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费恩接令之后，匆匆忙忙走了出去，他应该是今天瓦努纳城最忙碌的一个人了。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雷霆王自己。

    他喊了一声，嗓音沙哑，在宫殿里回荡良久却没有人应答，这才想起刚才为了和费恩密谈，早已把侍从们都赶了出去。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刚要走出去。门口，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忽然转进来，过来扶住了他。

    “王后，你怎么来了？”不得不说，虽然很久不愿意去见这个结发妻子，但此时空荡荡的宫殿里忽然看到他也不算差，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不算恩爱，却也熟稔。

    “这几天一直没见你，来看看你。”她低声道，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这怪我，最近太忙没空去看你。”雷霆王的语气罕见的柔和。

    “那今天的晚饭就去我那边吃吧？”她询问道。

    “好，”雷霆王笑了一下，“好久没去那边吃了，还蛮想念的。”

    王后也陪着笑了一下，感觉气氛还算可以。转过一道走廊，她挥手示意随从们散开一点，附耳过去低声问道，“王上，关于继承人的——”

    她的话音慢慢停下来，本来还在笑的雷霆王，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不准问！”他焦躁起来，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怒地咆哮，“连你也盼望着我早点死，好让你的儿子上位吗？”

    他强压脾气，脸色铁青，摆摆手道，“回宫。”

    “真是如此么……”王后呆立在当地，叹了口气，看着雷霆王一行人折返方向而去。良久，她呐呐自语了一句，急匆匆地离开了。

    既然情势如此，那自己也只能痛下决心了。

    ******

    如果说正午明媚的阳光是洒下大地，那初生的月光就是一点点的从地面上溢出来，柔和而温婉，一如月光下的那个少女。

    “一天了，不累啊你？”艾西娅放下手中的笔，斜月初生，夕阳还未散尽，她的脸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

    在她窗前的大树枝桠上，阿莱格里靠在树干上，悠闲的摇晃。

    如果看他惬意的模样，压根不可能看出来，他已经在上面呆了大半天了。

    “还好吧，”他笑道，“人本来就是猴子变的。”

    “你才是猴子变的呢，”艾西娅哼道，“你在那里晃啊晃，严重打扰了我的思绪。”

    “你写什么呢？”阿莱格里伸脖子想去看。

    “不给你说，”艾西娅匆匆地把纸张卷起来，笑道，“你是不是见了树就想往上爬啊，猴子法师？”

    “那要看那颗树长在哪里了……”阿莱格里轻松地说道，任谁也听不出其中的思绪万千。

    “纳奇尼表哥说晚饭大家一起吃，咱们走吧。”艾西娅收拾完毕，站起身来。

    阿莱格里笑笑，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棵大树，跳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走出这小院子，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能透过树木和花台看到远处喧闹的宴会厅。

    “怎么了？”看到阿莱格里在路口忽然停住了脚步，艾西娅纳闷地问他。

    “我还有点事需要准备，就不进去了。”阿莱格里摇摇头，轻声道。

    “你这个人，真是……”艾西娅嗔怪地捶了他一下，摇摇头向宴会厅走去。

    阿莱格里看着她的背影彻底融入通明的烛火中，才调转头，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

    许多年后，已经身为传奇魔法师的阿莱格里大人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小癖好。

    他在那举世无双的魔法塔顶，种上了一棵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枝桠横斜，足以让阿莱格里大人竞争大陆最强园丁的宝座。

    可重点并不在此。

    每当午后闲暇，阿莱格里大人总喜欢像个猴子一样爬到树上，在上面悠闲地小憩或者摇晃，无一日不如此，即使他最亲近的学生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可是，这第十层的魔法塔顶又如何，我只愿它栽在你的窗前。

    （第一更，感谢“弦子”，“融合的世界”，“尖牙下的血”等读者的建议，谢谢大家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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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你走光了吗?
    四月三十日，晴，万里无云。

    没有任何具体的官方统计共有多少人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不过你要知道距离“英灵广场”三个街区外依旧塞满了马车和观众，就可以略略了解拥挤的程度。

    当雷霆王的车队从肃清完的凯旋大道上缓缓驶来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就像是雷神降临世间的咆哮。

    在“胜利日”，人们只欢呼胜利，而雷霆王，带给了斯诺顿数不清的胜利。

    “英灵广场”，位于巨大的“胜利号角”雕像群之前，是整个大陆面积最大、气势最宏伟的广场，没有之一。

    作为斯诺顿帝国出兵前的誓师地点和凯旋时的庆祝地点，“英灵广场”记载着战神信徒们的所有荣光，正面是巨大的“胜利号角”雕像群，雕像们的脚下是宽厚的承重石台，树立着的一块又一块石碑记载着斯诺顿建国以来所有的战役，胜利或者失败。

    不论胜利或者失败，斯诺顿帝国从来不缺乏血战到底的英雄，广场两侧，高高耸立的石柱共有六百余根，在石柱四米高的顶端，雕刻着那些厮杀在帝国史册中的英雄先祖们，从两侧远远地排列开去，像是胜利女神张开的双翼。

    石柱之内，雕像之前，就是宽敞的“英灵广场”，足够容纳数十万军队的方阵而不见丝毫堵塞。

    ******

    旭日东升。

    雷霆王缓步登上最中间高耸的平台，宣布整个“胜利日庆典”的开始。雷龙之皮做成的巨鼓轰隆敲响，随即是无数军号的合奏，在这相辅相成的激昂乐曲中，响彻云霄的号角声降临全场。

    那不是合奏，而是一个号角的独奏，却压过了全场的所有声音。

    那也不是一个“人”的独奏，而是战神的乐章。

    “胜利号角”雕像中，最高大的一座就是吹响举起的号角来迎接胜利的战神，而此时此刻，号角声真的从雕像手中的号角传出，热血沸腾的感觉让看台和广场边缘的斯诺顿军民们同时呼喝出声。

    这才是真正的“胜利号角”！

    在巨大的号角声和响彻天际的呼喊声中，连说话都是相当费力的一件事。

    雷霆王所在的高台两侧，通过栈桥和勾连着八个小平台。左边分别是约纳斯王子的平台，文官的平台，地方官员和地方代表的平台，以及贵族代表的平台。

    在右边四个，则是纳奇尼王子的平台，武官平台，外国观礼使节的平台，和民众代表的平台。

    这也基本上划分出了双方的势力范围。

    作为光明教会观礼代表的“侍光者”因涅迪尔，本来可以在外国使节平台上坐在最前面，但他却选择坐在了约纳斯王子平台的一个角落。

    “这号角声，是战神祭司们在后面搞的鬼吧？”他旁边的一个黑袍人，靠过来对他说。

    “当然，至少有战神大主祭参与引导，合力释放的神术，”白袍金发的因涅迪尔点点头，随即抱怨道，“离我远点，西尔维斯，别被看出来了。”

    ******

    离他们不远处，纳奇尼王子的平台上。阿莱格里三人也坐在一个角落。他们的武器都被放在一边，只有迪奥斯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卷样包裹。

    看着坐在纳奇尼旁边一脸容光焕发的艾西娅，阿莱格里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地方威压好重，‘灵敏触觉‘都施展不开，”伊尔洛抱怨道，“不过那个小白脸祭司和西尔维斯‘小姐’我倒是能感觉到，他们要是有异动，我一箭射到他桃花开。”

    迪奥斯四周环视了一眼，低声道，“你不是废话吗，就这附近这几个平台上，就至少有两名传奇战士，数十个上位战士，还有几个上位的神术职业者和魔法师，不压制死你才怪。”

    “是这样？”伊尔洛闭上眼睛，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闭嘴，要开始战神祭了。”阿莱格里打断他们的胡扯。

    “战神祭？”伊尔洛喃喃道，“咱们三个人谁信仰战神啊，迪奥斯？”

    “我以前信仰光明神，现在信个鬼，”迪奥斯斜了他一眼，“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个无赖信仰哪位神明来？”

    “呵呵，”伊尔洛故作羞赧地一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信仰爱神。”

    “滚！”阿莱格里和迪奥斯同时哼道。

    “你呢，阿莱格里，火神吗？”伊尔洛也不觉得有啥，反问道。

    “火神？”阿莱格里重复了一遍，随即摇摇头，正色道，

    “当然不是，我信仰春哥。”

    ******

    只要牵扯到“神祭”两字，就算是铁血果毅的战神，仪式也不免冗长而繁琐。

    看着穿着黑边红袍的战神祭司们严谨而缓慢的动作，阿莱格里就感觉眼皮直打架。

    只是一个战神祭，居然从早上拖到了现在日上三竿的时刻，而且很可能一直四竿、五竿下去。

    伊尔洛早已经仰在椅子上，流着口水睡过去了。

    迪奥斯和阿莱格里已经无聊到开始讨论战神祭司们的衣着问题。

    “说实话，光明教会虽然无耻，但是衣着品味却远远胜出。”迪奥斯手指着品评。

    “是啊，穿的这么红，不是新郎官就是什么血河老祖……”阿莱格里哼哼，对于迪奥斯疑惑的眼光视而不见，他知道这两个名词迪奥斯肯定一个也不懂，而且，“迪奥斯”这个词迪奥斯更加不懂。否则，他就不会满脸骄傲地向别人介绍“我是迪奥斯”了。

    迪奥斯摇摇头，不理他，继续扯，“这红袍也忒俗气，被光明教会的白色祭司袍拉远了……而且你看看那几个祭司，五大三粗，满脸横肉……”

    “人家是战神祭司，”伊尔洛醒过来插了一句，擦擦口水，“祭祀完了吗？”

    “没，而且我也没说完，”迪奥斯谈性大发，继续道，“你看看那个因涅迪尔，要是在女教徒中传个教，得比那几个大胡子战神祭司强多少？就是那个西尔维斯，虽然阴沉了点，也是个翩翩小生啊。”

    伊尔洛忽然看着他，笑道，“你说了这半天，不会是想说，光明教会的都比较帅？”

    “有这个意思。”迪奥斯点点头。

    “所以，也包括你？”伊尔洛继续问。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你们明白的。”迪奥斯微微一笑，尽显风流倜傥。

    “我一直有个问题，也不太好意思问，但看今天这个状态，我也可以放心了。”阿莱格里忽然悠悠地插了一句。

    “哦？”两个人一起看着他，有些疑惑。

    “是这样，我是自己动手烧烤过的，烤鸡它得拔毛，烤肉它得去皮……”

    两个人更摸不着头脑了。

    “迪奥斯，我记得你被光明教会挂在广场前面烤了三年，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当时，你是穿衣服还是没穿啊？”（双更，想把无聊的开大会环节写的有趣一点，真是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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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有梦想"的迪奥斯
    宏大的歌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多的战神信徒们加入咏唱的行列，让这种激昂的歌声慢慢占领了整个广场。

    约纳斯王子颇为尴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为战神送上祭品。受到母亲的影响信奉光明神，他对此并不后悔，但却经常感到遗憾。遗憾自己很难享受到的父爱，遗憾自己不是父亲身旁那只小狮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光明教会将要导演的这场大戏，他应该是绝对的主角，他期待那一幕的开始，期待到甚至有点颤栗。

    那时候，他希望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

    ******

    在其他的平台，随着国王和王子的离去，让那种笼罩下来的威严气氛暂时性的消弭了一些．

    “喂，迪奥斯，不要黑着脸嘛，”阿莱格里费尽心机地想要抚慰一下迪奥斯严重收创的心灵，“来，笑一个。”

    “不笑。”迪奥斯铁青着脸不理他。

    “我一会很可能死哎，”阿莱格里笑嘻嘻地拍了拍迪奥斯背着的布轴，“听到这个好消息，你真的不庆祝一下吗？”

    “我还不知道你的那个方法能不能解除生命共享契约呢，我高兴的起来么？”迪奥斯的脸色更加哭丧了，“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啊。”

    “说什么呢？什么梦想？”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艾西娅正亭亭玉立地站在一边。

    “迪奥斯的梦想，对了，你怎么过来了？”阿莱格里避而不谈。

    “纳奇尼表哥去那边了，”艾西娅嘟了嘟嘴，哼道，“一会他还要主持阅兵仪式，我一个人在前面挺无聊的……”

    迪奥斯同情，抑或说报复性地拍了拍阿莱格里的肩膀，低声道，“原来你的地位就是个解闷的道具。”

    阿莱格里耸耸肩，不理会他，招呼艾西娅坐在一旁。

    “这是什么？”她颇为好奇地看着迪奥斯背着的那捆厚重的布卷。

    “是这样，刚才不是说，他有个梦想吗？”阿莱格里看了迪奥斯一眼，诡秘地笑道，“迪奥斯小时候家里穷，简直可以说衣不蔽体，有整整三年时间连衣服都没得穿，所以现在，你懂得……”

    “所以，他买了这么一大捆布，要背回家去做衣服，这就是他的梦想？”艾西娅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