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御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面船
“梦蝶。”朱隶轻轻晃动吴梦蝶的手臂,吴梦蝶扭过头,怔怔看着朱隶,半天晃过神来。
“怎么了?”朱隶关心地问道。
吴梦蝶慌乱地低下头:“没,没什么。”
朱隶蹙蹙眉头,这种表情肯定不是没什么,不过吴梦蝶不说,朱隶也不好强问。
“王爷。”
“王爷。”
蔡忻州和石毅见到齐昕陪着朱隶一行人走进来,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寒暄。昨天没注意,今天朱隶才发现石毅走过来时,左脚有点坡。
虽然蔡忻州和石毅仍然称呼朱隶王爷,但却没有再行跪拜礼,到让朱隶心里感到丝丝的舒服,他们这是接受他了。
将同行的人一一介绍,朱隶并没有隐瞒房宽的身份,只是介绍彭氏兄弟时,朱隶说的是两位爵爷,没有介绍他们的官名,虽然是一场误会,齐昕他们早晚也会知道彭氏兄弟的官职,但此时介绍未免后有些尴尬,殴打朝廷命官,怎么说都不好听。
爵爷就好说多了,如今有很多有着爵位的贵族子弟都向往草莽英雄,两个不知江湖深浅的贵族子弟,凭着一腔热血与江湖高手打在了一起,这话就好听多了。
介绍吴梦蝶与大家认识时,朱隶明显感到吴梦蝶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对石毅,表情十分复杂,目光在石毅身上稍一停留,就迅速转开,然而不久又偷偷回到石毅身上,表情也十分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跟她说话,半天才回答一句。
反倒石毅看吴梦蝶的目光非常坦然,即使发现吴梦蝶看自己的目光怪异,也不过是蹙蹙眉头而已。
当着众人的面,朱隶也不好问什么,只是不时地留意吴梦蝶,确保她的安全,如果出什么差错,朱隶可真没法跟永乐帝交代。
齐昕等人带着朱隶一行人边说着话,边往山里走,绕过一片住宅,是一大片田地,然而当朱隶目光落在正在田间劳作的人们的身上时,倏地停下了脚步。惊讶之后,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朱隶感到心口堵得难受,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并不是只有朱隶有这种感觉,同*房宽、吴梦蝶和彭氏兄弟以及彭氏兄弟的随从,就算感觉与朱隶不尽相同,也一定大同小异,朱隶感到,从进山谷开始,就一直处于梦游状态的吴梦蝶,此时手紧紧抓住了朱隶的手腕,连指甲陷进了朱隶的肉里,尤恍然不知。
齐昕等人似乎很明白朱隶一行人的心理,静静地一言不发,让朱隶等人自己慢慢从震惊中恢复。
朱隶相信,这就是莲花山为什么禁止外人进入的根本原因。
他也明白了,昨天自己抓着蔡忻州的空臂说的那一番话,为什么让蔡忻州如此感动,让齐昕忽然那么敬佩自己。
早就知道齐昕敬佩自己绝不是因为自己的武功高强。朱隶武功拿到江湖上确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比朱隶武功高的人绝对大有人在,齐昕连宗师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不会因此而敬佩朱隶。
齐昕被朱隶收服,是因为朱隶的那颗心。
朱隶说:“少了手臂,就算能活下来,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艰苦,但当时还是就这么为你决定了,你不怪本王吧。”
当年朱隶真正想到了少条手臂后生活的艰辛,昨日朱隶也是诚心体会到少了手臂的人内心的痛苦,因为朱隶这颗真心,让蔡忻州感动,让齐昕敬佩。
因为齐昕也有一颗这样的心,并且一直做着这样的事。
眼前这些让朱隶心口发堵,眼眶发红的人,都是身体有残缺的人,他们或者少了手臂,少了一条腿,甚至双腿或双臂都没有了。
他们没有正常人在田间劳作时的那种灵巧,却尽力用自己的残肢松土,施肥,收获。他们的表情很认真,很平静,与正常人一样。
他们都是残兵,靖难三年留下的残兵。
并不是战争结束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样,对于很多人来说,战争,对于他们的影响是一辈子,就如眼前的这些残兵,和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父母的孤儿。
靖难三年,朱隶除了陪同燕飞南下求医那段时间以外,一直站在战争的最前沿,没有做过后勤,没有安排过俘虏,没有照顾过残兵,靖难结束,永乐帝登基,朱隶也一直忙着大事,平叛,造船,出海。
这些年来,朱隶总是觉得自己有一件事情没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一直拒绝去想是什么事情,他不是忘了蔡忻州,而是不敢去想蔡忻州,刻意地将蔡忻州藏在心灵的最深处,欺骗自己没有这么个人,他不记得这么个人。
一场战争之后,最可怜的是伤兵和孤儿,特别是冷兵器时代,大刀长剑之下,残肢如果工厂里作废了娃娃一样,随地一扔。朱隶不知道,在自己的刀下剑下,有多少残肢与主人永远分离。
朱隶没有勇气面对,所以选择了遗忘,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朱隶坚毅的面庞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双膝一曲,对面着耕作的残兵跪在了地上。
不是遗忘这些人就不存在,不是逃避这些人就能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逃避和遗忘,只能让他们生活的更艰难,更痛苦。
永乐帝是古代人,他不懂,也没想过战争后的安抚,但朱隶懂。以朱隶对永乐帝的影响,他应该早就想到这点,早就提醒永乐帝着手进行战争善后,但朱隶因为不敢面对而逃避了。
这一声对不起是朱隶发自内心的,他确实对不起他们。
“四哥”
“王爷”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朱隶竟然会跪下,谁都知道,在大明朝有两个人是不跪的,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朱隶,然而此刻,朱隶竟然对着一帮残兵下跪。
震惊过后,齐昕、房宽等所有人都跪下来。
房宽等人明白朱隶的心情,对着这样一群残兵,他们也怜悯和歉疚。
齐昕等人是感激,感激朱隶真心体谅这些残兵的生活,体谅战争给他们来的的痛苦。
但就像永乐帝想不到战后安抚一样,齐昕等人也不认为朝廷不管这些残兵有什么不对,当初打仗,一部分人出身军户,那是他们的天职,就如同蔡忻州,从生下来那天起,只有要战事,只要蔡忻州的年龄符合,蔡忻州就要去打仗,因为他们是军户,平时不用种地也能领到花销,战时就要去打仗。
另一部分人是为了混口饭吃,挣点钱,不是军户的人去打仗,朝廷是会给银子的。
既然挣得就是这份冒险的钱,那是死是活,是伤是残,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因而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怪罪朝廷。
这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实是人命太不值钱了。
朝廷给的那点钱,远远不值士兵去为朝廷卖命。
这也许就是封建社会最黑暗的一个方面。
故而,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也许就是:人命,越来越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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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天越哥哥
中餐所有的食材,都是莲花山谷里自己生产的,一桌子有红有绿,颜色可人。相信也一定非常美味、可口。
然而朱隶不能吃,看着满桌子诱人的食物,只能避了出去。
山谷里的人虽然生活条件简陋些,但互相间没有歧视,朱隶总是能从过往的人们脸上看到平静的神态或舒心的笑容。
第一天在山谷口看到的那些精壮汉子,有一部分是这些人的子女,另一部分是他们收养的孤儿,他们长大后,一些人愿意留下来保护山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也有一些人离开了山谷,寻找新的天地。
山谷对离开的人只有一个规定,不许带外人回来。
其实一天前朱隶离开山谷时,说了一句第二天正式拜山。朱隶走后,三位当家的为此事争议了一个多时辰,石毅坚决反对,理由是莲花山从不接待外人,就是怕谷里的人被外人伤害,朱隶外人,还是王爷,不能让他进。齐昕认为朱隶与别人不一样,不会带歧视眼光看待这些人,看朱隶对蔡忻州的态度就能肯定。蔡忻州一开始也有一些担心,但最后还是支持齐昕,最终齐昕说服了石毅,才有了今天让朱隶震撼的一幕。
莲花山收留的只是被战争伤害的,极少的一部分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整个大明朝还有很多,许多人至今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成为乞讨大军的一员,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是不可能的,但回去后给永乐帝递个折子,说明战争也是一种灾害,能比照自然灾害的救助方法,给残兵和孤寡一些救助也是好的。
朱隶想到了两个名词:孤儿院和敬老院。
“四哥,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齐昕站在了朱隶的身后。
朱隶一笑,齐昕是个江湖人物,虽然管理着莲花山,但对朝廷对政治必然没有什么兴趣,朱隶考虑的事情还在雏形阶段,没有必要拿出来跟齐昕说。
“这里的景色很美,让人能忘记一切杂念,放松心情。”
“四哥若喜欢这里,有时间可以过来住几天。”齐昕诚意邀请。
“好啊。”朱隶笑着答道,心里却掠过一丝苦笑,紫禁城工程庞大,至少暂时是没有时间。
“四哥,一点东西都不能吃吗?一口水都不能喝吗?”齐昕看着朱隶干裂的嘴唇,关心地问道。
朱隶笑着摇摇头。
“早知道这样,真不该让你喝酒,滴水不沾,你到第三天不会是很难过。”齐昕颇感自责。
人体内有百分之七十是水。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水每天通过汗液、尿液等进行新陈代谢,三天不补充水,人会因缺水而昏迷,严重的会导致死亡。
朱隶内功深厚,三天不摄入水,不至于昏迷、死亡,但也会变得非常虚弱的。
“没事,我不能喝水,但可以泡在水里,让皮肤吸收水分,不过,三天后我是肯定打不过你了。”朱隶嘿嘿一笑,不想齐昕继续内疚,换了个话题,“这个山寨有多久了?”
“七八年了,靖难最后两年,这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逃兵和伤兵,他们无以为生,建了这个山寨,抢劫过路行人。”齐昕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
朱隶并不在意,战争时期兵匪一家,是很普遍的现象。
“后来,有一位姓石,叫石长空的,是个百户,受伤后不愿意打了,就带着自己的一批弟兄躲到了这里,石长空是莲花山寨第一位大当家的,那些栈道就是石大当家的当年带人修的。”齐昕邀请朱隶坐在石亭里,继续说道。
“二弟是什么时候到莲花山的?”
齐昕望着遥远的山峰,慢慢回忆着:“我到莲花山是因为我的两位兄长,我们家也是军户,我的两位兄长在靖难时,都是南军,后来受了伤,辗转到了这里,我是一路找来的,找到他们时,他们的伤势还很严重,我便加入了莲花山,以便留下来照顾他们。我从小没有父母都去世了,是两位兄长把我带大,为了不让我当兵,在我十岁时,他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送我山上学武艺,对外宣称我死了,十年后我满师下山,回家却找不到他们,再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受了重伤。”
齐昕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在这里陪了他们两年,他们还是离开了我,这两年我跟这里的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们走后,我考率再三,决定留下来。石大当家的就让我做了二把手。三年前,官兵来剿,石大当家的不幸受了重伤,几个月后去世了,大家就推举我做了大当家的,我知道做山贼早晚还会被官兵剿,做了几年山贼也有了一些家底,便开始做一些小买卖,同时开肯荒地,种些蔬菜谷物,有吃有穿,不用再出去抢劫,官兵也就渐渐把我们忘了。”
“你能把这里管理成这样,真让我佩服。”朱隶由衷说道。
“四哥。”齐昕一下子木讷起来。
朱隶看着齐昕的表情,哈哈大笑,齐昕开始有些愤怒,渐渐地也跟着朱隶笑了起来。两人爽朗的笑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石毅就是其中的一个。
经过今天的接触,石毅对朱隶的防备之心渐渐降低,看到朱隶滴水不进,目光中竟也有几分担心。
回到莲花镇,天色已晚,朱隶、房宽、吴梦蝶一起在永乐帝的房间坐了一会,将莲花山的所见所闻详细诉说了一遍,永乐帝听后也很震惊,听到朱隶下跪的举动,永乐帝静静望了朱隶半天,朱隶什么都没解释,他知道永乐帝一定能猜出他当时的想法。
离开永乐帝房间,朱隶在床上躺了一会,一天没吃东西,胃里饿得有些难受,朱隶知道第一天总是这样,第二天是饿得有些麻木了,第三天是浑身都麻木了。
莲花山的事情解决了,但在朱隶能吃东西之前,永乐帝一定不会走,他不会放心朱隶在那样虚弱的情况下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燕飞的信息还没有回来,到底让不让齐昕跟着暗中保护,朱隶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胃难受得睡不着,朱隶索性披上衣服上了房顶。
月色很好。莲花镇离山很近,晚上十分凉爽,夜风吹在身上,似乎能直接钻进衣服,像情人冰凉的小手,****着周身的毛孔,一身的燥热,随着****渐渐化去。
放开四肢躺下,却在转头的瞬间,看到客栈后院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吴梦蝶。
已经很晚了,吴梦蝶怎么还没有回房间?
朱隶想到吴梦蝶今天一天的种种反常表现,略一凝思,飞身跃下屋顶。
怕吓到吴梦蝶,朱隶故意放重了脚步。
“王爷。”吴梦蝶回头一笑。
“怎么还不睡?”朱隶站在吴梦蝶的身旁,望着被月光照得树影婆娑的一颗果树。
“睡不着,王爷怎么还不睡?”吴梦蝶侧头看着朱隶。
“我也睡不着,想不想上屋顶?”朱隶扬扬下巴,指指屋顶。
“屋顶?”吴梦蝶轻轻惊呼一声,眼睛闪亮亮的。
“我揽着你的腰跳上去,你闭上眼睛别怕。”朱隶轻声说道。
吴梦蝶使劲地点点头。
朱隶一笑,伸手揽住吴梦蝶的腰,一个转身,稳稳落在了屋顶。
“睁开眼睛吧。”
吴梦蝶睁开眼睛四处望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坐下,站着危险。”朱隶拉着吴梦蝶的手坐下。
“你经常上屋顶吗?”客栈才两层楼,屋顶并不高,但坐在屋顶上,还是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心情非常舒畅。
朱隶点点头:“心情不好的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习惯上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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