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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朱砂

    张淳此时才想起来那点翠钗是赵燕好的,不由得胀红了脸,硬着头皮道:“被我跌坏了,回头想办法赔妹妹一枝罢。”

    赵燕好瞠目结舌。她自不相信张淳会将那钗子跌坏了,只当张淳瞧着好自己藏起来了,不由得道:“跌坏了也无妨,姐姐还我,我自去找匠人修便是。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枝钗是嫡母今日方赏下来的,实在不能――”

    张淳只得陪笑道:“实在对不住妹妹,那钗被我掉进水里去了,我……”想了想,索性撸下腕上的金镯塞进赵燕好手中,又去摘耳朵上的坠子,“我赔给妹妹罢――”

    赵燕好简直无话可说,哪里能接她的东西?此时绮年和冷玉如也听见了,冷玉如气得脸都白了,但张淳硬说钗掉进水里去了,她也不能直斥她胡说,当下冷笑道:“既这么着,我叫承恩伯夫人立刻派丫鬟去打捞罢,你且说掉在哪边的水里?”

    张淳硬着头皮道:“原是我没发现,如今也不知掉在哪边的水里了。”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想法。那素袍男子虽然穿得素净,但料子却是上好的锦缎,织着银丝暗花,头上戴的玉冠更是颜色温润,价值不菲。再听人管他叫世子,嘴里又叫着“珊娘”,难道是郑琨不成?悄眼看看赵燕好,再看看自己换给她的那枝白玉钗子,不敢去深想,却只管推搪着给赵燕好赔罪。

    绮年方才已经听了如鸳悄悄地将事说了,也觉得有几分蹊跷,见张淳不拿出那点翠钗来,这又是在承恩伯府的二门上,便拉了冷玉如一下道:“既是丢了也罢了,你先回去罢。看站得腰酸。”

    冷玉如本来就觉得累了,又被张淳这一气,当真觉得有些腰间酸疼,头也有些晕,情知再闹下去被承恩伯府的人听见不免是个笑话,便怒冲冲上了马车。待出了承恩伯府便沉声道:“那钗子你究竟放在何处了?没听赵姑娘说是王妃赏的么?快些拿出来给人家送了去,否则我只好回禀二伯母了。”

    告诉张二太太,张淳是不怕的。但冷玉如这样说自然不是只告诉张二太太,必是连张夫人也要告诉的。但她此时实在拿不出来,只得哭道:“当真是丢了,我再怎么,也没脸把人家的东西硬生生昧了下来。什么好东西!没了那个我难道不得活了不成?”

    冷玉如被她气了个倒仰,后悔死今天带她出来,只得倚了车厢干生气,想着回了张府必将此事告诉婆婆。若长此以往,张家的脸还不被丢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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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张家乱玉如动气
    马车回了张府,两姑**各自分开,冷玉如气冲冲去了正屋。张夫人正跟张沁说话,见儿媳气得满脸通红地进来,便了然道:“淳儿又做了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叫这个侄女出去丢人,无奈张二太太闹得厉害。尤其张沁定了亲事之后,张二太太竟在屋里哭起亡夫来,只差指着张夫人的鼻子骂她欺负守寡的弟妹和侄儿侄女了。

    冷玉如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好歹是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赵家姑娘几次说明那是嫡母刚赏的钗子,如今出来一趟就不见了,教她回去如何向嫡母交待?”若是亲娘也就罢了,庶女将嫡母赏的好东西随便就丢失了,这话可真不好说。

    张夫人听得大怒,转头就叫丫鬟:“去把二太太和淳姑娘请过来!真是无法无天,连张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张淳回了自己屋里,却是扑到张二太太怀里就哭起来。张二太太见女儿进来,却换了一条裙子,再看头上的白玉钗也不见了,顿觉不妙,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张淳把丫鬟撵出去,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只吓得张二太太也直了眼睛:“那,那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张淳哭道:“只听丫鬟叫他世子,又管郑珊娘叫妹妹――”

    张二太太喃喃道:“难道是承恩伯世子?这也不成哪――”

    张淳拿帕子握着脸,小声道:“瞧着穿了一身素服,不知是不是恒山伯世子,前些日子不是才说世子夫人过世了么……”

    张二太太被女儿一句话提醒,一拍大腿道:“若是恒山伯世子便好了!”

    张淳低着头道:“可那钗子是郡王府赵姑娘的――只那帕子倒是女儿自己绣的……”

    恰好此时丫鬟进来,有些战战兢兢道:“太太,大夫人派人来请太太和姑娘过去,听说,听说大夫人发怒了……”

    张淳心里也慌得不行,拉了张二太太道:“娘,怎么办?”

    张二太太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昂首挺胸站起身来道:“走,怕什么!你跟着你****出去,受了这样的轻薄,我还要找她兴师问罪呢!”

    张夫人坐在屋里生着闷气,外头小丫鬟打起帘子,才说了一声“二太太和淳姑娘来了”,就被张二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声打断。张二太太扯着张淳直哭进来,嘴里只是喊:“大**给淳儿做主,不然淳儿只有死路一条了。”将张淳往前一推,回身就哭到冷玉如面前去,“你是做长**的,带着小姑出去,就让她受这样的轻薄不成?”

    冷玉如想不到张二太太来个倒打一耙,怒道:“二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张二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冷玉如不撒手,张淳也跟着哭。正闹得不可开交,小丫鬟在外头喊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张殊大踏步进来,一看伯母扯着妻子在揉搓,一步过去轻轻架着张二太太将她提了起来,沉声道:“玉如有孕在身,伯母有什么话好生说,这是做什么!若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张二太太哭道:“只她的肚子金贵,我们淳儿就是纸一样的命吗?”虽然这样说,到底是对着张殊有几分惧怕,声音不自觉地低了。

    张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妻子身边,冷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细细地说。一家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转头又训斥听香,“看少奶奶脸白成这样,也不知道赶紧过来伺候!前儿大夫开的那宁神安胎的丸药呢?还不拿来!若是少奶奶有什么差池,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张二太太被侄子敲山震虎吓住,不敢再撒泼,只坐在椅子上哭道:“我苦命的淳儿,谁知道出去一趟就受了这样的轻薄,原就不该让你去的,一个满月酒,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去得……”

    冷玉如气得面青唇白。张沁定了亲,二太太整天哭天抹泪埋怨,好像是她这个**子没有多带着张淳出去走动才变成这样。这次满月酒,她主动提了要带张淳出去,现在又成了她的错。

    张殊沉声道:“若是二伯母没有什么话要说,就请回屋罢。既觉得玉如带妹妹出去不妥,以后玉如就在家里养胎,不要再出门了。”

    冷玉如不出门,张夫人更是个不爱交际的,二太太是个寡妇也不好出去,那还有谁带张淳出门?二太太连忙擦了泪道:“殊儿你有所不知,实在是这事――我的淳儿太命苦了……”添油加酱将事情说了。

    这一下惊得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冷玉如万想不到是这样,又惊又怒道:“你如何当时不与我说?”她是见过郑琨的,听张淳形容了一下,便知定是郑琨了。

    二太太忙哭道:“淳儿一个姑娘家,遇了这事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说?”

    冷玉如只觉头上嗡嗡地响,挣扎着道:“得去与绮儿送个信……”

    张二太太忙哭道:“这种事丢死人了,如何还能去到处宣扬?”

    冷玉如是亲身被郑瑾设计过的,自己当初也是将计就计才能嫁给了张殊,此时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按说男人们都在前头喝酒,那里又是承恩伯府,不是郑琨的恒山伯府,他怎么就一路闯了进去?郑珊娘可是他的堂妹,又不是亲妹,哪里能随便往屋里闯呢?

    最要紧是,张淳头上钗环尽有,为什么偏偏拔了那枝点翠钗去?虽说是那钗子显眼,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说是前些日子求张沁做继室不成又来求张淳了?可是张淳却有哪里好呢?万一这件事并不是冲着张淳去的……

    张二太太心里也有些虚,见冷玉如执意要送信,赶紧哭道:“大少奶奶这是要把事宣扬出去,让淳儿没有活路么?”

    冷玉如气得想站起来,却觉得肚子一阵隐痛,不由得弯下腰去。张夫人一眼看见,惊得脸都白了,连忙叫道:“快把少奶奶扶到屋里去,请大夫!”

    顿时屋里乱成一团,张殊将妻子横抱起来,百忙之中沉着脸向二太太道:“伯母先回去罢,若玉如无恙,妹妹的事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冷玉如肚子里这个是张家这一代头一个孩子,张二太太也怕当真出个差错,不敢再闹,假哭道:“那就全仗着侄儿给你妹妹做主了。”起身拉着张淳回自己屋去了。

    张家闹得天翻地覆,郡王府却是异样地平静。一回王府,绮年就带着赵燕好去了正屋,亲自向秦王妃请罪:“……是儿媳没有照顾好二妹妹,失了那钗子,请王妃恕罪。”

    秦王妃一身素色在廊下坐着,有些无精打采地在逗弄一只鹦鹉,听了这话,转头仔细看了看赵燕好:“只是丢了一根钗子?”

    绮年心里暗自警惕,低头道:“是。二妹妹性子好,张家姑娘那般说,她也不好拒绝……”

    秦王妃笑了一笑:“张家姑娘这性子倒也怪异。罢了,不过是根钗子,回头再给你几枝就是。出去这一趟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赵燕好松了口气,福身告退。出了丹园的门才小声道:“****,我方才真怕王妃发怒。那点翠的钗子,没准是从前大长公主的东西,如今被我才戴了一日就失了……”

    绮年笑着拍拍她的手:“又不是你丢的,放心回去歇着罢。”自己回了节气居,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转了几圈忍不住道:“如鸳,你亲自跑一趟张家,问问玉如,能不能从张淳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如鸳答应着出去,绮年才坐下没一会儿,如鹂就打起帘子报道:“采芝姑娘过来给世子妃请安。”采芝抱着个包袱进来,低眉垂眼地给绮年行礼。

    绮年这时候心里正乱着,看见采芝进来,少不得打起点精神道:“这会怎么过来了?这时候日头还大,就是请安也早晨来就是。”

    采芝在小杌子上坐了,打开包袱道:“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奴婢给世子妃做了一套薄薄的中衣,只不知道是不是合身。方才刚将这花样绣完,所以就赶着给世子妃送过来了。”

    绮年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刚看了看,就听见如鹂又打起帘子:“世子爷回来了。”清明捧着个匣子,跟着赵燕恒一起进了屋。

    “做什么呢?”赵燕恒一进屋就看见了采芝,声音也温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过来给世子妃请安。”采芝连忙站起来,“还给世子妃做了些针线,一起送了过来请世子妃看看。”

    赵燕恒随手拿起中衣看了看,笑道:“这杜鹃花绣得精致。”往绮年身上比了比,“瞧着也合身,世子妃就穿着罢,这颜色也配你。”

    绮年不接这个话,只是笑:“世子爷喜欢杜鹃花?”

    “嗯。”赵燕恒随意答应了一声,就从清明手里拿过那匣子,“瞧瞧喜欢吗?”

    绮年打开一看,却是一副镶蜜蜡的乌银镂空手钏,手钏上镂雕着六朵莲花,花蕊部位各镶一颗指肚大小的蜜蜡,稀罕在每颗蜜蜡里都有一只小虫,这当真是十分珍贵了。绮年都不由得惊讶:“这――这是哪里来的?可稀罕得很了。”

    赵燕恒坐到她身边,笑着指点道:“这三颗是我从前玩过的,最近皇长子又赏了三颗给我,正好凑一副手钏给你戴。你又总嫌那些金的玉的沉重,这个轻巧,戴上也还配你的身份。”既然是郡王世子妃,那些便宜的饰物戴在身上未免跌份,尤其出门作客,想穿得轻简些都不行。绮年很不习惯这样,只是也不过抱怨过一回,不想赵燕恒就记在心里了。

    采芝在一旁看着,道:“世子真是心疼世子妃。这三颗蜜蜡还是已故王妃给世子的呢。”

    赵燕恒看她一眼,笑道:“亏你还记得。听说你常给世子妃做些针线?”

    采芝低头道:“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怎么还自称奴婢,不是早就放了你的身契了吗?”赵燕恒微微皱眉,上下打量她,“穿得也太素净了些,回头让世子妃给你挑几身鲜亮的料子做套衣裳。”

    采芝连忙站起来:“世子妃已经赏了婢妾好些衣裳的。”

    “那就穿出来。”赵燕恒温和地道,“你年纪也不大,总穿得这么素净做什么?世子妃既赏了你,就穿。缺什么头面,只管跟世子妃说。”

    采芝眼圈都微微红了,细声道:“是……”悄眼看看绮年,又道,“世子妃对婢妾很好,只是婢妾好久不曾见到世子了,十分挂念,今日见着世子安好,婢妾就放心了,婢妾告退。”抹了抹眼睛,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赵燕恒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绮年道:“还是这么胆小本分,你多照顾着她些罢。”

    绮年一直在观察着采芝的神色,这时候才笑笑:“是啊,这脾性也奇怪。当日香药死时,她挺身出来替珊瑚担了罪,瞧着极是有胆气的人,却想不到这么胆小。”

    “采芝本就是这样。”赵燕恒摆摆手,有些尴尬,“自然,这事也与我有些关系……”

    “都是过去的事了。”绮年笑笑,随手拿起床上的那套中衣,“这花绣得着实不错,比针线房里的手艺也不差。不过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杜鹃花?”

    “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赵燕恒拿着出了会神,叹口气,“母亲未嫁前,听说家里园子种满了杜鹃花,不过父王不喜欢,所以只有冬园种着杜鹃。夏轩里也有些,但开得不盛。”捻了捻中衣的料子,“这料子尚可一穿。杜鹃这大红的颜色你穿着也好看。”

    绮年一笑,把中衣放到一边:“我这些贴身的衣物都是如鸳做的,还真不惯穿别人做的呢。记得我还有条绣杜鹃花的裙子,回头让如鸳找出来,也正可穿了。”

    赵燕恒搂着她的腰道:“王妃看杜鹃花不顺眼,中衣穿穿也罢了,别穿在外头,省得她看见了,又想起来给你找麻烦。”

    绮年点点头:“说起这个,今日在承恩伯府真是奇怪,我叫如鸳去张府找玉如了,也不知――”话犹未了,如鸳气喘吁吁进来:“世子妃不好了,张少夫人动了胎气,张家乱糟糟忙着请大夫呢,奴婢见不着听香,只听下头的婆子说,少夫人是被二太太和淳姑娘气着了才这样呢。”

    绮年唰地变了脸色就要站起来:“玉如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她!”

    “别急。”赵燕恒一手按住她,“如今张家自己还乱不过来呢,哪里有人招呼你?叫立秋找个人去张家盯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报回来就是。”立春去了庄子上,如今调配人手之类的活计就都是立秋的了。

    “是。”如鸳转身忙忙出去了,在二门上叫小厮找来立秋,匆匆忙忙说了。

    立秋也不敢怠慢,马上指了两个小厮:“轮流去张家瞧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报回来。”打发了人走,才安慰如鸳道,“莫慌,若有什么事,一会儿就报回来了。”

    如鸳跑得气喘吁吁,此时才觉得累得腿软,扶了门站了,叹道:“老天菩萨保佑,张少夫人千万莫有什么差池。”

    立秋看她一头细汗,倒了杯茶过来,殷勤地拿了把扇子替她扇扇,道:“从不见你慌张成这样子。”

    如鸳叹道:“张少夫人是世子妃的好友,又是――你不懂……”

    立秋摸摸鼻子,没话说了。饶是他平常口齿伶俐,见了如鸳偏说不出来。如鸳呆坐了片刻,才发现他在给自己打扇子,顿时红了脸站起来道:“我进去了,有什么消息烦你快些送进来。”

    立秋连忙保证,如鸳这才进来回了绮年。直到天色黑透,才有消息过来说冷玉如这回有些利害,须得卧床静养,如今张家关门闭户的,更详细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了。绮年听说没有小产,稍微放心些,但仍是闷闷的。一方面是为了冷玉如担忧,一方面也是为了赵燕好。

    赵燕恒少不得安慰她几句:“燕好从头至尾不曾落单,便有人想拿那钗做文章也是无用的。”看绮年闷闷不乐,抽了本志怪小说,靠着床头道,“我念几页书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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