腾起来。

    “这能有啥问题?完全能做到。挖地道的人就是咱们大伙儿的再生父母,我们要给他磕头作揖。”不知是谁带头喊道。

    “别磨叽啦,赶快逃命吧。”有人早就沉不住气。

    韩家栋接着让黑胖子在前面带路,而他自己则在队伍的最末尾断后,开始往巷道里面走去。大家终于钻过狭窄的地道,最后从那堆花生秧垛里一个个地爬了出来。虽然死神与大家终于擦肩而去,可饿神的狰狞面目却完全暴露出来:大家看见花生秧垛旁边堆放着一大堆地瓜干后,哪里还在乎上面布满了麻雀粪、老鼠屎,还有厚厚的尘土,全都纷纷扑了上去,先一个人手里抓起了一把,然后开始香甜无比地咀嚼起来。

    猪场老板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仓库门“咚咚”作响,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件内裤,趿拉着鞋就跑了过来。他打开库房门一看,满屋子全是浑身黢黑、头顶上亮着矿灯的人影,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尖叫道:“我的娘嗳,你们是人还是鬼?”

    “大叔,您别怕,我们是红楼煤矿的矿工,下面出事了,我们从地下逃出来的。”韩家栋急忙和颜悦色地解释道。

    “听说死了不少人,你们可真是大命的。那你们现在咋办?”猪场老板惊魂方定,赶忙追问道。

    “我们先在您这里喝点水歇一歇,然后就回煤矿。”韩家栋回答道。

    大家陆续走出仓库,看见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才意识到被困井下已长达一夜。他们不但从鬼门关把命拣了回来,而且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于是纷纷又说又笑。

    在他们吃了猪场老板免费提供的两纸箱子煎饼、几个咸菜疙瘩、两瓶子辣椒酱和一捆新鲜大葱,喝了不知其数的井水之后,便排成整齐的队伍,沐浴着明丽的晨辉,开始向红楼监狱煤矿走去。

    在跟猪场老板道别的时候,黑胖子涎着一张大胖脸问道:“老板,六个工是多少钱?”

    猪场老板被问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原来,那天黑胖子和瘦猴挖通地道后,又从花生秧垛里薅出来一条通道,看见了前面一线光明,并听到了一个老头和一个女孩儿的对话声——

    “这次还疼吗?”

    “不疼啦!”

    “这个月给你加五个工。”

    “不行,俺要六个!”

    “好,那就六个!”

    “往后俺就光伺候你,不喂猪了!”

    “那可不行!‘母老虎’会起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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