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十二声轻语
“她让折堪先返回了覆霜城,紧闭城门,何人叫阵都不得开城门。”
这是应该的。
“她让折堪假扮十万雄兵。”
这是不可能的。
城中百姓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三四万而已。
“所以……一民皆一兵。”
“她疯了!”
“只有这样朝阳军才不会觉得自己上了当,才会继续大军前往。”
“可是城中百姓根本不会打仗!”
“守城并不是打仗。只要不怕死就行。”
“这话是她说的”
和曜垂下了目光不再开口。
这话当然是梵尘瑾说的,司幻莲不需要多问。
她是一个能够说出这番话来的女人。
……
朝阳军没有想到破城破了足足十日,入城之际却是一片凋零。
城中没有多少人。
每一个出现在面前的人都穿着苍城守军的服装。
可是看起来有些是老妇,有些是稚嫩的孩童,他们惊恐的看着朝阳军。
“这就是十万雄兵!梵尘瑾——”
她缓慢的走了过来,比他见过的任何样子都虚弱。
如果不是在她杀入如碾死一只蝼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她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个看起来随时都会被风吹到。
北央的一阵寒风都能令她干咳上许久的弱不禁风一脸病容的女子,是如此凶狠的一个人。
“他们是百姓啊就算你要引我出城,你怎么能够……”
“长存公子是心疼百姓了既然还知道心疼百姓,为何又要攻城略地呢。各自占着一亩三分田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难道不好么。”
“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怎么说不出口。”
“杀人的,又不是我。是你们朝阳军。掠地的也不是我,是你们东桑国主。”
“难道你父亲就能脱得了干系!”
“脱不了啊。那又如何”
“你真是为了保住司幻莲的苍城可以不择手段到如此连一个城池的百姓性命都不在乎”
“长存公子难道忘了,我是出自与非门的人呢。江湖两大猎杀门派,从来与非门、逍鹰派就势不两立。我以为天底下最懂我的人,非长存公子莫属了。”
“我不懂你,我一分一毫都不懂你!”
长存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辱。
他就是瞎了眼,懵了脑袋才会信这个女人。
他就应该听长兄的话,这个女人的心思狠辣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更令他觉得心寒的是她的狠辣并非出自天性,她的天性甚至还残存的良善这种东西。
她的狠辣是出自帝王将相侯爵贵族为了权势为了争名夺利而衍生出来的残酷。
那种残酷是经过了岁月的历练,是经过了洗涤,经过了千万遍的重演,最终破土而生的。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万骨纵然迫人血泪,在帝王眼中在史官眼中在任何一朝一代的权臣眼中,都是值得赞扬歌颂的。
她的残酷就是这样。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残酷,却依然不得已而为之。
他见过无牙,见过顺夕,他见到那对兄弟与她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有一丝的不可思议。
她就像他们的长辈,对他们是纵容而宠溺的。
任何一个小小的要求会得到满足。无牙犯了错,她会斥责,会责罚,会饶恕,会安抚。
她就像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内功深厚翻云覆雨的高手却遗落在民间。
他对她怀有一丝的希望,她不对真的用千千万万条鲜活的性命去抵抗。
可是他错了。
长兄对他说,永远不要信任那个女人,她是一个永远不会因为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残念而被压倒的人。
看着死守覆霜城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坠落,她的眼神中除了冰冷还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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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答应了
一阵狂风吹过,雪尘飞舞。
在苍城去覆霜城的路上有一座小桥,小桥是个修行的人搭建的。
他从西边来,要到东边去,一路走了很远,到了北央边界的时候实在太冷了,于是晕倒在雪地中。
有个路过的樵夫救了他,将他带回了家中。
樵夫的妻子和女儿都待修行者很友善,他们发现修行者原来是病了,北央的医馆十分的少,不仅稀有还很昂贵,通常百姓都是能医自医的。
樵夫命妻女端来了热水,自己去雪山深处采药,一趟趟的回来尝试救治这位远方的修行者。
然而有一天樵夫不幸深夜坠入了一道峡谷。
那道峡谷并不宽也不深,樵夫走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陷进去过,可是这一次他却掉进去了。
其实掉进去以后樵夫还清醒着,天亮以后有人发现了樵夫,还发现了峡谷两边的石壁上都是他手指抠出来的印痕。
他在拼命的往上爬,可是积雪太多不停的砸落下来,他又一次次的摔到了谷底。
每一次他都爬的比前一次更高一些,却始终没有成功。
最后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冻僵了。
可是他的怀里还抱着他采来的草药。
这是给家里头的客人治病的。
修行者内疚极了,他要走。然而樵夫村子里的人却留住了他。
他们告诉他,樵夫是为了救他才丧命的,他欠了这一户人一条命。
但是村里的人也不需要他偿命,搭上他一跳命樵夫也不会回来。
于是就要求他留下来,照顾樵夫的遗孀和孩子。
修行者答应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都尽心尽力的劳作,照顾那对母女。
虽然许多人撮合他和樵夫的遗孀,但是修行者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天命。
一直到死他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修行者,他有着自己的使命,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害了一条人命,他没有后悔为那对活着的母女所做的补偿。
他唯一后悔的是在那道峡谷之上为何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修一座桥。
在他生后,这位修行者什么都没有留下,唯独这座桥。
长存听完后有些同情那个修行者,但是也没有办法说他做错了。
一阵北风刮过,带起地面上层层的积雪,长存忍不住缩了一缩脖子。
“小爷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只不过正好就在眼前,看到罢了。”
司小爷的眼神中很干净没有一丝算计的模样。
长存在东桑的时候看惯了那些人,那些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大臣们。
他们每一个的眼神都浑浊不堪,看不到底。
甚至对视的时间多了,自己也会变得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身处何时,为何而在。
父亲一直说他太软弱了,他比个姑娘家还软弱。
其实他知道父亲心里真正拿来比较的并非自己的孪生姐姐长灯,而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他们从一出生就未曾见过面,却始终知道他存在的兄长。
那个人一出生就没有名字,因为父亲觉得名字是一个累赘。
拥有名字的人会产生归属感,会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人。
可是那个人却是在出生以后就不该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人的。
当西荒部落传来消息,鬼面部落的酋长鬼择多铎已经死掉的时候,父亲是那么样的高兴,每天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感觉就像刚刚小登科的夜读书生。
父亲每日的等着,一天至少十七八趟消息从西荒传来,可是一天一天的父亲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消息。
长存问父亲,兄长什么时候才回来呐
父亲负气的说,他不用回来了。
也是兄长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听到父亲对长灯说,要长灯独自深入到北央的皇宫里去,去扮演一个后宫的宫女,伺机而动。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从小就被父亲送走的兄长并非父亲布置在外的唯一一个棋子。
父亲身边的那个笑容阴森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的,永远可以轻易一眼洞穿人心的长者,他不仅是父亲的幕僚,更是同盟。
那个人说过,自己的孩子是你最锋利的棋子。永远不要随意的抛弃你的棋子,除非他们已经在这个世上飞灰湮灭了。
父亲因为他的话再次重用了兄长,可是父亲对兄长失望以后弃如敝履的态度却已经深深的印入了长存的脑海中。
“我必须要做一个有用的!不能让父亲失望。”这句话从那一刻起就根深蒂固的栽入了长存的脑海中。
他与长灯是孪生龙凤,可是自己在天赋上却怎么都比不过长灯。
长灯一遍就能记住的书籍,他要看十遍。长灯一遍就能学会的武功,他要多练一个月。
长灯精通易容术,可以轻易的变成任何人的模样。那是她在江湖游历的时候私下拜师自己学的,因为她的天赋,她有一双巧手,她的师父将这门独门秘技传授了她。
而他却因为机缘巧合下救了逍鹰派的东一长老。
东一长老那时候已经身患恶疾命不久矣,见他为人宽厚便好意想要指点他,却是指点了半天才发现是块朽木。
长老眼见时日不多了,教也是教不会了,一咬牙道,既然小兄弟救了我,有恩不报我入黄泉路上也走不踏实。我逍鹰派在江湖虽然非名门正派,可出的杀手都是数一数二的,没有别的好赠与,就赠你逍鹰派总管一职吧。
长灯以兹事体大想要拒绝,可是长老已经撑不住了。
“逍鹰派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门派,也不指望你将它发扬光大了。你若是有心打理不妨引它走向正道。这许多年也一直是我的宿怨,可惜逍鹰派中人员太杂,肢体庞大各成一派,不如就让他们当当你的护卫也好。”
那便是长灯与逍鹰派的渊源了。
他一直是记得长老的话想要让逍鹰派往征途上引导。
可是他却忘了长存,长存长了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利落风流,被误会了一次以后她很快摸清楚了逍鹰派的门道。
父亲让她潜入北央皇宫的时候并没有安排任何后援给她,但是她给自己找齐了东南西北分支的后援,就是逍鹰派的杀手。
甚至策划了那场逍鹰派灭门与非门的惨剧。
但是长灯所做的一切在父亲暗中却都是值得嘉奖的壮举。
父亲甚至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亲口说过如果每个孩子都能像长灯这般于他分忧,他也不必如此繁忙操劳了。
我不能输,不能!
这次令他很感动的是,他主动提出要来苍城,长灯居然帮了他一把。
她教给他易容成司幻莲的方法。
只要找准机会司幻莲不在城中,你就是司幻莲。
长灯颤颤巍巍的入城了,谎称自己被打劫了,然后怂恿城中守军跟自己出城打匪,顺势埋伏拿下了这班守军。
更令他感动的是,入城后不久惊雷部落的兵马前来替他压阵。
这来自兄长的关心让他心底暖融融的。
兄长说苍城的司小爷韧性霸道,除非亲眼看着将他踩到土里去,变成一捧土,否则他永远都有反杀的机会。
他在苍城中见到了梵尘瑾,他初次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叫做沐凡音。
他到底是着了她的道,倾全部兵力来了覆霜城,结果是座死城,就是为了要把他困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长存惊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我们是朋友。”她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愧疚,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抬起头随意的说出一句今天天很冷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来!”
“为了让司幻莲更容易回到苍城里。”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要怎么向父亲交待”
“胜败乃兵家常事。”
长存笑容中有一丝苦楚。
“这话谁对我说,我都认下了。可唯独你,你对我说我是无法认下的。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唯一能够理解我的人。我记得你说过,你懂,因为你的父亲也一样。”
他以为他们是彼此懂得人,然而却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知道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理解你。但我不必为了你而让小爷付出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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