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幸好达尔尼昂的屠宰手法足够娴熟，才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她的恐惧感。是的，在看到达尔尼昂割下马丁斯头颅的时候，少女心中掠过的唯一念头，就是“屠宰”。那个令人厌恶的刀客，在他面前，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在费妮的印象中，达尔尼昂是一个礼貌，温雅，甚至略显羞涩的大男孩。他们在将军府前首次蒙面，在沃莱登庄园再次相遇，在南下的马车中有过交流。而来到赫尔修斯河谷之后，两人更是经常一起进餐闲聊，谈笑风生。

    她向他倾诉过心中的情思与幽怨，也扯过家长里短的闲话。达尔尼昂是个优秀的倾听者，但却很少谈及过往。在赫尔修斯河谷，他只是阿莱格里的学生，是一名谦虚的魔法学徒，也是忙前忙后的管事之一。

    所以，费妮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强大而冷酷的一面。

    若是放在以前，少女可能还会心有芥蒂，但有了最近几天的经历之后，她心中除了惊讶，就是敬佩和羡慕。

    这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够资格，在伊尔洛所说的那个世界中，如鱼得水的活下去吧。望着达尔尼昂挺立的背影，费妮如是想。

    “好了。”伊尔洛走回来，他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将龙蛋等物事，收拾进了行囊。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达尔尼昂随手指指身前两人，询问道。

    “大人，求求你了，别杀我们，”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琳娜乞求道，“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

    “是么？”伊尔洛冷笑道，“你们能付出什么？”

    “钱，所有的钱，”琳娜从怀中，取出“星辰之眼”，拿出钱袋，将金币全都倾倒出来，颤声道，“我们这些年的积蓄，珍藏……只要大人同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如果你们反悔了，”达尔尼昂打断了她，哼道，“那怎么办？”

    “契约，我们可以签订奴隶契约。”高尔科抬起头来，沉声应答。

    伊尔洛与达尔尼昂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琳娜突然跪着向前挪了几步，趴在费妮面前，苦苦哀求道，“费妮小姐，求求你，帮我们说句好话吧……我这辈子，都会铭记你的恩情。”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费妮心中莫名一软。但转念想起琳娜的所作所为，少女又犹豫起来。

    “既然如此，是放是杀，就由你来拿主意好了。”伊尔洛捡起地上的“星辰之眼”，擦拭干净，收入怀中，将决定权交给了费妮。

    “我？”少女睁大双眼，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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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 孑然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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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了？”伊尔洛低头看着费妮，询问道。

    “嗯。”少女点头。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你们走吧。”伊尔洛摆摆手，高尔科与琳娜两人连连拜谢之后，连地上的兵器都不敢捡，就调头离去，很快消失在了晨雾弥漫的丛林中。

    三人收拾了一番，同样往山外行去。

    一路上，费妮都不怎么说话。伊尔洛知道，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心情颇为愉悦。他与达尔尼昂随**换着途中的见闻，提及龙蛋之时，更是双眼放光。所谓奇货可居，不外如是，回去之后，绝对能大大赚上一笔。

    “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老师的怒火吧，”达尔尼昂泼冷水，“将军府的老先生，差点把河谷给翻过来。”

    “放心，我会和他说的，”费妮柔声插话道，“这次出来，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愿。”

    “如果他们相信，那就怪了，”达尔尼昂耸耸肩，“大家都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费妮小姐，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老师的未婚妻，所以这件事，可流传出来不少版本，其中不乏凄美绝艳的爱情故事。”

    “没事的，”费妮答道。“回河谷之后，我很快就启程返回诺曼，到时候没人提。流言就会慢慢消失的。”

    “小姐要回去了？”作为费妮最主要的倾诉者，达尔尼昂对她和伊尔洛的关系，知之甚详，因此很是讶异。

    “老是呆在外面，也不是办法，”费妮点头，“达维德随王上南征。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所以我会想办法，解除与阿莱格里大师的婚约，到时候……”

    到时候，我与赫尔修斯河谷的牵连。也就此为止了。她如此想着，幽幽一叹。

    达尔尼昂干笑一声，没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

    听到这声叹息，走在最前面的伊尔洛，莫名有些感伤。他回首瞥了少女一眼，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折腾了这么一晚上，他自己倒还能坚持，但费妮却又困又累。那便迁就她一下好了。

    走走停停，等到过午时分，达尔尼昂带来的人。也迎了上来。他们用树枝编成抬椅，让少女坐在上面。如此一来，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夕阳斜照的时候，就抵达了山麓小镇。

    而少女，早已沉沉睡去。纵使硌人的躺椅，远不及将军府的软床舒服。

    “结束了？”将她送回旅馆的房间之后。达尔尼昂掩门退出，询问等在门外的半精灵。

    “结束了，”伊尔洛满脸慨叹，他拍拍达尔尼昂的肩膀，招呼道，“走，下去喝一杯。”

    “如果你撑得住的话，”达尔尼昂并没有推辞，“我不介意。”

    “在河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豪爽。”伊尔洛当先向楼下走去，抱怨道。

    达尔尼昂笑笑，吩咐护卫守好门口，便跟着半精灵下楼。在赫尔修斯河谷，他担心酒后失言，所以鲜少饮酒，即使推脱不得，也往往浅尝辄止。不过现在么……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因此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了。

    ******

    酒过三巡。

    桌上摆着一碟盐水青豆，一大盘猪肘，两碗炖肉，以及些许切片的干酪。对于扭角旅馆来说，这可算是罕见的盛宴了。

    酒，也并非什么佳酿。色泽浑浊，度数倒是足够。

    你一口我一口，赫尔修斯河谷的两大美男子，推杯换盏，脸上皆现出醺醺的醉意。

    “斯诺顿南征军，打到哪里了？”伊尔洛随口问道。如火如荼的南北战争，是最近，人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佛罗多全郡沦陷，纳奇尼王正在巩固优势，同时，他分出部分军队与西路军汇合，准备攻克西林郡后，两面夹击塞维拉……”达尔尼昂蘸着酒水，在桌上比划道，“如果是塞维拉城陷落，那么伊恩公国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就都落入斯诺顿之手了。”

    “光明教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伊尔洛举杯示意，两人仰头喝尽。

    “教廷本部，陆续派出了三批援军，”达尔尼昂摇摇头，“但与斯诺顿南征军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至少路过河谷的传令官，是这样认为的。”平日里，伊尔洛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信息，而达尔尼昂作为安德烈的助理，则经常接触。

    “因涅迪尔，可不像是笨蛋，”伊尔洛放下酒杯，摆了摆手，“算了，人类这些破事，与我一个半精灵有什么关系……对了，你是哪国人？”

    “在布亚达出生，在托尔姆长大，”达尔尼昂擦去唇上的酒渍，“所以，这场战争，暂时也与我无关。”

    “你的这身本事，都是跟艾莉克斯学的吧？”人的心事多了，喝进去的酒，也会绕来绕去，更容易醉人，伊尔洛晃晃脑袋，问道。

    “没错，其实我们都是‘狼毒花’的杀手，不过放心，我们对河谷并无恶意。”达尔尼昂懒得扯谎，将曾经隐瞒的事情和盘托出。

    “知道，”伊尔洛斜眼觑着他，故作神秘道，“你是不是对艾莉克斯有意思？”

    “咳——”达尔尼昂差点被酒呛到，他指着半精灵，结巴着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她一直在疏远你，”伊尔洛嘻嘻笑道，“甚至连任务，都刻意与你错开……你知道，原因何在吗？”

    “何在？”伊尔洛抓住他的手，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爱护吧，”伊尔洛低叹一声，醉眼朦胧，“艾莉克斯身上，有龙族血统，她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上一倍……”

    “我不在乎。”达尔尼昂摇头。

    “可是她在乎，”伊尔洛挣开手，将满满一杯酒倒进嘴里，勉励道，“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说不定能打动她。”

    “我会努力的，”达尔尼昂感激的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伊尔洛。”

    “不谢，来，喝酒……”伊尔洛嘟囔道，他望着窗外的原野，在心中哼道，“谁说我风流多情，这不是，全撇干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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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破解之策
    复兴历3年八月初，佛罗多郡全境沦陷，斯诺顿大军继续南下。--

    过去近千年，一直处于扩张状态的伊恩公国，从未陷入过如此窘境。不仅拱手让出了新得的土地，还放任敌人破‘门’而入，在自家院子里肆虐。

    可没办法，这个国度实际上的统治者，是光明教廷，是大主教因涅迪尔，既然他没有任何表示，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敌军，什么时候抵达塞维拉？”伊恩大公疲倦的问道，纵情声‘色’，无疑是最好的逃避方法，但在短暂的欢愉之后，他却更加惶然，为那注定悲惨的未来。

    军中的将领，基本上都是靠不住的，他们敬畏因涅迪尔，更甚于自己。听说，现在教廷本部的军令，已经不再经过大公府，而是直接传达给军队，

    作为一个被架空已久的大公，伊恩能◇，倚重的人很少，眼前的兰斯，勉强可以算一个。虽然他上次提出的计策，教廷根本没有回应，但还是体现出了对战局的理解。这也让他，成为了伊恩大公询问军情的对象。

    “回禀殿下，少则一周，多则半月，”一身戎装的兰斯，肃容答道，“这取决于，斯诺顿是要攻下西林之后，两面夹击塞维拉，还是进抵塞维拉之后，再回头对付西林郡。”

    “有什么区别吗？”伊恩大公眨了眨眼，刚玩乐了一宿，他眼前晃动的，全是白‘花’‘花’的大‘腿’。

    “前者说明。纳奇尼王还有所忌惮，所以用兵谨慎……后者则恰恰相反，敌军是要一鼓作气，拿下西北战区了。”兰斯解释道。

    “你觉得，咱们能守多久？”伊恩大公向前探着头，低声问道。若有希冀。

    “塞维拉城墙坚厚，仓廪充实，守上两三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兰斯说完，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在巨龙骑士，传奇战士。以及传奇法师不‘插’手战局的前提下。”

    “唔……”伊恩大公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说，从教廷本部调来的那些玩意，真能防住巨龙骑士吗？”

    “大主教既然说能，那应该是能的吧，”兰斯点点头，“不论如何。他也不会任由塞维拉陷落的。”

    “你不了解因涅迪尔这个人，”伊恩大公端起金杯。灌下一口红酒，压低声音道，“他现在，是越来越冷酷了，我怀疑他，就是想让咱们送死……”

    “殿下！”兰斯悚然一惊。他转头扫视了一下空旷的议事厅，提醒道，“这种话，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怕什么，”伊恩大公呵呵冷笑道。“被斯诺顿人杀是死，被因涅迪尔杀也是死，我才不管这些呢。”

    见其神‘色’略显癫狂，兰斯一句话也不敢回，他可还想多活几年。

    “我这是信任你，明白吗？”伊恩大公把他招过来，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手里，“这是大公府的兵符，对将领没什么用，却可以调动那些士兵……”

    “殿下，这是何意？”兰斯手中一凉，他握着那枚金铸的兵符，感觉就像一块烫手山芋。

    “塞维拉城，就让因涅迪尔的那些走狗去守吧，”伊恩大公咕哝着，吩咐道，“你把我手下剩余的部队，整合起来，多练练，说不定还有用上的一天。”

    ******

    斯诺顿南征军大营，王帐。

    “佛罗多一役，暴‘露’出来几个问题，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纳奇尼王端坐案前，开启了今天的议题。

    帐中仅有比拉诺奥，莫德西奇等寥寥数人，都是纳奇尼王的亲信。卡特罗曼与达维德巡视军营未回，所以也没在其中。

    “胜利固然可喜，但我军的伤亡，也颇为惨重，”纳奇尼王扬了扬手中的战损报告，“若是这样下去，还没打到兰肯，三十万大军，就消耗殆尽了。”

    一众臣子，尽皆默然。说实话，谁也没想到，光明教廷还有这种与敌偕亡的决绝手段。特别是“血‘色’信仰”发动之时，斯诺顿的先头部队已经深入佛罗多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能活着回来。

    另一方面，南征军将士在攻坚战中暴‘露’出来的生疏，也值得注意。他们习惯了大开大阖的砍杀，以及平原上的大军团作战，因此在进行小规模巷战和城头‘肉’搏时，显得缚手缚脚，难以发挥出真实的战斗力。

    “如何减少战损，更有效的攻城？”纳奇尼王敲敲桌子，提问道，“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禀王上，”一名青年参谋，起身施礼，侃侃而谈，“属下认为，应当从国内调来二线军团，支援前线……在攻城战，尤其是第一阶段的对耗中，二线军团，完全可以替代‘精’锐军团的作用，而且，帝国的二线军团，以步兵为主要军种，说不定更适合巷战与‘肉’搏战。”

    “确实，不能发挥战马优势的骑兵，甚至比不上步卒，”一名老将军，出言附和道，“不能再这样，白白消耗帝国的‘精’锐力量了。”

    纳奇尼王点了点头。为了保证战争开局的顺利，斯诺顿的‘精’锐军团几乎倾巢而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骑兵或者重装步兵，并不适合攻坚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