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作为他的贴身护卫，达尔尼昂打马追上来，停在其侧后方不远处。两匹骏马低头啃食着山坡上的青草，偶尔晃晃脑袋，喷个响鼻。

    阿莱格里没有说话，他想静一静。

    立足于这个世界并不容易，在经过几年的挣扎之后，他选择斯诺顿作为自己依附的对象。既是无可奈何之举，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非要选择的话，不如选最可能获得最终胜利的那一方。然后在这个势力内部站稳脚跟，如此，才有资格去分享胜利的成果。

    因为费妮一事，他和科波夫总长结下了交情，又巩固了与库德兰老将军的友谊，不必事事依赖纳奇尼王的态度。而随着“炸弹”阵盘在南征中的应用，他的地位，变得更加不可取代。若是再能获得埃伯特这种军方要员的好感，同时加强与沃莱登等温和派贵族的来往，一张简单的关系网，便可初具雏形。

    等到那时候，阿莱格里就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至少一两个仇家，再无法轻易动摇他的权位。

    也只有那样，赫尔修斯河谷才能逐渐融入斯诺顿，成为这庞大帝国的一部分。那些孜孜不倦的求知者，能安心探索魔法的奥秘。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浪者，能找到糊口的营生，重新安家立业。

    “老师，回去吧？”暮色漫起，达尔尼昂开口说道。

    “再等会。”阿莱格里轻轻摇头，还有一个问题，他没想明白。

    接下来呢？接下来又该如何做呢？他所有的筹划，都是到此为止。可未来呢？安心做一个乡下伯爵，还是继续进行魔法研究？是投身于尔虞我诈的宦海，还是纵横捭阖的战场？权臣？武将？魔法师？

    究竟，要选择哪一条道路？

    纷繁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夹缠不清。每一条道路都各有利弊，每一个选择都必须有所舍弃。阿莱格里双眉紧皱，良久不语。

    他注视着西边最后一缕晚霞，试图寻找些许指引，可霞光，却渐渐隐去。

    ******

    与此同时，云天之上。

    身披斗篷的高瘦老者正低头俯瞰，手中灯盏，照出一方昏黄的空间。

    一方独立于此界之外，别人看不到的空间。

    邪神“丧钟”，追随死亡而来，不过西林郡的收获，却让他颇不满意。

    与佛罗多郡不同，西林城墙上的神术阵，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破坏。圣白之塔无法发动“血色信仰”，斯诺顿大军很快控制了全城，除了战争中的固有伤亡之外，绝大多数平民，都得以幸免于难。

    “连个零头都不到……”老者喃喃自语道，像是在抱怨。他俯视着脚下的阿莱格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暗自思量起来，“这家伙，居然敢坏我的事，该如何惩罚呢？”

    片刻之后，“丧钟”阴恻恻的一笑，拂袖而去。

    在他早就安排好的戏份中，阿莱格里本就是主角之一，如今看来，要多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了。

    …(未完待续)

    ps：（第一更，第二更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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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历史与未来
    阿莱格里自然不知道，厄运的“丧钟”正从从天而降。

    就像他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大陆局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曾经以为，自己能主宰历史走向的英雄豪杰，终将发现，他们不过是一枚枚棋子，在死亡的棋盘上绝望挣扎。

    当南北双峰轰然倒塌，碎石堆垒的矮丘上，两位王者爬起身来，四周全是起伏连绵的山峦。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身影，与他们站在一起，侪身君王之列。所谓的“列王之战”，终于迎来了最华丽也是最动荡的阶段。

    后世的学者们，略带点调笑的记下这段历史。称其为“英雄与狗熊混杂，并且他们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的时代。

    时间，也唯有时间，才能对一切做出评判。

    但至少现在为止，“列王之战”的第一阶段，“狮子王”纳奇尼还是毫无争议的主角。

    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光彩将越来越明亮，直至将天穹上的所有星辰，尽皆掩盖下去。

    八月末，北方三郡中的佛罗多与西林全境沦陷，斯诺顿大军启程，兵锋直指伊恩都城塞维拉。西北战区加上边境地带，占据了伊恩公国总领土的三分之一，若是就此陷落，整个南部战区，将彻底向敌人敞开胸怀。

    捷报频传的同时，纳奇尼王并未忘记自己身后的另一个战场。他连续发布数条诏令。在帝国后方设立两大学院。其中，军事学院负责培训年轻军官，充实南征队伍。文政学院则培养储备官吏。以尽快在占领区，建立完整的行政体系。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座学院的招生对象，是中下层贵族，平民，以及军中将士。也即是说，旧贵族势力。很难将势力扩展到南方的新领土上。这也是纳奇尼王，试图摆脱贵族掣肘的重要举措之一。

    斯诺顿的大贵族们。难免对此心生不满。他们在诺曼城蠢蠢欲动，或联名请命，或委婉谏言，甚至有官员直接上书抗议。留守诺曼的库德兰老将军。以自己无权处置为借口，将呈上的文折全部送到前线。可纳奇尼王远在数千里外，随便拖上几个月，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当然，他也知道，若是这两座学院设在帝国境内，贵族官员们有的是手段拖延时间，或者往里塞人。所以他特意命令，在赫尔修斯河谷和绿河谷选址。一则摆脱贵族势力的控制，二则更好的支援前线。而且，纳奇尼王也想吸纳一些南方人进入学院。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既然要一统大陆，又何必再分南北呢？

    ******

    西林城破之后，纳奇尼王就率部离开，回到中路军坐镇大局。

    除非是停留休整三天以上，否则诸事从简，这是他亲自制定的军法。因此简易的王帐中。案上仅有一盏清酒，两道小菜。

    “暂时停止……一切涉及阿莱格里的行动。”纳奇尼王一边咀嚼着烤制的牛肉。一边含糊不清的交代道。也只有在莫德西奇等寥寥几个亲信面前，他才会如此不拘小节。

    “一切？”莫德西奇确认道，这是他第二次接到同样的命令，但如果真如此做的话，原来的谋划就会大受影响，所以他有些迟疑。

    “一切，”纳奇尼王点点头，他饮下一口清酒，解释道，“我原本以为，魔法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可西林一役中，我亲眼目睹了城墙炸裂的景象，才知道魔法的威力所在。”

    “据说，是之前埃伯特将军多日攻城，加上随军法师的法术，大大消耗了神术阵的力量，阿莱格里伯爵的阵盘，才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效果。”莫德西奇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几天，阿莱格里弹指破西林的故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纵使里面水分很大，但其确实只用了几百人，就成功破城而入，这在南北双方的军队中，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就算是这样，但有神术阵护持的城池，敌方又有几座呢？”纳奇尼王目光灼灼，“待到二线军团尽数抵达，我以步兵和魔法攻城，以骑兵纵横穿插，围点打援……到那时候，别说教廷只从塞特斯蒂安借兵十万，就是再多上一倍，又有何惧哉？”

    “我明白了，”莫德西奇应道，“我立即修正计划，争取在不涉及阿莱格里伯爵的前提下，将那些大鱼钓出来。”

    “不提这些了，”纳奇尼王换了个话题，询问道，“你看的书多，以前的魔法帝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斯诺顿建国之时，魔法文明式微已久，就连史料都在“黑暗千年”中散佚殆尽。逐渐兴盛的光明教廷，极力打压法师群体，于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历史变成了野史，野史变成了传说。

    生在贫魔国度斯诺顿的纳奇尼王，不了解这些实属正常。虽然历代国王也象征性的组建过宫廷法师团，但那只是闲暇时消遣的玩意。就拿这次南征来说，三十万大军之中，仅仅几百人的法师军团，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呢？

    “其实，史书中也没有多少魔法帝国的记载，而是常见于小说故事中，”莫德西奇整理了一下措辞，缓声答道，“魔法师们治理国家，靠的不是城市，而是高塔，因为城防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各大流派的领袖，掌控本系至高塔，坐踞一方，位同诸侯……历任帝国皇帝，就是从这些人中推选出来……”

    “继续。”纳奇尼王听得入神，见其停顿，出言催促道。

    “魔法帝国是一个唯实力论的政权，不同等阶的魔法师，构成了层次严明的统治体系，”莫德西奇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上位法师，得配一郡，高阶法师，得享一城，若是你的后人或者学生无法达到同样等级，这些领土就会被帝国收回，重新分配给其他魔法师。”

    “倒也公平。”纳奇尼王点评道。

    “因此，魔法帝国没有贵族世家，有的只是流派和师徒的传承，这种关系，甚至要比血脉更加牢固，”莫德西奇顿了顿，举例道，“就如赫尔修斯大师，和阿莱格里伯爵这般。”

    …(未完待续)

    ps：（第一更，昨天小鸽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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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6 埃伯特
    八月的最后一天，暑气渐消。

    虽然白天依旧燥热难耐，但入夜之时，已经有秋凉漫起。虫鸣微微，星光清灿，阿莱格里在军营中穿行，经过的士兵尽皆向其行礼。

    他的营帐，距离埃伯特的帅帐并不远。佣兵团早已从第五军团的后营，搬进了大营的核心区域。数万大军重重保护，后勤物资优先供应，他们的待遇，与“拒马龙枪”这样的帝国王牌部队相比，也不遑多让。

    几天后，西路军就要离开西林郡，继续南下征战。所以埃伯特专门举办了一场宴会，算是结束西林战事后的庆功宴，也好顺便安排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与阿莱格里曾经参与过的贵族宴会不同，帅帐内摆开了两列矮桌，每桌都设置了三到四个席位，列席的将领直接坐在兽皮毯上。这是草原上游牧部落的聚餐形式，只有在极少数传统宴会上，才能偶尔一见。

    有性急者，已经命令侍卫斟满烈酒，咕嘟咕嘟的痛饮起来。行军作战之际，军中严禁饮酒，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主帅才会网开一面。

    阿莱格里走进帅帐，被热闹的气氛吓了一跳。帐中摆着一尊径约两米的阔口铜炉，通红的木炭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侍从们切下新鲜的牛羊肉，放在火上炙烤，然后涂抹上特制的酱汁，分发到各位将军桌上。

    烈酒，烤肉。胜利的喜悦，与到手的军功，让他们兴致高昂的大声谈笑着。灌下一盏盏酒浆。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身黑色法师长袍，高高瘦瘦，面色略显苍白的阿莱格里，难免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西路军统帅埃伯特，却立即起身迎上前来，见此。其他人也不好太过分，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况且他们也都知道。己方能如此迅速的攻陷西林全境，这位大魔法师功不可没。

    “将军大人。”阿莱格里犹豫了一下，点头致意道。他也不清楚这种场合，到底该用什么礼节。一方面。自己并无军职在身，更不是埃伯特的属下将领。可另一方面，他确实在对方麾下从事，并且执行的是战斗任务。

    “大师，请上座。”埃伯特引着他，径直往主座行去。

    “这不太合适吧？”阿莱格里扫了一眼周围的将军们，迟疑道。军队中最讲究论资排辈，别看这些将领貌似不拘小节，可他们的席位却有严格的次序。军衔最高。资历最老的上座，年轻且职位低者下座。他一个连军职都没有的外来者，如此大咧咧的坐上去。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埃伯特摆摆手，爽朗的笑道。他使了个眼色，几名亲信将领立即出言附和，大摆阿莱格里的功劳。

    等到几名军团长，也开口劝解的时候。阿莱格里终于勉强答应下来。他坐在第五军团长与埃伯特之间，自有侍从呈上酒菜。

    于是。晚宴正式开席，觥筹交错，笑语欢声，充盈着整座大帐。

    ******

    酒过三巡，阿莱格里只是浅尝辄止。幸亏他有魔法师的身份，众人也没有过多逼迫。

    片晌之后，看着那些将领拼命一般拼酒，他不由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加入其中。否则很快，就要被抬着送回去了。

    “大师，”埃伯特笑吟吟的看着帐下将领，醉酒之后丑态百出的模样，靠过身来搭话道，“王上没有下令调你回去吧？”

    “没有啊，”阿莱格里摇了摇头，纳闷道，“将军何出此问？”

    “此次南征，你身上的军功，可要比很多将领都多得多，”埃伯特有意无意的说道，“据说王上有意，将你麾下部队，转为帝国正规军。”

    “这我倒是没听说，”阿莱格里若无其事的答道，“可能只是些流言吧。”

    “就算真是这样，我也要厚着脸皮，让你继续留在西路军这里，”埃伯特借着酒意，笑着问道，“对此，大师你不会有意见吧？”

    “当然不会，”阿莱格里笑了笑，“与将军相处颇为融洽，若是到了其他地方，怕是有些不习惯呢。”

    得到他的亲口保证，埃伯特暗自松了一口气。南征军主力精锐，皆在中路，东西两路不过是负责牵制而已。可在阿莱格里的帮助下，西路军却取得了与中路军相近的战绩，作为统帅，他的功劳是谁也不能抹煞的。

    更可贵的是，除了“拒马龙枪”之外，他手下仅有三个普通军团，这与中路军相比可是天壤之别。也正是因此，他才想把阿莱格里拉拢过来。只论攻城的话，这位大魔法师和他手下的“火神之怒”，足以抵得上十万精兵。

    而且对方，绝非不谙世事的书呆子。这从他平时的行为，以及刚才进帐时那一番推辞就可以看出。佣兵团一直与西路军保持着距离，阿莱格里也很少越过埃伯特，主动去结交其他将领。一个有实力，而且知进退的年青人，这就是西路军统帅，对阿莱格里最直观的印象。

    所以埃伯特才出言试探，如果对方接受的话，他不介意拉其一把。没有分量足够的靠山，可是很难在军中立足的。作为帝*方的实权人物，以及最可能接班库德兰老将军的候选人，他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埃伯特举起酒盏，满饮一杯，“接下来，还需要多多倚仗大师。”

    “什么大师，将军直呼我名即可，”阿莱格里硬着头皮与他干杯，随后迅速吃了几块烤牛肉，压下上涌的酒意，笑着纠正道，“不论是作为下属，还是晚辈，这都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那好吧。”埃伯特接受了这个提议，这标志着双方的关系更近一步。

    阿莱格里咀嚼着焦香的牛肉，一边与埃伯特谈笑着，一边开始思索其他问题。急剧扩张的斯诺顿帝国，内部也很难安稳下来，在这洗牌或者被洗牌的时候，总要抓住更多的底牌，结交更多的盟友。

    …(未完待续)

    ps：（一更，沉迷暗黑，明天恢复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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