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弗的龙翼挽歌

    计划，理性的延伸；善良，感性的抉择。两者的矛盾冲突在列萨托斯脑中反复交击，他以为在阿斯摩蒂尔斯的契约上烙下真名的时候，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了。可是停驻提雅森林的每一天，良知和仇恨都在煎熬着他，尤其是看见那少女的时候。

    德鲁希丽雅轻盈地穿过低矮的草丛，光线打在无暇的肌肤上分外柔和。长发飘舞中，列萨托斯的视线和记忆的影响重合。那也是一个青春的精灵，虽然和公主相比，两者的处境有云泥之别。但是那种仿佛泥潭中挣扎而出的荷花一样的气质，对命运的奋力反抗，激情昂扬，都别无二致。

    麦罗莎……

    列萨托斯收拢散乱是思维，重新挂上微笑面具。“丽雅公主，请到这边坐。”

    德鲁希丽雅很开心地走过来，就像参加有趣的郊游。“爝焰法师，我在商店的一侧找到了变成树洞的大门，穿过之后居然是广阔的平原，给我一个惊喜。刚才有个会走路的小不点红头蘑菇从我身边经过，我们对视了好一会，然后它吧嗒吧嗒跑掉了，这里的幻境真是灵性。”

    真心的笑容爬上嘴角，列萨托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理防备卸除得这么快。“幻术背景只在商店，这里你所看到的皆为真实。”

    少女大吃一惊：“那这是哪？不在萨拉弗吗？”

    “我的位面，小小的个人领地。”

    “您真谦虚，光是我见到的平原面积就很不得了，爝焰领主。”

    “来尝尝这个，我家乡特产的融光叶，在充沛正能量环境生长，饮用有益于身体健康。”列萨托斯公主倒上一杯浓浓的金色液体。

    德鲁希丽雅端起银杯小口品尝，有些犹豫着说：“爝焰法师，关于最近神殿做出的表态……”

    “那个三段论，我从弗拉米尔嘴里听说了。你们的大主祭是个聪明人。”

    才不是我们的“大主祭”，公主没把这话说出来。“你对他的论据怎么看呢？”她婉转问道。

    “你是想知道，神明到底存不存在吧。”

    “确实如此。我很困惑，如果祂是真实的，那为什没有降下天谴惩罚最讨厌的人类呢？还有，精灵死后真的会进入神国吗，很多精灵都是不信仰尼埃……”

    “嘘。”列萨托斯食指压在嘴唇上。“如果你出生在费伦，那第一节宗教知识就是告诉你不要在无防护的情况下直呼神名，尤其是不友好的神。带有神性的存在可以听见名字后面的谈话内容，半神只有几个字，强大的神能洞悉整段对话。”

    德鲁希丽雅的脸色发白，金龙的答案不但肯定了尼埃隆的存在，而且还具备这样强大的能力。

    “别紧张，大部分神祇不会因为你对他口出恶言而降罚，因为实在忙不过来。神祇是和我们不同层次的生命形态，也有兴盛和衰亡，祂们在物质位面受到许多制约。而且那位仪典之主状况特别，只能通过地上的信徒来影响现世。”

    “那灵魂呢？”德鲁希丽雅最紧张的就是这个，如果死后要遭受折磨真是太可怕了。

    “神棍们吓唬人的谎言，只有信仰该神的灵魂会进入神国，其它灵魂会到应该去的地方。”

    精灵少女大松一口气，至于她的灵魂会去哪，她不想问。

    “上次神诞节，就是你和仪典之主的一次交手是吗？”

    列萨托斯用笑容默认，他不想说得太深入，德鲁希丽雅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承载更隐秘的信息。

    “丽雅公主，你来非打算学习神学知识吧。”

    “啊。”德鲁希丽雅才想起初衷，她扭捏道：“我打算对人类堡垒发动攻击，单兵行动，所以……希望你提供些建议。”

    “随你一起来的不是很好的建议者吗？霍拉对那位游侠的评价很高。”

    “拉美西莱……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不希望让他承担这种风险。”

    列萨托斯给少女添了一杯茶，然后倚着靠背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不嫌我唠叨的话。”

    “洗耳恭听。”

    “曾经，我在一个满是滚热黄沙的物质位面收了一个学徒，女性精灵。”

    故事的开头就让德鲁希丽雅眼睛闪光，她产生不少念头。

    “她可不像公主这么优雅，是个粗坯子，风风火火野性十足。不耐烦复杂的法术理论，我就派下实战试炼，用法术活捉一头猛兽。她信心十足地去了，结果第二天灰头土脸回来。她失败了，而其他学徒都完成试炼。转天她又去，你猜结果如何。”

    德鲁希丽雅身体前倾，她很有代入感。“我猜是吸取教训，重订战术，带齐魔法装备解决猛兽。”

    “哈哈，结果对了，过程差很多。她居然瞒着我把所有学徒都拉去做帮手。事后我斥责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回答：‘你的考验是法术和智慧，能否利用他人助力本来就是智慧的一部分。虽然那些学徒和我是竞争者，但我用黄金满足贪婪者，利刃威胁软弱者，对于真情的人，回以热血和忠诚。一个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而排斥同行者的傻瓜，只会在黄沙下腐朽，这是精灵部落的生存智慧。’”

    故事讲完了，简短又深刻。两人默默地品着茶，各有所思。

    良久，德鲁希丽雅放下茶杯：“你有一位聪明的学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顺便问一句，那个精灵后来呢？”

    “生存智慧没错，但是没用对地方，我罚她把猛兽放了自己再抓一回。”

    “呵呵，每次和你谈话都有所收获，真是高兴。”

    “相信我，你学到了东西我比你更高兴。”

    ……

    原路返回，德鲁希丽雅踩在花盘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己的能力有限，日后必然需要更多的帮手进入私密领域。如果连拉美西莱都说服不了还怎么应付神殿呢。

    抬眼看去，德鲁希丽雅大吃一惊。游侠队长满脸痛苦蹲在地上，弗拉米尔拿着一张镶嵌黄宝石和碎钻，木质为主体的奇特短弓。

    “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弗拉米尔亢奋地说：“公主殿下回来了，我在为拉美西莱介绍商品，再给您说一遍吧。”

    “哦……别。”拉美西莱的微弱抗议被连珠快语淹没。

    “蚀骨雄心！+4附魔酸爆短弓。这把洋溢着强烈魔法灵光的武器是所有游侠的终极梦幻装备！任何经它射出的弓矢都视作+4武器，破坏力惊人。上面的聚魔黄宝石能提供无限酸液能量箭，是无限！足够在3秒内腐蚀掉任何金属防具，强大到一个人都能攻陷城门。”

    德鲁希丽雅有些惊惧地看着弗拉米尔，魔眼似乎被触发了某种属性，大眼球血丝爆满，神情彪悍，唾液乱飞。

    “还在等什么！有了它，从此射击的次数再也不被狭小的箭囊限制；有了它，只要拉动弓弦酸液箭自动上好，节省三分之一的射击准备时间；有了它，再也不用考虑风力的偏转，只受重力影响的能量箭矢可以在狂飙的飓风中直线前进。蚀骨雄心，通往英雄殿堂的道标，战场上定夺输赢的底牌，万千偶像崇敬的神话！”

    激情四射的口号在商店内回荡，弗拉米尔从嘴里拿出块手帕擦汗，很久没火力全开了。

    精灵公主则是目眩神迷，一把无限箭矢的弓，在萨拉弗简直就是史诗中传颂的神器。酸液效果她不太了解，但是+1附魔的威力深有体会，这把+4……德鲁希丽雅那颗属于游侠的心砰然跳动，拥有这个，强攻人类堡垒也行的通。

    公主指着更加痛苦的游侠问：“那他？”

    “哦，我漏了一句。”弗拉米尔收起手帕，重新调整状态，歇斯底里咆哮：“只要19万8！只要19万8！神器套装拿回家！”

    ( 萨拉弗的龙翼挽歌  p:///2/2410/  )




第二十六章 将至的碰撞
    20万金币！

    维尔莉特和弗拉米尔谈下的整个提雅军队武器交易总额差不多就这个数。

    一时间德鲁希丽雅感觉胃部抽搐，她完全理解拉美西莱的痛苦，梦想近在眼前而又远在天边。生活在森林的精灵们对财富看的很淡，少有刻意收集。就算拉美西莱用余生豁命挣钱，也是毫无希望凑够巨款。

    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穷人的公主，表情有些尴尬。好在不让顾客难堪也是推销要诀，魔眼督商马上送来台阶。

    “说实话这把弓也不适合你们，+4等级附魔主要是为了相应等级的魔法防具，而萨拉弗没有这种需求，导致增加威力的酸液和附魔等级作用重合了。而且对于力量不足的使用者来说，蚀骨雄心的魔法灵光太强烈，可能造成隐形体质伤害。”

    两句解说让公主释然，顺便“力量不足”这个词再次打击拉美西莱。

    “弗拉米尔，我需要和拉美西莱谈谈，给我点私密空间。”

    “当然可以，我就在附近，随叫随到。”

    德鲁希丽雅后退两步，用客观的角度评价拉美西莱。对王室忠诚无可置疑，即使面对巨龙也未曾气馁，战术水平高超，抗击捕奴者长达50年，同时也是自己的追求者和好朋友。

    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这个战友都堪称完美，公主满意的点头微笑。

    拉美西莱发现公主挑拣艺术品的审视眼光，然后露出让他汗毛倒竖的笑容。游侠心理咯噔一下，坏了，要拉自己下水。

    游侠惊恐抱住双臂，用无辜的语气说：“丽雅，千万不能因为囊中羞涩让我肉偿啊！我不值钱的。”

    德鲁希丽雅一头黑线，看来不是那么完美，这家伙脑子有时比较发散。

    公主轻声问：“拉美西莱，我想你应该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游侠队长苦笑：“问第一件商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很不擅长说谎和掩饰。丽雅，听我的劝告吧，你在绿都有更重要的责任，独角兽族群需要协调，族王需要女儿，我……需要你安全。危险的事情让军队去做吧。”

    少女叹了口气，将维尔莉特关于神殿信仰局势的分析告诉他。拉美西斯听完嬉笑全无，神色阴沉下来：“这事我听游侠将领们隐约谈起过，只是没想到……即使如此，我也反对你涉险。恩……你该不会又和上次一样，要挟我不同意就自己去吧？”

    “放心。”德鲁希丽雅明确表态。“不要用对自己的关怀来威胁亲人，这是爝焰法师教给我的，那种幼稚的做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拉美西莱松一口气。

    德鲁希丽雅盘坐下来，享受柔嫩花蕊磨蹭肌肤的感觉。“你还记得那块辉夜光石吗？其实它还是我母亲的遗物。”

    拉美西莱讶异：“我记得王后很早就……”

    “恩，除了爱之外，挂坠是她唯一留给我的纪念。挂坠交出去的时候，我心里撕裂般的不舍。伤痛之后是自豪，我终于能为同胞牺牲些东西而不是坐等别人付出。”

    “拉美西莱，这次行动不是为了满足我的个人主义，父亲每时每刻面临着长老、神殿的责难，现在又加上难民。他急需在议会之外的援助，而民众需要新的精神向导来对抗神殿信仰侵袭。”

    “仲夏夜游行那晚，我们见识到了民众的力量，长老会直接屈服。你能想象这个力量被大主祭把持吗？”

    过了一会，拉美西莱低声说；“我能保证的就是，人类的毒刃刺伤你那必然是先踏过我的尸体。”说完懊恼道：“唉，我已经辜负了陛下的看重，作为王室侍卫应该给自己一剑的。”

    “相信我，你的决断意义重大。”德鲁希丽雅兴奋地直搓手，“我们从哪开始？”

    游侠站起身，重拾军人的本色。“营救计划本质很简单，归根到底三个问题——在哪、怎么进去、怎么回来。”

    公主摊手：“我一直让波洛监视边境堡垒，但上次战争进进出出的捕奴者太多了，无法确定同胞们在哪。”

    “这问题不大，大部分人质被狗鱼带走，根据游侠抓到的俘虏供述，他长年盘踞森林东北方向血竭堡，交易和休整。问题是人数不知道。售货员！”

    “来了来了。”弗拉米尔飞回来，“你们想好买什么了吗？蚀骨雄心？”

    拉美西莱脸黑：“别再提那个。我想确定远方的一些信息，有什么推荐。”

    “预言系的奇物价格高昂，建议考虑卷轴真知闪现。”魔眼身子不动，将触手延长，收回来的时候带了张卷轴。一根普通的硬木轴，莎草纸面。“卷轴使用念诵咒文就可以，会召唤出一个混沌生物回答你的提问，而答案有‘是’、‘否’。无法回答的就没有回应。三级预言系法术卷轴，承惠250金币。”

    德鲁希丽雅接过来打开，晦涩不明的文字让她皱起眉头。“难道我还要先自学一门语言？”

    “推荐这个通晓语言护符，和公主的巧言之戒配成一对，听说读写就都全了。”

    “要想不让人发现呢？”

    “隐形药水，多元宇宙最流行的消耗品，物美价廉50金币每瓶……”

    “次元袋，节省装备体积的不二选择，重量减免从20%到100%有各种档次……”

    “高等魔化武器油可以让五十只箭、矢、弹丸具备+2等级，维持3小时……”

    花样繁多的魔法商品一一呈现，最后一个要求让弗拉米尔有点难住了。

    “传送？这个不好办。”

    德鲁希丽雅着急：“你和霍拉的传送术不是很简单吗，一眨眼就到了远处。”

    “类法术和法术不一样，而且你们要求的人数……请稍等，我去请示主人。”

    片刻后魔眼回来，将两个罗盘状的东西交给公主：“主人的收藏，本来是非卖品的。启用其中一个就可以传送到另一个所在地。必须注意到的是，这是一次性用品，传送上限25标准单位，包括使用者。被传送者体积不能超过你的150%，否则要按两人算。要让完全不会法术的使用者传送复数单位，这罗盘的魔法水平远超你想象，所以算价一万金币。”

    “一万？”两精灵无语，这一下就超支了，带来的宝石合计不到两万金币。可是传送是必然选择，让几十名伤弱的精灵跑步回森林根本是谋杀。无奈之下只好退还部分非必要的装备，比如次元袋之类。“

    三小时后，弗拉米尔和两名被榨干的精灵挥手告别，然后向列萨托斯汇报。

    “……以上就是他们购买的装备，根据您的指示，没有幻术系和附魔系物品，避免把营救变成郊游。不过单凭这些，破解低魔水平的人类防守还是很简单的。”

    列萨托斯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敲击，思考一阵说：“你跟着去，见机行事，确保德鲁希丽雅不死就行。”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