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秘籍

    这个打击，让十一一下午都觉得心情不咋地。晚上，回家妈妈盯着他写作业，写完作业，妈妈在看电视剧，给十一织毛衣。

    十一坐在那里发呆，妈妈倒是有眼力架的说：“我儿，要不换个你喜欢看的武打片。”

    “妈，我想出去跑步。”

    “这大冷天的，外面黑咕隆咚的，你出去干啥。别出去了，妈给你买了动物饼干，你一边吃一边看，行不。”

    十一抱着一袋子饼干，表情麻木的往嘴里放。他坐在沙发上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干脆靠墙站着。

    妈妈打毛衣停了下来，笑着说：“我儿咋还买了一个站票。”

    本来十一是靠墙站着的，身体自然反应，就背靠着墙，蹲起了马步。整了一集电视剧的时间，十一觉得舒坦了不少。可是这样靠着墙站，没啥挑战性啊。以前跟着爷爷在草甸子上，顶着嗖嗖的小凉风，一站就是一个小时。这样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十一把饼干往地上一放，说了一句：“妈，我睡觉去了。”

    “这么早”

    十一没吭声，回屋之后，就站床上了。挺胸，收腹，顶头悬……用正宗马步，半个小时就出汗了。

    “怪不得踢球像个娘们，我这照以前差老鼻子了。”

    十一满头汗，还自言自语。妈妈开门进来，一看站在床上的十一吓一跳：“我儿，你这是咋了，你要是在学校受欺负了，你和我说，我找你们老师去。”

    嗖的一下，十一就从床上跳下来，龇牙说：“没事，睡癔症了。”

    “你咋这么虎呢，跳啥啊，这多高，脚扭了咋整。”

    十一回头看了一眼床：“这还高，你恨不得把褥子给我铺地板上了。”

    ……

    从那天起，十一就找到自我了，他上课的时候，人家坐着，他扎马步，屁股与座位离开一条缝。上课大家穿着毛衣还冷呢，十一穿个背心出汗了。

    老师找家长：“你们孩子是不有点虚啊，老出汗，不行找中医给调调。”

    妈妈回家当个事儿了：“我儿最近是瘦了，要不整点排骨吃吧。”

    十一放飞之后，就找到自我了，下课人家下楼梯，他从扶手上往下滑。上楼的时候，人家一节一节的走，他三节三节的蹦。

    冬天了，人家穿着棉袄，他穿着妈妈织的毛衣跑到操场上，和踢足球的哥哥们说：“给我整一脚呗。”

    这一脚，足球跟流星似的，直接把老师办公室的窗户干碎了，热气像烟囱一样往外冒。踢足球的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十一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放学后，挨罚几个同学找十一评理，他们刚围过来，十一就乐了，脸上像一朵花，他把书包一扔，问了一句：“是不要打架。”

    七八个高年级同学，被十一打的哭鼻子，告了老师。十一在去办公室路上嘟囔：“我在村里打架，从来没有人告老师，一群怂包。”进了办公室就不是他了，装怂，还抹眼泪。老师一寻思，不可能啊，这孩子虽然高点，也不壮，怎么能打七八个人呢结果，那七八个被打的孩子受了处分。

    ……

    奶奶在屋里蒸馒头，爷爷在外屋喝茶。奶奶有点儿想孙子了，隔着屋子和爷爷说：“你想个招儿，把我孙子给我整回来。”

    爷爷说：“不急啊，咱们也消停两天，我养大的兔崽子，我还不清楚，把学校的天翻过来，这都是压抑着自个儿。”




0021章 一人两颗牙
    老天还真没让爷爷闲着，邮局通知爷爷，说有他一封信，让他去拿。

    爷爷想着有人记着他，心里高兴，脸上带着笑。看爷爷的样子，奶奶就逗他：“咋的，你老情人给你写信了。”

    爷爷不禁逗，吹胡子瞪眼：“瞎说啥呢”

    到了邮局，看了信儿，爷爷连晚饭都没吃下去，奶奶也没劝他。信是形意拳一个晚辈写来的，说是形意门杨师傅病危。

    上一次见杨师傅，那都是一年半以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体格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病危了。

    转天，爷爷从家里拿点积蓄，就坐车去城里里，当天没有火车票，晚上就住在十一的家里。十一晚上放学回家，看见爷爷来了，眼睛都亮了。

    “臭老头，你终于来接我了。”

    “兔崽子，你别美的鼻涕冒泡，没这议程，我去趟东北，路过。”

    十一心里失望了好几分钟，认真的问：“去东北干哈啊”

    爷爷叹了口气，没回答。心里难受，不想说。上次，老杨时间赶，老哥俩都没切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天人永隔。

    吃完饭，妈妈去刷碗，十一乐呵呵的凑到爷爷身边：“出去溜溜去。”

    “大冷天，刚下完雪，遛啥啊！”

    “溜溜去呗！”

    爷爷没拗过十一，爷俩带着皮帽子，毛手套就出去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十一就和爷爷显摆：“我现在老厉害了，腰马合一。看我这腿，能踢死一头牛。”

    十一拍着自己的大腿，爷爷瞅了一眼：“你妈给你做的棉裤挺厚的，捂得慌不”

    “你咋不相信我呢这大冷天外面也没人，要不咱俩试吧、试吧！”十一说完冲着爷爷挑眼眉。没把功夫拉下，爷爷心里已经挺高兴的了，不过老头没有夸奖十一的意思，把嘴一撇：“就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和我比，还差一百年呢。”

    十一才不管，架势都拉开了。嗖嗖两腿，连爷爷的边都没沾到。十一急了，脚一踏地，凌空飞起来。他脚还没伸开，就被爷爷一脚蹬在肚子上，十一就朝着后面飞过去。

    要是以前，十一准四仰八叉的摔在雪坑里，不过这一次，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竟然在空中把身体摆正了。

    如果我们把猫从高处扔下去，无论你怎么扔，猫都能迅速把身体摆正。力气和腰、髋都分不开，简单点说就是核心的力量。

    爷爷看了一眼，心里就乐了。这内行看门道，就这么一下，就知道十一基本功比以前练的更好了。

    十一站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再来。”

    爷爷突然说：“诶，你爸怎么回来了”

    十一回头看，爷爷趁机捡了一个团吧了一个雪球，等十一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雪球都飞过来，躲闪不及拍脸上了。

    哇，十一就哭了。爷爷皱眉头：“咋这么不识闹呢”

    ……

    早上，十一跟妈妈说：“我想跟我爷去东北。”

    “不行，我看你像东北，这学习好不容易跟上了，折腾啥啊！”

    十一憋着嘴没说话，等爷爷买票进站了，发现十一也在火车站里。

    “兔崽子，你咋进来的”

    “这墙也不高，你带着我呗，要不我还得爬火车。”

    爷爷气的没招，又给十一爸爸单位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带着十一上了火车。

    不一会儿，乘务员过来了，问爷爷：“这孩子有票吗”

    爷爷瞪眼睛：“这么大点的孩子都要票。”

    “这孩子都超过一米四了吧，该买大人票了。”

    “十一，跟着叔叔去量身高，把鞋脱了。”

    乘务员一听，赶紧伸手制止：“得，得，得，这大冷天脱啥鞋，补个半票吧。”

    “还要半票”

    “大爷，你就是让这孩子跪着，也超一米二了。”

    爷爷整不过乘务员，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几张票子，埋怨着说：“非得要跟着，得花我多少钱啊，你这孩子，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十一心里明白，不吱声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爷爷都闭上眼睛了。十一突然问：“臭老头，我问你个事儿，我这偷跑出来，我爸肯定气疯了，他要揍我，我能还手吗”

    “你还敢打你爸，你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都护孙子，就你护儿子。你是不有病”

    爷爷甩手就一巴掌：“怎么说话呢”旁边的乘客看这情景，就劝着说：“大爷，别打孩子。”

    “我孩子我还不能打了，你管的着吗在管我连你一起打。”

    这一路上，爷爷竟和十一生气了。到了站，爷爷又怼了两个三马子司机，为了省钱，连公交车都不坐。

    到了老杨的住处，一看来晚了。灵堂支上了。老杨尸骨在那摆着，棺材都没进。院里几个徒弟，正在争论着。

    “你们争论啥呢”

    “师傅死了，我们谁要是送葬，就要戴孝，我们家里都有父母，孝字不能戴两回，我们寻思着，谁送葬谁就要师傅这个房子。”

    “那你们商量出结果来没有”

    “没有，我们都想替师傅送葬。”

    “胡说八道，我看你们这几个王八羔子，就看上老杨这个房子了，你们要是有点孝心，能让老杨的尸骨在这冻着吗”

    老杨几个徒弟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个人不高兴的问：“老头，你谁啊”

    “连我都不知道是谁，你师傅和你也没有亲到哪去，趁早给我滚犊子。”爷爷说完，转头招呼十一：“十一，你过来，给杨师傅磕头，打今儿起，你就学形意拳。我代师传艺教你。”

    平日里，十一和爷爷吵架，打闹。看着调皮捣蛋，其实他聪明着呢，小脑瓜能看出爷爷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这次绝对爷爷真发火了。

    十一顺从的就要过去给杨师傅磕头，这几个弟子可不乐意了，呼啦啦的围上来，指着爷爷说：“你找事啊，咋的，你想挑战我们东北形意门。我告诉你老头，今天我们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别说我们欺负老人家。”

    “王八羔子们，我告诉你们。第一，你们几个代表不了形意门。第二，别什么事儿都往东北上扯，东北要靠你们去打架，早他m的怂包了。”

    爷爷说着用脚一勾旁边的凳子，顺势坐在凳子上，对着几个家伙招手：“我就用形意拳和你们打，我屁股要是离开这个凳子，我喊你们一声爷爷。要是你们连让我屁股离开凳子的能力都没有，对不起，今儿，就冲你们这不孝的模样，一人给我掉两颗牙。”

    五六个人被激怒了，可爷爷也是火的，对晚辈也没留手，几个回合，对方就满口鲜血，哭爹喊娘。爷爷说到做到，一人两颗牙，不多不少。

    打完了，爷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十一说：“过来，拜师！”



0022章 老杨有一闺女
    这几天，没少忙。入棺，送葬，程序一项没少。

    十一披麻戴孝，其他人没这资格，扎了一条白布，跟着张罗着。最后入土的时候，主持人吊起嗓子：“形意门萧十一，带着师兄们，给杨师傅磕头送终。”

    这事儿就算这么结了。完事儿的时候，爷爷又把这些弟子叫到老杨的客厅里来。

    “既然我孙儿是形意门的宗门弟子，这房子我先代为保管，你们没意见吧。”

    这话问的，谁敢有意见，有意见不得还掉两颗牙。

    爷爷巡视了一圈，认真的说：“老杨有一个闺女，怎么爹死了，都不回来。”

    “被师傅逐出家门了，干了丢人现眼的勾当。”

    爷爷眉头一皱，那个说话的弟子赶紧补充说：“跟着大师兄去了满城，本以为两个人会幸福，没想到师姐红杏出墙，又被人甩了。现在只会干一些出卖身体的肮脏勾当。师傅去年去满城的时候见到了，回来就气病了。”

    “满城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在我地盘出的事，老杨没脸说，我就睁一眼闭一眼，装看不见，他死了，又是我孙儿的师傅，是我的晚辈，我不能不管。你们几个，把她的照片给我一张，还有你那个大师兄，然后该干啥干啥去吧。”

    等这些弟子一走，十一就不乐意了：“臭老头，你差不多点得了。你突然整个形意门绑我身上，我就不说啥了。可是，杨师傅都死了，你占死人的便宜，有意思吗”

    “我占啥便宜了”

    “你和杨师傅都是兄弟，你还整个他是你的晚辈。”

    “这不是从你这论的，师徒亲。”

    “啥歪理啊，还能亲过爷孙儿。”

    爷爷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能老学武，也得学学规矩。进了武林，那就得知道江湖这两个字。在新中国以前，这武术分将门和宗门，将门咱就不说了，现在的将门之后也都甭着书本子读书。宗门，宗门武术并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规矩。它和生意铺子一样，打开门做生意，谁拿着钱都能学。”

    “这么说还是钱管用呗。”

    “废话，没钱谁给你大米白面，学武的就不拉屎吃饭吗不过，学都可以学，但没有经过师傅的认可，形意拳的炮钻横劈崩，你都学好了，也不能说你是形意门的弟子。”

    “这啥规矩”

    “听好了，这就是中华武术的根。每个门派也就几个把式儿，谁都能练，谁都能学。可品德这东西，学不来，得悟。有武德得人才有资格继承一个名号。”

    十一认真的点点头，爷爷嘬了一下牙花子：“就跟你听懂了一样。”

    关于这一点，十一没反驳，爷爷这是触景生情。连十一自己都明白了，一个四年级快要毕业的孩子，读鲁迅先生的少年闰土还觉得博大精深呢，这品德问题，更懂不了。

    不过，这一颗种子，它种在十一的心里了。

    爷俩沉默了一会儿，十一耐不住这种低沉的气氛，认真的说：“臭老头，你那天打那几个师兄的时候，看着挺过瘾的，不过按照我们体育老师的话，你那叫不尊重对手。形意拳其他的我看不懂，可崩拳我练过啊，力从根生，你坐在凳子上，脚底下是虚的，自己断了根，手上没力。”

    爷爷听了，眼睛一瞪胡子一吹，蹭的一下，腿就抬起来了，这把十一吓的，登登登，后退五六步就到了门口。

    “这咋被揭穿了，还动手呢”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就那几个，值得我尊重吗你得看对手是谁不过话说来，现在这江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逼我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