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书友上传
络络沉吟道:“查,自然是查了,东方家也不是一般的富户,在朝廷里自有他的背景,想来必然也会查出些蛛丝马迹来。不过我一直呆在王府之中,只知他曾派人调查此事,却不知他查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我的胸口沉闷得如给砸过一锤,喃喃道:“他在汉王府,本来就有自己的眼线,刻意要查,又怎会查不出我在哪里出事的?早知,就该让他以为我只是失踪了,他一定只会设法查我下落,不会怀恨动其他的心思了。”
络络惊愕地站起来,失声道:“他,他是想为你报仇?他知道太子和汉王陷害了你,所以才改变不问政治的初衷,联手魏王,欲扳倒太子一党为你报仇?”
吐蕃的冬夜本就很冷,今夜更是冷得出奇。
无数的冰棱挂在檐下,月光里折射着水晶般透明而妖异的光泽,冷冷地灼着心。我自以为已如止水的心,似给剜开了无数的伤疤,再次皮开肉绽,淋淋漓漓滴着血,传递着碎裂样的疼痛。
络络含着泪,慢慢从身后抱住我,用她温热的躯体,暖和着我浑身的冰冷。
“所以你打算回大唐去,与东方公子同甘苦,共患难?”络络慢慢道:“那我和你一直回去吧。我父亲一定会帮忙,我们还可以去求求皇上和杨妃娘娘,。他们一向疼惜你,只怕就肯网开一面了!”
江夏王对我的感情里,夹杂了对我母亲梅络络的深深欠疚,求了他,他虽是胆小为难,多半还是肯答应的,可惜未必做得了主,顶多敲敲边鼓而已。求皇上?皇上欣赏我,却未必喜欢我;在他眼里,我的心机只怕太过深沉了些。杨妃更是自身难保,儿子险些被卷进去,此时正在心惊肉跳,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再趟浑水?
我把头伸出窗外,大口大口吸着冰冷澈骨的寒气,让那些寒气渗入我的五脏六腑,更渗入我凌乱烦燥地脑中。
“书儿,书儿!”
络络在一旁担心地拉我,用手搓揉着我冷得麻木的手,叫道:“我们回房间里去,那里暖和,一样可以想想办法的。你放心,我和你一起回大唐,一定把东方清遥救出来!”
我慢慢回身,络络焦急无措地面容映在眼底。文成公主入藏和亲,是担着历史使命而来,哪里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引起大唐和吐蕃王朝的磨擦来,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心里仿佛冻得抽搐,但我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了。
我挽住络络的手,轻叹道:“络络,你不用回大唐。吐蕃比大唐更需要你。”
络络立即答道:“书儿比吐蕃更需要我!”
她的澄澈眼睛,执着而坚毅,却为我而疼痛着,再掩不住对我前路的担忧。
我忍不住自己的感动,低声道:“络络,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
络络抽着鼻子,道:“我放心你?才怪呢!这么弱不禁风的,十个也打不过我一个。”
我微笑道:“我又不是要和人打架,只是想设法救出东方清遥而已。”
络络摇头道:“若有平民卷到那些党争中去,很少能全身而退的。书儿,你虽然冰雪聪明,可这些事,又岂是你能干预得了的?”
我微笑,然后问道:“络络,如果现在叫你骑马走出逻些城,一段路也不走错,你能不能做到?”
络络再不知我是何用意,惘然道:“当然能。”
我继续问:“为什么你能做到?”
络络奇怪道:“为什么我不能做到?逻些城虽然大,可我生活了那么久,路早熟了,我怎么会走错路?”
我走到烛火起,拿根银簪子将灯芯挑了一挑,道:“那么,我就也能全身而退。我知道前面的路往哪里走。”
络络的眼神飘忽,道:“我不懂。”
我盯住烛火,慢慢道:“你也知道我的来历并不简单,但我从没告诉过你,其实我可以预知许多事情。包括你会成为文成公主,你会成为最受欢迎的吐蕃****,也包括当日称心公子的死。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但我知道历史会往哪里走,就像风会往哪里吹。顺风而走,总会比逆风而行顺利得多。我会全身而退的,络络。”
络络有些震惊地看着我,道:“啊,我一直就觉得你是有意将我送到吐蕃来,并且暗中花过不少心思。原来,原来你果然知道。”
我微笑道:“你不奇怪?”
络络看我的眼神里居然有丝景仰,道:“不奇怪。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出你是与众不同的。我就没见过一个女子有你这么聪明的。”
我嫣然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提起脚来,往我自己的房间走去。络络只怔怔站在厅中,许久才听她叹道:“可我还是担心。”
前路茫茫,我又何尝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不但为自己担心,我甚至还担心着一直在我辅佐下的络络哩!虽然知道她未来会更受吐蕃人的敬重,可留她一人在吐蕃,我照样放心不下。
横竖都不会放心,又何必纠缠不休?罢了罢了,快刀斩乱麻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已将包袱打好,穿一身简易轻便的骑马装束,叫丫头送来奶茶和酥油饼,匆匆吃了。可能想着以后少有机会再吃这些藏族食物了,居然甚觉香甜。
一抬头,却见络络站在门前,眼中泪光闪烁,说不出的留恋伤感。
“络络!”我的眼睛也湿润了。那么清冷的异世,独有络络跟我如姐妹一般,不论贵贱贫富,一直不离不弃,带来了多少温暖在怀。
络络垂下头,走了进来,取了封信,放在桌上,道:“这是我给父亲的家书,提了你的事。你回长安后,我们的江夏王府,也就是你的家了。”
我并不想连累江夏王,却不好拂络络的心思,只得接过信,哽住。
“我已经命了四名吐蕃高手跟你去,不然,我再不放心。”络络拥住我,忽然如小孩般伏在我的肩头大哭起来,道:“书儿,不论救不救得人,你总得给我好好的回来!”
我想起当日去香巴拉山前她说的话,强抑住痛苦,笑道:“对,有络络的地方,就是我容书儿的家。我不会轻生,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活着回来见我的好络络!”
络络破泣为笑,道:“我不要你一定回吐蕃来。我其实最盼你可以留在大唐,和你心爱的人开心地好好活着。只是到时一定记得写封信告诉我,你很幸福。”
她在笑了,可我听得她这句话时,眼睛又是滚热,泪珠直往下掉。忙悄悄擦了,笑道:“对啊,我容书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怕没男人喜欢?自然会幸福过上我的好日子。”
第十章 返唐
络络一直将我送到逻些城外,方才顿住。
我从袖中取出一封缄了口的信,递给络络,道:“这封信,你等唐使走了以后再拆,按信里说的帮我做一件事,以后说不准能派上大用场。”≈;
此时人多眼杂,络络只是嗯了一声,将信件小心掖在怀中,又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我微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络络迟疑着,目光闪烁,却好久都不说话。
我心头疑惑,笑道:“如果没什么事,我这就走了。有白玛陪着,又有次仁、贡布、顿珠三人护送,一路自会平安。公主放心好了。“
白玛是名宫廷女侍卫,身手不错,一向在络络身畔贴身守卫,其余三人亦是吐蕃侍卫中的皎皎者,不管是在路途之上还是回到大唐,我都不必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我正拨着马头,欲要走时,络络忽然又近前一步,道:“书儿,有件事儿,我昨天就想告诉你了。”
我就在等着她这句话。我想不通一向爽直的络络,为什么也会这么吞吐起来。
我看着络络。络络的慢慢涨红起来,然后低声道:“我没有入蕃时,的确是听说东方清遥回洛阳去了。从一些传言上看,东方清遥回洛阳,可能与他的婚事有关。听说容伯伯知道你出事后,有意把你姐姐嫁给他,再续两家姻亲之好。”
我心里沉了一沉,却不肯显出一点震惊或愤怒来,只是淡淡笑道:“我知道了。经历那么多风雨,我又还有什么看不穿的?你放心!”
我拍了拍络络的手,然后,策马,扬鞭。
前路远遥漫漫,但是,不管风,不管雨,我会走到尽头!
来时车马成群,从吐蕃到长安,足足拖拉了好几个月;但回去时,一路的颠簸在我一路的思忖之中缓缓而迅疾地淌过,不到一个月,我们一行五人,已经来到了长安城中。
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斜阳金灿灿地撒在长安大街上,撒在曾经很熟悉的屋宇店铺上。古代的时间,流逝得似乎十分缓慢。两年过去,两侧景物居然不曾有过太大变化。我眼眶又有些发热,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栽下马来。白玛叫声“****”,急急将我扶住。
虽然这两年常和络络骑马外出,而且吐蕃那特有的地理位置极适合磨炼人的耐性,可这么长的路走下来,我还是如散了架般全身疼痛,如果不是救人的念头压过了一切,我一定没法子撑下来。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叹口气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三名吐蕃男侍卫中,小个子的顿珠最是精瘦能干,又曾跟从禄东赞来过中土,两地的语言交流不成问题,立刻请缨道:“我去找客栈。”
其实也不用找,旁边就有一家全福客栈,看起来甚是抢眼,顿珠进去片刻,就出来回道:“我已经订了两间最好的房间,****是否现在就住进去?”
细论起来,容家和东方家都在长安久居过,必然留有房屋在这里。可我一直在东方家的书苑住着,并没去过容家的房子,因此也不知那屋子位于何处;何况我是大家认定早已死去的人,经历那么多年,我再出现,也未必认得出我了。
至于东方家那为我而改名成书苑的别院,那洒落着点点滴滴这一世温情和柔情的别院,现在,应该换了女主人了吧?
哦,我一直只是容三****而已,又何曾成为过东方家的女主人?
我草草吃了点饭菜,便叫顿珠出去打探东方家和苏勖目前的境况,自己却乏得不行。近一月的急奔,已将我身体折腾得严重透支,既已到了长安,摸透情况之前倒也不能轻举妄动,还是赶紧将身体恢复过来要紧。
白玛自不用说,素来和我共着一间房;此时见我睡下,便掩****在一旁静坐练功。次仁、贡布却轮着在门外值守,一则怕我有什么闪失无法对络络公主交待,二则自经格列之事后,我心怀愧疚,对身畔侍卫极是优待,他们多半受过我恩,对我便也心服口服。一路而来,他们除了奔波受累,还要小心照应着我的安全和生活起居,想来比我更累,却从不曾抱怨过一个字。
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日天大明,睁眼便见窗外一片闪亮,心头一惊,忙坐了起来,紧张匆促得似乎还在路途之上,随时准备出发赶路般慌忙。
白玛早已醒了,一面将我的衣物取来,一面道:“****,若是累得慌,不妨再睡上一两个时辰。既已到了长安,便不必急于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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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我想起昨日叫顿珠去打探消息,只觉背上寒意直冒,忙问道:“顿珠呢?”
屋外已传来顿珠恭谨的声音:“小姐,我在外面侯着呢。《+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我也顾不得梳洗,披了衣裳道:“进来说话。”
此时正是大唐初年,男女之防不如像宋以后那般如洪水猛兽,顿珠他们来自吐蕃,礼教更松,又是一直相熟的,更不加避讳,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但顿珠的头却垂得很低,似不太敢抬头看我一般,不像以往相处那样自在。
我胸口怦怦跳得剧烈起来,面上却强自从容笑道:“打听到了什么?难不成,我们日夜赶路,还是来得晚了?”
顿珠忙抬头道:“没晚没晚,小姐。东方公子目前还押在刑部大牢,虽是拿了现赃,坐实了罪名,倒也没受太多罪,据说容庄主还在为他活动,另外可能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所以案子一直迁延着没有判下来。”
那另外的高人,他不说我也猜得出是谁。苏勖早就想拉他一起辅助魏王了,虽是成功,终究却害了他,无论如何也会设法相救的。我遂点点头,取过桌边檀香木的梳子,轻轻梳着胸前的长发,慢慢问道:“那么,东方家,想必有了什么意外之事了?”
顿珠精瘦的脸上闪过不忍的焦灼,偷偷瞥了我一眼,方才道:“听说,东方公子早已成亲了,娶有一妻一妾。他妻子,是容家的二小姐。”
已在意料之中,心头还是窒了一窒,有种生生的疼痛,由胸口缓缓漫了开去。只怕被人看出,我忙笑道:“原来他娶了我二姐。那敢情好,我二姐容画儿喜欢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怜的顿珠,他们临出发前络络必然将我的事大致告诉他们了,知道东方清遥娶妻我会伤心,居然不大敢告诉我。却不知我的心早就疲倦得忘了什么叫伤心了,东方清遥娶妻,又干我什么事?我何尝想过和他再在一起?
手上似乎用力过了一点,几根发丝被梳子拽了下来,慢慢零落在雪白的裙裾上,一根根乌黑卷曲,无力而憔悴地躺着。
忽又想到另外一事,问道:“那个妾室,又是什么人家的女儿?”
顿珠的一只手紧攥着刀柄,另一只手也有些紧张地握着,绽着道道粗凸的青筋,看得到血脉流动时的跳跃。他有些艰难地回答道:“嗯,那个女子,听说是小姐的贴身丫环。”
我一时没解过意来,问道:“哦,是容画儿的陪嫁丫环么?”
顿珠忙道:“不是,是小姐您的,据说原来是江夏王府,后来给小姐带到东方家的。小姐佯死失踪,那丫头哭了很久,一直守着您原来的屋子,不知怎的就给东方清遥收到屋里了。”
剪碧!那个眼睛大大鼻梁高高细致俏丽的丫头!我为了自己能安逸地避世而居,不让络络将我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对我忠心耿耿的剪碧。想来我真是个狠心人,为了我终究没能实现的回家梦,不知害了多少人辗转难眠,为我伤心痛流泪了。
只是她又怎么会成为东方清遥的小妾?难道我想错了?东方清遥并不是为给我报仇,才改变心志,辅助魏王,与太子为敌?
还是,我想得错了,一个古代的男人,喜欢着一个人,照样可以娶别人?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如?
当年我看到李道宗写在锦帕上的那首题诗时,曾经想着,一个另娶了妻室的男子,居然也敢说心如松柏么?
难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代的男子,爱情的坚贞,只体现在心灵之上?
第十一章 归来
我心里倒了五味瓶,低着头,弄着梳子。也没觉自己在做了些什么,只听“格”的一声,木梳居然断了。
我一惊,才醒过神;而顿珠更是慌忙道:“小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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