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润
戴虎他爹还真是听了他娘的话,把这事藏在肚子里,一句话没露过,一直挺到了死。他死的时候,文革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才不得已跟三个儿子说了这井里可能埋了宝的事。但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举妄动,说等以后形势真的好了,再说。若不好,把这话,再接着留给子孙后代。
戴虎是最没有耐性的人。一次打牌输急了眼,别人不借给他钱,他一来气,就把这话给抖出来了。过后吓得一身的汗,跑去跟大哥戴龙商量。戴龙倒不在意,说,你还真觉得那井里会有宝呀?说完冲戴虎还呲牙笑了笑。戴虎觉得大哥那笑怪古怪的。戴龙说,少拿爹的话往心里去了,哪里会有宝的事,都是奶奶的猜疑。凭了三奶奶一件紫披风,就断定是三奶奶跳井了?再说了,即便是三奶奶,那三奶奶咋死的还不确定呢!大奶奶那么毒辣,连咱奶奶和咱才三两岁的爹都能撇下,咋又容得下得了宠的三奶奶?三奶奶跳井,咋别人没看着,而是随他们一起跑了的老关头看着的?保不齐是那大奶奶背着爷爷让老关头把三奶奶给害了,再扔到井里的呢!要这么想,那宝早让大奶奶顺走了,还能跑到井里去?戴虎的心被戴龙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哥这道道想得也真是有些条理,不愧是识文断字当老师的。当即便落了心气。可回到家又一琢磨,觉得大哥说的又不对了,咱奶奶是猜疑,你戴龙不也是猜疑吗!若奶奶猜疑错了,那宝不在井里,没也就没了。可要是你戴龙猜疑错了,那宝白白地埋在井里几十年,知道的人当没事的似的,不是太可惜了?当即便又去找戴龙辩论。戴龙忙着上课不理他,说,你爱信就信吧,反正我不信。戴虎的气堵在脖子上,从此再不跟戴龙提井里有宝的事。
今个戴虎冷不丁又让这事给兴奋了起来,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忽想这,一忽又想那,咋想,咋都觉得那井里是该有宝的样儿。迷迷糊糊地,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赤膊露脐地从窗户进来了,对戴虎笑笑说,听说你家要请人吃饭,我也算一个成不成?戴虎说,你谁呀,你咋知道我家要请人吃饭?那男人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咧着嘴说,你不是天天想着我么,咋见了我,倒不认识我了?说完忽然变了气色,脸一冷,一甩袖子就又从窗户走出去了。戴虎一激灵醒了,竟原来是个梦。
( 神树街 p:///2/2016/ )
第六六节
这个梦做得蹊跷,梦里那个人说话说得也蹊跷,咋还说起请人吃饭的事了?还说自己老想着他。《+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一个男人,戴虎咋能会老惦记一个男人了?这么想着,戴虎倒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稀里糊涂,一宿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戴虎跟夏莲说起梦的事,夏莲也没在意。说,一个梦,你也老搁在心里合计,你还能不能做点正经事了。戴虎便不吭了声,撂下饭碗,去了前院他娘家。
戴虎他娘听了这梦也觉得蹊跷,可到底哪里蹊跷,又说不出来。戴虎又提起昨晚睡不着觉,想着要挖宝的事,问他娘,娘你说,那井里是真的有着宝吗?他娘说,有没有,我也不知道,连你爹跟我也是将信将疑地说,到底那阵黑灯瞎火地,谁也没亲眼见着三奶奶拎着金货跳井。戴虎说,我昨个夜里翻来覆去想挖宝的事,却一闭眼的功夫做了这个梦,我总觉得,这梦有点啥说头。他娘说,有啥说头你娘我也不懂,要不咱找个明白人,解解这梦?娘俩一合计,便去了半仙马寡妇家。
马寡妇一听这梦惊讶得不行,说,这个梦可是个好兆头!从窗户走的人可不是个凡人,是飘着走路的人。戴虎说,飘着走路的人是啥人?马寡妇说,飘着走路的那自然是神仙了。你见过哪个凡人能半空里飘着?戴虎他娘一听,也觉得惊奇,说,这么说,虎子这梦里还出了神仙了?那神仙咋还说让虎子请他吃饭的话呢?马寡妇抿着嘴巴一笑,说,那哪是要你请他吃饭,是想着上你家去,吃你的香火了。戴虎说,这倒奇了怪了,无缘无故地,咋还想着吃我的香火了?马寡妇拿眼夹了一下戴虎,说,那是你戴虎命好,有了佛缘了。这么一说,戴虎更加地糊涂,说,我无缘无故地,咋又有佛缘了?马寡妇用手指了一指头戴虎,说,你想想,那梦里的男人肥头大耳的,还光着膀子露着肚脐,眼睛一眯嘴巴一咧,不就是咱在画像里经常见到的弥勒佛么!戴虎一拍脑门,说,还真是的,那个样子可不就是弥勒佛么,我说咋觉得有些面熟么!马寡妇说,人家说你天天想他,那你一定是天天有着这个心思的,只是你自己不知不觉地结了佛缘还不知道呢!戴虎便嘻嘻地笑了,说,这香火的心思,还真是没有,我倒是天天合计着我家那点宝儿的事呢!婶子要不你再给我看看,我家那点宝,到底该不该挖!他娘听戴虎这么说,忙对戴虎使了个眼色。戴虎说,没事,娘,反正我现在想着要挖了,也不瞒了别人,也瞒不了,有啥说不得的。当即,便把井里埋了三奶奶和那一包袱金货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马寡妇。马寡妇当初听过戴虎说漏嘴那事,被人当了笑话似的传,都说戴虎是想钱想疯了眼了,自己凭空胡诌出来的。没人往心里在意。今儿戴虎这么认真地一说,倒把马寡妇也惊了。去看戴虎他娘,戴虎他娘点头,说,嗯,是有这事,他婶子你费费心,给虎子看看,这井到底该不该挖。
马寡妇缓了缓神,看了看戴虎,又看了看戴虎他娘,便把眼睛闭上了。拿手指在自己的手上捏过来捏过去的,嘴里还嘀咕着,可嘀咕些啥,戴虎和他娘也听不清楚。半晌,马寡妇才睁开眼睛,问戴虎他娘说,你刚才说那包袱里该是有尊小金佛的,是么?戴虎他娘忙答,说,是,是,该是有的,虎子他爹说,当初他娘可是这么跟他学的。马寡妇一拍手说,那不结了,戴虎天天想着挖宝,那包袱里的小金佛十有**是弥勒佛了!你的佛缘,就是在这呢!戴虎一听,瞬间头顶仿佛被开了光一样,满心满脑子都亮堂堂的了。对马寡妇说,这么说,这井里的宝还真该是有的,我真该挖了?马寡妇说,看你这梦做的,你该是有这佛缘的。戴虎一听,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激动得搓着两手,恨不得立马拿了铁锨去把那宝贝给挖出来。当即也不多说,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了马寡妇。戴虎他娘看着这二十块钱直觉的可惜,心里直怪儿子太大方,给了十元也就够了,咋掏了二十元了?但也不好明说,只是看着马寡妇拿着钱推推搡搡,在心里愿着马寡妇真的不收了这钱。谁知马寡妇假意推搡了几下,脸一绷,便装进兜了。戴虎又谢了几句,领了娘从马寡妇家出来。跟他娘说,娘你自己家去,我去找夏莲,跟夏莲说说。他娘嗯嗯地答应着,心里还可惜着那二十元钱,也没问戴虎这么急着去找夏莲做啥。再一抬头,戴虎竟都没影了。
( 神树街 p:///2/2016/ )
第第七节
夏莲正在村部开会。《+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除了村部的几个人,春英子也坐在支书孙德胜的边上。孟桂仁一见着春英子进来,嘴角便翘起来老高,打了个哈哈说,春英子,你也忒着急了,我还在这坐着呢,你咋就替我上班来了呢?春英子冲他脆脆地一笑,撇撇嘴说,孟桂仁你老老实实算你的帐吧,我来这,可是跟你一点都不沾边的。夏莲正把水往自己杯子里倒,接过话说,跟老孟不沾边,那是不是跟我沾边呀?春英子脸一红,没想到夏莲一下把话给挑了出来,一愣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孙德胜忙说,这次开会是我让春英子参加的,因为今天开的是关于要回北甸子地的会。春英子是这次要地的主要村民代表。咱们村部开会,关于北甸子的一些想法,也该让村民知道。孟桂仁说,北甸子的事,又有啥进展了?孙德胜却不忙着说,让春英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让对面的治保主任杨大壮子跟村长马福坐一桌去了。又给春英子倒了碗水递了过去。之后自己也倒了碗,坐那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说,昨天我去乡里,乡里的意思让咱们能自己调解就尽量自己调解。说黄家村对黑水泡子的承包合同毕竟还没到期,合同白纸黑字在那写着,乡里也不好硬着办。看这样子,乡里是不可能抻头管了。马福说,我就猜出是这么个结果,咋着,还真打我话上来了。孟桂仁说,事本来也是这么个事么!人家合同没到期,不是咋说咋有理么。咱神树村这么闹腾,怕是闹出大天来,也不见得能要回来。春英子听得一挑眉毛,说,孟会计你要这么说可不对了。咱当初包给黄炳义的是泡子,可不是土地。泡子要是有着,他咋弄咋好说。如今泡子干了,土地他可是没了权力使用,咋就咋说咋有理了?孙德胜也说,老孟你这想法还真是不对,咱神树村闹腾也不是瞎闹腾的。他白纸黑字的合同,咱也是白纸黑字的合同,咱这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冲着合同上办的,可是抓着合同上的理呢,你咋能说闹出大天也要不回来呢?孟桂仁的脸当即就被问得红了,忙挤了一层的笑说,咱自家里,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不是,我也巴不得能要回来么!要分地,我不也能分上一份!春英子说,孟会计,咱村民可是说了,这联名信上签了名的,到时才能分上一份地。这不签名的,可能还得另说着。孟桂仁挠挠脑袋说,是吗,还这样?回头问马福和杨大壮子,你们俩签了?马福看了一眼夏莲,没吭声。杨大壮子点了点头说,签了,昨天上午我们就签了。孟桂仁打了个愣怔,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却又挤了一脸的笑坐下了,说,咱都是神树村村部的人,签不签还不都是一样,啥意见不都明摆着么!回头对着夏莲说,你说是不是,夏主任?夏莲就笑了,说,那可不一样,签名代表着你一种态度。你不签名,谁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停了一下,又说,事这个东西,咋说也是向情向不了理,态度都是次要的,该咋着还就得咋着。拿眼夹了一下孟桂仁,说,老孟你就签了呗,不就是几秒的事么,免得让别人在这上面做了啥文章。孟桂仁不说了话,把水碗端到嘴边,却又不喝,只是嘿嘿地干笑。
孙德胜说,这封联名信,是春英子一手承办的,她不仅代表了村上的意见,也代表了神树村全体村民的意见。别看只是几张薄薄的纸,可它的力量却大着呢。这信明个递上去,乡里就是不想抻头管这个事,他也得掂量掂量,给咱个态度了。这么多村民的意见,他乡里也得重视。回头对了春英子说,春英子,你把这封信给大家念一遍,也把签名的人念念。这屋里坐的都是神树村村部的人,就算这信往上边送,也得先通过咱村部不是。笑了笑,说,这也算是个程序么!
春英子便把那些纸抖开,看了眼众人,先清了一下嗓子,从“关于北甸子之黑水泡子地面归属神树村的声明”开始,有模有样地读了起来。屋里一下没了别的动静,只有春英子略带尖翘的嗓音在屋里阴阳顿挫地响着。夏莲懒得听,却又不好走开,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张纸,用笔在上面漫无思绪地写字。那笔狠狠地戳在纸上,左一笔右一划的,恨不得那纸是春英子的脸,使着劲地戳花了她。一张纸写得满了,抬眼一看,自己都吓了一跳,见那纸上龙飞凤舞,竟全是“得瑟”两字,反反复复,满满一大篇子。当即脸上一热,瞟了一眼对面的孟桂仁,拿手紧着把字遮上了。孟桂仁倒没理会夏莲的脸红,压着手腕也递过一张纸来。夏莲还以为孟桂仁有啥话要说,接过来一看,那纸上却没有字,只画了个小人。那小人梳着一个翘翘辫,头上光洁,一根毛都没有,正是春英子梳的那个样子。小人手里拿了张纸,歪着脖子去看。胸上画了两个大圆,露出的半边屁股上也画了个大圆,鼓鼓着风骚。喇叭筒的裤子,半高跟的鞋,鞋尖上特意勾出了一朵大花,这不是春英子又是哪个?那小人对了纸,张着嘴巴,嘴边飞着一圈像太阳光一样的口水来。那口水落下的地方,长出一大颗一大颗的菜,挤挤攘攘到处都是。夏莲一看,差点喷笑出来,闭着嘴抬头看孟桂仁。孟桂仁竟没事人一般,瞄了一眼春英子,又瞄了一眼夏莲,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在大伙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春英子身上,并没在意他俩的小动作。
就在这时,戴虎兴高采烈地来了。听屋里正在开会,便从窗户上冲夏莲摆手。夏莲先望了一眼孙德胜,孙德胜也看见了戴虎,知道是找夏莲,冲夏莲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出去看看。夏莲也正坐得无聊,抬了屁股就出来了。
戴虎拉着夏莲走到离开会的窗户挺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夏莲有些不耐烦,说,你啥事,说个话还跑这么远。戴虎就憋不住地笑了,得意地说,媳妇,我这次可是真的要发财了。夏莲说,我天天都听你说这话,又啥时见着你发财了?戴虎说,媳妇,我这次可是真的。还记得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个梦吗?于是便把马寡妇给他解梦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夏莲。夏莲也听得神奇,说,这个梦当真是这么解的吗?戴虎说,马寡妇看事还是准的。你忘了,那次戴文家的马跑丢了十多天,娘去找她给看,她说这财失不了,后来可不还真找着了!夏莲听着也直劲地点头,说,要是这样,那井里还真是有东西了。说戴虎,你先回去,这事要做也不能急,晚上等大哥下了班,咱去大哥家,好好跟大哥合计合计。戴虎喜眉笑眼地又跟夏莲说了几句,才碎着步子颠颠地回去。
戴虎一走,夏莲又折回到屋里继续开会。春英子已经念完了手上的东西,把那纸摞在手里,正一张一张地整理。孙德胜拿着笔一边略有所思地在纸上写着东西,一边说道,明天跟春英子去乡里,把这联名信递上去。乡里的答复总也得十天八天的,到时答复下来再讨论。实在不行,再——,说到这,忽然停下来,拿眼扫了众人,似乎把要说的话硬是咽了回。嘴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再讨论吧。说完,也没了事要说,便宣布散会了。把写字的纸和笔往抽屉里一扔,随着春英子出了村部。
夏莲咂咂嘴,觉得有点不对了味。等其他的人都走了,问孟桂仁说,我刚才走,他们又都说啥了?孟桂仁眨了眨眼睛说,没说啥,你进屋时,春英子也是才念完。支书说等乡里回复后再讨论,你不是也听着了么,就这点事!说完眯着眼睛问夏莲,你说我画的春英子,像不像呀?夏莲没答孟桂仁,却走到孙德胜的桌子旁,一拉那抽屉,把刚才孙德胜写字的本掏了出来。嘴上说,支书写了半天,不会也跟你一样画小人呢吧!说着,手上便把那本子掀开了。孟桂仁凑上去,伸了脑袋也去看那本子。见那本子被掀开的地方,字迹虽然凌乱,但还清晰,正中间几个字被重重地圈起来,格外显眼。那几个字是:a计划,b计划。那a计划后挂了一串的问号,而b计划后面却挂了一大串的感叹号。孟桂仁细着嗓子念了一遍,说,这支书,咋还整出a计划b计划了?要个地,咋弄得要行军作战似的!夏莲说,看样子,支书心里还是有着小算盘的,只是不说出来。还是拿了咱当外人了。说完叹了口气,把那本又丢到了抽屉里,对孟桂仁说,老孟,我先回家了,有啥事,你再叫我。说完,也不等孟桂仁回,一扭身子出了屋去。
孟桂仁见夏莲一走,一时觉得了无聊,又把那张画了小人的纸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忍不得自己都摇晃了脑袋,觉得这画的意境真是越琢磨越深。一时竟不舍了丢,索性把那纸折了几折,揣进了兜里。
( 神树街 p:///2/2016/ )
第八八节
秋根等玉来两口子走了之后,才出的青玉家。《+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心里想着先把这喜事告诉给大国两口子,到神树街时便拐了个弯,去了商店。老远看孙美丽趔趔巴巴地从屋里拽出一个东西来。走到近前一看,拽的却是四眼。四眼瘫在地上,眼睛半眯半闭着,由着孙美丽拽了后腿拖着走。半边脸和身子上的毛都拖得灰塌塌的,竟是连挣扎都不挣扎。秋根心一冷,问孙美丽,这四眼是咋的了,咋还不起来了?孙美丽说,这四眼怕是要死了。可要死还不死,不吃不喝地赖巴好几天了。却在院里不待,偷摸地总往下屋溜。趴屋里就不出来,骂它踢它都不成,回回地得拖它出来。秋根说,那下屋也没了人住,它想趴就让它趴着去,拖它干啥?孙美丽抬头瞪了秋根一眼,说,这大热的天,哪时它死到下屋了,一天半天的看不见,那下屋还能要么!回头又去瞅那四眼,见那四眼头伏在地上,正半闭着眼睛听她说话。孙美丽照着它那屁股就是一脚,骂道,四眼你就跟我装吧,你再敢去下屋趴着,等那罗锅子再来,我把你非卖了他。那四眼挨了一脚却也不恼,眼皮垂了一垂,撩起半个眼睛,继续听孙美丽说话。秋根问,哪个罗锅子?孙美丽说,一个收狗的罗锅子,来这两三回了。说四眼这样子该是没的活命了,撺掇我卖给他。我不是念着四眼这么多年的仁义,不舍得么。秋根说,那就不要卖,给了他,怕是不过宿,四眼就没命了。说完蹲下身子拿手去摸四眼的头,说,四眼,你可不要再去下屋了,消停地在这趴着,也能保了命了。四眼长长地喘了口气,索性那半个眼皮也不撩了,一双狗眼全闭上了。秋根心里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热。忙站起来喘了口气,随了孙美丽回屋。进屋孙美丽就去洗手。秋根说,我哥还在后院忙活么?孙美丽一边洗手一边撇了下嘴,说,你哥啥时那么给我长脸了?哪会后院有活,不是躲得远远的,姑爷子的身份拿得可是稳了。是他兄弟二国家的事,他才屁颠屁颠地乐意跑呢!秋根说,二国家有啥事了?是二国有信了么?孙美丽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是有信了!刚才云袖打发孩子来,说那缺德的回来了!让你哥过去一趟。秋根啊了一声,说,回来是好事,那我也去看看。说完抬腿就要走。孙美丽一嗓子把他喊住了,说,秋根你去看啥,他也不是当了啥大官回来了,你去看看他!刚才那孩子来的时候,说他爹在家给他娘跪着呢,说他娘说的不跟他爹过了,要领了他们走,他爹就给他娘哭着跪下了。你再去看,不是要臊死那缺德的东西么!秋根便又啊了一声,迟迟疑疑地把步子收了回来。问孙美丽,那云袖还真要不跟二国过了?那孙美丽却撇了一下嘴,说,云袖要是不想过了,还让孩子来找大国干啥,直接走了不就成了?偏偏等二国回来才招呼着不过?分明是吓唬那二国呢!说完又说,那二国也是活该,该让他好好地跪那求求云袖。哪有他这样做事的,孩子老婆谁谁不管,说走撒腿就走。连自己娘死了都找不着个人影。还长没长个心么!秋根说,那二国到底说没说他去干啥了?孙美丽的脸上呆了一呆,随即说,连个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你说他还能干啥好事?我是还没见着他,就是见了他,他说的话还能信?秋根说,那他总得给云袖一个说法,这稀里糊涂地过去,云袖哪能容了他。孙美丽说,说法不说法的,那都是云袖的事了。这么多年二国惹的事还少么?那云袖不也都这么容了他了。话说回来,要是云袖狠着对他,他又咋敢做出这些事来?秋根听着孙美丽的话,觉得孙美丽明明是知道二国做了啥事的,只是话里话外不肯跟了自己说,倒还是拿了自己当外人了。这么一想便有些灰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孙美丽,连话都懒得搭了。孙美丽回头看了眼秋根,一下想起了事,说,对了秋根,大国说中午你没在后院吃饭,跟着玉东去青玉家了,咋样,雀儿那孩子的病好利落了?秋根嘴里应了一句好利落了,才想起自己要来告诉的大事,便把跟青玉定日子结婚的事说给了孙美丽。孙美丽一听乐得不行,说没想到事还这么痛快了!等我忙过丑丑这事,我就去帮你。秋根说,房子都用了青玉的,我这边倒也没多少的事了。孙美丽便笑着瞪了秋根一眼,说,你想得可简单了!以为跟了人家结婚,到时候只过去一个人就成了么?青玉那边做行李,咱也要做上一套行李的。不管咋说,你半辈子翻回身,总得翻得像模像样的!你娘你大娘都不在了,可不是还有哥哥嫂子呢么?咱就算把婚结到那头,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们。问秋根,你手里的钱凑手不,不凑手从我这拿,拿多少都有。秋根说,钱是凑手,手头上**千该是有的。孙美丽说,那就好。你明天给青玉送过去五千,这置办东西,总是要花钱的。人家不好意思要,咱可不能好意思不给。作为男方,得先把这事扛起来。青玉跟你结婚一回,不能让人家那头花钱。听得秋根一个劲地点头,说嫂子你不说,我还真是没想到呢。那我明天就把钱给青玉送去。孙美丽说,过了丑丑的事,我给你做行李,你里里外外的衣服,也要换了新的。哪天咱去县上买回两套。做了新郎倌,连头发丝都要洗得干干净净的呢。秋根被说得脸一下红了,挠了挠脑袋,说,嫂子你看着收拾,反正我啥都不懂的,你多费了心,帮我都多想想。孙美丽说,有啥费心不费心的,你的事就是咱家的事。结婚一辈子也就一次,咱啥都得弄板板整整的,可不能含糊了。孙美丽的话说得真情真意,把秋根的心一下说得暖了起来。想起之前的那点灰心,倒暗着劝上自己了:人家不想说有不想说的道理,毕竟二国做的,也不是啥好事。我虽然是自家兄弟,可多一个嘴知道多个危险,人前人后多一句少一句的,谁不加份小心?这么一想,那点灰心早跟嘴里吐的那口气似的,忽了便没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