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朱砂
林悦然看了她一会儿,古怪地笑了笑:“**子你豁出命去?要给我讨什么公道?”
“做侧妃――”苑氏刚说了三个字,林悦然就打断了她:“**子,我是罪官之女,是做不成侧妃的。侧妃是要上玉碟颁金册经宗人府的,到时候一查我姓林,宗人府那里就过不去。”
苑氏愣了愣。她只是个小乡绅之女,这里头的事还真不知道:“那,不是侧妃,还可以做侍妾吧?郡王府的侍妾,那也是锦衣玉食的,倘若能生下一子半女――”
林悦然沉默地看着苑氏。郡王府的侧妃是有诰命的,可是侍妾算什么?就连将来生了儿女也不能自己抚养。苑氏口口声声为她好,就是这样?
苑氏有些急了:“妹妹!只要留在郡王府,就比嫁个小商户好啊!你不想别人也要想想你侄子,你要是嫁个小商户,将来你侄子还有什么前程啊!”
“**子你终于说实话了……”林悦然只觉得嘴里发苦,什么为她好,分明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好。
“那又怎么样!这孩子可是你们林家唯一的血脉,妹妹你若是不顾念他,将来到了地下你能对得起你哥哥吗?”
“**子,王妃已经说了,会给我备一份嫁妆,也会给你和哥儿一笔银子,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别再不知足了。”
“一笔银子?给多少?二百两还是三百两,或者五百两?就是给一千两又怎么够啊!”苑氏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妹妹你千万别糊涂,你看看你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没有近百两银子根本置办不起来!是不是王妃不肯给你名份?我这就去郡王府大门口哭去,你住在郡王府这么久,他们无论如何也得给你个名份,不然外头这样议论纷纷,你的名声――”
“**子!”林悦然大喊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我的名声怎么了?我住在郡王府,可是跟着肖侧妃住的,谁要议论?议论我什么?你是我**子,怎么能这样说我!”
苑氏也豁出去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孤身一人住在郡王府里这几个月,郡王府自然要有个说法,不然,我抱着孩子去王府大门口撞墙去!”
“林娘子觉得你现在能出得了这院子吗?”绮年已经在屋里听了半天,这时候也忍不住了,“你们送林姑娘回房去。”这**子实在当得太好,分明是拿小姑卖钱来了。
苑氏一见绮年出来,脸色就变了:“王妃――这,这,妹妹,妹妹你去哪儿?”
林悦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子,王妃已经帮过我们很多了,要不是王妃,我们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早就没法活了。如今王妃替我挑了好人家,你也安安分分带着侄儿过日子吧,日后若是能帮你,我一定尽力。”说完,抬脚走了。
苑氏怀里的孩子大声哭起来,苑氏抱着孩子,眼睁睁看着林悦然走了,颓然坐倒在石凳上。绮年扶着肚子在她对面的软椅上坐下:“林娘子方才在喊什么?要到我们郡王府大门口撞墙去?”
苑氏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我妹妹在你们郡王府住了这么久,外头都说……”
“似乎是林娘子自己求上门来让我接悦然进来住几天的吧,怎么,外头人都不知道这事么?”绮年冷淡地看着苑氏,“林娘子倒是豁得出来,还想到郡王府外头去寻死吓唬人?真想死的话,其实不用到大街上去的。”
“你――”苑氏看看四周空荡荡的院子,害怕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林娘子做什么这样紧张?”绮年笑起来,“你连命都豁得出去,还害怕什么?”
苑氏哪里是真想去死呢,绮年越是笑得这样风轻云淡,她就越是紧张:“若是,若是我在郡王府里有个三长两短……”
“哦?谁看见林娘子进郡王府了?是大长公主么?”
苑氏脸色唰地变了:“你怎么知道――”
绮年笑而不语。幸而豆绿透了消息,苑氏一进京城大门就被赵燕恒派的人盯住了,否则真被苑氏闹起来还真是个麻烦。
“是,大长公主知道我来了郡王府,若是――”苑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梗起脖子。
绮年再次打断她:“大长公主如何会知道你来了郡王府呢?据我所知,大长公主与林家素无来往,林家问罪之后,大长公主可是从未遣人去问候一声呢。”要让大长公主证明苑氏来了郡王府,首先就得说清楚大长公主跟苑氏的关系,只是,大长公主敢说么?
苑氏终于发现这件事不对。如果当时她被塞进轿子的时候哭嚎几声引来路人倒好了,可是此刻真是死无对证,郡王府若是想让她消失,绝对不会有人来救她。
“王妃,都是我一时糊涂――”苑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涕泪俱下,“我也是没办法呀,求王妃看在我婆婆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也是为了林家这点血脉啊……”
绮年静静坐着,直等她再也挤不出眼泪了才淡淡地说:“老老实实地送悦然出嫁,看在林伯母的情份上,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拿着钱回乡下去置办田地,好好养着儿子。如果再想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林家要的是孙子这点血脉,但你这儿媳妇究竟有没有,其实并不妨碍林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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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见生死夫妻交心
八月十五本来是个团圆的节日,但因入秋后皇帝的病越发的重了,今年宫内的团圆赏月宴再次取消,绮年倒用不着入宫了。不过郡王府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昀郡王虽然给三个儿子都分了家,但毕竟也是无奈之举,如今看着府里空荡荡的,心里如何会好受?正好绮年又挺了个大肚子,干脆就免了这节宴,让各院自己过节,本人则躲到外头书房里去了。
这倒省了绮年的事儿。如今肚子渐大,每天还要腾出一定的时间带品姐儿玩,管家理事,照顾赵燕恒,也很辛苦,乐得少一事。
过节,最开心的永远是小孩子。品姐儿前几天就非要去小厨房看厨娘做月饼,吓得厨娘一头汗,生怕烫着烧着小主子,最后还是绮年出了主意,弄了些面和馅料出来在自己房里做,还让品姐儿也玩了半天的面,这才罢休。
这年头的月饼馅子样数其实也不少,什么豆沙枣泥桂花松瓤,十分丰富。绮年庄子上的玫瑰花如今已经有稳定产量了,开发出了玫瑰酒玫瑰酱玫瑰茶等几种食品,正在慢慢推销,绮年就弄了些玫瑰酱来作了月饼,倒是颇得好评。
“想什么呢?”绮年看看执着酒杯出神的赵燕恒,“既是过节,那些烦心事能扔下就扔下,扔不下就说出来听听,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好。”
赵燕恒回过神来:“你这会儿有身孕,说出来让你烦心做什么,何况也还不是什么确定的事儿。”
“我现在已经在烦心了。”绮年白他一眼,“快说出来吧,听了我还安心点儿。再说了,知道得多些,万一有点什么事,我也好想办法应对不是?”
赵燕恒笑笑,看看周围丫鬟们都识相地站在稍远处,品姐儿又在桂花树底下玩得正开心,便低声道:“齐王那边有动静。”
“什么动静?要谋反么?”绮年心里顿时一绷。就觉得齐王一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么?
“已经递折子要回京侍疾了。”赵燕恒微微一叹,“皇上这次的病,只怕是重了。都没想到,起初不过是夏夜贪凉着了些风寒,竟引发了旧疾……皇上已经有传位的意思了。一旦大位传诏,那齐王再有任何动静都是以谋反论了。”倒不如现今,只要太子还是太子,那么就是可以废掉的,至少不会落个谋反夺位的罪名。人就是这么奇怪,既想着成者王侯败者贼,又想着名正言顺地登基别落下骂名,真是做了那个什么又要立牌坊!
“齐王手里到底有什么资本?”要谋反就得有兵,但如今郑家手里的兵权已经被张家分了一部分了,哪里有那么多兵让他反呢?
“恒山伯的二弟在外头是手握兵权的,皇上只削了郑家在京里的权力,外头的却还没来得及动。原想着三年五年的慢慢来,等到太子即位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东南有柳家,西北有张家,谁也翻不起浪来。郑家手里多少握点权力,齐王也就无忧,不致无自保之力。”当初皇帝需要借太后扶持的时候唯恐郑家手中兵权不够,到如今也算个尾大不掉了吧。
“这时候还想着让齐王自保,难道是怕太子秋后算账吗?”绮年觉得皇帝真是想得太多了。
赵燕恒淡淡笑了笑:“皇上么,总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人的。再者,太子将来究竟会不会宽容齐王,也实在难说。”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齐王一派只要有点权力,太子必然不会放心,可是若半点没有,齐王又怎么肯把性命全部托付他人之手呢?这真是个矛盾。
“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出京一趟。”赵燕恒捏着绮年的手指把玩,忽然冒出一句,“没有郑家调动兵马的实证,太子不能动,可是真等到有实证了,没准就已经兵临城下了。太子手里可是千真万确没有半点兵权的。”有时候越是做了太子,越是战战兢兢。没有不多疑的皇帝,就算是亲父子也少不得要防着几分。太子既然已经得了这个名份,那就不免要在别的地方多承担一些压力了。
绮年睁大眼睛:“你能随便出京吗?衙门里不是还有差事?”
赵燕恒笑了笑:“衙门里的事,过了这一阵子我就要辞了。从前求这个官是为了坐稳这个世子位,如今爵位都有了,再跟那些书香人家的子弟争位置就不好了。再者做这个郡王,手里权力少一些,皇上也放心,自己也自在。”
绮年想想也是,没听说过哪家王爷每天还要去衙门忙活的,何况郡王爵是超一品,赵燕恒现在这个官职是个五品,到了衙门见了上司,恐怕大家都尴尬——究竟是赵燕恒行礼称大人呢,还是上司行礼称王爷?
“不过,既然有了爵位,随便出京当然也是不行的。所以——”赵燕恒拖长了声音,目光移向绮年的肚子。
绮年警惕地摸摸肚子:“王爷打什么坏主意呢?”
“怎么会是坏主意。”赵燕恒叫屈,“本王不过想着,等王妃生下世子,就有理由去拜祭外祖父一家了。总要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才是。”
“王爷可不能光指着我这肚子,万一生的是女儿呢?”太医已经说过八成是个男胎,但这种事谁说得准?就是做b超还有看错的呢。说实在的,看郡王府上下这么热切期盼,绮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压力了:“若是女儿,王爷一失望,会不会不疼她了?”
“怎么会!”赵燕恒失笑,“你这小心眼里整天都在盘算什么呢?”
绮年叹口气:“我是怕万一再生了女儿,有人借口王爷没有嫡子,又要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赵燕恒冷笑一声,“从前容得他们,如今可不比从前了。”眼珠一转,顺手刮了一下绮年的鼻子,“是怕有人再往咱们院子里塞人吧?”
“可不是——”绮年顺势搂住他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撒娇,“惦记我家王爷的人太多了,这可是不得不防哪。”
“原来整天都在盘算这个呢。”赵燕恒摸摸她的头发,“从前我说过的话可一直不曾忘了,不立侧妃,不纳侍妾,决不会变。你可是不放心?”
绮年默然片刻,低声说:“并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人人都觉得你做了郡王就该立侧妃,没有儿子就该纳妾生子,否则,不是我不贤就是你不智,将来没准还会有人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有了嫡子呢,又该有人说什么嫡子已生,再生庶子亦无妨,要开枝散叶什么的。总之,人人都会觉得你该纳妾。”
赵燕恒笑起来:“当初我摔折了腿,人人都觉得这世子位该是三弟的,现今如何?”他把绮年的脸转过来,认真地道,“自打成亲,你受了不少委屈,后宅之事,我确有鞭长莫及之处,亦不敢说今后就能洞若观火,令你再不受半分委屈。只是当初说过的话,我还牢牢记得,这一生,只说在纳妾事上,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绮年眼圈一红,又不好意思哭,便挣脱了赵燕恒的手,一头栽在他肩膀上,带着一点儿哭腔道:“烦人,好端端的日子,你惹人家哭……”
“王妃真是蛮不讲理。”赵燕恒笑着搂住她圆圆的腰身,摸着她的肚子,“乖儿子,将来出来了可别学你娘亲,蛮不讲理就娶不到媳妇。”
品姐儿玩得一头汗,远远看见娘靠在爹身上,立刻不甘寂寞地也哒哒跑过来,正听见娶媳妇什么的,便睁大了眼睛:“品儿也要娶媳妇!”
绮年嗤地一声笑出来,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捏捏女儿的小鼻子:“瞧玩的这一头汗,小心闪了风。你娶什么媳妇,将来只有给人家做媳妇的份了。”
品姐儿被赵燕恒抱起来坐在膝上,还想伸手摸摸绮年的肚子:“弟弟几时出来陪我玩?”
赵燕恒拿了块月饼给她,笑道:“弟弟再有两个月就出来了,不过要能陪你玩么——还得有些日子呢。”
一家三口正说笑着,小雪悄悄进来,欲言又止。绮年一眼瞥见:“怎么了?”
小雪低头道:“云姨娘——怕是不好了。”
怡云的病是从四月里开始的,这几个月虽然延医请药一样不少,但病势却发展极快,十天前请来的大夫已经摇头了,只说身子虚弱无可回天。绮年心里也猜着了,怡云这么多年都是行尸走肉一样,心里唯一记挂的大概就是赵燕恒这得爵的事儿,如今赵燕恒也正经成了郡王了,她这心事一放下,恐怕是了无生念了。若说病,她也没什么大病,但人最怕是心死,再有好医好药,她自己不想活了,也是治不得的。
“我们去看看她罢。”
怡云的房间素净得如雪洞一般,在姨娘份例里可以摆放的东西都是素色,床上的帐幔也是淡青色,绣的是水墨远山,越发显得这屋里有几分冷意。怡云躺在床上,原本的鹅蛋脸已经瘦成了一小条儿,两腮都陷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帐幔映的,绮年觉得她的脸色都微微泛着青。听见动静,怡云微微睁开眼睛看看,枯瘦的脸上泛起一丝真心的笑意:“王爷,王妃。”
“你这是——”绮年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倒是怡云自己笑了,“婢妾要去见想见的人了,王妃该替婢妾高兴才是。”
绮年忍着眼泪点了点头:“是,你要跟他团聚了,我和王爷都替你高兴。”
怡云笑着也点了点头:“王妃如今是双身子呢,可不好落泪的。再者婢妾这里有病气,王妃也不宜多坐。婢妾这些年的心愿无非是两个,一则是看着世子爷做了郡王,二则就是去地下见那死鬼,如今两样心愿都成了,婢妾高兴得很呢。且太医都说王妃这一胎是小世子,婢妾哪里还有什么心事呢?若是惹得王妃伤心了,倒是婢妾的罪过了。”
绮年赶紧拭了泪:“我不伤心,你安心地去吧。你自己都欢喜,我和王爷还有什么不欢喜的。”
怡云也没更多的力气说话了,只用眼睛示意旁边的丫鬟快扶绮年出去,绮年知道她怕自己过了病气,强留下来反而让她不安,只得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跟赵燕恒一起退了出来。
出了怡云的院子,两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绮年抱着赵燕恒的手臂低声道:“看她这样子,我更得好生过日子,别让她在地下担心。”
赵燕恒握着她的手正要说话,迎面一个节气居的二等丫鬟满脸欢喜地跑过来:“王爷,王妃,吴舅老爷家派人送信过来,宫里吴惠良娣生了,生了一位小皇孙!”
此处将死,彼处已生,生生死死之间,真是不能不令人感慨万端。但是感慨归感慨——绮年轻轻吁了口气:“这是大喜,准备准备,我得进宫去道喜。”如今她是郡王妃,宫里再有小孩子出生,她做为亲戚是要去道喜的,更不必说从吴知霞这里论还有一层亲戚。
“可你也快生了……”赵燕恒皱眉。
“无妨,还有两个月呢。再说这是宫里,又不能派个人进去送礼。过几日茂云生了孩儿,我可就只能派人去了。”许茂云那里也是这几日的产期,据太医诊脉也说是个男胎无误,韩家早就高兴得不知道要怎么迎接这个孩儿好了。
“那我与你一起去,我也该向太子恭喜才是。”赵燕恒想了想,挥手让丫鬟们都退开,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宫里冷宫之中,有一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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