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

    “放心，没事了。”纳奇尼王俯身，拍了拍艾梅利的肩膀，柔声抚慰道。他语气中强烈的自信，感染了惊惶不定的少女。原本紧绷的躯体，开始微微颤抖，难以抑制的泪水，湿润了一直笑意盈盈的双眸。

    “莫哭，莫哭。”纳奇尼王伸手，把艾梅利从地毯上拉起来。经历了如此变故的少女，情绪起伏剧烈，骤然放松之后，无来由的浑身无力，她下意识的靠在纳奇尼王身旁，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没想到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先把奥能傀儡收起来吧，”见宫殿外的侍卫并无异动，阿莱格里也走了过来，建议道，“免得他们做出过激的举动。”

    看到纳奇尼王同样点了点头，艾梅利深吸一口气，轻声念诵咒语。三米多高的奥能傀儡上。汹涌的魔力流交错成网，将整具躯体都包裹在其中。旋即，傀儡本体迅速缩小。仅仅留下一道道银白色的魔法纹路，勾勒出傀儡高大的形象。当金属躯壳完成半位面化之后，银白纹路缓缓向内收束，重新附着在微型雕像的外壳上，将还不稳定的能量核心牢牢捆住。

    阿莱格里弯腰拿起雕像，将它交回艾梅利手中。没有了压迫感十足的奥能傀儡，伊恩大公也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一侧的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这种死里逃生的经历，实在算不上美好。

    “怎么会出这种事的？”纳奇尼王双眉一轩，转身质问道。纵使身穿仆从服饰，北地的狮子王依旧不怒自威。气势凛然。

    “陛……陛……”伊恩大公支吾片刻，还是将一句“陛下”咽了回去。说实话，咱们的大公殿下，也满心都是委屈。搁在往常，他临幸一个平民女子，哪里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就算教廷大主教因涅迪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他作为提线木偶，而换来的享乐权。没人敢多说一句废话。

    可如今，本以为柔弱的羔羊，突然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差点咬断他的脖子。而另一位自己不愿得罪的上位者，居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妞，向他这样一位可贵的盟友发起质疑。

    真是……真是令人愤懑啊！

    看来，这个纳奇尼，与因涅迪尔也没什么区别。伊恩大公这样想着，以沉默表示抗议。别忘了。这里可是伊恩大公府，是在塞维拉城中。要是惹恼了他……哼哼，光明教廷应该很乐意，擒下纳奇尼王作为俘虏吧。

    “堂伯，”这时候，纳奇尼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出言补救道，“这位艾梅利姑娘，是小侄的朋友，请伯父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她这一次。”

    “哦？”被斯诺顿之王“堂伯”、“伯父”的叫着，伊恩大公眨巴眨巴眼，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他想了想，装模作样的问道，“你的……朋友？”

    “是，朋友，认识有几天了，”纳奇尼王解释道，顺便给他个台阶下，“想来是她误会了伯父的意思，所以才冒犯了您……幸好尚未酿成大错，伯父您应该能网开一面吧？”

    “不是不可以……”伊恩大公扫视了一圈，崩塌小半的偏殿，佯作为难道，“可这么多人看到她施放了魔法，不加以责罚，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都是些下人，只要伯父一句话，他们就不敢出去乱讲，”纳奇尼王微微躬身，允诺道，“若您不追究此事，来日小侄定当补报。”

    这一番讨价还价，在明处，亦在暗处。明面上，纳奇尼王是在为艾梅利求情，暗地里，却是伊恩大公索要更多的价码。得到他的承诺，伊恩大公满意的点点头，摆手道，“你我毕竟是一家人，这些都好说。”

    “还不快谢过殿下。”见艾梅利还呆愣愣的站着，旁边的尤比亚诺，轻声催促道。

    “多谢……殿下。”少女勉强行了一礼，不过内心深处，却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短短一个晚上，让艾梅利充分见识到了人心的黑暗面。若是没有那具奥能傀儡，她早已落入了伊恩大公的魔爪，自己纯洁无暇的身体，将被这个恶心的老男人所占据。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啊，权力永远凌驾于善良之上，如果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自己一无是处，以免沦为强权者的玩物。

    “去把此间管事，和亲兵统领唤进来。”伊恩大公吩咐尤比亚诺，准备为今晚之事善后。

    尤比亚诺应了一声，刚刚推开殿门，立即讶异的让开了通路。面色不善的诺恩斯主教，大踏步走了进来。

    宫殿内一片昏暗，他不满的皱了皱眉，朗声称颂，一道圣光亮起，照在了偏殿正中央。

    阿莱格里与纳奇尼王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艾梅利藏在他们身后，不敢稍有言语。

    “主教大人，你怎么来了？”伊恩大公心中一颤，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诺恩斯冷声道，“冒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嫌城中还不够人心惶惶吗？”

    “只是些家事，还不用主教大人过问吧？”他的态度，比纳奇尼王还不如，本来有些动摇的伊恩大公，再次坚定的倒向了斯诺顿一方，甚至连语气，都变得生硬了几分。

    “这宫殿，是怎么坍塌的？”诺恩斯指了指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沉声问道，“听说，是魔法余孽所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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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 此夜无月
    “主教大人，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面对诺恩斯主教的质问，伊恩大公摇了摇头，抵赖道，“这里没什么魔法余孽，大人可以回去了。±”

    “这，你如何解释？”诺恩斯侧身指着半塌的宫殿，正色问道。

    “许是年久失修吧，”伊恩大公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斜着眼问道，“莫非主教大人是专门来帮我修缮房舍的吗？”

    诺恩斯主教犹豫了一下，看向宫殿内的其他几人。

    “你们都出去。”伊恩大公明白他的意思，挥手命令道。

    “是，殿下。”尤比亚诺率先躬身领命，纳奇尼王也反应过来，扯了扯身旁的艾梅利与阿莱格里。他们四人排成一列，微微垂下头，快步向宫殿门口走去。

    有名正言顺离开偏殿的机会，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若是被诺恩斯主教认出来，那么可就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等等！”正在四人提心吊胆，即将走出宫殿之时，一直在打量他们的诺恩斯，突然开口道。

    只有艾梅利轻微的哆嗦了一下，其他三人依旧面色不变，驻足候命。

    “又怎么了？”伊恩大公站起身来，不满的说道，“主教大人，要不然我上书大主教，将伊恩大公之位让给你如何？”

    诺恩斯主教低哼一声，不再说话。伊恩大公悄悄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尤比亚诺带着他们继续走出宫殿，重新掩上了殿门。

    “有什么事，说吧。”伊恩大公坐下，爱搭不理的问道。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对付这些教廷的走狗，毕恭毕敬一点用都没有。只要因涅迪尔还不打算罢黜他。自己的位置就稳固无比，所以，他才有恃无恐的摆起了脸色。

    反正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是斯诺顿帝国的人了，又何必再找气受呢？

    “大主教谕令，”诺恩斯主教走近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镶有银色边饰的纸笺，肃容道，“请大公殿下，将剩下的兵符印信，全部交由我来掌管。”

    闻听此言，伊恩大公目光闪烁，良久之后，方才确认道，“全部？”

    在塞维拉城内。公国驻军与教廷直属部队的比例，大约为三比一。不过因为教权强势，伊恩大公不敢插手军务，所以除了兰斯子爵等少数部队之外，其他大多数部队，都听从于诺恩斯主教的调遣。当然了，这些部队的兵符印信还在大公府中，只是没人在乎而已。

    而伊恩大公的疑惑在于。对方仅仅是象征性的拿走兵符，还是想把他手中残余的军队一网打尽。

    “全部。”诺恩斯主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可以保留两千人的亲兵编制，以卫护大公府的安全。”

    “唔……”看来是后者了，伊恩大公如此推测道。他支着肥厚的下巴思忖片刻。抬头笑道，“既然是大主教的意思，我自然会照办，只是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

    “殿下。请讲。”诺恩斯的表情，难得的缓和了几分。

    “咱们是不是要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伊恩大公上身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这家伙，倒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诺恩斯主教颇为讶异的瞥他一眼，极轻微的点了点头。

    ******

    大公府，宴会厅。

    诺恩斯主教已经离去多时了，心烦意乱的伊恩大公，也没心思在寝宫过夜，便回到了府南的三厅。

    他先是派人叫来尤比亚诺，再通过尤比亚诺请来了纳奇尼王和阿莱格里。几人围坐在餐桌旁，桌上陈列着精美的甜点和清酒，这是大公府夜宵的标配。

    “诺恩斯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所以确认了这一点，”伊恩大公忧心忡忡的说道，“但也仅此而已，具体的军事部署，应该只有他和因涅迪尔知道。”

    “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纳奇尼王倒是毫不诧异，“教廷的反击，终于要来了吗？”

    他并不担心教廷的突袭，大量的游骑兵，早就在战场周围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只要敌方稍有异动，南征军各路兵马就会做出反应。

    “陛下，两天之后，就轮到兰斯子爵值守南城，”伊恩大公恳切的说道，“还请陛下尽快回营主持大局，以免为敌人所趁。”

    “好，”纳奇尼王点了点头，问道，“不过诺恩斯收走了你的兵符，开门献城之事，会否受到影响？”

    “应该……不会吧？”伊恩大公看了尤比亚诺一眼，后者赶忙上前解释道，“如果真有军事行动的话，我们的机会反而更大……诺恩斯主教一向不信任我家老爷，到那时候，必然会派他留守城池，里应外合之下，塞维拉城不攻自破。”

    “你们也要注意自身安全，”纳奇尼王叮嘱了一句，刚想起身，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艾梅利之事……”

    “我的错，我的错，”伊恩大公立即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还以为纳奇尼王看上了艾梅利，满脸殷勤的问道，“陛下，你要带她出城吗？”

    “不了，太危险，”纳奇尼王摇头道，“暂且让她住在府里吧，你莫要再打什么鬼主意。”

    “微臣不敢，”见纳奇尼王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伊恩大公暗自松了口气，举手保证道，“我一定照顾好艾梅利，待城破之日，完完整整的将她交到陛下手里。”

    “嗯，那今天，就到这里，”纳奇尼王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招呼阿莱格里道，“走吧。”

    “替我送陛下回去。”伊恩大公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吩咐尤比亚诺。

    时值月末，有星无月，夜阑人静，一路上没有任何波折。

    到了小院门外，尤比亚诺同样告辞离去。出了艾梅利这档子事后，此地附近的防卫加强了许多，就连他自己，也全天住在大公府里，不敢稍有松懈。

    纳奇尼王与阿莱格里推门步入小院，正厅前的走廊上，一个苗条的身影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是呆呆的注视着两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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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 北地之王
    夜色朦胧。

    “怎么还没休息？”纳奇尼王走近，语气温柔，就像面对一个小妹妹。

    “嗯……我……”一向活泼明利的少女，此时变得扭捏起来，低头把玩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

    跟在纳奇尼王身后的阿莱格里，在旁沉默片刻，识相的说了一句“我先睡了”，便先走入卧房。两粒黯淡的火星，颤巍巍的从他手中飞出，点亮了两旁廊柱上的壁灯。

    昏黄的灯火撑开一圈光晕，在无月的夜里，令人倍感温暖。虽然说是要睡了，但阿莱格里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靠在窗棂边，话声隐约传来，一向端肃威严的纳奇尼王，居然在这异国他乡泡起了小姑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艾梅利在很多方面，都与以前的艾西娅有些相似。当年，因为卡特罗曼横插一脚，纳奇尼王被迫放弃艾西娅，转而迎娶卡瑟琳娜，心中留下无限遗憾。所以，也不能排除他是补偿心理作祟，想在艾梅利身上，寻求曾经熟悉的感觉。

    阿莱格里暗自剖析了一番，转念一想，不禁莞尔失笑。老是在说别人，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不论在哪个世界，时间总是最可靠的衡量单位。只有一天一天的相处下来，才能一点一滴的积累出感情，而他连与女孩相处的机会，都寥寥无几啊。

    想到这里。阿莱格里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或者说。是冲动。他草草抹了一把脸，上床就寝，翻来覆去良久，终于沉沉睡去。

    十月二十六日清晨，达维德再次启程出发，率军奔赴南部前线，准备彻底结束西北战区的战事。

    在统帅部的严令下。“火神之怒”部队随行，不情不愿的达尔尼昂。瞥了无奈的莫德西奇一眼，转身打马离去。

    年青的文官脸上，满是疲倦的神色。在过去的这几天里，他导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戏剧。在卡特罗曼的配合下，制造出了纳奇尼王犹在营中的假象。

    根据城中传出的情报，王上将于明天深夜潜行出城，莫德西奇轻吁了一口气，活动着酸痛的脖颈。为了处理各地传来的军情，他仅仅伏案睡了一小会，就起来继续工作。

    “掌印官，”卡特罗曼靠过来，挥手斥退周围的将士。低声问道，“前线最新的战报，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莫德西奇点了点头，征询其意见，“教廷部分军队，有调动的迹象，对此，卡帅您怎么看？”

    “敌军反击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是，何时。从何地发起，”卡特罗曼伸出手指，在身前勾勒出西北战区的轮廓，气劲如血色线条，久久不散，“东部和南部，应该是最可能的方向，但在这些区域，我军派出了大量游哨，他们刚刚出兵，就会被斥候发现。”

    “西部呢？”莫德西奇问道。

    “驻防在费伦曼城的西路军，足以在数倍敌军的围困下，坚守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卡特罗曼手指一挑，血色气劲在费伦曼城的位置，形成了一团小小的漩涡，“因涅迪尔，不会愚蠢到这种程度。”

    “那就依照王上和卡帅先前商定的部署，加以防备吧，”莫德西奇说道，“各路兵马在推进时，必须预留三分之一的部队，防范敌军反击。”

    “就依此议，”卡特罗曼决定道，“稍后，统帅部就会把军令送到王帐，由你签署用印。”

    同一时间，纳奇尼王和阿莱格里，刚刚用完早餐。

    尤比亚诺带来了两套城卫军的军服，供他们明晚伪装之用。阿莱格里正在试穿，检查一下合不合身，艾梅利推门走了进来，见此景象，不由讶异的问道，“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